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女配的逆转[快穿] > 35、前尘
    顾渺渺略有些茫然,但张市长目光很坦荡,没有不怀好意的打量,也没有令人头皮发麻的黏浊。顾渺渺心中暗笑自己被那些族人吓得杯弓蛇影。张市长似乎也看出了顾渺渺的紧张,于是又平易近人的问了她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例如为什么不想婚嫁,从前在学里读什么专业,以及若是这官司赢了,以后是什么打算。


    在顾渺渺答道:“想振兴家业,若是可以,想将店开到苏州”,张市长竟完全放下为官的架子,大赞她有志气。


    顾渺渺被他赞的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与她身边的人相比,她算是见过些世面,也有点主见,但这只能在她的那方天地里支撑她,并不能与外头的广阔天地相提并论。


    何况她是民,民与官之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而这隔阂在无依恃的顾渺渺心里划下一丝无形的恐惧。


    也是因为这种恐惧,让她很难去穿张市长的古怪与不怀好意。


    张市长又安慰了顾渺渺一番,答应她定会秉公执法还她一个公道,顾渺渺看着张市长那张斯文而又静气的脸,信了。


    锦乡镇离苏州府城有些距离,顾渺渺从市政府出来的时候已是晌午了,她不愿意赶夜路回乡,于是在苏州城里略转了转,又寻了个当地有名的酒店投宿去了。


    那厢,张市长拿着顾渺渺的状子,径直去了苏州城里如今最火爆的梨园—满庭芳。


    他与沈玉霖是留洋时认识的,但和他们这种正经学生不同,沈玉霖留洋的目的并不是为求学。所以他们只做了半年短暂的同窗,但张市长生性钻营,硬生生将这半载同窗的情谊钻营住了。


    近来世道暂平,沈玉霖军中无事,自身又不是那种拈花惹草的性子,兼之心情不佳,便应了从前同窗之请,来苏州城里散心。


    张市长知道沈玉霖的心事。正打算着找个机会讨好他,谁承想瞌睡遇着枕头,竟遇着了顾渺渺。张市长悉心将顾渺渺手写的状纸收在身上,这时候沈玉霖正在苏州城一家叫满庭芳的梨园里听当地最炙手可热的名伶唱《锁琳琅》。他一身西装笔挺,抹了一点点头油的大背头下是深沉的眉眼与高挺的鼻梁。


    沈玉霖见张市长过来,颇具古意的喊了声张兄,男人岳峙渊渟,与曲行里其它覆满了满清遗味,辫子当道、枯朽满地的老少截然不同。


    张市长虽不好龙阳,乍见之下仍在心里叹了一句好样貌!


    这样的样貌,又有那样的家世背景,直叫多少女儿泪洒黄浦,红颜心折。却偏偏……张市长心里转了许多个念头,但真当他对上沈玉霖,开口却只有一句:“沈兄,我这里有一桩好事。”


    沈玉霖知此人钻营,但他向有容人之量,何况张庭洲人虽势力,却不窝囊。对于有用的人,沈玉霖一向愿意结交。


    因此他一挑眉,站起来示意换个地方说话,自有兵丁替两人开道,在满庭芳里择了个厢房,张庭洲此时方把藏在怀里的状纸递给沈玉霖。


    沈玉霖接过状纸,囫囵吞枣的扫了一眼,问:“张市长今日是过来找我,是要我来帮忙伸张正义么?”


    话里话外都带了点戏谑和打量,却听张庭洲道:“非也非也,子泽兄,张某今日过来,是为了帮您一解相思之苦。”


    张庭洲十分的敢说话,眼见这位军阀面色微变,隐现不善,张庭洲却敢将手搭上沈玉霖的手,笑:“您如果见了写这状纸的姑娘,就知道张某我所言不虚了。”


    张庭洲虽善于钻营,为人却一向稳重,沈玉霖听他此言,不由凝眉。但他是个极有决断的人,也不过是片刻的思量,便道:“你看着安排,若是值得就见见。”


    “是。”


    顾渺渺初见沈玉霖,是在一片兵荒马乱的悦莱酒店里。苏州不比大上海那样的十里洋场,但也多少受了洋派熏陶,学了些舶来语,客栈改成酒店,再换上西式装修,价钱立刻翻了一倍。顾渺渺到底是个小姑娘,喜欢洋派的东西,手里也不缺银钱,便住进了这悦莱酒店,晚上还似模似样地点了酒店的餐食令送上来。


    因今日张市长的态度实在和蔼,令顾渺渺连日紧绷的心也放松下来。


    顾渺渺晚上睡的略晚,她平日里有自己画花样子,设计衣裳款式、纹样的习惯。一连几日的高压在今天放松下来,于是也拿起随身携带的纸币,铺在桌上写写画画起来。


    约莫十点,外头传来紧一阵慢一阵的砸门声,顾渺渺脸色微变,梗着脖子问了一句谁,却听见同族三叔的声音。


    她登时脸色就黑了,死活不应着开门,却听三叔道:“警察就在外头,你个死丫头要是不开门,那就是拒捕。”


    顾渺渺心里惊骇极了,怯怯上前,却在猫眼里看见了张市长的脸。


    这人?这人!


    酒店的经理闻讯也赶了过来,不顾顾渺渺在房里的呼号替他们打开了顾渺渺的房门。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市长,却听三叔道:“就是这个丫头,张市长,这个丫头偷了族里的钱补她铺子的亏空,还巧舌如簧说族里逼嫁她!”


    “你胡说!”顾渺渺一时怒极,不顾张市长微沉的脸色,道:“市长,我铺子的经营情况我最清楚,并没有三叔口中亏空的情况。我此番过来苏州城,身上也带着铺子里的账本,我愿将账本交出来让大家细查,看到底我的铺子是盈利还是亏空!”


    她口齿伶俐,逻辑清晰,话音最后尤带一丝狠劲。那明明象征着文弱的天蓝色学生服在她身上竟衬出令人惊喜的倔强来。沈玉霖在人群中看着她,如猎人看见猎物,狼见了羊。


    张市长此时其实比顾渺渺还要紧张,虽说顾渺渺这心性加模样在张市长看来已是像了个七成,但他到底不是沈玉霖。一面心中惴惴,一面等顾渺渺驳完,要再拿捏她。却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张市长心头一喜,话还没出口,就听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来,略带着深沉,不紧不慢地问道:“怎么回事?”


    顾氏族人没料到竟有人过来搅局,但想如今市长都偏帮自己,心有依仗,倒不畏惧。却偏偏张市长不过转头看了那人一眼就软了,开口时都带了点颤,一声督军出口,顾氏族人还没反应过来,顾渺渺已是挣脱警察的控制跑向了沈玉霖。


    那时的她尚不知沈玉霖是谁,但几年生意人直觉告诉她,这是个很厉害的人,而且,张市长也怕他。


    她就那样跑到沈玉霖跟前,男人很高,她需得很努力仰望他才能看清他的脸,难得他竟也低头看她,露出一点模糊的温柔。他那样硬朗、有权势,却愿意用温和的声调,带着一点点仿佛担心珍宝易碎的小心,安慰她:“别怕。”


    那一句别怕落在顾渺渺心上,成全她一世美梦,成了她一生心魔。


    顾渺渺看着因果簿,一时竟笑出眼泪。


    “别看了。”她说。


    苍葭一向善解人意,闻言收起因果簿,目光一寸一寸爬过顾渺渺的脸。


    “那后来的事,就由你来告诉我吧。”


    后来?顾渺渺苦笑一声。但她的确寂寞了太久,又或者是她心中的委屈太盛,盛到她的倾诉欲很快被填满了,溢出来。


    “后来我就认识了沈玉霖,他们那些军阀手眼通天,为一个民女伸张正义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族人们不敢再逼嫁我,我将父亲的嗣子送还了他的本家,自己清清静静的在锦乡镇里做着生意,只是心里装着个沈玉霖。”顾渺渺脸上的神情一时悠远极了,若细细咀嚼,便能从中窥见一丝清苦的意味。


    “他事忙,忙的也都是些我不懂的大事。我那时候只知道他很有权势,但其实并不清楚他的权势盛到何种地步。他经常来看我,有时候会给我带些上海当地的点心,有时候则是空手来的,耍赖要我请他吃饭。我们就这样寻常来往了大概半年吧,那年春节他邀我去上海,我并不想回族中过年,便同意了。”


    顾渺渺说到这,望着苍葭笑吟吟的脸,一时竟生出一丝赧然。


    苍葭以手托腮,循循善诱道:“你继续说,我有在听。”


    顾渺渺不觉心中一暖,她低头看看鞋尖,又慢慢开口道:“或许我当时就存了些心思吧,毕竟孤男寡女的。他邀约我,我竟向了没想就赴约了。我有朋友在上海,去之前给朋友拍了电报,但还等我来得及见我那朋友,他便派车接我去了他在上海的家。沈宅很大,其实他也不常在上海,他更多时候是在皖南,所以沈宅里,没有他的家人。”


    她好会讲故事,苍葭惊叹,生出一点快活的亮堂。她已经很久不见这样的女子了,身上有静默的力量,那力量是一点点滋生的,每受一点挫就坚硬一点,慢慢被雕琢成有棱角的样子。与苍葭不一样,她生而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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