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御侧脸歪头朝着宁采臣挑眉轻笑,“嗯哼?妖?我当然是妖。”
位列仙班的妖。
“怎么,你觉得我不像?”
清凌凌的声音好似染上了别样的妖异,一身黑衣的樊御如玉眉眼也染上了几分魅惑与诡秘。
他朝着因为他的话,垂眸敛眉、神色莫名的宁采臣含笑问道,那语调上扬,若有所指。
与皎洁如月截然不同的樊御让陷入震惊的宁采臣失了神。
他呆愣地看着樊御眉眼邪气横生,看着樊御笑盈盈地问了他一句话后,不甚在意的轻笑一声,将骨伞随意丢下,然后用那只撑着骨伞的手,在闯入者棱角分明的脸庞上轻轻磨挲。
樊御饶有兴趣地靠近对着他横眉冷对,即使身家性命都在他手上也怡然不惧的燕赤霞。
燕赤霞果然像传闻中的那样正气凛然,嫉恶如仇。
也像传闻中那样,是个铮铮铁骨的人。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也像传说中说的那样,是个性冷淡?
上万年来冲在系统网第一线的樊御心里恶趣味丛生,原本充满威胁和杀意的动作逐渐温和下来,竟意外看上去有些暧昧。
樊御垂眸,掐着燕赤霞的手滑到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掐住燕赤霞的下颌,抬起。
“臭道士,我与你曾经见过的妖,可不一样。”
樊御意料之中地看见燕赤霞黑了脸,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对暗月上仙的蛊惑气息无动于衷啊!
果然,燕赤霞是性冷淡呢。
樊御心下好笑,凑的更近了。
干净纯粹的月华之气随着樊御的靠近,源源不断的扑向燕赤霞,下颌处也传来光滑细腻的感觉,莫名的,燕赤霞心尖一跳。
心尖的跳动好似决堤的河坝牵动了所有,燕赤霞望着重新变作温和模样的樊御,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危险。
这个妖怪,在蛊惑他!
并且令他产生了动容!
如坠地狱的危机感让燕赤霞忽略了心里刹那间的动摇,他暗中提高了戒备。
然而,越是戒备,越是关注。
他的目光不自觉的从樊御湿漉漉的衣衫、瘦弱却线条流畅的躯体,滑到那肆意沾在樊御锁骨、脖颈、耳侧与唇角的青丝,再到他水润润的面颊……
樊御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蛊惑着燕赤霞。
这样强劲的蛊惑力让燕赤霞戒备的同时也升起了好奇。
眼前的妖怪,为什么有如此强大的蛊惑力。
要知道,作为一名货真价实的江湖道士,燕赤霞自幼和师父走南闯北,斩尽天下妖魔鬼怪。
可他从来没有遇见过像樊御这样,能够让他心神动摇的妖。
燕赤霞不由得审视樊御。
配上他那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情,活像是想要斩断樊御的头颅。
“你想杀我?”
樊御掐着燕赤霞下颌的手抬了抬,挑眉。
“是因为——你认为我祸害了人类的性命?”
樊御话音刚落,一道金色符咒从燕赤霞嘴里吐出,直冲樊御。
樊御干脆利落地松开燕赤霞,鬼魅般的出现在没有被掀飞的半截屋檐下。
燕赤霞紧随其后,长剑入手直指樊御。
“祸害人族之妖,当诛!”
燕赤霞明晃晃的告诉了樊御他的答案。
樊御随手烘干身上的水气,眉眼褪去邪气与肆意。
这时候的他,如月皎洁纯粹,如水宁静温和,说是月上仙,水中月也不为过。
“我手上沾的,可不是人族的血。”
樊御理了理衣衫和略显凌乱的发丝,抬手将因沁水而越发浓艳的骨伞收回。
撑起骨伞,樊御浑然不惧燕赤霞手里的长剑,眉眼温和,语气轻柔。
“那可是,黑山恶妖与枉死城邪祟的血。”
燕赤霞和宁采臣齐齐愣住。
黑山恶妖与枉死城邪祟?
燕赤霞愣过在之后冰冷神色微凝,望着樊御的目光带着审视。
燕赤霞跟着师父走南闯北时曾经听他说过,地处金华的黑山妖魔横行,罪孽沉沦。
但凡是上了那黑山的人族,没有一个能回来,据坊间传闻说,他们都是被妖魔啃了去。
可这一次他恰巧路过黑山,却并未遇见妖魔,唯一遇见的,就是樊御这个本体未明的妖。
而且,若非是路上突逢暴雨,不得已寻了这兰若寺避雨,燕赤霞也无法发现残留在古寺前堂的妖气,更无法寻到樊御的踪迹。
莫非,眼前人真的杀了这黑山恶妖?
燕赤霞沉眸细思。
还有那枉死城,那可是连他的师父都忌讳莫深的地府弃城。
眼前的男妖竟说他入过枉死城,斩过枉死城邪祟。
燕赤霞将信将疑,可当他献祭一丝精血打开感知去窥探樊御妖力下的滔天血气时却发现,那血气竟带着妖气与邪气,当真非人族之血!
燕赤霞静默不语,望着樊御的眼眸情绪涌动。
将燕赤霞神色变化收入眼底的樊御眉眼柔意更深,眼中还染上了几分笑意。
燕赤霞果真不愧是那个洒脱大气,是非分明的燕赤霞。
虽说自小看尽妖魔鬼怪害人之事,却从不会因此对他们赶尽杀绝,而是就事论事。
恶者斩,善者互不干涉。
而旁听的宁采臣虽然并不了解黑山恶妖与枉死城邪祟究竟如何,但不妨碍他从樊御的话中了解到,樊御并未杀害无辜之人,反而是为人族除掉了祸害。
他那口始终在心里悬着的气终于吐了出来。
宁采臣舒展了眉头,神色温柔,带着对友人与志同道合者的欣赏与信任。
“果然,即使樊公子是妖,也绝不会作恶害人。”
宁采臣是个纯粹而固执的人,同时他也心思透彻。
在他看来,无论是妖魔还是鬼怪,只要秉性善良,从未主动加害他人,蓄意搅乱世间,那便是“善类”。
然而,他却又从不妄求他人一心向善。
他看的透彻,世间并非所有人都是良善之人,他们或许恶毒狠辣,或许罪孽滔天……
面对这般存在,心存反击之意实属正常。
选择作恶便要接受被“除恶”的后果。
故而,即使樊御手上沾满恶妖与邪祟的鲜血,在凡间百姓人眼中是个心狠手辣的妖魔,宁采臣也依旧认为樊御是个如月般干净纯粹的琼玉公子。
一旁宁采臣软踏踏的目光让樊御微愣,旋即他轻笑,“小书生,本是看你有趣我才放弃赏雨之行入了这兰若寺。”
“可惜老天不赏脸,让个臭道士给打搅了。”
“改日,我再来这兰若寺寻你。”
樊御撑着骨伞踏入雨幕,调侃了那心思纯粹的宁采臣一句,又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面上沉默不语,耳尖却似有羞意的燕赤霞,轻笑的消失在兰若寺内。
大雨依旧在落,那红伞黑衣的月下仙却翩然离去。
樊御撑着骨伞刚出兰若寺范围,入了黑山外围,就与一个撑着白色骨伞的白衣女子不期而遇。
那白衣女子容貌如空谷幽兰,优雅之中带着几分坚韧。
此时的她衣衫凌乱,鬓角微湿,一双眼眸春水涟漪,白皙脖颈更印着点点斑驳,与她脚边的骸骨两相结合,只会让人想到话本中吸/人/阳/气的艳鬼。
樊御眼中流光一闪而逝。
刚见完宁采臣和燕赤霞,转眼就遇见了聂小倩,真是幸运呢。
只不过,现在的时机可不太好。
樊御目光落在聂小倩脚边的男人骸骨上,神色平静而宁和。
樊御的目光十分直白,即使他离开兰若寺后就隐匿了气息,聂小倩也依旧发现了樊御的存在。
她眉眼微皱,凝神寻去。
那是一个撑着艳色骨伞的如月公子。
是真真正正毫无妄念的君子。
聂小倩在对上那双宁和平静的眼眸时,脑海中便被这样的念头填满了。
早已丢弃礼义廉耻的聂小倩难得在那澄澈中带着几分温和的目光下感到了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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