“关你屁事，你来干什么？”林时远其实更想问贺凝是怎么知道他家水果摊在这儿的，这么上赶着来看他热闹。
贺凝轻轻咳了声，让脸上的笑意没太明显，“来买水果。”
林时远脸黑的跟锅底一样，正要让贺凝赶紧走远点，林素秀的声音突然从店里传出来，“谁啊？大姑娘！”
林时远亲眼看见贺凝的眉毛往上挑了两毫米，唇角的弧度更是压不住了，林时远气的要原地爆炸，吼了一声，“买水果的！”
“哎哟，吼那么大声想吓死谁？”
林时远不理林素秀了，他抱着手臂，微微眯眼，声音像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含着威胁，“一斤苹果五十块，爱买不买，不买赶紧滚。”
贺凝没有故意再去挑战林时远的底线，但他也没走，很有心情跟林时远讨价还价，“怎么这么贵，我是你的同学，不应该便宜吗，怎么更贵了？”
林时远心里骂的贺凝狗血淋头，面上冷冷的，“为什么贵你心里没数？”
“走不走？不走一斤一百块。”
贺凝垂下眼没应声，他看了会儿苹果，当真扯了个袋子开始拣，林时远一把抢过袋子，怕林素秀出来，压着声音低骂，“你他妈听不懂普通话？”
贺凝轻轻叹了口气，直起身，他的眼镜滑下来了一点，露出来了大半的眼睛，林时远看到贺凝的眼睛很干净，黑白分明，没有一点红血丝，睫毛也又黑又长。贺学神的眼神很无奈，好像受了伤。
“我只是偶然路过，不是故意的，时远，你对我偏见太大了。”
林时远：“……”
他被这一句整的面部点扭曲，贺凝又发什么疯？
已经有过一次被绿茶经验的林时远这次反应很快，拆台也拆的毫不留情，“别叫这么亲密，我们不熟。”
贺凝还在受伤着，伸出手推了下眼镜，点了点头，“林同学，我们真的有误会。”
林时远强忍着没往后退，他胳膊上有点起鸡皮疙瘩，贺凝真他妈会膈应人，“也别叫林同学，你走不走？”
贺凝垂着眼睛，像在消化委屈，好几秒才又抬起头，从林时远手里拿过塑料袋，弯腰拣苹果，“这是你家的水果店？”
林时远没回他，他一肚子气憋着没处放。
贺凝拣了足足两斤才直起身，把袋子递给林时远，示意他称重，在林时远的视线中，他温和地笑了笑，“一斤一百，我知道。”
林时远：“……”
你怎么不直接演个绿茶妹妹？
林时远动了下手臂，心说你自找的，一斤一百，正准备接过去，店里林素秀要出来了。电光石火间，林时远飞速记起昨晚林素秀还在惦记着贺凝，万一现在真让他们两个碰见了，那个画面光是想想林时远就头皮发麻。
而且贺凝这个狗肯定跟林素秀拉关系，他连时远都叫得出来。
林时远动作粗|暴，抓着苹果推到贺凝胸口，“快滚！”
贺凝尾音上扬嗯了声，“我还没给钱。”
林时远吃了一肚子的亏，一边直接把他强行推走一边道：“请你吃了！”
操，又被看笑话又被气又被绿茶，还一下损失两百。
林时远甚至都有点气不起来了。从开学到现在，他没有一刻是不倒霉的。
贺凝真他妈的是他的死对头。
林时远等贺凝走了，一边骂一边掏出手机，给唐偕飞发信息：
【你都出卖到什么地步了？】
唐偕飞回信息很快：
【是这样……林哥，爸爸，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的脑子它有自己的想法，嘤，贺学神好可怜，说你好像不喜欢他，我嘴一秃噜，就说你以前还夸过他声音还是眼睛好听了，我忘了，啊对了，你到底为什么突然不喜欢他了啊，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事情？你这样不说弄得很神秘啊……】
后面的废话林时远一个字也没看，他就一字一句地看着中间那段话了。唐！偕！飞！他把这事也说出去了！难怪贺凝刚才那一通表演的，他重重敲着键盘：
【还有什么？】
等晚自习就把唐偕飞的皮给扒了！
唐偕飞也感觉到了杀意，打的越发小心：
【我还……喝了贺学神给的奶茶。】
他故技重施，跟个嘤嘤怪一样：
【谁能拒绝贺学神的奶茶呢，而且还是芋泥波波。】
林时远最后发送了几个字林素秀就出来叫他了：
【你等死吧。】
林素秀收拾了一下水果，顺口问道：“刚才那人买了多少钱苹果啊？”
林时远打碎了牙和血往里吞，“没买。”
林素秀不疑有他，“走吧，进去吃饭。”
贺凝问的那个问题，这是不是他家的水果店，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也不是，因为只有外面摆了点水果卖，里面是林素秀做旗袍的工作间，偶尔再卖点大米油盐，跟个杂货铺一样。
所以不能叫水果店。
吃饭的时候林时远把自己电瓶车被扣了的事说了，林素秀没可惜车，而是说着：“那正好啊，去住宿吧。”
林时远皱眉，还想说他不去，林素秀放下筷子，刚要教育他，就咳了起来，咳的惊天动地，林时远忙放下碗筷去给她拍背。
“怎么又咳了？”
林素秀咳了足有两分钟才缓过来点，摆摆手，“断断续续的，老毛病，刚才又让米饭呛了一口，不碍事不碍事，说到哪儿了？你给我去住宿啊，这下电瓶车也没收了，你老老实实住宿去，可别一天到晚地跑来跑去了。”
林时远早有想法，“我骑共享单车。”
林素秀一巴掌拍到他背上，瞪着眼，“让你去你就去！”
林时远吃饭的动作一顿，忽然慢慢抬起头，震惊加狐疑地看着林素秀，“我电瓶车被扣，不会是你举报给警察的吧，就为了让我去住宿。”
林素秀失笑，严肃的神情板不住了，“死孩子。”却也没再说住宿的事了。
林时远以为她终于放弃，也笑了笑，谁知到刚把碗洗完，还没擦干手。林素秀就端着她的专用茶杯从后面飘过，“今天晚自习别去上了，给你请假了，你回家收拾收拾行李，我跟你余老师说了，让你住宿，钱也交了。”
林时远都愣住了，这一天起落落落的，他现在听到这话硬是没气起来，叹了口气，“你到底图什么？这么执着，非要我去住宿。”
林素秀：“图你最后一年努努力，瞎猫碰上死耗子考上个好大学，将来给我养老送终，够不够。”
林时远没说话，不太高兴。
换林素秀叹了口气，放下茶杯开始哄大孙子，“你奶奶我小学都没上完，前几年跟着我还你爸的债辛苦了，我就想现在让你好好上学，能考上大学当然好，考不上，至少我让你去学了，等以后了，我也不用自责。”
林时远动了一下，林素秀不愧是他亲奶奶，从小带到大的，最后一句话简直砸到他心窝上了。这话要是换成“将来你长大了不会恨我”，林时远就绝不会去住宿了，但主语换成林素秀自己，林时远就妥协了。
他不想让林素秀后悔。
她已经后悔了半辈子，后悔当初嫁给了爷爷，后悔生下了他爸，后悔由着他爸娶了他妈，后悔让他没有童年，没过上好日子。
林时远原本的名字不叫这个，他叫时远，时才是家里男人的姓，但他出生没多久，刚上完户口，爸妈就前后脚跑了，前者欠钱太多跑了，后者跟男人跑了，林素秀抱着还在襁褓中的林时远哭了一宿，第二天去把名字改了。
她把时家男人骂了个遍，“姓时的就没一个好东西！以后跟我姓！”
林时远这才叫了林时远。
所以他不想再让林素秀有多的后悔了。
“行吧，但我今晚不搬，明天再般。”
林素秀也答应了，“都行，反正今晚不用上晚自习了，好好收拾一下吧。”
林时远没收拾，他洗完澡出来把设备打开了。
今天白天接了个老板的广告，as|r的，这视频要在很安静的地方做，去了学校以后估计就做不了了。
林时远准备了一下，把自己尾指的痣贴上创可贴，尽量不露出能把他马甲扒了的痕迹。
他不露脸，也就这颗痣得遮一下了。
林时远打开了拍摄，然后手指在桌面上随便轻轻敲了两下，他拿了本小说，很干净，没有写任何字。指腹放在侧面上，缓慢扫过，然后挑了一页纸，轻轻揉捏。
林时远当初买设备的时候，咬牙挑着贵的买的，收音很好，所以他的动作都放得很轻很慢，书页本身摩擦力就比较大，更需要慢了。
林时远的手指在台灯的光晕下仿佛变得很暧昧，他的动作也很轻挑，不像游走在书页上，而是人大脑的神经上。
他又拆了一根棒棒糖，放在唇齿间舔|舐，舌头时不时刮过糖球，泛起细微的黏腻声。
as|r助眠的还会打一些擦边球，但很少有林时远这样的，只露手指，一点唇部的声音，就让贺凝放松了神经。
贺凝听着视频的声音，已经阖上眼昏昏欲睡了。他从高一就开始失眠，这期间看过数不清的助眠视频，国外的国内的，男的女的，有人声的无人声的。刚开始还好，随便挑一个听着都能睡着，可很快，他就产生了免疫性，要花很多时间去挑选一个助眠视频，再放在耳边，可还是需要一个小时甚至更久才能入睡。
直到高二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叫95667的博主，偶然刷到的时候，贺凝光看了一分钟眼睛就想闭上了。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光是看95667的手，他就觉得颅内放松，想要睡觉。
但是95667的更新速度很任性，想更的时候一连五条，不更新的时候，守一个月都未必能等到他更新，这次距离他更新，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贺凝洗完澡出来收到更新提示的时候还很惊讶。
头发都没擦就赶忙戴上耳机听更新了。
还是熟悉的手，只是竟然吃了好些东西，一根棒棒糖，一块小蛋糕，一杯水。95667很少用嘴唇，但贺凝尤其喜欢她的口腔音，吃棒棒糖的时候他就浑身都有点软了。他想象不出来，这么软，又恰到好处的口腔音，是从怎么样的嘴唇和口腔里发出的。
一条七分钟的助眠视频结束，贺凝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点眼，习惯性点开评论区，发送了三个微笑表情。
95667博主的视频虽然他很爱看，但他粉丝只是一般，贺凝担心没人给他评论，他就不更了，所以每次都会贡献一条评论。
但是这次有点不一样，不等他从头再看一遍，通知栏忽然多出一个点，有人回复他了，他点了进去，是95667回复他的：
【又是贺？】
贺凝的睡意驱散了些，他缓缓，尾音上扬嗯了声，贺，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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