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梁洪昌从医院出院,直接搬进了公司宿舍,远夏将他安排在自己住的那幢宿舍楼里。
这里虽然老旧一点,但是有独立的卫浴与厨房。由于修建得比较早,周围的绿化已经很完善了,环境空气都不错,离工厂大门也近,出门买菜也方便。
而且这里住的都是老熟人,大家见了面还能聊聊天,不会那么无聊。
最关键的是,梁帅找不到这里来,不会再给梁洪昌气受。
从这以后,人们能常看见梁洪昌在小花园里散步,进行康复训练。
天气逐渐炎热起来,笼罩在人们头顶的阴云总算开始消散,重灾区的病例每天都在减少。中低风险地区的工作生活也都逐渐恢复了正常,学校也终于重新开放,郁行一也回到了家里。
直到6月下旬,北京所有的患者治愈出院,实现了清零,从发现疫情到结束,经历整整半年时间。
中国人第一次体验到全民皆兵的紧张氛围。
忙到七月底,公司在各区域的营销点也都建立得差不多了,各地的售后服务点还没完全落实,因为这个情况比较复杂。
有的地区机器销量少,专门养一个维修人员也不行,就算行远养得起维修工,但让对方长期闲坐,专等机器坏了去维修也不现实,这种情况便采取跟当地的车辆维修中心合作。
为对方提供工程机械维修培训,每月发一定薪资,或者按照维修次数给钱,相当于将维修工作承包了出去。
等以后销量大了,再设专门的售后服务中心。
至于销量大的地区,公司招收专门的技术人员进行培训,再在当地设立售后服务中心,销量大的地区,可能一个县会设立一个服务点。
为此,公司还专门设立了服务热线,为客户提供售后服务联络方式。
今年梁洪昌卸任,公司又忙着增设营业点和售后服务点,事情非常多,远夏和郁行一都忙得没时间去北京,倒是郁振兴夫妇回了一趟越城。
因为郁行一的房子搬离的最后期限是九月份,八月的时候郁知文陪着父母回了一趟越城,二老冒着酷暑来越城跟老宅子作最后的告别。
二老在这个宅子里住的时间非常少,不过这也是仅剩的一些跟过去有关联的东西了。
经过这次疫情,二老大概也觉得世事无常,以后再回越城的机会恐怕都不会再有了。
这次疫情,也让郁行一的家人对远夏的先见之明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他提前准备了充足的物资,才没像其他人那样惶恐不安,让他们安全度过了这段艰难岁月。
就算不来看老宅子,二老也觉得应该过来看看远夏,跟远夏当面道声谢。
郁知文去年退休之后,并没有马上来北京生活,特力克还不到退休的年纪,他喜欢开车,想在新疆继续开车。
但经常开车的人哪有从不出车祸的,他车开得谨慎,但并不代表别人就谨慎。
去年夏天,特力克去克拉玛依送货,结果碰上一个醉酒的司机开着一辆面的撞上了他的车,面的撞卡车,吃亏的当然是面的。
责任不在他,但对方伤得非常严重,最后判他赔了百分之十的医药费,差不多两万块钱。
特力克非常郁闷,郁知文也觉得闹心得不行,便劝特力克将车卖了,去北京找点事做。
远夏得知这个消息,便给他们出了些主意,来北京开一家新疆饭店,只要卫生和口味过关,生意想必不会差。他们不会做菜不要紧,花钱雇厨师就行。
要么加盟柳新风的新风超市,在北京开个大超市,生意应该也会非常好。柳新风开超市多年,积累了不少经验,他们开起来也不会太难。
在北京做生意,最怕的就是成本,但有郁行一和远夏,这点成本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郁知文和特力克听了非常心动,便将车卖了,到了北京,准备开店。
郁知文想开个书店,不过远夏给郁知文分析,随着电脑的发展,电子越来越普遍,书店的前景会越来越惨淡。而且开书店特力克也帮不上什么忙,参与感不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会非常寂寞。
最后郁知文还是听了远夏的建议,在中关村开了一家新疆菜馆,只卖中餐和晚餐,每周一关店休息一天。
特力克还特意去学做新疆菜,又雇了两名新疆厨师,口味十分地道,生意非常不错。
郁知文就做起了餐馆老板娘,每天到点去收收银,后来连收银都懒得做,直接请了个收银员。
她自己陪陪父母,看看书,写点文章,毕竟这么多年旅边生活有太多可记录的东西了。
就是这段时间,北京所有的餐饮业都停业了,虽然有些损失,但只要人没事,还是可以接受的。
这次回越城,特力克就没跟着来,他在北京看店。经历过疫情之后,餐馆生意异常火爆,算是一种报复性消费吧。
远夏领着二老去了他们的工厂参观,看到庞大的工厂和机器,郁振兴和陶思敏才知道两个儿子的生意做得有多大。
郁振兴看得很高兴,说:“中国人就该这样。五六十年前,我在美国看到那些庞大先进的机器,除了震撼,心里就只剩下焦急。咱们中国那个时候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业社会,什么都靠双手,跟他们完全就不是一个世界,心里想着,这得多少年才能追上美国啊。现在好了,咱们自己也能造这样的大机器了。”
远夏恭敬地说:“是的。我们现在还落后一些,但离追上他们的时间已经不会太久了。”
郁振兴点头说:“照这个发展速度,会很快的,咱们中国会有光明的未来。我们都有幸,能够见证国家从一穷二白发展成现在的规模。”
远夏说:“这都离不开您和妈妈老一辈人的无私奉献。”
“你们这代年轻人接棒也接得不错。我觉得特别高兴,后继有人啊。”郁振兴笑着笑着,眼里有泪花闪烁,他是由衷感到高兴。
远夏看了郁行一一眼:“只能说,我们幸不辱命。”
“好!好!好!好一个幸不辱命,中国人都像这样,咱们国家和民族就有希望了。”郁振兴说得有些哽咽。
天气太过炎热,他们也没敢带着二老到处逛,主要还是待在家里。二老不能吹空调,只能吹风扇,不过瓦屋的好处就是通风好,夏天也十分阴凉,二老在家能坐得住。
可惜的是,这样的好处也享受不了几天,下个月,他们就要搬离这里了。
郁行一当然只能搬到幸福家园去住。不过搬到幸福家园,只怕就没法跟保姆黄姐隐瞒他们的关系了,毕竟她一直是负责打扫家里卫生的,两个人住一间屋子,多少都能看出点不对劲吧,希望她不会觉得大惊小怪。
还有郭爱云,她偶尔也会来他们这里,他们的关系恐怕跟她也瞒不住。
郭爱云今年从职校毕业,在电子城找了一份电脑销售工作,帮人配电脑、安装电脑,专业十分对口。
她没有找远夏帮忙安排工作,哥哥姐姐为她提供了重新上学的机会,这份恩情就足以令她铭记在心了,她还打算赚了钱,将学费还给哥哥姐姐。
远夏没想过让她还钱,他资助了一百多个孩子上学,郭爱云跟这些孩子也没多大区别。
他也没主动给郭爱云安排工作,虽然对他来说十分容易,就算不能把她安排进自己公司,跟崔平生说一声,进兴越也并不难。
郭爱云毕业的时候,想过去深圳或者上海打工,但是考虑到自己家里的情况,觉得不能走得太远了。
她爸那个人是完全靠不住的,她妈又是个没主见没地位的,万一要出点什么事,谁来管她呢?哥哥姐姐们虽说不会不管,但他们也不会主动去过问,而且真要有点什么事,她也觉得不能让母亲来烦哥哥姐姐们。所以最后她留在了越城。
远秋问过她,要不要帮她电脑店,自己卖电脑。
郭爱云当时没答应,哥哥姐姐们都是靠自己找的工作,靠自己奋斗出来的,能帮她上学就仁至义尽了,总不能一辈子都赖着他们。
郁振兴夫妇在越城住了一星期,就回北京去了。
远夏和郁行一也开始搬家,搬走一些他们需要的东西,用不上的,就拿去送人了。
郭爱云也从这里搬了些可以用的东西,她和一个同学一起合租,平时也做饭吃,家里的冰箱、洗衣机、电视机都能用上,还有一些炊具。
远夏第一次去郭爱云租的房子,是城中村的一处民房,是个两室一厅的房子,房子还算干净,就是周围环境有点拥挤,这儿还没有拆迁的消息。
远夏问:“这儿安全不?”
郭爱云说:“还可以,我们电子城下午六点就下班了,没有晚班,太晚我们就不出去了。”
远夏说:“要不还是租个新小区吧,物业比较齐全,更安全一些。”
“不用,大哥,这里房租便宜,而且还很方便。楼下不远就有菜市场,还有夜市,生活可方便了。”
远夏说:“那你们平时注意安全吧。要发生什么事了一定跟我说,随时可以给我和你姐打电话。”
郭爱云点头:“嗯,谢谢大哥。”
远夏说:“后天去我家吃晚饭吧。”
“好。”
远夏走后,郭爱云将搬来的家电擦拭干净,通上电,将放在灶台下的鸡蛋放进去。
她的室友好奇地问:“那真是你哥?表哥吗?我看他开的车是奥迪,那车子我听说非常贵,你哥很有钱吧?”
郭爱云淡淡地说:“还好。”
室友又说:“你哥那么有钱,怎么不帮你安排份好点的工作?”
郭爱云无奈地说:“为什么要帮我安排工作?我哥他也是白手起家的,他是靠自己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我现在的工作不好吗?我一个月工资比你还高了几百。”
室友嘟着嘴:“你那又不稳定,还得靠提成。”
“靠提成不好?至少还有赚更多钱的可能,不像你,每个月只有那么几百块钱。”郭爱云毫不客气地说。
室友说:“可你不是说想开店嘛,靠你那点提成,什么时候才能开得起店。别人做生意,都是靠家里和亲戚朋友借钱。你爸妈又靠不住,现在有个哥哥这么有钱,为什么不跟他借点?”
郭爱云垂下眼帘:“不借。”
隔天是远夏和郁行一正式搬家的日子,郁行一最后看一眼院子,将门拉上,远夏举着摄像机,慢慢往后退,最后到了台阶下,两人同时站定,远夏将镜头对着大门拍了片刻,低低说了一声:“再见!”
远夏关上摄像机,两人一起仰头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一股悲怆油然而生,他们的鼻子都有点发酸。这个承载了他们太多欢乐和幸福的小院,从此就要彻底跟他们道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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