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愿？”廖夫子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表情里似乎还有些诧异，
“楚怀！夫子问你话呢。”楚真低声提醒楚怀。
楚怀迷茫地点点头，身子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多谢夫子，多谢夫子！”
反倒是楚华茂惊醒后呆愣表情一转，忙换上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对着廖夫子又是作揖又是致谢。
这招和罗氏那招简直如出一辙。
说了这么半天，对方都以为楚华茂快要下跪感谢了，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提一句会把孩子送来之事。
反正在楚真看来，楚华茂的意思是……看情况！
廖夫子终于满意点头，又详细问了问楚怀会不会写三字经。
楚怀摇头，只说在村子的学堂外听其他人背诵时记下来的，本身从未看到过书本。
他还没看到这个世界的字体，不敢妄言自己认识。
这番半真半假的话掺杂在一起，更是唬得廖夫子震惊无比。
一个四岁稚儿只靠听就背下了大半本《三字经》，这是何等的聪慧才能记下。
廖夫子看向楚怀的神情更加地熠熠生辉，这下不仅希望他明年来开蒙，甚至还主动问了楚家的地址。
问完更是拉着楚怀和楚华茂问个没完。
不仅时不时抽查楚怀的背诵，还明里暗里地试探楚华茂对读书的见解。
楚真就见楚华茂不知从哪搬来了一套安家治国平天下的理论，不管夫子问什么，都是大丈夫活于世应有所为的回答。
有为指的不仅是考取功名，更重要的是为人处世，当识字明理为首先。
不止是说楚怀，他甚至还提起了对两个女儿的期许：女儿当自强。
廖夫子这一通听下来，心里甚是感叹。
有这样一个当家之人，这三个孩子都将不受世俗所限，必定皆是出类拔萃之辈。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楚家人临走时候不仅赠于楚怀一套笔墨，还送了两本书给楚真和楚灵。
就是这两本书，直到进入书铺前，都让楚真以为大启朝对于男女之间的差别没有历史书里那么严重。
书铺走上了这么走上一遭。
楚真确定了三件事，一：这个世界是用繁体，楚怀很拿手。
二：非典型的士农工商社会，士当然处于最高级，但商却不是最低级，商人也可参加科考，只是一但高榜得中，此生都不得参与生意经营。
三：大启朝的女子也以《女诫》为本，典型女子依附于男子的社会！
这么一比较，刚廖夫子的态度与这个社会的主要意识形态点都不同，从头到尾都无迂腐之感。
就在书铺伙计嘴角都快抽抽时，他们厚着脸皮终于翻完了要找的书，两姐弟闷闷不乐地垮出了门槛。
从书铺里出来的第一件事，楚真就拍着楚怀的肩头感叹：“这个廖夫子不错！”
“嗯！”楚怀也深表同意。
两人板着张脸，像是大人一样严肃交谈着。
“妹子可知这廖夫子是何许人？”
比起姐弟俩对廖夫子眼界开阔的感慨，付华英则是注意到了书铺里昂贵的书籍价格。
光是廖夫子赠与楚怀的那套笔墨，在书铺里就卖到了二两银子，更别提两姐妹得到的游记，更是价值不菲。
就这三本书一套笔墨的价格，能抵得上普通人家小半年的收入。
“我不知！”罗氏摇摇头，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个人，“咱们可以回去问村长，村长对镇上的事没有不知的。”
周四家祖上三辈就没有一人进过学堂，到她儿子这一代，家里有了闲钱，就把家里三个男孩都送进了学堂。
可半年下来，除了日日惹祸，连大字都没识得几个。
和楚家老三听了一遍就能记下相比，罗氏更是觉得心下又羞又愧。
再听付华英主动问，当下就决定要好好帮着她打听，说不得自己儿子也能跟着学点好。
她越想心头就越是热乎，接下来的所有采买，都靠罗氏带着几人在镇里穿梭。
在罗氏的强烈建议下，楚华茂买了五十斤精白米，还买了五十斤糙米，杂七杂八的东西也买了一大堆。
宠女儿的他一听楚真说想吃肉包子，还咬牙割了斤肉。
这个世界已经有了阉割技术，可猪肉的价格也同样贵。
更没有小说里买猪肉能得下水的说法，楚灵刚张嘴问了问猪大肠，摊主只说早被酒楼定下，价格跟瘦肉竟然不相上下。
这个世界……重口味的人也不少！
在街上找了架牛车后，楚华茂和楚怀拉着米面先去了牌坊处等候。
而罗氏又带着几母女东拐西拐去了一家开在一处犄角旮旯巷子里的布庄，若是没有罗氏带着，他们恐怕走断腿也找不到这地方。
楚真的两条腿又酸又涨，粗布做成的鞋底早磨破了她的脚，一直走还好，停下来再抬脚时一阵钻心疼痛就会跟着袭来。
到了布庄，她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找有没有能坐人的地方。
二十来平的铺子只有个大大的柜台，上面摆放着几匹布料的样品，后面的架子上也是布料。
只有右边靠窗的两个架子上放着些用布做的荷包香囊之类物件。
整间铺子除了到她小腿高的门槛，就没有任何一处能坐人的地方。
女掌柜听到铺子里有人说话，掀开门帘从后面走了出来，正好看到一脸苦哈哈坐在门框边上的楚真。
小姑娘满头的大汉，胖乎乎的双手使劲揉着小腿，看样子是累坏了。
“小姑娘，我这有凳子，你先拿去坐！”
掌柜没先招呼生意，反倒是从柜台下方抽出条方凳递了出去。
等楚真笑嘻嘻地接过，她才看到了双眼亮晶晶的另一个女孩子。
那女孩看年纪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可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刻不停地打量着铺子里的布料，右手食一点一点分明是在计算着什么。
“两位妹子可有相中的布料？”掌柜收回目光笑问。
付华英拉住要直接问的罗氏，心思一转抢先开口：“我想买点棉布，给孩子们做点夏衣。”
“棉布有细棉和粗棉，不知两位妹子想买哪种？”
女掌柜并没有因为两人看得是最便宜的布料就轻慢了两人，反而是不厌其烦地拿出好几种布料给两人选择。
楚灵算完布庄里颜色的种类，拉起不愿起来的楚真又转到了放香囊的架子旁。
架子最下方放着几个钱袋子和几朵灰扑扑的绒花。
那头花做工粗糙，结合处的线头都还露在外面，本是红色的绒花，竟生生掉成了暗红色。
两姐妹都还没适应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面前这朵绒花，就连楚真都觉得难看，更何况是簪娘出身的楚灵。
她看了两眼就快速放下,同时也对这个世界的审美有了最基础的认知。
“姐！”楚真突然叫住楚灵，待对方疑惑看过来，她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你就照着又俗又华丽做就对了！”
一针见血！
确实是俗艳当道，三朵以牡丹为雏形的绒花里，红色和艳粉色占据全部，剩下的梅兰也同样逃脱不开艳丽的颜色。
“饿肚子的阶段，只有先填饱肚子再想其他。”楚灵也感叹。
在赚钱与情怀面前，楚灵迅速放弃了后者，直接把目光锁定到了鲜艳的布料上。
“成衣在这边。”是布庄女掌柜的声音。
选了半天的布匹，付华英猛然想起自己根本不会做衣裳，无奈只得厚着脸皮又问起成衣。
掌柜的丝毫没有厌烦，又转身指着架子上方挂着的成衣一一介绍。
楚真算是知道为何这么偏僻位置的布庄还有人光顾生意，就冲掌柜的这个态度，可不得留住不少回头客。
给孩子们各买了一套粗布夏裳后，付华英提起了堆在墙角的碎布头。
“那个啊，妹子要的话我送你些！”女掌柜很豪爽地摆了摆手。
“掌柜的有所不知，我是想向你买那边的绸布头？”
付华英一眼就看中了另一边整齐码着的绸布碎布，不管是颜色还是质地都比这边的棉布要好看上许多。
“妹子是要做荷包？”掌柜的也清楚不少人家都喜欢买些碎布回去做荷包来换些散碎银钱，于是边捆着衣裳边顺嘴问了句。
付华英笑着摇摇头，眼神在楚灵身上一扫而过：“我们是想做些绒花。”
“这可不好卖啊！”掌柜不忍几人浪费功夫，指了指自己柜台上那几朵绒花直叹气：“你看那几朵绒花，放那好几月未动。”
“这是为何？”付华英疑惑。
“绒花样式就那几样，戴来戴去可不就烦闷。”
“那掌柜的你可就放心吧。”这点付华英很是确定，楚真也在此时心思一转，两步跑到柜台前踮起脚尖露了个头出去。
“我大姐做绒花的手艺无人能敌？”
脆生生的童音配上牛气哄哄的笃定神情，让掌柜的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那这位小姑娘倒是跟我说说怎么个无人能敌啊？”
楚真卖萌，眨巴了两下眼睛故作天真道：“做好了我们送到掌柜这里来，您满意了再买成不？”
“小姑娘真会做买卖。”掌柜笑着逗她，却并没有拒绝。
不过也正是由于孩子这番童言无忌的话，多少让掌柜的有些期待起来。
原本二十文一包的碎布更是只用五文钱就卖给了几人。
一路走楚灵一路就在盘算着要做的款式，甚至只瞟了几眼，就口头给出了几个款式。
随行的罗氏除了哑口无言，实在是找不到任何话来形容今日的见闻。
下回若是再有人说楚家是一家败家子，她定要好好呸那几人几声。
人成日躲在宅子里，想必就是忙于学习各种手艺，并不是如传言那般混吃等死。
日头逐渐偏西时，几人终于离开镇子，带着采买的东西找到了被晒得一脸生无可恋的父子俩。
启程回村。
牛车虽颠簸，双脚却不用再受皮肉之苦，楚真满意至极地半靠在米袋上，听闲下来的付华英又再度八卦起了周四家的家事。
“我今日瞧那柳氏好像并不喜妹子你啊！”付华英试探着问道。
“何止是不喜，嫂子你是不知……”
提起周家的家事，罗氏就有说不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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