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那时年少(十九)   一跪万里,无人敢抬……

    紫衣女童也有化神期修为, 岂能原地等死?

    她当即起身连连躲闪,密集的冰锥无法抵挡便击碎,接着眼神凶恶地抬头怒视顾京墨。

    顾京墨举着剑模样有些尴尬, 干脆佯装擦剑, 接着低声问道:“怎么,还想挣扎?”

    “顾京墨!”紫衣女童调整好位置站定, 愤恨的声音由胸腔里翻涌而出似的,“你不过是靠着师父的名声,才坐上了魔尊之位。可你要知道,我们魔门的魔尊之位并非世袭,你真以为你斗法能力强, 就能坐稳这个位置了?不过是个没有根基的后生!”

    “所以……我丢了万宝铃,你听闻我受伤的假消息,便觉得自己能对付我了?”

    她说完冷笑出声, 重新收起续零剑, 同样交给了黄桃, 随即又道:“在此之前, 你也不敢造次, 不是吗?”

    紫衣女童有一瞬的恼羞成怒, 吼道:“你别以为……”

    “并不是我以为,而是我本就是魔尊。若是尔等不服,自可来挑战,若是我真的敌不过, 大可让位于你。不过……我劝尔等还是想好了再来, 不然能不能活着做成魔尊,我并不能保证。”

    顾京墨的语气森然,魔焰四散。

    那森冷的魔焰让在场所有修者都感受到了无形的威压, 仿佛在按着他们的头颅,让他们跪得更加虔诚。

    紫衣女童四顾去看,之前答应跟她合作的修者齐齐倒戈,此刻跪得安分,似乎是顺服于顾京墨的忠奴。

    她自知,她方才的出招已经触怒了顾京墨,没有回旋的余地,此刻只能奋力一搏,不然只能等死。

    这时,顾京墨单独传音给紫衣女童:“告诉我,想复活六道的孽畜是谁,我饶你一命。”

    紫衣女童突然笑了,笑容略显狰狞,甚至带着一丝狠绝:“我若不说,日后还有人能杀你!”

    “你这是自寻死路。”

    “你需要杀一人杀鸡儆猴,我就算说了依旧不能活,还不如留下能杀你的人来杀你,让你永无宁日。”紫衣女童回答完,终于再出手。

    她本是天之骄子,生来便是木系单灵根,能够和万物沟通,妖兽也愿意为她所用,两者都能够从对方那里得到帮助,自然成了盟友。

    她九岁筑基,四百岁进入化神期,在修真界都算是佼佼者。

    但是后来顾京墨出现了。

    一个疯子,修炼速度惊人,轻易地打破了她的神话。

    曾经,她是最接近魔尊之位的人。

    她愤恨了很久,为何这个晚辈能够轻易得到她努力才能得到的一切?

    她并不在乎六道帝江会不会复活,她只想顾京墨死!

    再次动手,顾京墨依旧没有出手,而是端坐着,看着十七条冰晶九尾狐围住了紫衣女童。

    保护紫衣女童的妖兽也齐齐出现,战斗的场面一片混乱。

    丁臾微微起身,看着那边战斗的样子,还顺带布下了结界,保护了丁修跟鲵面坨坨。

    顾京墨自然不会跟丁臾计较她跪得规不规矩,权当没看见。

    这九尾狐着实厉害,从头到尾,真身都没有出现。

    只用冰晶的破碎后又重新汇聚的能力,加上冰系功法的加持,竟然将紫衣女童耗至灵力枯竭。

    “魔尊!”终于有人替紫衣女童发声,“她……罪不至死!”

    顾京墨倒是轻描淡写地问:“哦?若是她不死,日后定会再来杀我,你也想我的身边还有隐患?”

    那人赶紧补充:“可以降她修为,废她灵根!变为凡人。”

    “或者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我饶她不死。”

    “属下不知啊……的确不知,那人常年隐匿外貌、声音、修为,自己的一切特征!我们只是想从他那里得到利于我们的事物。”

    顾京墨终于耐心耗尽,摆了摆手。

    仍旧在小房间里的悬颂看到了顾京墨的小动作,不再犹豫,加重了攻击。

    这时众人才发现,之前九尾狐的攻击有所收敛,不过是在消耗对方的实力。

    此刻,才真的发力!

    数万冰晶如一阵有形的飓风,旋转着将紫衣女童包裹在其中,每一颗冰晶都是利刃,席卷的同时渗入她的身体内,割裂她的七经八脉。

    最终灵力被耗空,经脉被截断,她被冰晶完全控制,变成了人形的冰塔。

    原来……化神期修者的殒落,可能只是清脆的声响。

    变为冰晶的人形在一声脆响后碎裂,坍塌,人也就这么没了。

    仿佛格外轻易。

    只是随意的一阵风,一片落叶,即可要了他们最后的性命。

    化神期修者的一生何其辉煌,生若灿阳,却颓靡如破碎的蒲公英。

    轰轰烈烈地蔓延成天际的烟霞,最后却碎裂成细微的冰晶,消散于天地。

    顾京墨在旁人不知的情况下,单独传音给悬颂:“你可还好?”

    “嗯,为夫尚且可以再战。”

    “不是还没举办大典吗?怎么就改了称呼?”

    “所以,你速战速决,我着急成亲。”

    “好。”

    顾京墨终于没有耐心,站起身来带着黄桃离开。

    临要离开时,她停住了脚步:“忠于我的,留下名讳跟我离开,不愿意的可以留下。”

    魔门的留下名讳,便是亲自写出自己的名讳,交给顾京墨,寓意忠诚于顾京墨。

    名讳留下一日,便要听从主人的命令一日。

    丁臾和丁修之间,便有这样的名讳契约。

    想取回名讳有两种方法,一种是获得主人的同意,愿意交还名讳让其自立山头,或者只是单纯的重获自由。

    还有一种,就是背叛主人,主人拿捏着名讳,一剑刺下会造成极重的一击,要其大半条性命。往往这种背叛,意味着有了足够的底气能够让主人无法拿捏到名讳了,才能为之。

    在场众人纷纷陷入了慌乱,之前顾京墨继位魔尊,一直没有举行这个仪式,这是过后来补吗?

    要不要给?

    这件事对于魔门修者来说,绝非小事。

    鲵面坨坨是第一个起身的,从千宝铃内取出了一张空白的黄纸,咬破指尖将自己的名讳写上,递给了顾京墨。

    顾京墨接过后看向其他人。

    丁臾迟疑了片刻,还是跟着做了,并道:“丁修忠于我,不可记名两次。”

    “嗯。”

    顾京墨轻声应了一声。

    之后,又有几人递出了自己的名讳。

    在场汇聚了二十三名化神期修者,一名是黄亭散人置身事外,一人殒落,丁修有主。

    除顾京墨外的另外十九人中,有十三人给了顾京墨自己的名讳。

    就连身受重伤的燕祟,也强撑着递出了自己的名讳。

    顾京墨全部收过,接着说道:“跟我走。”

    愿意跟随顾京墨的修者,跟着顾京墨离开。

    待他们离开了拍卖行范围,顾京墨才御剑停留在半空,回望陷入了恶战的拍卖行,对黄亭散人道:“我毁了你的三场,就用他们几人的储物法器来抵吧。”

    言下之意,未交名讳的,全部杀了。

    黄亭散人颇感意外,却也没有阻止九尾的屠杀。

    站于顾京墨身边的人忍不住问道:“魔尊,为何……”

    “我是魔尊,不听命于我的魔门修者留之何用?”顾京墨不再停留,对所有人道,“走。”

    其余修者再无人胆敢询问。

    顾京墨继任魔尊后,的确有人不服。

    她似乎很少在意,依旧我行我素,神出鬼没。

    但是这不证明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出手不证明她会一直隐忍。

    不服?

    杀。

    丁臾终于有机会单独传音给顾京墨:“王八蛋,你刚才为何不避开我?现在我灵力混乱,怕是要闭关一段时日了。”

    “那一掌我也只能控制一部分,着实没控制住范围,对不住了。”

    “我的名讳呢?”

    “还你!我亲自去醉乡宗还给你!”

    丁臾这才表情缓和了些许,又问:“跟在你身后的,恐怕还有余孽。”

    “他们可能并非真的想要复活六道,而是能从那些人手中得到足够引诱他们的好处,才愿意协助。这件事情,我还需要继续调查下去,线索不能全断了。”

    丁臾又问:“你哪里寻来的九尾狐妖?”

    “我也没问清楚呢,待我知晓了全部,再与你说。”

    “嗯,千泽宗有酒吗?”

    “有,可多了!我师父留下了好多。”

    “这还差不多……”

    *

    三场动荡。

    化神期修者的战斗余波足以杀人,导致三场聚集的修者四处奔逃。

    逃亡途中,他们突兀看到了魔门高阶修者一同回魔门的画面。

    为首的是一名戴着帷帽的女子,身着红色长衫,外罩黑色法衣,黑色轻薄的帷幔被风吹得飘扬。

    她身量很高,衣袖被风吹拂翻飞如黑莲绽放。

    身姿挺拔,气质绝然。

    她的身后是踩着各式飞行法器的高阶修者,有人是自己的拐杖,有人是乌羽巨鹰,有的是大型葫芦。

    其下是坐在黑狼身上的丁修,黑狼的背上还带着丁臾跟黄桃。

    魔门的修者,总是姿态各异,和正派修者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为首的女子是、是魔尊?!”

    “除了魔尊,还能是谁胆敢走在这么多的高阶修者身前?”

    “她不是受伤了吗?”

    “谣言!若是受伤怎会有如此大的浩荡?”

    在临近三场的魔门地界,也出现了不少观望的修者。

    魔门很多修者会剑走偏锋,在大战过后等待能去寻些储物法器,这样也算是奇遇,抢到了,便算是赚到了,何乐而不为呢?

    此刻,他们便聚集了一些。

    待他们看到这些修者从他们头顶掠过,各个形色慌张,赶紧跟着跪拜:“见过魔尊!”

    “恭送魔尊!”

    一跪万里,无人敢抬头。

    第62章 那时年少(二十)   “都……这么大了………

    顾京墨再见到悬颂, 已是五日后。

    这期间,顾京墨先是带着众多修者回了千泽宗。

    她的身侧一直有丁臾、丁修以及鲵面坨坨陪着,外加收了十几个化神期修者的名讳, 让她有底气在千泽宗内部再重新整顿了一番。

    这般从容地留在千泽宗, 还大肆询问,加之之前所有不服从她的全部被处死的先例。

    逐渐地, 让大家不再敢怀疑她是否受伤的事情。

    她首先要调查的,就是谁动过她师父布置的禁制,偷走并且誊写了一份困神阵。

    内鬼要第一个摘除。

    千泽宗有三十二宫,每一宫都有一位宫主。

    这些宫主,大多是元婴期到化神期修为的修者。

    在顾京墨继任千泽宗宗主之后, 曾有一段时间宗门内修者不服,有四位宫主带着门下弟子离开自立门户,后来由顾京墨安排的人顶上。

    鲵面坨坨便是一位, 罕见的七鬼之一归顺千泽宗。

    燕祟也是一位。

    将三十二位宫主全部召集后, 顾京墨苦问无果, 颇为恼怒, 只能收了所有宫主的名讳, 留在千泽宗内跟丁臾一起喝酒。

    “这个细作能是谁呢?!”顾京墨愤怒得直挠头, “完全想不出啊!能留下的几位宫主,都是忠心耿耿的,我完全不想去怀疑他们!”

    丁臾懒洋洋地躺在软塌上,衣摆都敞开了也不在意, 模样犹如午后慵懒的猫。

    她醉眼迷离, 小声嘟囔:“谁会和六道有什么联系呢?六道那种人……居然也有人想复活他?”

    “我们千泽宗和六道没有联系,千泽宗当年也曾被六道迫害过,杀死六道时, 千泽宗也有出手鼎力相助。”

    “新上来的这几个宫主呢?”丁臾又问。

    “坨坨?”提起这个名字,二人一起摇头。

    鲵面坨坨被六道帝江杀了爱徒,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是不可能让他去复活六道帝江的。

    顾京墨又嘟囔:“燕祟?可是燕祟和六道不可能有交集。”

    丁臾也知道燕祟的事情:“燕祟是彭玉老儿的私生子,被关押了百余年不能外出,难得跑出来还被骗了,做了那么多年的眷奴。六道都死了,他似乎都没真正地出来见过世面。”

    “对啊……”顾京墨仅仅是想一想,都觉得头疼得厉害。

    千泽宗烦闷,她便又带着黄桃出来寻悬颂了。

    当时将几个化神期的修者留给了悬颂,也不知道那小子修炼到九尾有何种能耐,究竟能不能对付那七名修者。

    会不会受伤?

    她凭着手腕上的血契珠,去到了一个小镇子。

    这里靠近人界,算得上一处世外桃源。

    人界正值三月翠绿满人间,雨打梨花,水漫小桥,流水叮咚。

    悬颂停留的小院深门紧闭,顾京墨走到门前,身边的黄桃小心翼翼地帮她撑着伞,生怕她被淋到了半分,就会加重了伤情。

    院中似乎种了很多植物,藤蔓顺着院门蔓延出来,洋洋洒洒地爬得到处都是。偶有几处,还挂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她未叩门,院门便开了,显然是悬颂早就感知到了她的到来。

    二人走进去,便看到悬颂坐在院中的草棚下避雨,抬头看向她们。

    “你倒是惬意。”顾京墨的目光扫过他,确认他身上没有伤才放心。

    “我也是难得清闲。”

    顾京墨站到了草棚下,双手环胸抬眼去看院子,似乎觉得有些眼熟,下意识地来回打量。

    悬颂解释道:“你在人界不是租用过一处房子,未能搬过去住吗?”

    顾京墨这才想了起来。

    她当年只身一人去选房子,见到了一处院落便直了眼睛,总觉得那里就是她梦想中想要的宅院,当即交了银钱订了下来。

    可惜回去后楠绣便出了变故,她没能去住,那院落她也只是进去逛了一圈而已。如今二百多年过去,使得她未能第一时间记起。

    “可我定的那里,不在这个位置。”顾京墨先是有一瞬间的呆愣,紧接着便回过神来说道。

    “自然不在这里,我去人界寻来了这处宅子,买了下来,用法术搬过来了。”

    顾京墨很快懂了:“土系功法倒是实用。”

    “我是在夜里做的,还好心地将地面填平了。待第二日周围的人起来看到那一处空地,也不知会是何心情。”

    顾京墨听到这里,也跟着笑了起来:“估计,会成为那一块地域的传奇事情,还会出现在说书人的口中。”

    悬颂站起身来,整理自己的衣袖,问道:“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做。”

    “你还会做饭?”

    “嗯,会些,不过我只会用鬲,再用笾豆盛些水果。”

    顾京墨看着悬颂取出自己的工具,不由得一怔。

    黄桃也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

    直到他们看到悬颂又拿出了一个鼎来。

    “这是什么?”黄桃惊讶地问。

    “煮肉的。”

    “要不……你歇歇?”

    “你们都用什么?”

    黄桃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取出了烹饪可用的法器:“我们这个做的好吃,很好控制。”

    “哦……”悬颂在辟谷之后便很少触碰五谷了,倒是真的没有烹饪的法器。

    “你们去聊天吧!”黄桃干脆开始轰人了,一个人在后院做饭。

    顾京墨正好也有事情想问悬颂,于是和悬颂一起坐在门前,问道:“你的九尾是怎么回事?”

    悬颂倒也不隐瞒:“我生来就是半妖。”

    “为何我从未感觉到?”

    “你是否从未见过我的佩剑?”悬颂问道。

    顾京墨回忆了一会儿点头,她的确从认识悬颂以来,从未见过悬颂使用佩剑。

    悬颂在她的面前双掌合十,又展开,从他的手掌心出现了一柄银色半透明的佩剑,通体晶莹如冰结成的。

    他只展示了一瞬,便收了回去:“我的妖力,全部封印在了剑中。”

    “有点厉害。”顾京墨看得很是新奇,“不如趁黄桃在做饭,我们二人打一架吧,我也想试试看九尾半妖有多厉害。”

    “……”悬颂不太想理她,甚至不愿意再提及身份,生怕顾京墨怕他快死了,逼着他必须今天就打一架。

    顾京墨难得撒娇,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就打一架嘛!”

    “……”悬颂甚至翻了一个白眼。

    顾京墨瞬间变得非常不悦:“真没意思。”

    悬颂依旧没有哄她的打算。

    二人相对静坐了一会儿,谁也不理谁。

    雨依旧在下,淅淅沥沥的,绵软却连续。

    草棚外的雨滴飞溅,难得几滴滴落在二人的衣摆上,却因法衣隔水,未被浸湿,只是增添了一丝凉意。

    顾京墨终于忍不住又问:“那七个人好对付吗?”

    “你们离开后,晚照和花间也出手了,我们三人加上黄亭散人,对付了他们七个人,虽难缠却也能够应对。”

    顾京墨颇为诧异:“黄亭散人相助了?”

    “毕竟是七个储物法器。”

    “唯利是图啊……”

    悬颂跟着点头。

    顾京墨凑过去研究悬颂的面容,想看看男狐狸精究竟长什么样:“你如果同时修炼狐尾和土系灵根,这般提升修为会比寻常人慢吧?”

    “尚可。”

    修真界推崇单灵根,无非就是因为只有一个灵根更好修炼,专而精。

    多灵根修者,想要将多个灵根都修炼上去,所需要研学的功法,修炼的时间都要更长。

    能早早筑基的,一般都是单灵根修者。

    悬颂这样的半妖,等同于是双灵根的修者,甚至比双灵根更复杂。

    修仙者就算是双灵根,也是同一套修炼体系。

    但是妖和人的修炼体系完全不同,哪里有那么容易同时提升?

    悬颂解释道:“我初期并不愿意接纳我是半妖的事实,想尽办法封印妖力,隐藏此事,我也是修炼到一定修为,内心释然了,才开始同时修炼狐尾。”

    顾京墨很快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你如今多大年纪了?不会比我还大吧?”

    对于这个问题,悬颂不太想回答。

    迟疑了片刻,他才道:“这个……我们姑且不提。”

    顾京墨却很执着:“我们不姑且,提一提这个呢?”

    悬颂站起身来,转身朝屋内走:“你随我来。”

    顾京墨跟着起身,追在悬颂身后:“悬颂,你不会真的比我年纪还大吧……”

    悬颂在屋中站定,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顾京墨双手环胸,站在他的身侧盯着,正要取笑,便听到悬颂念道:“魂归。”

    顾京墨一怔,随即回神抬头看过去。

    只见,里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她似乎非常慌乱,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待她走到外间,看到站在屋舍中的两个人时先是一怔,随后看向了顾京墨,在顾京墨头顶交叉插着的发钗上看了一眼,这才又去看顾京墨的脸颊。

    顾京墨怔怔地看着她,一向处乱不惊的人,竟然一瞬间红了眼眶,声音也柔了下来:“娘……”

    那人看着顾京墨笑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鬓,似乎是在检查自己的模样是否整齐。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衫,确定足够整洁,才让她拥有安全感。

    在女儿面前,她要得体。

    她重新归于平静,朝着顾京墨走了过来:“都长这么大了?瞧瞧这模样,不及老娘半分风华。”

    顾京墨赶紧擦了擦眼泪,倔强地反驳:“好些人觉得我好看呢……”

    顾母走过来扯了扯她的衣衫:“小姑娘不知穿些鲜艳的颜色?这黑色着实难看。”

    说着,试探性地碰了碰顾京墨,确定自己能碰到她,才跟着红了眼眶,呢喃般地道:“都……这么大了……”

    第63章 那时年少(二十一)   顾母和楠绣为顾京……

    顾京墨的脑袋有些迷糊。

    她很多次都在幻想, 如果她能够再次见到母亲,她会说什么?

    她也许会絮絮叨叨地说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说她当年愚蠢的话语没过脑子, 希望母亲不要生气。

    她也许会放声大哭, 或者是抱着母亲不松手。

    可真的见到母亲了,她却有些傻了, 一时间千言万语都没有了,只是傻傻地看着母亲。

    她不敢流眼泪,她知道母亲一介凡人,能够留存在世的魂归术时间短暂。

    她少看一瞬,便少了好多看到母亲的机会。

    这一生, 恐怕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

    接着,她看到楠绣迷茫地走出来,掀开帘子看到外面的景象也是一怔, 柔声唤道:“顾姐姐……”

    依旧是记忆里温柔如水的模样, 少了最后日子里的一脸阴霾。

    随后她看向顾京墨和悬颂。

    她看着顾京墨, 试探性地问:“京儿?”

    顾京墨变得像个孩子, 认认真真地点头:“嗯!”

    “京儿长大了这般高呢!”楠绣很是惊喜, 到了顾京墨的身前查看, 看得格外仔细。

    顾母倒是很释然,在一旁说道:“估计是个高个子的爹。”

    仿佛她并不知晓顾京墨的生父究竟是谁。

    顾京墨终于回过神来,跟她们介绍悬颂:“他是我的……夫君。”

    似乎这样介绍更加直截了当。

    二人一齐看向悬颂,看到悬颂对她们客气行礼, 也跟着回礼。

    悬颂面容看上去年岁不大, 不过仪态举止极佳,相貌身量又格外优秀,身上衣着干净整洁, 没有一丝褶皱,看得出他家世背景应该不错,至少涵养极好。

    顾母依旧在打量悬颂,眼眸中的情绪不明,甚至透着些恍惚。

    楠绣却颇感遗憾地喃喃自语:“都成亲了啊……”

    悬颂客气地开口:“我们尚未成亲,今日只是先见过二位,我会保留一次机会,待我和京墨成亲之日,会再召唤二位来观礼。不过,怕是只能匆匆片刻,望二位不嫌。”

    顾京墨也是一惊:“还可以有下一次?”

    “嗯,为此我做了不少准备,成亲当日才第一次见她们二人,着实不符合规矩。”

    悬颂的确做了不少准备。

    顾母和楠绣皆是凡人,没有修仙者这般强韧的魂魄。

    像当时陆温然的魂魄,就只能停留一刻钟的时间,是因为陆温然的殒落方式极端,属于献祭,魂魄不稳。

    悬颂思考了许久,才用了妥善的方法,能够让顾母和楠绣的魂魄稳定,且能被他召唤来二次。

    这样,他可以跟她们见面一次,成亲时她们还能再来一次,毕竟那是顾京墨最重要的时刻,他们几人都不想错过。

    这是悬颂能够想到的,最周到的办法。

    顾京墨不问也能猜到,这个功法极其耗神耗力,悬颂为了能让她们见面,不知损耗了怎样的精力和修为才能办到。

    或许真的送给顾京墨金山银山,她都会不为所动,她见过太多了。

    但是能够在她最柔软的方面安抚,就能够得到她的心意。

    至少这件事,顾京墨会记一辈子。

    顾京墨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了,干脆去介绍:“这里是我当初选的院子,我要是能和你们一起来住就好了。”

    如果,她们三个人能安生地生活在人界,就算不入修真界,不做这个魔尊,顾京墨都心甘情愿。

    甚至,会是欢喜的。

    楠绣扶着门往院中看:“倒是素净,可惜我……我当时陷入了黑暗里,挣扎出不来,也不知怎的……就是想不明白了。”

    顾京墨却颇感愧疚:“是我没有照顾周到,不该留你一人在家里。”

    “怎能怪你呢?那个时候我进入死路里,就算你时刻陪着我,稍不留神,我也会选个时间自我了断吧。我若是能撑事就好了,明知道会让你难过,却还是做了那样的选择。对不起,没能陪你长大。”

    顾京墨一个劲地摇头,她不需要她们的道歉。她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说道:“不过,我帮你们报仇了!”

    这时却听到二人同时道:“我知道。”

    顾母难得温柔,低声道:“我陪你走了到城门外的路,可惜,你看不到我。”

    一路陪同,全程都在担惊受怕,怕她会露出破绽让陈员外家里人发现。

    看着那小小的背影,心疼了一路,直到看着她被楠绣带走。

    楠绣也跟着擦眼角:“你被官兵攻击得一身伤时,我特别想帮你包扎,可惜……”

    她就在顾京墨身边,却看着顾京墨不管自己的伤口,只是颓然地发怔。明明报了仇,却开心不起来的样子。

    顾京墨没哭,她却哭得不能自已。

    悬颂在一旁解释:“他们的魂魄,会在人间逗留七月。”

    顾京墨第一次知道这些事情,狼狈点头:“哦……”

    原来她们看到了……

    转而,她又问:“可是,娘,仅有七个月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我女儿,我能不知道你的性格?”

    或许是被后院黄桃的声音惊动了,引得他们一同去看。

    黄桃本来在偷偷往这边看,不敢打扰,却忘了她的烹饪法器,一个不留神便炸了锅。

    顾母先是一怔,随后走了过去:“为娘错过了你的成长,也该给你做顿饭吃。”

    楠绣也跟着走了过去:“我去帮忙。”

    顾京墨只能跟着她们,发现悬颂之前拿出来的鬲倒是派上了用处。

    顾母和楠绣只会用这个。

    顾母在一边和面,一边问顾京墨:“你们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顾京墨笨手笨脚的不会帮忙,打架她会,其他的都不成,便站在一边看着,回答:“我抢来的。”

    楠绣听了一怔:“就是冲进他们家里,把人抢出来了?”

    顾京墨点头:“对,差不多,我看他长得不错,就把人掳来了。然后我魅力太大,他还喜欢上我了,非我不可了。”

    二人同时看向悬颂,悬颂只能点头承认,事实确实如此。

    顾母开始制作面条,同时念叨:“有人陪着总是好的,不过若是受了委屈……”

    说到这里,她想到自己的女儿并非是能受委屈的人,便笑了:“总之,你若是开心便好。”

    顾京墨跟着说道:“嗯。”

    悬颂知晓这种时间不能打扰,便主动说道:“我去前院休息,你们聊。”

    “好。”

    顾母看着悬颂离开了,又是一阵怅然。

    她呢喃般地开口:“长得好,家世背景好的,也是好的……这种男人从小便被众星捧月大,经历得多,眼界开阔,经得住外界的诱惑。”

    顾京墨在一边回答:“他啊……性格特别难相处,所以也就我忍得了他。”

    顾母依旧一脸的忧愁。

    她只陪伴了顾京墨的童年,死后浑浑噩噩了不知多久,再次见到女儿,女儿已经这般大了,身边还有了伴侣。

    她错过了顾京墨的韶华之期,仿佛错过了全部。

    她担心一切,她怕女儿一个人长大,没人教导她该如何处理感情,她懵懵懂懂地遇到了一个人,便陷进去了。

    她怕女儿日后遇到了委屈,也无处去说,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没办法给她撑腰。

    她怕女儿再次变为孤身一人,像顾京墨这种经历的女子,最怕的就是再次一个人。

    于是,她决定,她应该唱一次黑脸,告诉顾京墨一些事情。

    “男人这种东西不要指望太多,不要将你所有的情绪和未来都寄托在他的身上。感情就是一道沟,男人是沟里的刺,你跌进去了总会被男人伤到。你跌进去爬出来了,那是经历了一场感情。爬不出来,不是你磨平了刺,让那刺无关痛痒了,就是你已经被伤得无法挣扎了。”

    顾母说完,被楠绣推了一把:“顾姐姐,你说这个干什么啊,人家两个人感情挺好的,还要成亲了。”

    顾母叹了一口气:“我只能出现这么一瞬,怎么知道他是好的还是坏的,我只能告诉我的女儿,有个心理准备。我这辈子没什么见识,就是见识过不少狗男人,也是我在馆子里见了太多道貌岸然的,看到我女儿找了一个,心里慌得厉害……”

    楠绣赶紧对顾京墨说:“顾姐姐经历得多,可惜见过的好男人少,所以才会存在这般偏见。我瞧着你的夫君不错,应该待你极好。”

    顾京墨则是有点疑惑:“娘,您这是把我当傻子了吗?”

    “你还知道呢?”顾母说着,在她的眼里,顾京墨就是一个傻乎乎的孩子。

    “不能啊,他要是敢骗我,我就杀了他。”

    顾母停下手里的活,看着顾京墨又红了眼眶:“我啊……陪你的时间太少了,再见面的时候你都这么大了,我未能教过你什么。如今也只能见你片刻,心中总是担心,却也没办法。

    “日后若真是受了伤,也当是一场经历。败了叫爱过,赢了叫天长地久。感情啊,有了就当是锦上添花,没有也可以自由自在。它不是女人的全部,它是消遣,是生活的添头。你自己好,才是我们想要的。”

    顾京墨认真点头:“嗯!”

    顾妈妈生前是个话少的,如今也絮叨起来:“生活也是,千金万金,不如身体要紧。只有身体健健康康的,人也快快乐乐的,那才叫日子。身体不如意了,日子就成了煎熬。你也莫要为了钱财累坏了自己,知道吗?”

    顾京墨态度极好:“嗯,我前阵子丢了好多东西,还是过得快快乐乐的,这点您就放心吧。”

    “人生在世,也该广交好友,你要相信很多人的心都是善的,只是经历得多了麻木了,失望了,才会变得冷漠。我们不求他们表现出多少善意来,我们只要保持好自己的那颗心,是干净的就好。你若是保持干净热情的,你的友谊也就来了。”

    “嗯!”

    经过一番努力,顾母和楠绣为顾京墨做了一碗长寿面,还放了鸡蛋。

    顾京墨捧着这碗面,拿起筷子来吃了一口,明明因为作料不足,味道寡淡,她却觉得这是这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顾母看着她吃面的模样,叹道:“这长寿面做得不是时候,也不知你过了多少个生日了。”

    “我今年二百三十四岁了,这不,长寿面都补上了,够了!真给我二百多碗我还吃不下呢。”

    顾母和楠绣都非常惊讶,楠绣惊呼:“能活这么多年吗?”

    顾母也是目瞪口呆:“二百多岁?我还当你二十多岁。”

    顾京墨指了指在一旁静坐的悬颂:“他比我年纪还大呢。”

    她能够猜到,悬颂不愿意说,定然是比她年纪大,只是具体大了多少她猜不到。

    她又吃了一口,抬头便看到母亲和楠绣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她的动作一顿,看到悬颂走到她身侧,她终于意识到,她们重聚的时间要结束了。

    楠绣看着顾京墨,努力忍着眼泪:“你要好好的。”

    顾母也在强撑:“莫要伤心,你开开心心的,才是我最想要的。”

    顾京墨重重点头,随后抬头看向顾母:“娘……我那时那句话。”

    “娘不怪你,你啊……本该是凤凰。”

    “不,娘,我就是您的女儿,您是最好的母亲。”

    顾母笑了笑,终究是什么也没再说。

    悬颂看着她们,说道:“我会照顾好她的。”

    顾母终于抽出目光看向了悬颂,回答:“有些东西,不是靠说的。”

    “我懂了。”悬颂很快明白过来。

    顾京墨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逐渐消失,手里还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

    她咬了一口荷包蛋,里面的蛋黄是松软的,中心还有些许蛋液。

    蛋吞下去了,眼泪却忍不住了。

    细雨淋着枝桠,双燕落在棚下,绵柔的雨滴洋洋洒洒,时刻未停。

    屋舍门未关,柔风吹进屋舍,吹动了悬颂的衣摆,带进了一丝凉意。

    他缓缓坐下,陪着哭泣的女子,看着她将长寿面的汤都饮尽。

    “悬颂……”她突然捧着空了的碗叫道。

    “嗯,我在。”

    “现在的我,会让她们失望吗?”

    “你是她们的骄傲,你做得很好。”

    黄桃一直躲在角落,后背靠着墙壁,笨拙的小黄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便一直没有出来。

    因为她哭得比顾京墨还厉害,这个模样怎么可能去安慰别人?

    她知道顾京墨的这一生究竟有多苦,她心疼顾京墨。

    顾京墨扬起头来,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她开始期待下一次相见:“悬颂,成亲那天,我要穿得好看一点。”

    “好。”

    “我要五礼六书七个轿子。”

    “好。”

    第64章 那时年少(二十二)   她拼凑完整的不仅……

    顾京墨和悬颂、黄桃三人最终还是去了一趟人界。

    清明时节, 柔雨连绵,烟柳拂轻舟,芳草青青映红药。

    来自东南的风像断了弦的乐, 带走梢头嫩萼。

    顾京墨带着悬颂去了母亲尸体被丢的山头, 寻找母亲剩余的遗骨。

    悬颂凭借自己独有的法术,可以助她寻到顾母的全部遗骨, 这件事一直是顾京墨这些年里心头的刺,今日才算是结束了。

    她拼凑完整的不仅仅是母亲的遗骨,还是她此生的遗憾。

    悬颂本就会这类法术,可以寻找到遗骨散落的位置。加之土系法术加持,让他找到的瞬间, 便可以将遗骨从土壤中移出来。

    顾京墨将母亲全部的遗骨,放入了一个储存法器内。

    她看着遗骨上还有被野兽啃食过的痕迹,触碰时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耗时一个时辰, 他们将遗骨收集完整。

    顾京墨用法器将遗骨复原成原本的模样, 齿痕消失, 再用储存法器密封, 最终捧着法器去了墓地。

    这二百年间, 顾京墨时不时便会来人界一次。

    想她们了, 便来拜祭。

    这也使得三人的墓不但很新,还重新装饰过,墓碑也是顾京墨重新定做的,乃是修真界上等的安魂石。

    这种石碑能够安稳墓中魂魄, 还能散去周围的兽虫, 让它们不会靠近这处墓穴。

    顾京墨还在墓周围布下结界,这结界就连化神期修者都很难破解。

    以此,保证三人的安稳。

    悬颂用极为恭敬的方式开了顾母的墓, 将其余的遗骨放入其中,再重新埋好。

    黄桃则是全程都在默默地帮忙,清理周围的环境。

    顾京墨盘膝坐在墓碑前,摆上了一些祭品:“小时候我特别讨厌你喝酒,没成想现如今,我也挺喜欢喝酒的。”

    她说着,往母亲墓碑前的酒杯倒上了酒,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轻轻碰了那个酒杯,接着一饮而尽。

    她又往楠绣的墓碑前放了些糕点,最后往小师父的墓碑前放了整整四坛子酒:“知道你是酒鬼,给你准备的最多,要一起来喝吗?”

    顾京墨指着小师父的墓碑,问悬颂:“她的魂魄能招来吗?”

    “可以。”

    悬颂依旧是双手捏出指诀,最后道:“魂归。”

    话音方落,一道人影便出现在了空地处。

    不同于顾京墨记忆里一身邋遢的模样,此女子一身红衣,青丝如墨,竟然是面容姣好的女子。

    想来,这是她原本在修真界时的模样吧。

    她看到这三人有些意外,最终看向顾京墨:“哟,长大了?”

    顾京墨回答得也极为坦然:“嗯,找你喝酒来了。”

    既然是修炼过的人,便无需如何解释了。

    女子笑了,走过来蹲在了自己的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字,这画面着实诡异。

    顾京墨突然一阵心虚:“我没刻错字吧?”

    “没有,我还算是你的恩师了?”

    “这是自然。”

    女子没再去看墓碑,而是伸手拿起了酒坛,跟着顾京墨一起盘膝坐下,询问:“魔尊收你为徒了?”

    “没错,不过他老人家现在已经飞升了,我才是现在的魔尊。”

    “这魔尊做得有些吃力吧?”

    “你怎么知道?”

    “若是像你师父那般风光,你身边至于只有两个人?”

    顾京墨倒是不在意,跟着喝了一口酒,又问:“我一直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什么名号?”

    “你师父没和你说?”

    “没说,怎么,你是他老相好?”

    “不是,他杀了我夫君。”

    这个回答着实让顾京墨意外,她不由得震惊,一时间竟然没有说出话来。

    女子转瞬间便将一坛酒饮尽,接着说道:“我名叫易何宛,我的名号和夫君并称,名为并蒂双刀,我们二人皆是体术见长,配合时皆用双刀,招式独特,让人无法招架。可惜……那混账鬼迷心窍,跟了六道帝江……”

    顾京墨第一次听说这些,不由得缓慢了喝酒的速度。

    易何宛继续说了下去:“我的夫君殒了,我不恨魔尊,但是我依旧难过……我浑浑噩噩多年,最终落得被仇家追杀,只能避到人界来的境地。以前,魔尊说如果恨他,可以找他寻仇,我没有,我唯一一次联系他,就是希望他能收你为徒。他是一个好人,一个让人信服的魔尊。”

    顾京墨跟着点头:“我师父的为人极好,我不及他分毫。”

    易何宛指着自己的墓碑道:“别刻我名字,我怕我仇家的后人把我的墓刨了。”

    “我在周围加了结界。”

    “易何宛这个名字……是和习焕亭并列的,若是只有一个,也没必要提及了。就是这个字,着实不好看。”

    悬颂只能走过来,道:“我来刻字,你想要什么字?”

    易何宛很快来了兴致,和顾京墨并排蹲在墓碑前,指挥悬颂如何刻字。

    悬颂的手指抹过墓碑,石碑上的字便瞬间消失,之后手指抹过,新的字迹出现。

    他的字和他这个人一样端正,笔锋锋利,笔底生花。

    易何宛终于满意了,对顾京墨夸赞道:“你这个伴侣的字着实不错,你跟着学习学习。”

    “我对这个不擅长。”

    顾京墨和易何宛的再次相见,要比和顾母、楠绣见面轻松许多。

    二人就像是许久未见的故友,说说这些年魔门的变化,再说些有的没的,时间过得也快。

    顾京墨对她笑着道:“过些日子我成亲,会招你来的。”

    “死人参加喜宴,吉利吗?”

    “你必须来。”

    “成,去去去。”

    易何宛消散于天地间时,顾京墨带来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

    顾京墨收拾了东西,终于在墓前恭恭敬敬地跪下。

    地面没有蒲团,她只能跪在地面上。

    悬颂没有迟疑,跪在了和她并肩的位置。

    他辈分极高,外加从小身份尊贵,许久未曾跪过谁,但是顾京墨在意的人,他理应跪拜。

    黄桃也规规矩矩地跟着跪下,和前面二人一起,非常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顾京墨起身后,看着三块墓碑许久,终于带着二人离开。

    青草依依,池面荷叶三三两两,池边蛙鸣一声两声。

    轻风穿林击绿叶,林中三人慢慢行。

    *

    仙界有一处僻静的地带,名为雪半。

    此处常年冰寒,一年之中,有半数时间都在落雪,天气变化莫测,灵气也不算丰厚,绝非是好的修炼地界。

    但是这里对于初静仙尊来说却是静养的好地方。

    她在帮顾京墨成功证明了之后,回到缘烟阁后便辞行了,孤身一人来到了这里,寻了一处洞府,一个人修缮,再布置。

    站在雪地里,看着这处安静的洞府,她一阵轻笑。

    这就是她日后落脚的地方了。

    她留在了雪半,时而闭关修炼,时而出来狩猎,这样能得到些灵兽的皮毛,更好度过寒冷的夜。

    她储备了取暖的法器,今日才想到了固定在哪里,才能更好地暖和整个洞府。

    她第一次体验到,原来将法器布置在了满意的地方,都会让她一阵喜悦。

    最近的开心,都来得很轻易。

    意外出现在妄蛰仙尊来的那天,她站在雪里静静地看着他,温声说道:“你不必觉得愧疚,你对我很好,我也不想成为你心头的刺,你我分开我不怨的。”

    “我和门派说过了,还执行了未来几年的任务,完成了才来的,我要在这里陪你。”

    “不必……”

    “我意已决,我绝对不会离开你,不是因为愧疚,不是出于道义,只是因为爱你。”

    初静仙尊看着妄蛰仙尊许久,心口终于柔软下来。

    她没有让妄蛰仙尊离开,她想看看,他究竟能在此处留多久,是不是没几年就厌了。

    可惜……

    她没能等到。

    覆面人的到来,让她到死,都没有确定妄蛰仙尊会不会离开。

    但是,覆面人让她知道了,那个男人会挡在她的身前,一次次反抗,不放弃一丝机会地保护她。

    这个男人,会为了保护她甘愿舍弃生命。

    妄蛰仙尊没有骗她。

    他是真的爱她。

    可惜……是用死亡来证明的。

    他们二人皆不是覆面人的对手,就算联手都未能伤及对方分毫。

    初静仙尊突然痛恨,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偏僻的地方,让他们在遇险的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无力地躺在地面上,看着覆面人吸干了妄蛰仙尊的修为,幻化为自己的修为。

    “妄蛰!你放开他!你个混账,你不得好死——”她的眼泪汹涌,声嘶力竭地喊着道侣的名字,却无能为力。

    最终,妄蛰仙尊倒下了,最后的目光里带着不甘。

    他没能保护好他心爱之人。

    “夺灵术……你练了夺灵术?”初静仙尊难以置信地问。

    覆面人活动着关节,狞笑着朝着她走来,用低哑的声音回答:“我本不想学这门功法,义父教给我多年,我都没有学习,都是你们逼我的。我本来以为我能杀了顾京墨,但是你坏了我的计划,所以……你们都得死!我还要你看着他一点一点地被我杀死,这样才痛快。”

    夺灵术,六道帝江成为狂魔就是靠这门功法。

    现在,这个修真界又有人练了这门祸害人的功法,注定会大乱。

    她和妄蛰仙尊的死亡,恐怕只是一个开始。

    覆面人再没有犹豫,伸出手来,吸走了初静仙尊的修为,最后将她杀死。

    吸完二人的修为,覆面人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不由得一阵喜悦。

    洞府外,另外一人说道:“他们的本命灯已经处理好了,缘烟阁不会有人发现他们已经殒了。”

    “处理好这里,必要的时候再把尸身拿出来。”

    “怎么做?布置成是顾京墨杀的?”

    “不,现在修真界已经知道了顾京墨的事情,若是嫁祸给她,他们还是会怀疑,而且顾京墨没有理由杀他们。”

    “那……”

    “丁臾。”覆面人说完笑了起来,“要么,她们二人离心,要么,顾京墨护着丁臾跟正派对立,他们都别想好。”

    洞府外的人跟着笑了起来:“好。”

    他们二人带着尸身离开,洞府内的照明法器和取暖法器还在运转。

    洞府内的皮毛毯子只制作了一半,铺在了桌面上。

    暖融融的洞府内,还放着妄蛰仙尊从溯流光谷求来的抹去记忆的药物,可惜他犹豫了,最终没有给初静仙尊服用。

    雪半恢复安静,纷纷暮雪掩盖了洞府门外的脚印。

    空气中散着清雅且淡的梅香,梅花在雪中傲然绽放,胜出雪的三分白。

    洞府依旧是家的样子,是初静仙尊向往的样子。

    第65章 囚车公子(一)   这个老祖心思坏得很!……

    青佑寺。

    梅香疏淡, 枝干落来迎春鸟,鸣叫山桥间。

    山间远远的围墙,林中隐隐的屋檐, 周围花繁蝴蝶乱。

    禹其琛带着木彦、明以慢快步上山, 三人都有些紧张。

    他们三人在调查完顾京墨的事情后,回到缘烟阁又迎来了几轮的盘问, 并且在师尊的洞府中,详细写了经过。

    本以为这样就已经结束了,没成想,最后一次被传唤,竟然是迦境天尊亲自见他们。

    他们从未想过, 他们这么小的辈分,有朝一日能见到老祖,还是单独传唤。

    本已经很符合规矩的三人, 此刻也乱了阵脚, 临走时还特意去请教了门中长辈, 见迦境天尊需要遵循什么样的礼数, 生怕惹迦境天尊不悦了。

    青佑寺内禁止御物飞行, 他们也不敢动用轻身术, 规规矩矩地翻山越岭,走过长长的阶梯,才到了迦境天尊闭关的住处。

    这里近乎于与世隔绝,静谧的山林中, 只在山腰处有这么一处建筑, 看着寡淡无奇,偏住着大人物。

    三个人行礼后,被伺候的弟子引入屋舍中。

    木彦跟在引路弟子身后规矩前行, 偷偷传音问:“悬颂之前就是在这里侍奉的吧?”

    禹其琛紧张得不行,赶紧提醒:“老祖能够听到我们的传音,你莫要冒犯了。”

    木彦再不敢出声了。

    走过长长的辇道,他们终于到达了迦境天尊的房间。

    三个人进入后便不敢抬头,到了合适的地点跪得恭敬:“弟子见过迦境天尊。”

    屋中无人应声,盘膝的人似乎没有听到他们说话,静坐不答。

    三个人不敢再出声,跪得规规矩矩。

    许久之后,木彦有些忍不住了,想看看迦境天尊是不是睡着了,于是抬头看了一眼。

    偷瞄了一眼后,赶紧缩回头,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再次抬头。

    最后,他干脆直起身子,直勾勾地看着迦境天尊,惊讶得眼睛都不敢眨。

    禹其琛赶紧去拽木彦的衣摆,让他赶紧跪好,迦境天尊可是出了名的坏脾气,若是一个不规矩,怕是他们小命难保。

    可是木彦居然不怕死地把禹其琛也拽了起来,让禹其琛去看。

    接着,禹其琛也愣住了。

    身边两个人的举动太过奇怪,引得明以慢跟着抬头去看,待看清薄纱半遮的人影后,也呆住了。

    三名小弟子傻乎乎地看着盘膝坐在其中的银发男子,表情呆愣,许久未能回神,还当自己进入了梦境。

    迦境天尊的屋舍非常简单,迦境天尊盘膝坐在内间的莲花宝座之上,似乎正在盘膝练功。

    内间与外间之中,垂着白色薄纱,被风吹拂得时而扬起,时而落下。

    这也使得,他们能看得更加真切。

    那银发男子,除了发色与衣着,其余的模样跟悬颂一模一样!

    不!

    他们根本就是一个人,就连习惯性的坐姿都是一样的。

    这时,盘坐的人终于睁开了双眸。

    呆傻的三名弟子瞬间回神,重新跪拜,木彦更是紧张得一头磕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响。

    紧接着便懊恼得银牙紧咬。

    悬颂垂眸看着他们三个,并未在意,只是开口问道:“认出来了,还跪?”

    禹其琛首先回答:“弟子不敢不跪!之前不知老祖身份,多有冒犯,还请老祖莫怪。”

    悬颂抬手整理自己的袖口,随口问道:“你们是怎么和门中的那群蠢货说的?”

    蠢货……

    老祖骂得对!

    在老祖眼里,他们都是蠢货!

    “谨遵老祖的吩咐。”禹其琛回答。

    悬颂拿起了他们三人份复述的文字内容,看完了之后又道:“还算聪明。”

    “多谢老祖夸赞。”

    “之后派给你们三个一个任务。”悬颂再次开口。

    三人赶紧回答:“弟子领命。”

    “你们去找顾京墨,想办法跟着她,我也会跟着她。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在我魂魄出窍后,保证顾京墨不会发现破绽,不能识破我的身份。”

    这个任务让三人万分疑惑,木彦又抬头偷偷看了悬颂一眼。

    悬颂居然跟他对视了,低声问:“怎么?”

    木彦赶紧跪得安分:“没!”

    悬颂只能耐着性子跟他们解释:“之后一段时间,我要去佛古窟破阵寻药。那里机关险恶,我也不能保证我能全身而退,说不定坐化假死的状态会增多,你们帮我防范着些,免得被她发现。”

    木彦终于懂了,壮着胆子问:“您是怕暴露身份,不可以留在魔尊身边继续调查她的事情吗?”

    “也不全是。”悬颂不知要不要跟这几个晚辈解释,最终也只是回答,“我怕她闹着跟我同去,那里机关复杂,她太笨,容易迷路。”

    三人都有些为难,他们能以什么理由跟在顾京墨身边?

    难不成他们要穿着缘烟阁的门派服装,跟着顾京墨行走在魔门地界,甚至进入千泽宗?

    木彦小声嘟囔:“魔尊的事情……不是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吗?”

    “嗯,差不多了。”悬颂回答得倒是坦然,“我需要调理好她的身体,才能让她嫁进缘烟阁。”

    三人都不说话了。

    禹其琛额头浸出冷汗来,老祖要娶魔尊?娶?这、这、这岂不是会引得天下大乱?

    这是违背门规吧?简直大逆不道。

    可是……按照悬颂的辈分,整个修真界都没人管得了他,他想娶谁就娶谁。

    这是派出老祖去和魔门和亲吗?!

    若是说,他们在一起是维护两界和平,是不是就能说得过去了?

    明以慢倒是反应最为平淡的一个,之前就暗暗瞧出悬颂和顾京墨二人逐渐两情相悦,现在会走到一起也不奇怪。

    如今,明以慢对顾京墨的印象极好,心中仍旧感恩于她,所以对于悬颂的决定,她是认可的。

    只有木彦……

    他整个人傻了一瞬,接着保持跪拜的姿势扭头看向禹其琛:“啊?”

    见禹其琛似乎知晓了此事,又探头去看明以慢,明以慢居然更不惊讶,他依旧呆呆傻傻的。

    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娶?

    他们……啊?!!!!!

    悬颂安排完了之后,小声道了一句:“我要回魂到她们那边了,目前在沙林坡附近,速来。”

    说完,重新闭上双眸,进入了打坐调息的模样。

    三个人赶紧行礼:“谨遵老祖法旨。”

    接着,三人退出房间。

    离行时,三人都是傻乎乎的模样,木彦更是丢了半个魂魄。

    年纪轻轻的他,一瞬间承受了太多……

    惊归惊,慌归慌,老祖的命令得照做。

    三人御剑到达沙林坡时,依旧未能想好能以什么理由跟在顾京墨身边。

    三个人在镇子口还在商量如何去解释,偏巧遇到了刚刚赶来的云夙柠。

    云夙柠看到他们三人颇感意外,下了佩剑问道:“禹师兄、木师兄、明师妹,你们怎么在这里?”

    三人赶紧回答:“来寻魔尊。”

    云夙柠打量了三人慌乱的神色,又问:“调查的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难不成缘烟阁依旧不肯相信魔尊?”

    木彦赶紧否认:“不不不,是私事。”

    云夙柠只能说道:“我也要去寻魔尊他们,一同前去吧。”

    三人只能跟上。

    一行四人到了顾京墨的住处,黄桃正提着酒往洞府走,看到他们之后很是惊喜,问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缘烟阁三人依旧答不出。

    黄桃虽然纳闷,却还是带着他们进入了院中,说道:“魔尊,魔尊,缘烟阁的小弟子也来了。”

    顾京墨正和悬颂坐在院中,看着地图,商议该如何去调查可疑的地点。

    就在今早,顾京墨才得到消息,在这附近见到过覆面人的行踪,他们打算过来探查一番,不能总是在坐以待毙。

    缘烟阁三人如今知晓了悬颂的身份,下意识就要跪拜行礼,又硬生生忍住了,只是客气问好:“晚辈见过魔尊,悬颂师兄。”

    顾京墨伸手接来酒坛,随口问道:“你们三个有什么事吗?”

    “有……有……”禹其琛不会说谎,紧张得额头冒汗,还怕被发现,硬是忍着没有擦。

    “什么事?缘烟阁派你们来的?”

    “不……不是……”

    “嗯?”顾京墨看着他的状态,大为疑惑。

    明以慢也是急得不行,用手偷偷拽木彦衣袖。

    木彦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禹师兄对云姑娘念念不忘,特意前来……追求!”

    禹其琛惊讶得身体一僵,看向木彦时长期保持的温柔模样都没有了。

    木彦却视死如归似的,挺直了胸脯,再次重复:“禹师兄来时还说,此生非云姑娘不娶!”

    明以慢也只能跟着说道:“没错,我们也支持禹师兄。”

    一瞬间,场面变得颇为精彩。

    云夙柠脸色阴沉,看着禹其琛的目光冷漠,甚至暗藏杀意,似乎下一刻就要出剑将他们赶出去。

    黄桃惊讶不已,指着自己问:“我?!”

    接着赶紧扭头跟云夙柠说道:“我没!我不会的。”

    解释完了,又跟禹其琛说:“我不行的,我不能成亲的。”

    顾京墨却突然笑了起来,拽着黄桃到自己身边:“不错呀,小禹为人还是可以的。”

    接着,她对禹其琛道:“以前我怎么完全没看出来你有这个心思?”

    禹其琛处于骑虎难下的状态,只能硬着头皮,强撑着回答:“晚辈也是刚刚知道。”

    “啊?”顾京墨一怔。

    “晚辈紧张……口不择言,还请魔尊海涵。”

    缘烟阁三名弟子表情凄苦地看向他们的老祖悬颂,却见这个一向清冷的男人,居然“扑哧”一声笑了。

    这个老祖心思坏得很!

    他在幸灾乐祸!

    第66章 囚车公子(二)   “新炼制的毒药,要尝……

    缘烟阁三名弟子来了之后, 黄桃很是慌张,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不知该如何处理。

    她该怎么处理, 才能保全禹其琛的颜面, 还能让禹其琛死心?

    她从未想过嫁人的事情,毕竟她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 她不能让任何人冒犯小主人的身体!

    她想跟顾京墨求助,却见顾京墨格外开心,笑得比自己抓到了小和尚还开心。

    顾京墨私底下还单独传音给她:“试试!双修两次看看行不行!别害羞啊,你看小禹多白啊,白白嫩嫩的, 人也温柔,就是有些瘦……”

    她又羞又恼,干脆不理顾京墨了, 扭头自己回了房间里。

    禹其琛似乎想要跟黄桃解释, 最终还是停下了, 想再寻一个更好的机会, 免得被顾京墨发现蹊跷之处。

    好在他们三个人终于能够顺理成章地留下了。

    晚间, 禹其琛在院落里徘徊, 总想寻黄桃说清楚,不想因为师弟的谎言,欺骗了黄桃的感情。

    正在纠结,便看到云夙柠朝着他走了出来, 到了他的面前站定, 随后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和她,不可能的。”

    就算在干燥闷热的沙漠地带,云夙柠依旧清冷如皓月, 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不容置疑之感。

    禹其琛也是敏锐的人,能够感受到云夙柠眼中的厌弃之意,似乎不可能会认可他这个妹夫。

    禹其琛一怔,正要开口解释,便看到黄桃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按住了云夙柠的手。

    她知道,云夙柠的袖子里不知道藏了多少种毒药,每一种都不是闹着玩的。

    轻则失忆,重则没了七情六欲。

    黄桃紧张地开口:“哥,我单独和他说吧!”

    云夙柠的语气稍有缓和,目光清冷地看向她:“你想怎么说?”

    “实话实说。”

    “可……”

    “纸是包不住火的,而且他人不坏,魔尊的事情也配合得很好。”

    云夙柠沉默了半晌,只能同意:“那你们二人去说吧,实在不行有我。”

    “好!”

    黄桃赶紧拉着禹其琛的手腕往里间走,却听到云夙柠一声怒喝:“松开!”

    黄桃赶紧松开了手,指了指:“这边。”

    禹其琛也被那声怒喝吓了一跳,下意识跟着点头:“哦。”

    黄桃带着禹其琛到了自己的洞府,进门前黄桃特意探头看了看云夙柠有没有跟进来,这才关了门,转身看向禹其琛。

    禹其琛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开口:“云姑娘,此事……”

    “你等一下!”黄桃当即打断他,“我是不能成亲的,也就是不能做你道侣的。”

    “哦……”禹其琛跟着点了点头,“其实我……”

    “不信我给你看!”黄桃说着,开始解自己的衣衫。

    禹其琛被黄桃的举动惊得怔住,赶紧抬手阻拦:“云姑娘,万万不可……你……你别脱,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先转过去。”

    “呃……”禹其琛有些不解,不由自主地听话转身,“我转过去了,你就不脱了?”

    黄桃却朗声回答:“脱啊,但是你转过去就看不到了。”

    禹其琛整个人都是蒙的:“可……为何?”

    “哎呀,你看到就知道了。”

    “我不能看,你、你自重!”

    黄桃觉得这个人太过奇怪,扶着他让他转过去。

    待禹其琛转过去后,黄桃继续解自己的衣服,紧张得禹其琛脸颊通红,心脏狂跳。

    他这些年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慌张不已。

    男女授受不亲,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居然还在解衣服!

    这、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黄桃却很自然,说道:“衣服得脱了,变身衣服才不会坏……好了,你转过来吧。”

    “不可不可……”

    “汪!”

    “……”禹其琛听到犬叫声不由得一怔,难以控制地回过头去看,却见黄桃的衣衫散落在地,还有一半披在了一条黄狗的身上。

    他一惊。

    先是看了看黄狗,又去看室内其他地方,未见黄桃的身影。

    黄狗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居然用人言道:“你看到了吧?我是黄狗!”

    是黄桃的声音。

    禹其琛:“……”

    人已经傻了。

    黄狗抬起一个爪子示意:“好了,你转过去吧!”

    禹其琛身体木讷地转过身,还没回过神来,便看到黄桃一边整理衣衫,一边走到了他身前。

    她笑着跟他解释:“我原本是一只灵兽,后来夺舍了小主人的身体才成为半妖的。这个身体不是我的,我不能用这个身体成亲,所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禹其琛整个人都傻了,原本还想跟黄桃坦白自己的用意,希望黄桃也能配合他,让他能留在魔尊身边。

    此刻,却被惊得一句话说不出。

    先是被黄桃拒绝了,接着知晓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秘密,他有些缓冲不过来。

    他看到黄桃一脸认真地拍着他的肩膀:“我们做不成道侣,可以做兄弟呀!不对……我是小母狗。我们可以做兄妹的,人兄狗妹也不错!”

    禹其琛呆愣愣地点头:“哦……”

    “你听懂了吗?”

    “嗯。”

    黄桃认真地问他:“我刚才说了什么?”

    “你是小母狗。”

    虽然没有抓到重点,但是实质性的内容对了,黄桃当即点头:“嗯!以后别叫我云姑娘了,我总是回不过神来,你叫我黄桃吧,我是小母狗的时候就叫黄桃。”

    “好。”

    黄桃觉得,自己解决了一件大事,当即雀跃不已,打开门跑出去对云夙柠说:“哥,我处理完了!”

    禹其琛跟着她浑浑噩噩地走了出来,对云夙柠行了一礼:“耽误二位时间了,在下告退。”

    说完转身离开。

    云夙柠看着禹其琛离开,接着看向黄桃,担心黄桃会因此伤心难过。

    谁知,黄桃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若此刻她是黄狗的状态,定然在努力摇晃尾巴,等待哥哥夸奖她。

    云夙柠怔了一下,确定了黄桃非但没有失落,反而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他终于轻笑出声,将衣袖中十余种药瓶收起来,抬手摸了摸黄桃的头:“做得不错。”

    “嗯!”

    黄桃得到夸奖后,突兀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云夙柠。

    云夙柠尚且没有反应过来,黄桃便再次恢复了拘谨且惧怕他的模样,对他说道:“那我回去了。”

    “嗯。”他低声应了一句。

    看着黄桃如释重负地跑远,云夙柠才反应过来,他和黄桃始终无法像真正的兄妹一样自然地相处。

    黄桃刚才那些举动,不过是为了让他放心,她不会擅自用他妹妹的身体。

    其实如果黄桃真的有了心上人,他和云氏夫妇都不会阻止,甚至会希望她幸福。

    他们只是想让她能遇到真正合适的人,且在一起之后不会遭受委屈。

    他该怎么解释呢……

    是时候找个机会和黄桃好好谈一谈这些事情了,他们之间的误会,他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弥补。

    应该可以挽救吧。

    *

    禹其琛在第二天,依旧未能回过神来。

    木彦和明以慢心中有愧,自然不敢多言,都绕着禹其琛走。

    今日也是一样,干脆躲进各自的洞府里。

    禹其琛一个人坐在院子的角落,看到顾京墨朝着他走了过来,坐在了他的斜对面。

    他一直惧怕的老祖,则像顾京墨形影不离的小尾巴,跟在顾京墨身边。

    顾京墨去哪,他去哪。

    顾京墨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有所猜测,问道:“被黄桃拒绝了?”

    禹其琛下意识地点头:“嗯。”

    顾京墨大手一挥:“正常,她的心性还很稚嫩,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毕竟你们的年龄差距比较大。”

    “年龄差距很大?”禹其琛很诧异。

    顾京墨将手臂搭在栏杆上回答:“对呀,她变成人才十五年,按照人类的算,也就十五岁吧。”

    “这……”年龄差距,确实有些大。

    “她还是个小孩呢,你已经很大了,他这个年纪叫什么来着?”顾京墨指着禹其琛问。

    悬颂温声回答:“耳顺之年。”

    “对,都花甲老人了。”

    禹其琛很是为难,努力为自己辩解:“二位,我是金丹期,有三百岁的寿元。”

    顾京墨却给予他重击:“可你就是六十多岁了啊。”

    想了想又问悬颂:“你家祖师爷,那个迦境天尊应该叫什么之年?扛棺之年?”

    悬颂不想理她。

    禹其琛不敢回答。

    这个时候黄桃慌忙地从里间跑出来,朝着顾京墨问:“魔尊,你把我的腊肠吃掉了?”

    “嗯,昨天喝酒,我便当下酒菜吃了。”

    黄桃气得音量都提高了些许:“你怎么能吃得一点不剩呢?”

    顾京墨被问得万分不服气:“再买嘛!”

    “可是这是在沙漠,周围哪里有呀!”

    “那给你买点别的。”

    黄桃还是非常不高兴,扭头不理顾京墨了,嚷着去找云夙柠了:“哥!魔尊把我的腊肠全部吃完了!”

    云夙柠也很为难,走出来翻开自己的百物锦,取出一个玉瓶来:“这个丹药是甜的,要不你吃这个解馋?”

    黄桃还真的拿起玉瓶仔细看了看:“这个药是做什么用的?”

    “毒药,不过你可以放心,过会儿我可以给你解毒。”

    “我不要!我要腊肠!”黄桃彻底哭了起来,擦着眼泪回了自己的洞府。

    顾京墨这边还挺不服气的,跟悬颂嘟囔:“不就几根腊肠?她居然跟我发脾气了,真的是越养脾气越大。”

    说完,也跟着起身往自己的洞府走,进去便不出来了。

    禹其琛看得目瞪口呆,显得有些手足无措,问悬颂:“需要劝解几句吗?”

    悬颂摇了摇头,他看过这二人的记忆,这种事其实是常态,司空见惯了似的回答:“不必,她们二人生气的时间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果不其然,不出一刻钟的时间,顾京墨便又出了洞府,坐在了院中心的石椅上,故意高声说了一句:“我们出去玩吧。”

    等了片刻无人应声,云夙柠只能跟着配合:“好,等我整理一下东西。”

    云夙柠捧着自己的药材往回走时,看到黄桃探头出来问:“哥,你们要去哪里?”

    “我还不知道,你去问问魔尊?”

    黄桃撅起嘴来,也不过去,却想出去玩。

    顾京墨回头看了一眼,忍着笑,朝院外丢出了一个东西:“呀,卷轴被风吹走了。”

    紧接着,便看到一道鹅黄色的身影疾驰而过,“咻——”的一下子便到了院外。

    黄桃捡了卷轴便兴致勃勃地回来给了顾京墨,刚要等待顾京墨夸她,才想起来她在和顾京墨生气,于是丢下卷轴就走了。

    顾京墨拿起卷轴,再次丢出院外。

    黄桃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出于本能地快速跃了出去,捡回了卷轴。

    捧着卷轴到顾京墨面前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赶紧把卷轴丢给了顾京墨:“给你!大坏蛋!”

    顾京墨拿着卷轴轻笑,问:“出去玩啊?”

    黄桃的脚步一顿,随后停下来问:“去哪呀?”

    “买腊肠去。”

    黄桃面容一喜,又很快陷入了为难的境地里:“可是最近的坊市距离这里好远呢……”

    “我有佩剑了。”顾京墨取出了续零剑。

    “好!”黄桃当即兴奋起来,乐呵呵地跟着顾京墨上了佩剑,去最近的坊市了。

    禹其琛看着她们二人离开,不由得诧异:“悬颂师兄……”

    “云夙柠知道我的身份。”

    “哦,老祖,她们二人这样离开没有问题吗?我们不是要去调查覆面人聚集的地点吗,为何迟迟不去?”

    悬颂站起身来,懒洋洋地吹着风,任由沙漠带着砂砾的风吹拂他的发丝:“我们怀疑那里是那群人特意透露出的位置,其中可能会有埋伏。所以我们决定让他们再等等,我们心情好了再去。”

    “居然是假消息?我们完全没调查出任何东西吗?这处境着实艰难。”

    “有,李辞云和南知因去了。”

    那群人至今还不知,李辞云和南知因会帮顾京墨,所以不会有所防范。

    他们留在这里吸引那群人的注意,另外一边也在行动。

    悬颂回答完,便吩咐道:“盯着点,我要去佛古窟了。”

    说完朝着自己的洞府走了过去。

    “好!”禹其琛立即回应道,知道他的任务来了。

    云夙柠炼制完一炉丹药后出来,便看到三名弟子守在悬颂洞府门口,叹气道:“你们这样太明显了,不如坐下来喝喝茶。”

    三人赶紧松懈下来,装出坐在院落里晒太阳的模样。

    云夙柠难得好客,问:“新炼制的毒药,要尝尝吗?”

    禹其琛干笑:“云兄客气了……”

    第67章 囚车公子(三)   “你们三个去买些酒来……

    佛古窟, 乃是佛家禁地。

    佛门修者一向不问世事,莫染红尘,但当修真界出现了百家无法处理的棘手事情时, 佛门也会出手相助, 救世于水火。

    佛古窟便是镇压魔物之地。

    魔门收服的魔物,被前任魔尊镇压在了百魔录中, 为己所用。

    道家收服的魔物,有的被分给各门各派做了禁地的守护,有的也被镇压或者杀死。

    佛门收服的魔物,便镇压在佛古窟内。

    佛古窟内的魔物多是无法击杀的存在。

    佛门出动大能修者,将其用阵法镇压, 再用法宝送至佛古窟内。

    佛古窟内自有小天地,其中阵法运转,多为净化而非囚困, 也凸显了佛门的慈悲。

    镇压在佛古窟内的魔物不会被拘禁在固定的空间内, 甚至可以自由移动, 但是它们只要移动触碰了禁制, 就会经历一轮佛门的洗礼净化。

    同时, 两种魔物不能共处一处小空间, 会被瞬间传送分离,免得它们在其中乱斗,或者拥有灵智的商议一同逃离。

    这就好比是进入了有所感应的隧道,走到了被感应的位置, 触动了机关, 就会淋下水来一样。

    而且,其中禁制多且复杂,每一处都有不同, 也是防止内中魔物想要逃离此处。

    这也导致外界的修者若是进入佛古窟内,也会时不时碰触到禁制阵法。

    一般佛门修者进入传送阵,会随机传送至一处,将镇压的法宝放下离开即可,并不需要闯阵。

    偏悬颂要寻的潜血神莲生长在佛古窟内,却不知道具体会生长在哪里。他需要在佛古窟内到处去看,直到寻到潜血神莲为止。

    这导致他进入大阵后,有可能会触动禁制,被大阵内的禁制攻击。也可能遇到其中镇压的魔物,陷入一场恶战。

    两重危险,就算他已到化神期巅峰也十分危险。

    恒悟大师对悬颂单手作礼:“还请迦境天尊三思。”

    悬颂操纵着本体站在佛门大阵前,手中捧着布阵图认真地看着。

    他知晓这是佛门圣物不得外传,于是规矩地表示:“我意已决,同时,这份布阵图我只看三个呼吸的时间。”

    悬颂屏息凝神,手中暗暗运转功法,手中的布阵图转瞬间幻化为一阵流动的符号,映射进悬颂的双眸内,接着进入到识海。

    仅仅三个呼吸的时间,繁复的布阵图便在他的识海中拼凑整齐。

    他将布阵图交还回去,走到了传送阵前,客气地道:“还请大师助我开启阵法。”

    恒悟大师自然知晓,悬颂并非冲动之辈,过多相劝也是无用。

    既然如此,他便没有阻拦,助他开启了大阵。

    片刻后,悬颂的身影出现在佛古窟内,他抬头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房间以鹅黄色为主,墙壁上是佛门壁画,壁画极为精美细致,可见画师功底极佳。

    他看了看脚底的石板雕刻,又去看了看壁画内容,没有迟疑,朝着其中一扇门走了过去。

    推开门,门外是长长的走廊,前方是无尽的黑暗,延伸至极远处。

    他隐隐感受到了魔焰,似乎躲在幽暗之中暗暗观察着他。

    他没有停留,朝着黑暗走过去:“我不知你是哪个畜生,我无意与你一战,你若是聪明些就躲起来,若是真想来送死,我也不会吝啬送你一个痛快,免得你在这大阵内轮回。”

    那魔物听到他这般冒犯的话语,当即愤怒冲了出来,然而到了悬颂身前不远处便停了下来,竖起浑身的毛看着他。

    还因为之前冲得太猛,一时间停不下来,四脚齐用才在平移了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

    他抬头看着那脑袋歪了一面的魔物,眼神淡然,和看壁画时的平静一般无二,竟然认了出来:“哦,是我打过的畜生。”

    它的脑袋是他打歪的。

    “呜——”魔物呜咽一声,躲回了角落去。

    谁知悬颂跟上了它,问道:“你可在这附近看到过潜血神莲?”

    “呜——”魔物摇头。

    “啧。”他果然没那么好的运气,不会一进来就找到。

    魔物当即蜷缩成一团,还当是自己惹了悬颂,吓得瑟瑟发抖。

    待看到那个暴力的娃娃脸一脸不悦地越过它,走向下一个房间,它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个人类长得好看,可是打它们的时候凶得很!

    还是没头发的人类慈善些。

    *

    顾京墨和黄桃回来时带了不少东西,进院便喊道:“我回来了!还带了糕点,还有糖葫芦,来你们几个过来。”

    院中几个人纷纷伸手接了顾京墨的糖葫芦,接着面面相觑。

    木彦和明以慢对视一眼,意识到他们似乎被顾京墨当成是小孩对待了。

    其实他们在人界的话,都是年长之人了。

    平时这般给他们买糖葫芦的都是禹其琛,他们每每看到禹其琛那慈父般的模样,都无法拒绝,现如今……

    算了,吃吧。

    顾京墨左右看了看,问:“悬颂和小禹呢?”

    木彦赶紧回答:“他们在一起讨论道法呢!”

    “讨论道法?怎么讨论?商量怎么才能预防自己的鼻孔不朝天吗?牛鼻子的预防方法?”顾京墨一边问,一边朝着悬颂的洞府走过去,似乎要给他们两个人糖葫芦。

    木彦和明以慢赶紧拦住了她,木彦急急地道:“魔尊还是不要打扰了,我们讨论时不能被打断。”

    明以慢跟着点头:“没错!”

    “这样啊……”顾京墨只能去找云夙柠,“小云,你有储存法器能放糖葫芦吗?这里太热了,糖都要融化了。”

    “有。”云夙柠取出了一样储存草药的盒子给了她,同时说道,“不要叫我小云。”

    顾京墨笑了笑没回答,拎着自己的酒回了她的洞府。

    院中的两名小弟子同时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想着,老祖您可快点吧……

    云夙柠跟着进入了顾京墨的洞府,帮顾京墨探脉,出来后安慰道:“她睡了。”

    顾京墨的身体依旧不妥,现如今仍然嗜睡,短时间内不会发现悬颂那边的异样。

    木彦松了一口气,听到明以慢问:“魔尊她的身体……”这才重新坐直看向云夙柠。

    云夙柠看了他们一眼,并未回答,径直回了自己的洞府。

    木彦当即挽袖子:“医修就是被惯的,各大门派都捧着他们,导致他总是对我们这般不客气!”

    明以慢也是个坏脾气,此刻倒是很淡定:“应该是不愿意和我们说吧,我们并非他们信得过的人。”

    “哦……也对。”木彦回过神来。

    明以慢却看向了顾京墨的洞府,很是担心。

    她能够意识到,顾京墨是在非常痛苦的情况下救了他们,她却无法减少顾京墨的痛苦。

    *

    悬颂在阵中寻了整整六个时辰,依旧未能找到潜血神莲。

    这里地形复杂,他又需要地毯式搜索,必须每个房间都走到,生怕错过一寸地界。

    他在识海内标记了自己走过的房间,确定自己已经搜寻了足有四分之一的地界,仍旧一无所获后,不由得一阵懊恼。

    难不成最近不是花期?

    可是顾京墨的身体等不得了……

    还是全部都搜寻完再说吧,最少也要确定幼株的位置。

    他进入了一处安全的密室,用法术密封死门,让自己的本体在阵中打坐调息,神识回到了傀儡分身术内。

    睁开眼,便看到禹其琛紧张地守护在他身边,眼睛一直盯着他看,见到他睁眼后赶紧行礼。

    这些呆傻的后生,不过是找他们做个遮掩,结果都做得这般不自然。

    真该安排门派专门教教这群傻孩子怎么变得聪明起来。

    他收了灵力,站起身来整理袖口位置,走到了洞府门口朝外看:“她回来了?”

    “嗯,睡下了。”

    “睡了几个时辰了?”

    “有四个时辰了。”

    悬颂眉头紧锁,迈步出去寻云夙柠,他刚靠近,云夙柠便主动说了出来:“没有恶化,也没有缓解,您给的药草很管用,让她好了很多。她睡得多您不用担心,睡着了,她的身体还会舒服一些。”

    悬颂沉默了半晌,又问:“我需要在什么期限内寻齐药物?”

    “只要您能持续提供那些极品药草,她可以一直维持下去,甚至偶尔还能去斗法,不是苦战即可。只是她身体的情况一直不好而已,让她不如以前那样自由自在。”

    “云外丹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吗?”

    “这个丹药目前只有魔尊吃过,具体有什么影响我也在观察。不过我目前能够确定的是,它只具有起死回生的效果,却不能除掉魔尊身上残余的伤。她的这些伤,是在天罚大阵内造成的。”

    “除了丹药缓解,还有其他方法可以缓解吗?”悬颂继续问。

    “这个……”云夙柠放下手中炮制的药草,迟疑了一会儿看向了悬颂。

    悬颂被这个晚辈看得一阵不自在,不解地追问:“怎么?”

    “她最大的问题是灵力倒转,而她的经脉已有二百年的顺转体系,形成了顺转的通道,这般逆转会刮过经脉,造成疼痛。”

    “这些我知道。”

    “所以……她若是不自燃了,你们可以亲近了……你可以帮她顺一顺……就是……你会吗?”

    悬颂和云夙柠相对而立,二人皆站得笔直。

    只是,悬颂第一次心中有气,却不能发泄出来。

    云夙柠问得太过认真了,“你会吗”三个字太具冲击力,让他气海翻涌。

    偏他回答不出。

    因为……

    他不会。

    他活了一千九百七十九年,不但没双修过,连女子的衣袖都没碰过。

    他的确不会用双修之术帮顾京墨理顺灵力。

    云夙柠重新整理手中的药草,继续炮制药材,同时说道:“晚辈也没有过道侣,没过双修经验,若是家父家母在此处尚可指点前辈一二,可惜……”

    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悬颂:“……”

    云夙柠,你为什么要叹气?!

    “需要我给他们传去传音符,询问一下吗?”云夙柠又问。

    悬颂:“……”

    云夙柠看了一眼悬颂的眼神,识趣地闭嘴。

    可偏偏他又叹了一声气。

    悬颂只能转身出了云夙柠的房间,站在门口,突然在心里感叹,晚辈太聪明了也会让人不悦,他看这三个傻徒孙越发得顺眼起来。

    他吩咐道:“你们三个去买些酒来。”

    木彦第一个起身:“一些是多少?两坛?”

    “能让她不省人事。”悬颂指了指顾京墨的洞府。

    三名小弟子一齐点头,出门的时候还在商量。

    木彦问:“能不省人事是多少坛?”

    禹其琛认真思考:“魔尊总喝,一定酒量惊人吧?”

    木彦提议:“那就把附近酒家的酒都包了吧。”

    明以慢点头:“好。”

    第68章 囚车公子(四)   “就这么点酒量,还说……

    悬颂站在院中, 看着三个弟子从百宝玉内取出的酒堆放了半个院子,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顺便抚平额头绽起的青筋。

    顾京墨看到酒倒是很开心, 粗略地数了数后问:“你这是想明白了, 想讨到黄桃欢心,得先得到我的认可?”

    禹其琛意识到顾京墨是在跟自己说, 赶紧解释:“不是的,我只是觉得魔尊爱喝,就多给您储备点。”

    “这么多酒,应该把丁臾叫过来。”顾京墨说着,便打算传出去传音符。

    悬颂当即抬手拦住了她:“别, 她来了引来的关注更多,我们几个人在这里即可。”

    “也是……”顾京墨说着,提着两坛子酒便进入了自己的洞府。

    悬颂思考着, 要不要将这些小辈赶走, 免得他帮顾京墨调理时他们碍事。

    后来仔细想想还是作罢了, 毕竟……他不能做得太明显。

    他运功时, 在顾京墨的洞府里布下禁制就好了。

    于是, 他跟着用控物术运了一坛酒, 进入了顾京墨的洞府。

    他进入时,顾京墨已经开了一坛喝了起来,看到他进来颇感意外。

    他之前承诺过拜堂之前不会碰她,此刻又想来和她双修, 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对此他颇为苦恼,话也显得难以启齿,于是只能牵强地解释:“我来陪你喝。”

    顾京墨放下酒坛, 看到他慢条斯理地取出了自己的酒杯放在了桌面上,抬手时还不忘记整理自己衣袖的位置,确定仪态端正后才倒了一杯酒,朝顾京墨敬了一下。

    悬颂总是清冷的。

    炙热的黄沙都无法融化他身上的那一层霜,如雪中孤松般,带着自己的傲气。

    此刻他虽眼眸平和如无波之湖,却依旧正义凛然,根本不像是在喝酒的,而是有着喝了这杯酒,我就带你去拯救苍生的气概。

    偏顾京墨喜欢他的眉眼。

    眉梢与眉峰,眼眸与羽睫,星眸朗目,内含浩浩星辰。

    许是酒的浓烈沾染了唇,让他的薄唇染了一抹嫣红,让他宛若冬梅般的容貌多了一丝热烈。

    顾京墨单手撑着脸,看着他喝酒的样子,并没有一同喝,而是感叹:“你喝酒倒是怪好看的。”

    悬颂抿了一口酒,停下来看向她,不解地问:“为何这般说?”

    “也只有好看了。”她说完,抬手拿起酒坛又倒了一口酒酣畅地饮下。

    悬颂陪着她,将杯中的酒饮尽,便听到她再次开口:“旁人喝酒时喜赏月、赏花、赏景,我赏你,你比花瓶好看。”

    “花瓶?”

    “嗯,要不你再把你的尾巴露出来摇一摇,给我助助兴?”

    “……”

    顾京墨还凑了过来,在他后腰的位置指了一下:“尾巴是在这附近冒出来吗?”

    悬颂被问得极为不悦,不愿回答。

    谁知顾京墨还得寸进尺,将手伸到他的面前,命令道:“握手。”

    “这是何意?”

    “我和黄桃就这么玩。”

    “我和她不一样。”

    “不都是半妖?你就是比她的尾巴多,待千年后,我们黄桃也是九尾小黄狗!”

    悬颂很想解释狐妖和狗妖的不同,不过具体不同在哪里呢?

    品种不同?

    在悬颂纠结的功夫,顾京墨已经将一坛酒饮尽。

    悬颂跟着喝完了手里的一杯酒,低声道:“我可以帮你顺灵力。”

    “怎么顺?”

    “就是……”他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

    “黄桃!”顾京墨突如其来的一嗓子,让悬颂瞬间闭了嘴。

    黄桃很是聪明,拎着两坛子酒便进来了。

    有黄桃在,本就心里有鬼的悬颂更加拘束,捧着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喝,心中则在思考,双修是不是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只要是封闭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他在双修的同时控制住自己,顺带帮她顺一顺灵力,应该并不难。

    顾京墨就算容易害羞,也是魔门修者,还是魔尊,还有勇气抓他做药引,是不是就意味着顾京墨其实是会的?

    第一步……应该做什么?

    他思考了许久,再扭头去看,顾京墨竟然与黄桃聊了起来。

    他没办法继续刚才的话题,只能自顾自地继续喝酒,没成想,酒才喝了大半坛,他便有些头晕。

    顾京墨眼看着一向坐得端正的悬颂身体突然一歪,头晃了一圈,又强装镇定地重新坐好。

    她伸出手去扶,果然看到悬颂倒了下来。

    她尚且未醉,碰到悬颂的身体手上还是会燃火,只能让悬颂趴在了桌面上便松了手。

    确定悬颂睡得很老实,她还特意提着衣摆俯下身凑过去看悬颂的面容,见他面颊到耳尖,还有脖颈都是红彤彤的,很明显的不胜酒力,此刻已经醉了。

    她又拎起悬颂的酒坛看了看:“就喝了这么点?”

    黄桃跟着凑过去看,点了点头:“真的醉了。”

    顾京墨放下酒坛,掐着腰看着悬颂抱怨道:“就这么点酒量还说陪我喝酒,不够我扫兴的!”

    说完走了出去,站在洞府门口,对三名小弟子招手:“来,把你们的师兄背走,别躺在那里耽误我喝酒。”

    三人赶紧进了洞府。

    云夙柠双手环胸站在顾京墨洞府门口,看着禹其琛背着悬颂,木彦小心翼翼地护着,二人合力将悬颂送回到了他的洞府。

    作为唯一知道悬颂意图的人,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个老祖……也不是无所不能。

    *

    悬颂酒醒的时候,依稀听到了顾京墨的声音:“他要是再不醒来,我就带着黄桃和云夙柠去了,你们留在这里照顾他吧。”

    禹其琛很是担心,赶紧劝阻:“魔尊不妨再等等,我们一同前去还能周全些。”

    顾京墨似乎已经在往外走了:“没必要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他去不去都一样。”

    悬颂强撑着起身,头疼欲裂让他眉头紧蹙,缓步走到了洞府门口去看。

    刺目的日光直冲他的眼皮,让他眯缝起眼睛,去看顾京墨的位置,接着低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顾京墨终于停了下来,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不由得取笑:“平日里你都蛮端庄的,难得看到你这般模样。”

    悬颂仍旧单身扶着洞府的墙壁,抬头看了看天,确定了时辰。

    他已经昏睡了一日了。

    云夙柠走到了悬颂身前,取出了一个玉瓶递给了悬颂:“这里的丹药可以解酒。”

    悬颂伸手拿过来,目光不善地看向云夙柠,眼神带着警告的意思。

    云夙柠难得笑得温和,仿佛在说:老祖请放心,晚辈什么都没说。

    悬颂吞服了丹药,随即短暂地运功调息,结束后对三名弟子说道:“你们也跟来。”

    “是!”三人赶紧答应。

    他们这一次看似来寻找覆面人的踪迹,实则像是来此观光的。

    察觉到这其中恐怕有诈之后,他们没有立即动身,而是停留了几日,今日才打算过来看看。

    木彦跟在最后,有些不解:“既然知晓其中有诈,为何还要过来?”

    “首先,看到他们的布置,我们就能知道他们聪明不聪明。”悬颂首先回答,“其次,我们可以在那里的布置看出,他们想透露的信息有什么,他们想如何引导这件事情。布置的越多,他们会露出的破绽越多。”

    顾京墨在此刻叹道:“我也算和他们暗斗多年,他们行事非常小心,很少露出破绽来,我至今都未能寻到半点蛛丝马迹。”

    三名弟子都沉默下来。

    在他们看来,顾京墨绝非表面上那般万事不在意,经验绝对比他们丰富,如果顾京墨都觉得棘手,那么对他们来说绝对是难以抗衡的存在。

    一行人到了他们调查的地点外。

    他们停下来后,一同看向悬颂和顾京墨两个人,似乎是他们二人同意了,他们才会行动。

    这种模式已经固定了下来。

    悬颂和顾京墨则是在观察,看了一会儿后便不看了。

    三名弟子还当无事了,却听到悬颂说道:“你们三个人过来。”

    三个人赶忙凑过去。

    悬颂低声说道:“启用神识。”

    三人立即听话启用神识,探查周围的环境。

    悬颂提示了几个位置:“仔细观察亥方,华盖与地耳。”

    三人齐齐去看,又对视了一眼,似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迷茫。

    悬颂又摆了摆手,招呼他们蹲下身。

    三人跟着蹲下,看到悬颂捧起了一捧土壤,也都跟着捧起土壤。

    悬颂道:“渡入灵力,可感知到什么法力?”

    禹其琛终于能回答出了:“隐隐有着水系功法。”

    “好,再去看亥方,华盖与地耳。”

    三人赶紧起身重新去看悬颂指点的位置,果然看到了淡薄的水系功法迹象。

    水系功法在自然界中极其容易隐藏,此处的水系功法之所以能被他们发现,是因为这里是沙漠,才会让这种功法不能更好地融合。

    而这点破绽,只是在荒漠之中多了一抹湿润之气而已。

    悬颂又问:“禹其琛,你是水系单灵根,若是你在此处布阵,会如何布置?”

    禹其琛突然被考问,赶紧仔细去看周围,认真回答:“其实此处环境不适合我的功法布阵,但如果我是所有人中修为最高的,我会寻金系灵根的修者辅助我,在天冲星位,天任星位分别布下阵眼。”

    “可。”悬颂认可了这个想法。

    禹其琛当即松了一口气,谁知悬颂很快接了一句:“猪都能想到。”

    禹其琛赶紧重新去看,听到悬颂道:“此处为沙漠,环境使然,会使得火系功法更旺。火对水不利,是而对阵法也有所影响,我刚才指的那处,你们可以去探探是沙土,还是泥土。”

    三人立即纵身过去查看,木彦抢先回答:“是泥土。”

    “虽说土克水,但有时也会例外,在这种环境即可用泥土吸收水分,让阵法更加持久,固阵的不是金,而是土。”悬颂说完,又指了旁处,“若我为水系单灵根,会选天禽星,天心星做阵眼。”

    悬颂说着,到了天心星的位置,单指轻抬,用控物术取出了一物,勾出了一滴水珠来。

    无形的阵眼,极为精细。

    悬颂又指了几个地方,再道:“还有一种方案……”

    他指着周围的环境,开始教三名弟子如何辨别敌方布阵,还利用此处,教了他们另外一种布阵思路。

    *

    正是阳光明媚处,泉眼悄悄细水缓流,树阴照水投射下碧绿的影,与清池同景。

    风推池中莲,顺来悠然香。

    林中惬意,亭中弥漫懒散之意。

    有人来禀报,态度极为恭敬:“少主,他们已经到了假居处了。”

    “才到?”覆面人依旧是沙哑至极致的声音,“看来,他们已经意识到那里有埋伏了。”

    “发现又何妨,本就是让他们去怀疑丁臾的障眼法罢了,还能让他们在其中受些苦头。”

    “这么有信心?”覆面人轻笑一声,回身问道。

    “顾京墨虽然隐藏得很好,但是她身受重伤是事实,如此硬闯那处,必定会加重伤势,我们甚至无需让她与丁臾内讧,就能在假居内得到她的心头血了。”

    “也对,顾京墨就是这样的人,明知道有危险还要去,还当自己在保护世人,实则愚不可及。”覆面人说完,抬手道,“将铜镜拿来。”

    铜镜很快被送进来,摆在了凉亭的石桌上。

    覆面人朝铜镜渡入灵力,能够看到假居的情形。

    打开后,看到的却是离奇的一幕。

    顾京墨站在假居的门前,丢着一根骨头,黄桃兴致勃勃地去追,捡回来后递给顾京墨。

    云夙柠则是找了一处在挖药草。

    另一边,悬颂负手而立,身前盘膝坐着三名弟子,模样委屈地被罚写着什么。

    终于,他们听到铜镜内传出悬颂的声音:“若不是一会儿还要进去,我定然罚你们抄写三千遍,简单的千阵万卦决都背不下来,你们三个是傻子吗?”

    凉亭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他是在教晚辈阵法?

    这里是他的教学场地吗?

    覆面人看了一会儿,竟然笑了起来,笑声阴恻恻的,让周遭的人陷入了不安之中。

    他抬起手来,指着悬颂问道:“他的底细调查出来了吗?”

    身边的人只能回答:“尚未调查到具体的身世,只是依稀打听到,他是伺候迦境天尊的弟子。”

    覆面人看了一会儿,轻叹:“他恐怕就是那条九尾狐了。”

    他说完继续看着铜镜中的画面,呢喃般开口:“上次是措手不及,未作应对。我已在义父留下的典籍里查到了抑制妖兽的方法,他活不了多久了。”

    妨碍他的都得死!

    第69章 囚车公子(五)   悬颂俯下身来,在她的……

    在三名小弟子罚写了十遍后, 一行人继续朝着此处洞窟前进。

    不得不说,这里的防护禁制布置得可圈可点,很适合悬颂拿此处举例。

    悬颂已经懒得抬手, 只是一扬下巴示意:“前面到第五根柱子的位置有一处阵法, 你们可以试着闯一闯。”

    三名小弟子明明是协助做任务,却有了被考试的紧张感。

    可他们都知道, 整个缘烟阁,乃至全修真界,不知凡几的人都想得到迦境天尊的两句指点,可惜迦境天尊从来不屑于理会他们。

    此刻悬颂愿意单独教导他们,这是对他们的恩赐, 他们需要珍惜机会,不能不识好歹。

    三人不敢怠慢,站在原处观察哪里有蹊跷之处。

    这时, 悬颂又道:“若你们三个人皆到元婴期, 还能侥幸活着过去。”

    木彦忍不住小声惊呼:“那我们进去岂不是必死无疑?”

    禹其琛却还是严谨的样子:“他是在提醒我们小心些。”

    木彦紧张得心脏狂跳:“这哪里是提醒啊, 这是给了我第一记攻击。明师妹, 你若是害怕就等在这里, 我保护你。”

    明以慢一直都在观察这处阵法, 此时也不愿意理会木彦:“我用得着你来保护?”

    禹其琛指了一处:“那里五寸的位置,有棘。”

    明以慢则是蹲下身,手指触碰地板:“阵内有活物。”

    木彦则是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

    顾京墨原本在旁听,听到这里笑出声来, 对悬颂传音道:“紧张得背叛师门了, 出了这处洞窟就让他剃度出家吧,至少佛门没有你这么讨人厌的前辈。”

    悬颂双手环胸,不以为然:“我愿意指点他们, 是他们三生有幸,是别人梦寐以求的。”

    他们四个人原地不动,看着三名小弟子试探性地开始闯阵。

    他们刚刚步入中间位置,便冲出一只黄沙巨兽。

    此沙兽时而是龙,时而是虎,形态百变,随着攻击的需要而改变。

    三人皆是一惊,却很快有了应对之策,努力对战。

    悬颂站在一旁看着,提醒道:“它并非活物,只是阵法赐予了它生命,若是破了阵,它自会消失。当然,它会阻止你们去碰阵眼。”

    木彦脱口而出:“阵眼在哪里?求前辈提示。”

    悬颂依旧轻飘飘的语气:“你们和它打一会儿,看看这个畜生护着哪里。”

    三人战得极其狼狈。

    就像悬颂说的,三名元婴期的修者才能堪堪与其敌对,他们三人一齐攻击,只能是节节退败。

    直到禹其琛高声询问:“可是在天英位?”

    听到有人道出了阵眼所在位置,那沙凝聚的怪物攻击得更凶,甚至用了杀招。

    悬颂迅速丢出法器将他们三个人拽到了安全的位置。

    三人刚刚落地,狼狈地起身去看,就看到悬颂和顾京墨并肩而立,二人同时掐着指诀,祭出法术镇压。

    接着,顾京墨纵身一跃,朝着阵内而去。

    悬颂并未移动位置,却在暗暗辅助顾京墨,同时叮嘱:“莫要动用灵力。”

    顾京墨知晓地面是砂砾化形,不能触碰,便全程没有落于地面。

    悬颂会祭出土系法术,在恰到好处的位置凝聚一个土堆,让顾京墨能踩在上面借力。

    她跃至半空,旋转间衣袖翻飞,犹如蔷薇初绽。

    脚踏在泥土上后让泥土破碎,碎屑坠落时犹如碎了的梨花,散了的柳絮,零落消散。

    她在空中拔出双钗,握在手中有了武器。

    没有发钗固定的长发散落,随着她的动作而舞动。

    似乎,她在战斗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多余的动作,一向是干净利落。

    她知晓这沙兽只是阻碍,与它缠斗毫无用处,便尽可能地躲避,在其阻碍自己时切割开整个沙兽。在她即将要破坏阵眼的时刻,却被撞得往后翻滚。

    悬颂适时安排了法术接住了她,洞窟墙壁突兀出现巨石,让她能够踩在上面稳住身体,没有片刻停留,再次疾攻而去。

    这一纵身,充满了力量感,犹如一根箭,刺破虚空而出。

    她手中的双钗,一个割开沙兽的身体,一个被她迅速丢出,插入到阵眼之中。

    转瞬间,沙兽消散,阵已破。

    顾京墨稳稳落地,云夙柠很快走过来帮她探脉。

    她顺从地抬手,还在解释:“我没怎么动用灵力。”

    云夙柠颔首:“嗯,无事,继续吧。”

    一行人继续前行,越往里,顾京墨越是疑惑:“他们在这里不会觉得压抑吗?这么多的古怪雕塑。”

    悬颂并未回答,猜测出此处可能有监视的法器,若是说了什么,也会透露出去消息。

    黄桃嗅了嗅,说道:“这里曾经炼制过丹药。”

    云夙柠也发现了他熟悉的痕迹:“这是炼丹时会留下的真火烤过的痕迹。”

    顾京墨看了看点头,道:“他们肯定在此处真的停留过,只不过提前撤离,留下了一堆陷阱而已。”

    确定没有其他可用的消息后,她带着一行人离开。

    距离洞窟远了,顾京墨才停下来询问悬颂:“你可有发现什么?”

    “他们在炼制什么药物,而且药量很大,我最开始想不通,为何会有人想复活六道帝江,这总该有个理由,这期间还有那么多人在暗暗帮助他们。我猜测,恐怕和这些丹药有关。”

    “用丹药维系……”顾京墨跟着悬颂的思路思考起来,“要么,是他们给了那些修者吃了毒药,需要他们的解药才能继续活下去。可是高阶修者不会轻易中毒、中计,也不会因为这个理由听从他们的。只能证明,他们的丹药极有诱惑力,会让这些人甘愿去冒风险。”

    悬颂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还有,你现在就传出传音符给丁臾,她恐怕要有危险。”

    听到悬颂这句话,顾京墨一惊:“何出此言?”

    “从洞窟外第一道禁制开始,他们就在暗示,这里修为最高,且布下禁制的是水系灵根修者。”

    顾京墨依旧不解:“可是这和丁臾有什么关系,天下水系灵根那么多。”

    “我们早早就猜测过,那个人不是你的对手,还知晓你的全部计划,可能是你熟悉的人,如今的水系灵根,很难不让人多想。我知晓你完全信任她,但是我觉得,他们现在的目标是丁臾,无法诬陷你,便选丁臾。”

    顾京墨对丁臾完全信任,所以没有多想。

    但是悬颂全程都在思考可疑之人是谁,所以会比顾京墨更先想到丁臾。

    顾京墨双唇紧抿,思考过后认可了悬颂的想法。

    她从百宝玉内取出传音符,迟疑了一会儿,才将传音符传给了丁修。

    这件事首先告诉丁修要比告诉丁臾更有用,丁修比丁臾自己更在意她的安危。

    毕竟,此刻他们只是怀疑而已,丁臾大概率不会在意。

    但如果是丁修,定然会调查到底。

    顾京墨坐下思考起来,问道:“你的往生术可有禁制?”

    “有。”

    顾京墨已经想到了,悬颂上一次留在了拍卖行,杀死那群修者定然会试图读取他们的记忆。可是他们重见之后,悬颂对此只字未提,想来是没有收获。

    悬颂也不防着顾京墨,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往生术和魂归术皆是禁术。”

    这两种法术在悬颂修炼的时候还不是禁术,是在后些年才禁的。

    悬颂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有人知晓这门法术,有所防范的话,无论是用发丝还是血液,我都无法破除禁制强行进入。

    “我想,那些人从旺角楼一事后,便意识到有人会这门法术,于是全部布下了禁制,我无法进入他们的识海。”

    顾京墨尚且年轻,不知晓这类法术,不过真要有心,稍作打听也会知晓。

    现如今被防住了,也是情理之中。

    “还有其他的限制吗?”顾京墨继续问。

    “我之前去看的回忆,要么是修为不高的修者,要么是自愿让我查看的,我们进去没有什么伤害。但是,如果我进入的是高阶修者的回忆里,还是会受到伤害。

    “往生术是我的魂魄,进入了别人的识海,我是入侵者。我的魂魄本就没有主体的庇护,等同于卸掉了所有的防御进入了别人的领地,若是遭遇攻击必定是重创,万分脆弱。

    “如果对方战胜,甚至可以将我的魂魄留一些在他识海之中,造成我的三魂七魄不全。”

    顾京墨听完点头:“它会成为禁术,就是因为这个吧?”

    “没错,还有一点,若是心智不够坚定,甚至会迷失在旁人的识海之中,本体陷入疯癫的状态。是而,这种法术只会传给意志坚定的修者。”

    顾京墨在此刻看了一眼禹其琛,认同地点头:“这小子也挺端正的。”

    “嗯。”

    悬颂教导人一向挑剔,若不是曾与他们一同认识了顾京墨,他也不会耐着性子教他们。

    归根到底,是这三名弟子过了悬颂的眼缘。

    在他们二人商议之时,一群小辈则是在捞鱼。

    说来也怪,这沙漠之中竟有一处清泉,泉水中蕴含灵力,其中的鱼儿都是灵泉喂养大的,自含充裕的灵力,若是能吃上一条,修为大增也不足为奇。

    他们若不是从洞窟的后门出来,也到不了这一方小天地。

    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奇遇。

    黄桃是狩猎好手,没一会儿便抓住了一条鱼。

    她从灵泉里蹚水出来,捧着鱼给云夙柠看:“哥,这鱼有毒吗?它也是暗算我们的吗?”

    云夙柠特意认真查看了一番,随后说道:“没有问题。”

    黄桃立即兴奋地将鱼交给了云夙柠,再次进入了水中。

    云夙柠风度翩翩的君子模样,却捧着一条奋力挣扎的鱼,溅了一脸的水滴,引得他蹙眉。

    黄桃虽然没有脱鞋,法衣也贴在了皮肤上,这又引得云夙柠一阵不悦:“快些出来,将身上的衣服烘干。”

    “我再抓几条!我们一起吃!”黄桃说完,一掌插入水中,又抓住了一条灵鱼。

    待黄桃抓够了鱼,还上岸教禹其琛他们如何处理鱼的身体。

    黄桃和三名弟子蹲在一起认认真真地处理鱼,云夙柠则是站在黄桃身边,动用灵力帮她烘干了衣服。

    他们将鱼插在了树杈上,拿着鱼去寻顾京墨:“魔尊,我们想吃烤鱼。”

    “吃呗。”顾京墨含糊地回答。

    黄桃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求道:“你生个火呗。”

    顾京墨看了看那些鱼,一阵嫌弃:“我堂堂魔尊,生火给你们烤鱼?笑话!”

    黄桃没回答,看向了悬颂。

    悬颂见几个小辈都凑了过来,每人手中都插着两条鱼,不由得觉得这个画面有趣。

    他难得顺了这群小辈的意,对他们道:“你们转过去。”

    五个小辈一齐转过身。

    顾京墨意识到了什么,刚刚抬头,便看到悬颂俯下身来,在她的唇瓣上啄了一下。

    两个人的唇瓣触碰,是柔软温热的触感,偏稍纵即逝,片刻后便分开了。

    接着,悬颂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霎时间,顾京墨的周身燃起熊熊火焰,火势直冲天际,来得无比凶猛强势。

    与此同时,几名小辈也转过身来,齐齐伸出烤鱼,在顾京墨周身的火焰上烘烤。

    顾京墨完全无法控制周身的火焰,只能捂着脸羞愤难当地蹲下身,小声嘟囔:“帮我也烤一条。”

    “好的!”黄桃立即应声。

    天空是一弯明月,没有星辰,如湛蓝没有杂质的衬布。

    沙漠之中,突兀地燃起一团火来,还有聚在火边烤鱼的一群人。

    悬颂退到了一旁,看着顾京墨羞愤的模样,罕见地弯了眼眸。

    第70章 囚车公子(六)   九枳的剑稳稳地刺进了……

    从洞窟回来后, 他们再次回到了之前的住处。

    一群晚辈们倒是聊得自在,三名弟子故意不提离开的事情,顾京墨也没赶他们走。

    顾京墨本想继续调查下去, 她并非坐以待毙之人。

    尤其是在天罚阵之后的事情, 着实激怒了她。

    然而,她却被悬颂留住了:“李辞云和南知因正在另外一处调查, 你不要移动位置,免得打草惊蛇。”

    顾京墨忍不住询问他:“说起来你和他们两个人是什么辈分?你也算懂规矩的,却不太愿意尊称他们。”

    悬颂是真的不愿意称呼李辞云和南知因为“师父”或者“天尊”,并非他懒得装扮,而是怕这两个人承受不起, 或者让他们折寿。

    他只能解释:“算是平辈吧。”

    “修为不高,辈分倒是不小。”

    悬颂只能提醒:“我也是九尾。”

    “对哦!”顾京墨被他提醒了,突然来了兴致, “我们打一架吧!”

    “……”这个女人的脑子里怎么都是这些事情?

    悬颂用控物术又运进来了一些酒坛, 对她道:“你留在这里几日, 喝喝酒, 睡睡觉。我需要短暂闭关五日, 你等我出来再离开, 若是我睁眼时你不在……”

    顾京墨不在意他威胁的语气,轻笑出声:“那非常正常,我若是老老实实的才不正常。”

    悬颂看着她半晌,最终也是无可奈何, 只能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顾京墨被弹得一怔, 认真地问道:“这是想跟我斗法的挑战招式吗?”

    悬颂不由得一阵好奇:“你这一届的魔尊之位,是蠢货先得吗?”

    “没选!”顾京墨抬手揉了揉额头回答,“当时我的师父在山上散步, 突然来了雷劫,突然就飞升了,什么话都没交代下来。千泽宗为了保住我的魔尊之位没少出战,在他们的概念里,魔尊之位就只能是千泽宗的,而我是我师父唯一的徒弟。”

    悬颂听到这里立即起身,他知道,按照顾京墨的习惯,定然会在提及自己的师父之后,提一下他,数落他年长却没飞升。

    他起身后顾京墨果然闭了嘴,他只留下了一句话:“我去闭关了。”

    顾京墨看着他离开,又看了看洞府,最后笑着伸手去拿酒坛:“喝酒!”

    *

    悬颂再次魂归本体。

    他的本体留在佛古窟内已有两日,第一日未能寻得潜血神莲,第二日则是陪顾京墨去探了洞窟。

    如今收功起身,闭上双目又看了一眼识海内被他标记的房间,寻找到了未曾去过的地方,推门而出。

    佛古窟内阵法众多,且都是极为高深的阵法,他在破阵时消耗了太多时间。

    主要是他需要破阵通过,还要保证阵法在他离开后还是完整的,不然他来了此处,造成了佛古窟的破坏,实在有失稳妥。

    破阵容易,破坏了阵眼即可。

    通过阵,却不破坏阵眼,就要耗些心神了。

    又不知是多少个阵法和遇到的魔物了,估算一下时间,怕是已经过去了三日。

    悬颂收了冰晶九尾狐,抬起手,看到虎口位置流出血来。

    殷红的血在阴暗的环境内,像是峭壁挣扎而出的曼珠沙华,刺目且扎眼。

    他手指抹过自己的万宝铃,从中取出药膏涂抹,他常备的都是极品药膏,涂上之后伤口瞬间愈合,没有任何疤痕。

    不过,他还未散去血腥味,便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熟悉……

    却带着杀意。

    他并未惊慌,用法术散了手掌的血液痕迹,轻声道:“许久不见。”

    那魔物竟然会道人语,语气森然:“你竟然敢来。”

    “我只是想来此寻一药草,并非故意来您面前,引您不悦。”

    “我被镇压于此已有一千多年了吧……”

    悬颂转过身,坦然地面对她:“应该是一千九百六十四年。”

    女子听完也是一怔,随后怅然一笑:“这么久了啊……”

    “没错。”

    从黑暗处走出了一名身材窈窕,面容极美的女子。

    或许是雪狐的特性,才能让她有着这般妖娆的身材,却有着世间最为清冷如雪的容貌。

    她的眼尾上挑,不像顾京墨的上挑是妖娆,她的上挑是孤傲。

    她的眼眸是分明的三白眼,看人时是生人勿近的疏离感,以及一种厌世感。

    她动作轻柔地走到了悬颂的身前,双足没有穿鞋,露出纤细的脚踝,以及瘦且线条柔美的双足。

    她走路时脚尖轻点地面,更多是轻飘飘的移动。

    身后是柔软的九尾,随着她的身体摇摆着。

    她凑近了看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还活着。”

    “嗯,尚且未能飞升。”

    “因为我?”

    “……”悬颂并未回答。

    她突然开始大笑,又问:“我成了你的心魔吗?你居然也会心中有愧?”

    “心中无愧,只是不解。”悬颂在此刻想起了顾京墨,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柔色,“不过,有人帮我解了心魔,我已无碍。如今尚未飞升,不过是在等她。”

    “呵——”

    她了解悬颂,知晓他的性格。

    这般挑剔的性格,仿佛世间所有人都入不得他的眼,竟然也会在提起一个人时,面容温柔起来。

    她抬起手指轻点,看到了悬颂额头的道侣印,当即轻笑出声:“娶妻了?哦……你们该叫道侣?”

    “我们尚未拜堂,不过,她会是我未来的妻。”

    “尚未拜堂啊……”她双掌合十,再分开时,两掌之间出现了一柄冰锥样的佩剑,“那你恐怕活不到那一日了。”

    “慈闱……”他终于鼓起勇气,去和自己的母亲对视。

    然而对视的瞬间,便看到了那双愤怒的双眼。

    金眸闪烁,在阴暗的环境之中尤其闪烁。

    “你这么叫我,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她突然发狠似的朝着悬颂吼道,接着拔剑攻击过来。

    悬颂不愿意再与她为敌,只能竭尽可能地躲闪,再次开口:“我只是想要找到一株药草,她受了伤,我还要救她。”

    “她知道你弑母吗?!”

    “……”

    她的攻击依旧接连不断,招招狠绝至极:“她知道你连生母的残魂都不放过,召集百余修者来围杀吗?!”

    “是你屠城在先!”

    “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你知道我是在复仇!你也是狐族的后代,你却阻止我!你还亲手将镇妖青剑刺进我的心口!若是有一日你的那个妻也面临如此境地,你也会杀了她吗?!”

    “她不会!”悬颂回答得极为肯定,“她是我遇到的最傻也是最干净的人。”

    他知道,顾京墨不会。

    顾京墨就算救人,也从未滥杀无辜,她只杀那些真正做过错事的人。

    顾京墨还曾经救过苍生,甚至不需要苍生的感谢,不需要世人的理解。

    她只求自己过得惬意逍遥,问心无愧。

    “我会!”他听到了母亲的怒吼,“我就要伤害过我狐族的人血债血偿!就连你也是!果然有一半人类的血液,心就是黑的!”

    话音方落,便是万颗冰锥齐齐攻击过来。

    悬颂双手掐诀,在身前布下屏障保护自己,然而抵挡冰锥的同时还是在节节败退。

    悬颂意识到了,他的母亲是真的想要杀他!

    他进入佛古窟那一日,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也许会在这里遇到自己的母亲。

    他甚至幻想过,他们再见的那一日,他的母亲已经被佛古窟净化得不再恨他了。

    可惜,他错了。

    他的血腥味引来了她。

    他们都是雪狐,流着同样的血脉,她能够感知到。

    他还不想就此被母亲杀死,只能侧过身来躲闪,同时放出冰晶九尾狐抵挡。

    在母亲被困抵挡的同时,他终于调用灵力,取出了自己的佩剑。

    二人使用的是同样的佩剑,同样的灵力运转。

    明明是母子,却偏要为敌。

    悬颂知晓她能够破解自己九尾的招式,他的九尾能力从未有人正确地指点过,这方面完全不敌母亲,便不再用,而是动用了自己的土系灵根,用土系功法与她斗法。

    洞窟内迅速结冰,又碎裂开。

    轰天动地的震撼感,是土系法术造成的。

    土系灵根的法术皆是如此,斗法时会产生山崩地裂的场面。

    悬颂的母亲九枳乃是几千年的妖狐,在他出生时已是七尾。

    以七尾的实力,也需要修真界聚集了整整二十七名化神期天尊,近百的元婴期仙尊,才能够成功围剿,最终也没能完全杀死,而是被佛门镇压在了佛古窟内。

    他们二人有着实力差距,悬颂又无法狠心伤害于九枳,佩剑堪堪攻击到九枳时他于心不忍了,偏了一指。

    而九枳的剑却稳稳地刺进了悬颂的心口。

    “这一剑……让你了。”悬颂轻声道。

    九枳的眼神瞬间变得更为狠戾。

    *

    沙林坡。

    黄桃在院落中帮云夙柠炮制药材,看到有人进院抬头去看,看到是燕祟走进来,不由得不悦地问:“你来做什么?”

    “啧,你这小黄狗,说话真不招人喜欢。”燕祟骂了一句后,朝着其中的洞府看,“魔尊呢?”

    这时顾京墨从洞府中走了出来,燕祟还当是她感应到自己来了,出来迎接的。

    燕祟刚刚扬起笑脸,便看到顾京墨快步走到了悬颂洞府门前:“悬颂呢!”

    三名弟子赶紧起身,拦在了顾京墨的身前:“魔尊,他如今正在闭关!”

    顾京墨不管,道侣印的感应,让她察觉到了悬颂目前的状态非常不妙,甚至有生命危险,推开他们便要进去。

    燕祟在此刻握住了顾京墨的手腕:“悬颂是谁?那个狐狸吗?”

    “莫要碍事!”顾京墨甩开了他的手,快步进入了悬颂的洞府。

    燕祟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目光森冷地扫过洞府门口的几名小弟子,接着跟着进入了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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