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 沈绫默默收起手机。
魏许皱着眉，“她不来了？”
沈绫：“嗯。”
她回想着方才沈绫的语气，说道：“而且听起来, 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魏许点头, 他没多说什么，只在司机开着车停在面前时道：“上车。”
一路沉默，两个人一左一右坐着, 间隔大的可以再塞下两个人。
车子稳稳停在沈家别墅前。
沈绫推门下车，路过魏许那一侧门时俯下身来, “谢谢你送我回来。”
魏许没什么表情的回答道：“恩。”
沈绫也不是多话的人，简单道了谢后，就转身往里走。
车厢内再度陷入寂静。
魏许将车窗开的更大了些，傍晚的风顺势刮进来，吹起了他额前散落的几缕碎发。
别墅内开着灯，落地窗的窗帘拉的很严, 根本窥不见屋内分毫。
他盯着看了半晌, 也没发现沈柠的身影。
魏许重新升起车窗, 对前座的司机吩咐道：“走吧。”
与此同时, 沈绫换好鞋子进门。
她走进客厅，才发现沙发上居然坐了个人。
沈柠仰头靠在椅背上, 似乎是觉得头顶灯光太亮, 她右手手背轻轻盖在眼皮上。
沈绫：“姐姐你不是说有事吗？怎么回来了？”
沈柠慢吞吞地放下手, “取消了。”
顿了顿, 她又问：“魏许送你回来的？”
“是啊。”沈绫特别轻松，“虽然订婚宴我没去参加，但现在看来他也没有爸妈口中说的那么不近人情。”
“中午还让徐助理给我点了外卖，”沈绫摸摸下巴, “这个姐夫还挺不错的嘛，姐姐你……”
话音未落，沈柠便“腾”的站起身。
“累了一天了你快去吃饭吧。”
沈柠快步往楼上走，“我先回房间了。”
她的步伐迈得很急，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般。
沈绫还想问她今晚不打算吃饭了吗，话还没出口，便被“砰”一声关上的门堵了回去。
接连几天都是如此。
早上出门时房门紧闭，下班后也不见她出来过。
沈绫私底下询问了家里的阿姨，才知道沈柠每天都是等自己出门后才出来，又在她下班前回到房间。
躲避的意思太明显了。
沈绫找不到机会询问她，便只能去找魏许。
午休时间，总裁办只剩下她一个人。
沈绫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听到答复后才进去。
魏许手里握着支钢笔，头都不抬便问，“有事？”
沈绫清了清嗓子，斟酌片刻，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和我姐姐吵架了？”
女孩温和的嗓音响在耳边，魏许这才发现，进来的不是徐正而是沈柠。
魏许：“你在说什么？”
“姐姐这两天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她也曾想过是不是哪里惹了沈柠不快，但沈柠那样直来直往的性子，受了委屈绝不会忍着。
沈绫试探着问：“所以，你们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小矛盾？”
矛盾当然是没有的。
事实上自那天早上见过一次后，接下来几天，魏许都没有再见过沈柠。
连网络上的聊天也没有。
而近期一项重要的投资也走到了尾声，他每天忙的脚不沾地，连午饭都是在办公室解决，自然没有心情去思考别的。
魏许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
沈柠见状，自觉地关门出去，室内又只剩下魏许一人。
魏许拿出手机，点开沈柠的朋友圈。
最近的一条，还是毕业典礼那天晚上发的。
配文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毕业】。
下面配了9张图。
有亲人，有朋友，还有他。
最中间的那张是沈柠自己的自拍。
她穿着简单的T恤，托腮笑的明艳又可爱，颈间闪着光的钻石项链为她更添几分颜色。
魏许摁下保存键时，徐正正好打了内线进来。
魏许：“什么事？”
徐正：“郑老让我问问您今晚有没有空，他在揽月居定了位置。”
郑老便是那天和他一起颁奖的宛大校长。
他和老爷子有点交情，这次和学校的合作也是他牵的头。
魏许：“安排下去吧。”
片刻，他又补充，“把沈绫也带上。”-
夜晚，揽月居二楼包厢。
魏许来时，里头已经坐了不少人。
包厢宽敞，入目便是呈L型摆放的沙发，茶几上的花娇艳欲滴，侍者安静地立在一旁。
再往里，便是自带旋转盘的木制圆桌。
郑老招呼着，“来了？”
他往圆桌那儿走，“就等你了。”
魏许在他身边坐下，徐正和沈绫则被安排到了另一头。
有人笑着打趣，“徐助理这是失宠了？怎么魏总今天还多带了个女助理？”
徐正笑了声，“新来的兼职生，她也……”
“——这不是杨老头那宝贝学生？”
徐正话音未落，便被人截去话头，“是叫沈柠吧？”
沈绫也跟着笑了，“沈柠是我姐姐，我叫沈绫。”
“对嘛，是叫沈柠没错……”
沈绫从前也出席过这种场合，自然懂得怎么应付。
这位领导的普通话虽然不太好，但人还算随和，没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很快就换了话题。
桌子另一头聊的火热，魏许这边，也有人看准时机一点点切入主题。
侍者为魏许斟上红酒，透明的高脚杯里，红色的酒液轻轻摇晃。
魏许指节很长，慢条斯理的执起酒杯喝了一口，薄唇被液体浸湿，灯光下冷淡的眉眼更显疏离。
启明集团从前是做房地产的，自老爷子那辈起业务逐渐扩大，到魏许手上，几乎如今的热门产业都有启明一席之地。
这次合作的方向，便是近年来新兴的生物医疗。
宛大作为国内顶尖学府，高端人才自然不在少数，一方出钱，一方出力，这才有了这场合作。
但魏许到底是个商人，最擅长利益最大化，三言两语间，便把在座几位逼得不断让利。
“来魏总。”有人见缝插针地递上支烟，“我给您点上。”
“不用。”
魏许抬手挡住，“在戒了。”
他无意解释过多，桌上的人也暗自交换了眼神，主动替他斟满酒杯。
“那您尝尝这酒，我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
饭局一直进行到晚上九点。
夜色深沉，谈判也已接近尾声。
在场不少人都喝红了脸，而魏许有徐正挡酒，几番下来，连气息都不曾乱过。
他偏过头和郑老说了几句，而后站起身，打算先行离开。
“别走啊魏总，我后面还订了包厢呢。”
先前认出沈绫的人显然喝上了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居然还想去拉魏许。
徐正眼疾手快地挡下，不动声色地把人推回原位，“陈先生，您喝多了。”
男人顺势瘫倒，眼睛却又越过徐正看向他身后的沈绫。
“沈、沈柠，上次在学校，魏许还问我你是谁。”
“怎么和他订婚的，又变成沈绫了……”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话都没说完就醉得睡了过去。
在场的都是人精，男人这话虽说的没头没尾，但仔细一品，不难发现其中的端倪。
自以为发现了什么豪门秘辛的众人神色慌张，连忙找补，“不好意思啊魏总，陈齐他酒量不太好，胡言乱语的您也别太当真。”
魏许没说话。
他眸色很深，从陈齐说完那些话后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表情凝重，像是发现了什么。
“魏总？”
有人小心翼翼地喊他。
魏许回过神，漠然地颌首，“嗯。”
他当然不至于和这些人计较，只是方才陈齐的话，将他长久以来的疑虑消除，那些他曾觉得奇怪却无法找到源头的困惑，在这一刻，都被突然解除。
……
两个月前，魏许去过宛大一趟。
当时接待他的就是陈齐。
他们路过某栋教学楼时，里面正好出来几个抱着书的学生。
从魏许的角度，只能看见她们的背影，但说话声却清晰的传入耳里。
只是几句话，魏许就听出，那是和音频中一模一样的嗓音。
于是他问了陈齐。
陈齐说，她叫沈柠。
……
魏许抬手松开了领带。
夜晚气温依然高，吹来的风裹挟着热气，并不凉爽，反而更添烦躁。
方才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徐正，跟在魏许身边这么久，他早就学会了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此刻神色如常地问魏许接下来的安排。
魏许：“先送她回去。”
沈绫：“不用了。”
她手里拿着电话，往后退了两步，“有人来接我。”
话音落下，身后阴影处走出一个人。
魏许眯了眯眼，依稀辨认出这人似乎是那天在餐厅见到的男人。
他收回视线，点了点头，而后弯腰坐进车子。
并肩走在一起的两道人影逐渐变小，直到消失不见。
魏许轻轻闭上眼，陈齐刚才的话又闪过脑海。
看起来，这是一个因普通话不好而造成的误会。
但实际上，沈柠欺骗了他，却没有要告诉他真相的想法。
魏许最讨厌欺骗，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欺骗永远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
但这一刻，他并没有想象中的生气，相反，他的内心异常平静，反而只有得知真相的坦然。
恰好红灯，前座的徐正回过头来。
“魏总，回公寓吗？”
魏许睁开眼，窗外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色彩。
半晌，他才开口：“去沈家。”
车内很安静，回荡着轻柔舒缓的钢琴曲。
车窗降了一半，往外望去，正好能看见沈家亮着灯的客厅。
手机屏幕亮起，页面上显示着沈柠的朋友圈自拍。
指尖轻轻滑过屏幕，一下又一下，停留的位置正好在她下颌处，看上去，像是在揉她的脸。
魏许摁着额角，倾身从前座拿过盒烟，抽出一支点燃。
他好几天没有抽过了。
一开始是因为工作压力大，失眠症又长久困扰着他，只有尼古丁才能带来片刻的放松。
但那次，看见沈柠皱着眉咳嗽的模样，魏许第一次萌生出了戒烟的想法。
他从来不是个会轻易改变自己的人，可沈柠一句话没说，他就已经自动隔离了所有让她不喜的东西。
魏许又想起毕业典礼那天，他送给沈柠的项链。
小姑娘开心的笑眼又浮现在眼前，魏许仿佛听见了她清脆的嗓音。
——“那你帮我戴上！”
他唇角不自觉上扬了些。
轻柔的歌声顺着窗户飘进来。
沈柠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另一头。
她穿着柔软的家居服，黑色长发被扎成丸子头，怀里抱着几个快递盒，露出的小腿纤长笔直。
她看上去心情不错，嘴里哼着的钢琴曲也很欢快。
总之，并不像沈绫口中说的那样低落。
魏许推开车门下车。
关门的声响并不大，但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明显。
沈柠被吓了一跳，肩膀小幅度地缩起，嘴里哼着的曲子也猛地断掉。
她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但回去的脚步仍加快了许多。
进门前，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嗓音。
“沈柠。”
沈柠下意识回过头。
脚步声响起，男人高大的身影一步步出现在她视线内。
沈柠喃喃，“你怎么在这儿？”
魏许盯着她，声音低到像是气音，“我怎么在这儿？”
他忽地笑了。
“因为……想见你啊。”
最后四个字含在唇齿间，模糊不清，静静的飘散在风中。
沈柠慌忙地躲开他的目光，低着头看向地面，“你是来找沈绫的吗？她还没回家。”
魏许：“不是。”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只要他想，一伸手就能触到沈柠的发顶。
“这几天不开心？”
沈柠下意识抬头，似乎是对他的话感到惊讶，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沈柠又匆忙找补，“也、也没有。”
她躲避的姿态很明显，眼睛像钉在了地上似的，连抬头看魏许一眼都不愿意。
魏许拧眉，眸色也沉了不少。
许是察觉到气氛不太对，沈柠缓缓抬起头。
她看着魏许，扣在快递盒上的手指不自觉用力，许久，才小声吐出一句，“你身上，有酒味。”
还有点点尼古丁的味道，二者混杂在一起，本该是沈柠最厌恶的，但此刻闻起来，却并不让她讨厌。
“嗯。”魏许眉眼舒展开来，“今晚有个应酬。”
“你……”
“我有点累了，喝了酒你就快点回家吧！”
沈柠：“记得喝点醒酒汤，再见！”
话音落下，她急急忙忙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冲进家门。
她走的很急，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魏许站在原地看着，唇角慢慢慢慢往上。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朦胧情感，在这一刻，突然清晰起来。
魏许想，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对人好，怎么会一下机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见面，怎么会送五百万一条，还有着那样暧昧含义的项链。
喜欢？
他低声喃喃，觉得这两个字眼，人生中第一次，和他扯上了关系-
翌日，沈柠一大早就醒了。
她毫无形象的呈大字型瘫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脑海中又闪过昨晚的场景。
魏许说他不是来找沈绫的，那就是来找她的？
可是，为什么呢？
沈柠想不明白，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坐起身去浴室洗漱。
出来时，正好听见楼下汽车驶离的声音，沈柠收拾了下，也出门去了店里。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练习曲目，每天要在琴房里待八小时以上，指尖都磨的破了皮。
不停歇的练习到下午，一直到江雨落过来敲门，沈柠才惊觉——
居然下午五点了！
江雨落无奈地走进来，拉着沈柠往外走，“这都第几次了，老板你这么练下去身体迟早要撑不住的呀！”
沈柠乖乖地点头。
这样确实对身体不太好。
她一投入就容易忽略时间，期间肚子虽然响过几声，但都被她下意识略过。
大厅内飘来食物的香气，沈柠深深吸了吸鼻子，终于感觉到了饥饿。
沈柠迫不及待地坐下，舀起一勺白米饭嗷呜一口吞下。
将近十个小时没有进食，她再也顾不得所谓的大小姐仪态，一口一口吃的飞快。
勉强填饱肚子后，沈柠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
她拿出手机翻看朋友圈，刷了一会儿后正准备退出，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魏许：【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
沈柠：“咳咳！”
她捂着胸口止不住地咳嗽，脸都胀的通红。
江雨落凑过来，“老板你怎么了？”
余光瞥见她的视线要往手机屏幕上扫，沈柠蓦地收回手，将手机反扣到自己胸前。
“没、咳咳，”沈柠清了清嗓子，“没事。”
“你替我倒杯水过来。”
江雨落听话地去了。
沈柠这才拿起手机，把这句话又看了几遍。
魏许，主动，约她吃饭？
沈柠眉头皱紧。
会不会是他发错了？
她盯着屏幕等了两分钟，眼睛都快把手机盯穿了，也没见魏许把这条消息撤回。
沈柠：“……”
真是来约她的？
可他现在不该和沈绫打得火热吗？
江雨落拿着水杯过来，见沈柠盯着手机发呆，忍不住问：“老板你不吃了吗？”
沈柠抿着唇，摸着下巴沉吟半晌，说道：“你过来。”
她指着屏幕上魏许发过来的那句话，问：“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江雨落：“这不就是要约你吗老板！”
她疑惑地拧眉，而后伸手摸上沈柠的额头，“没发烧啊。”
沈柠拍开她的手，“你干嘛！”
“老板你不会是练琴练傻了吧。”江雨落喃喃，“意思这么明显都看不懂了……”
沈柠要被她气死了。
她烦躁地挥挥手，让江雨落离自己远点。
江雨落当做没看到，“魏许不是老板你的未婚夫吗，他约你吃饭怎么还要犹豫？”
没等沈柠回答，她又捧着脸开始幻想，“那他待会儿会来接你吗？哇我还没见过现实生活中的霸道总裁呢！听施奈姐说他可帅了，诶老板……”
话没说完，沈柠已经受不了的往外走。
她板着脸，自以为很凶的放着狠话，“你再说，我就扣你工资！”
江雨落当即闭了嘴。
与此同时，培训中心的玻璃门被人推开，前两天刚挂上的小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人齐刷刷往后望去。
来人穿着简单的黑T牛仔裤，脸上戴着黑色口罩，露出来的眉眼精致。
江雨落迎上去，“您好，是来报名的吗？”
“不是。”男生嗓音清润，目光直直投向沈柠，“我找你们老板。”
似乎是觉得室内太闷，男生抬手将口罩摘下。
江雨落瞬间睁大了眼，话都说不利索了，“纪、纪澜！！”
纪澜笑的很温柔，“是我。”
江雨落急急忙忙跑到沈柠身边，抓着她的手臂不住摇晃，“老板，是、是、是……”
沈柠看了眼她这副没出息的蠢样，嫌弃的伸手戳她的脑袋。
“找我什么事？”
她又坐回方才的位置，目不转睛地看着纪澜。
照片中见到的那头张扬蓝发被染成了黑色，柔顺的搭在额前。
脱下性感的舞台服装，纪澜此刻连妆都没化，五官清俊，看起来像活力阳光的邻家哥哥。
“之前剧组私信过你，但是被拒绝了。”
纪澜一字一句道：“我觉得那样不够真诚，所以想当面问问你。”
“沈小姐。”纪澜眼尾上扬，天生的深情眼看谁都像饱含爱意，“你可以做我的钢琴老师吗？”
沈柠默默移开了眼。
桌下的手被人轻轻抓住，悄悄挤过来的江雨落低头无声尖叫。
这是什么！人间蛊王！！
难怪他能做.爱豆，一句简单的问句，愣是被他说出了要求婚的气势。
沈柠也被小小的迷惑了下，原本要拒绝的话在嘴里转了个弯，说出口时，又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怎么会想到找我呢？”
纪澜低垂眼眸，视线随意落在某一处，缓缓说道：“因为看到了那条短视频。”
“技术在我这种外行人看来是无可挑剔的，不过更吸引我的，还是你的气质。”
“那种全身心投入，抛却一切杂念的专注，真的很吸引人。”
“而且，”纪澜顿了顿，有些俏皮的吐出一句，“我是颜控。”
不得不说，纪澜的嘴皮子是真好。
短短几句话，却能每一个字都夸到沈柠的点上，并且捧的清新不做作，一点都不让人讨厌。
沈柠嘴角微微上扬，片刻，又克制的往下压。
虽然纪澜夸的很到位，但她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
怎么能因为几句夸奖就飘了呢！
沈柠高贵冷艳地昂起脑袋，双手环抱在胸前，装作勉强的从嘴里挤出一句“嗯。”
纪澜从她的态度里摸到了一丝机会，眼眸亮了亮，打算继续往下说。
可话还没出口，耳边又响起与方才如出一辙的风铃声。
他顺势望去，却看见了一张矜贵冷漠的脸。
男人忽视了他，目光直直看向身后的沈柠。
“怎么不回信息？”
22. 第 22 章 坏坏
沈柠呼吸滞了一瞬, 她看着魏许面无表情的脸，心里蓦地生出些愧疚来。
沈柠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问道：“你怎么来了？”
魏许又重复了遍刚才的话, “你没回信息。”
妈呀！
她怎么从魏许语气里听出了些委屈呢！
而且……
这怎么那么像捉奸现场呐！
魏许是迟迟等不到妻子回复的可怜丈夫, 而她则是色.欲熏心被其他男人迷惑的坏坏妻子……
沈柠抖抖肩膀，被自己的脑补恶心到了。
她揪着手指，吞吞吐吐地回道：“刚才在忙, 没、没看见。”
魏许垂眸，眼睛从她移到了纪澜身上。
纪澜条件反射地露出抹笑, 魏许淡淡收回视线，自顾自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十分大方地说道：“你们先聊。”
沈柠：“……”
你这样盯着我还怎么聊啊！
她尴尬的笑了笑，愣是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
江雨落凑在她身边，激动的人都快上天了。
她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老板这就是你未婚夫吗好帅啊啊啊啊！他一直在看你诶, 呜呜呜眼神好深情这就是当代豪门文学吗？”
沈柠咬牙切齿, “闭嘴！”
江雨落缩了缩脑袋, 片刻又小小声地补充一句：“这场面好像火葬场哦……”
沈柠“砰”地一声把水杯放下, 眼神很危险。
江雨落低着脑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纪澜弯着唇角, 问：“所以, 沈小姐你能做我这段时间的钢琴老师吗？”
沈柠没回答, 反而是向魏许那儿看去。
视线在空中交汇。
魏许的目光很专注, 眸色深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手臂随意的搭在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
沈柠抿了抿唇，“我考虑考虑。”
纪澜也不着急, 慢悠悠的拿出手机，递到沈柠面前，“那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吧。”
他全程态度都非常自然，既不显得过于迫切，也不让人觉得轻浮。
沈柠：“好。”
加上好友后，纪澜站起身，他又戴上了口罩，因此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那我先走了，希望可以早些得到你的答复。”
说这话时，他眼眸温柔地弯着，“过几天我有场演出，有空的话你可以来看看。”
沈柠点头。
纪澜的身影消失在街上的人潮中，她怔怔望着窗外，连魏许什么时候过来的都不知道。
“人都走了，”魏许插着兜，嗓音沉静，“还看。”
沈柠回过神，“不是，我在想事情。”
魏许不置可否。
安静了两秒，他又开口，“我订了餐厅，去吃饭？”
沈柠下意识拒绝，“不了吧……”
她视线慌乱的飘着，突然指了指旁边没收起来的外卖盒，“我刚刚才吃过。”
魏许瞥了眼旁边吃了一小半的饭菜，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而且我最近挺忙的，等一下还要继续练琴呢，你要不……”
话还没说完，便被魏许沉声打断。
“沈柠，你在躲我？”
沈柠心跳漏了一拍。
魏许这男人怎么这么敏锐啊！
她愣了两秒，魏许又接着问道：“为什么？”
沈柠心情越发忐忑。
可真要说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原因，只不过是她发现自己的情感有些超出控制了，便想要离魏许和沈绫远一点。
现在被魏许这么一问，沈柠莫名觉得心虚，但嘴上仍强硬的回复：“哪有什么为什么，我又没有在躲你！”
魏许深深看了她两眼，低声喃喃：“没有？”
他忽地笑了，“那最好。”
沈柠被他这笑晃了下，反应过来时，魏许已经到了门边。
“既然没躲我，那就走吧。”
沈柠：？？
中圈套了！
“我开了一下午会，中午只吃了几口饭，到现在连水都没喝过一口。”
魏许一字一顿道：“而且，明天是爷爷生日，你不去吗？”
沈柠不说话了。
她垂着眸子，低头思考了半晌，过了很久，才小声说了句，“那你要不要，先喝点水？”
余光瞥见旁边放着的玻璃杯，沈柠没多想，把它往前推了推。
魏许：“好。”
他走过来，抬手拿起水杯，沈柠顺着他的动作往上看，触及某一点时，目光猛地一滞。
“等……”
话没说完，魏许的唇已经印上杯壁，喉结滚动，还剩大半杯的水顷刻间消失。
沈柠默默闭上了嘴。
然而她的视线仍粘在那一处。
透明的玻璃杯上，一抹浅淡的红印在杯沿，那是她刚刚喝水时不小心粘上的口红印子。
魏许放下杯子，薄唇被水浸得湿润。
“走吧。”
沈柠慢了半拍，“哦，好。”
她清了清嗓子，视线状似不经意的扫过魏许的唇，又飞快的移开。
“你等我一下，我的包还在里面。”
魏许：“好。”
沈柠飞快蹿进了琴房，魏许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笑意渐深。
玻璃杯就放在他手边，魏许垂下眸，慢条斯理地抬手，指腹擦过那抹红印。
力道被放的很轻，就好像，是在触摸某种极其柔软的东西-
沈柠原本以为，魏许说的餐厅又会是那种上菜程序繁杂的西餐厅，但没想到，这次带她来的居然是家毫不起眼的面馆。
大概是察觉到了沈柠的疑问，魏许放慢脚步，和她解释起来。
“这家店开了很多年了，只不过老板开店全凭心情，来之前都要预约。”
沈柠点点头。
这家店的外表毫不起眼，走进门，里头的装修却很怀旧，桌椅全是用木头做成的，上面的一沟一壑都极有年代感。
沈柠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心里难免好奇，但她仍克制着自己不四处打量，只细细观察着眼前的地方。
这里没有包厢，所有人都只能坐在大堂。四周传来的交谈声近的仿佛就在耳边，却并不让人讨厌。
反而有种充满生活气息的温馨。
魏许脱下身上的西装，拿过放在桌角的菜单，问：“想吃什么？”
沈柠并不饿，但考虑到是陪魏许，还是点了份小碗的馄饨。
“你很经常来吗？”
沈柠问这句话时，魏许正往上一点一点折着袖口，闻言，很轻的笑了下，“高中时常来。”
“工作后，这还是第一次。”
沈柠：“这样啊。”
她想起了自己的高中生活，循规蹈矩，按部就班，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周末再和塑料小姐妹们去网红店打卡。
那些她曾以为很有趣的事情，在这一刻，好像都失去了应有的色彩。
沈柠突然很想了解魏许的学生时代，不是从他人口中得知，而是由他来亲口诉说。
沈柠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
魏许正擦拭着桌上的碗筷，听她这么说，似乎是一下子被扯进了多年前的回忆中。
“那次打了架，虽然在学校没有被罚，但回家后，爷爷让我跪了很久的祠堂。”
“膝盖都肿了，但我第二天照样去上学，晚上还能和戚辰霍辞一起翻墙去网吧。”
“网吧？”
魏许颌首，“那种开在学校旁边的小黑网吧，给钱就能进。”
果然，亲口听当事人说就是不一样。
明明魏许只是在简单的叙述，但沈柠好像也跟着他回到了学生时代一样。
恍惚间，她仿佛真的见到了那个眉眼青涩的少年，面无表情的坐在网吧机子前，冷冷地移动鼠标。
沈柠脑补的过于投入，以至于服务生靠近时都没反应过来——
只见一位穿着黑背心，浑身肌肉虬结的彪形大汉端着餐盘过来。
他力气很大，放下时碗里的汤水都洒出来了一些。
沈柠看的目瞪口呆，一时间都忘了收回视线。
直到这位彪形大汉离开时无波无澜的瞅了她一眼，沈柠才怂怂地低下头。
呜呜呜好可怕！看着好像电影里无恶不作的黑涩.会大佬！！
沈柠被那一眼吓得不行，缩着肩膀坐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心里又开始指责魏许：都怪他要带自己来这里！她以后要是被黑涩.会盯上怎么办啊啊啊！！
短短几秒间，沈柠已经想到了不下十种死法，包括但不限于毁容绑架等等。
就在她思考着要不要给自己找十个同样魁梧的保镖时，魏许“砰”的一声将小馄饨放到她面前。
声音淡淡地解释：“不用害怕，他是警察，只不过长的凶了点。”
沈柠：？？
我保镖都快找好了你跟我说这些？
她尴尬的“哦”了一声，想吃口小馄饨压压惊。
“——怎么这么多香菜！”
沈柠丢下筷子，不爽地抱怨道。
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香菜！！
魏许动作一顿，“不喜欢吃香菜？”
沈柠双手环抱在胸前，板着脸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
她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更白，明明是很不耐烦的神色，可魏许却莫名觉得可爱。
他轻轻地呵笑了声，在沈柠要爆发的前夕，任劳任怨地捧过那碗撒了香菜的小馄饨，一点一点地挑出来。
男人敛着眉眼，神情是和往常不同的耐心专注，执筷的手修长，骨节分明，又温暖有力，是沈柠想象中，最完美的男友手。
沈柠静静地看着，呼吸都不自觉放轻许多。
耳边客人的说话声渐渐远去，全世界都安静到——
只能听见她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23. 第 23 章 投怀送抱
“好了。”
魏许放下筷子, 把碗又推回到沈柠面前。
沈柠愣愣的，缓了半晌才拿起勺子舀了一口。
这家店的老板大约是个香菜爱好者，一碗小馄饨上飘着满满一层香菜, 即便魏许仔仔细细地全部挑光, 但汤里也已经被浸入了味道。
沈柠只小小咬了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悄悄掀起眼皮看了魏许几眼，觉得今晚这男人真是温柔的有些过分了。
沈柠又最擅长得寸进尺, 魏许这样予取予求的态度大大助长了她的气焰。
沈柠“啪”的一声撂下勺子，很娇气地说：“好难吃！”
“一股香菜味！”
魏许抬起头看她, “味道很重？”
沈柠靠在椅背上，重重点头，“嗯！”
“那不吃了。”魏许道：“重新点一份好不好？”
好不好三个字被放的很轻，加上魏许略带沙哑的嗓音，暧昧的像是情人间的亲密呢喃。
沈柠被苏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话都不会说了, 只知道顺从地点头。
等待下一盘小馄饨上来的空隙, 沈柠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不经意间抬眼时, 瞧见魏许手边的牛肉面也一口未动。
“你怎么不吃啊？”
沈柠伸手摸了下碗壁，温温热热的, 已经不烫了。
“再不吃都要坨啦。”
魏许：“嗯, 马上吃。”
话是这么说, 但他仍然没有要吃的意思, 等到沈柠的那份小馄饨上来时，才不疾不徐地吃起来。
说起来，这家店的味道还挺不错，小馄饨看着个头不大, 但各个皮薄馅足，没了浓烈的香菜味遮挡，汤底更是鲜香十足。
沈柠原本只打算意思意思吃几个，到最后，都差点把汤底喝光。
出门时，肚子都鼓出了一片小小的弧度。
还好今天穿的宽松，但沈柠仍然很有包袱的一路缩着肚子。
夜风微凉，吹得她额角发丝凌乱。
正好不远处就是家商场，沈柠便提议走路过去顺便消消食。
路边灯光下，两道人影靠的极近，沈柠背着手，一蹦一跳地。
“爷爷喜欢什么呀？”
虽说老人家喜欢的东西就那些，但沈柠觉得，还是事先打听清楚喜好比较保险。
魏许淡淡的，“你去他就很开心了。”
沈柠撇撇嘴，小声嘟囔：“还没三十呢怎么这么官方！”
感受到魏许投过来的视线，沈柠连忙改口：“礼物是心意！心意你懂不懂！”
说到这儿，沈柠就气不打一处来，“爷爷明天生日你今天才告诉我，就是存心要看我出丑的吧！”
魏许嗤笑，“又是我的错了？”
沈柠顿了顿，随即更大声的反驳回去，“就怪你！”
怕魏许又扯些有的没的，沈柠昂起脑袋，很大度的说：“算了，我就不怪你了。”
“不怪我了？”魏许低低重复，片刻，笑声从唇边溢出：“嗯，谢谢老板。”
这两个字眼仿佛被他含在唇齿间了似的，说出口时，莫名让沈柠觉得害臊。
不过她面上不露分毫，看上去仍趾高气扬的，连踏进商场的脚步都分毫未乱。
这座商场是近两年新建起来的，里面的店铺涵盖范围也很广，从世界知名的大牌到风格独特的小众，选择十分多样。
沈柠从一楼逛到二楼，又从二楼逛到三楼，终于找到了符合老爷子那个年龄段的店铺。
沈柠回过头冲魏许招手，“快点过来！”
魏许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着，一边走，还一边扭头观察着四周，看上去就像领导视察一样。
沈柠狐疑地看着他，试探地问：“这座商场，不会也是你的吧？”
魏许徐徐收回视线，语调特别漫不经心，“也不算。”
“有投资而已。”
沈柠：“……”
您还真是家大业大呢。
沈柠扭头走进店里，对着迎上来的店员问：“有没有适合七八十岁老人家穿的衣服？”
店员微笑着：“是给家里长辈买吗？那我推荐这一系列的唐装。”
店铺靠里的一间壁橱上，挂着一件暗红底色的唐装。
它和市面上见到的款式不大一样，设计比较新颖，不像那些一样看起来古板，并且料子触感很好，上面的每一处走线都很精致。
店员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牵起一角给沈柠展示。
“包括袖口都做了独特的刺绣，整个宛城仅此一件。”
店员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小心，“因此价格也有些昂贵……”
沈柠“嗯”了一声，没说什么，而是把站在不远处无所事事的魏许叫了过来。
“你觉得这件怎么样？爷爷穿起来应该很好看，而且显年轻。”
魏许：“你决定就好。”
沈柠让店员把衣服拿下来。
她拎起衣架，放在魏许胸前比了比，满意地点头。
“嗯，应该差不多。”
沈柠把衣服递给身后的店员，“包起来吧。”
店员受宠若惊地接过，表情满是不敢相信。
天知道这件衣服在店里挂了多久，因为高达六位数的价格一直卖不出去，现在终于有人买了！
她打包的手都战战兢兢的，唯恐一个不小心把衣服上的线给勾破。
沈柠：“不用急，慢慢来。”
大概每个奢侈品店的店员都进修过语言吧，在等待的空隙，这位店员把沈柠从头夸到了脚，从她今天的发型开始，一直夸到了她早上出门随手拿的一双帆布鞋。
——这双价格不超过两千块的鞋，在她嘴里瞬间身价倍增，有那么一会儿连沈柠自己都以为这双鞋是她在哪位设计师那里买的高级定制款。
这还不够。
她夸完了沈柠，又把目标转移到魏许身上。
一会儿说这位先生好帅，一会儿又说先生小姐好般配。
沈柠：“等等。”
夸人就算了怎么还带误会别人关系的。
她和魏许只是表！面！未！婚！夫！妻！
沈柠刚想澄清，视线范围内突然伸出一双指骨修长的手。
并且食指和中指指腹间还夹着一张黑色的卡。
店员正要接过，被沈柠眼疾手快地拦下。
“你干嘛？”沈柠警惕地看着魏许，“这是我要买给爷爷的！”
“我”那个字还被沈柠刻意咬重。
她扣住魏许的手往回推，表情非常严肃。
魏许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柠。
小姑娘掌心柔软，手掌虚虚的搭在他手背上，力道不大，微一使力就能挣脱。
但魏许还是顺从地被她推回了手。
沈柠又从自己的小包里抽出一张卡，“喏，刷我的。”
店员观察了下魏许的神色，谨慎地接过，“都是一家人嘛，谁付都一样的……”
沈柠看着她刷卡，没仔细听她说了什么。
反倒是魏许，好似被这句话中的某个字给取悦到了，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付完款，魏许拎着袋子走出店铺。
沈柠后他一步出来，视线漫无目的的乱飘。
下一秒，却猛地滞住。
沈柠拉住魏许的手腕，把他重新扯回店里。
店外的过道上，沈绫和祁炀肩并肩走来。
他们姿态亲密，时不时凑在一起交谈，看上去……像是热恋中的小情侣？
沈柠目瞪口呆。
警报！警报！
沈柠立刻转过身，双手交叠在一起试图挡住魏许的视线。
但她身高不够，要踮起脚才能完全挡住，沈柠又转的急，脚下一个不稳，就要往前扑去。
魏许动作迅速地揽住她的腰，手臂一用力，就把人稳稳护在了怀里。
女孩身上的甜香萦绕在鼻尖，魏许眸色暗了暗，垂眸盯着沈柠惊诧的脸。
他忽然勾起唇角，嗓音里带了些许玩世不恭。
“投怀送抱？”
24. 第 24 章 官配
“你、你别胡说！”沈柠撑着他的手站起来, 慌慌张张地拉远了距离，“我是没站稳。”
说着，她又匆匆回头看了眼, 而后推着魏许的手臂往里走, “哎呀我们再逛逛，万一……”
魏许纹丝不动。
沈柠又用了些力，他却连脚步都没移开分毫。
沈柠：“你干嘛！”
魏许低下头, 一语中的，“你不想让我看到什么？”
没等沈柠说话, 魏许又慢悠悠地接道：“是沈绫吗？她旁边那个，是男朋友？”
沈柠一口气梗在胸口，差点把自己憋死。
半晌，她破罐子破摔地收回手，嗓音故意压的很沉，“你看到了怎么不告诉我？”
魏许没说话, 但沈柠分明从他眼里看出了“哦我就是爱看你忙前忙后被蒙在鼓里的蠢样”的意思。
沈柠扭头就走, 脚下的地板被她踩的砰砰响。
魏许眼疾手快的揽住, 嗓音含笑, “没有故意骗你，刚刚才看到的。”
沈柠狐疑地打量他两眼, 仍然高傲的不说话。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 脑袋往另一侧偏着, 板着脸表情冷漠, 十足十的娇蛮大小姐模样。
可落在魏许眼里，却平白多了几分娇憨。
他静静看着，目光落到她莹白的侧脸上，眼底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而沈柠等了半晌都没听见魏许低声下气哄她的声音, 终于忍不住小幅度转过脑袋。
却猝不及防撞进他深邃的目光。
男人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维持了这个姿势不知道多久。
沈柠反问：“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魏许忽地一笑，嘴里吐出足以让听见的人震惊一年的夸奖。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今天特别漂亮。”
特别这两个字眼大大取悦了沈柠，她轻哼一声，状似不经意地捋起耳后碎发，露出精致白皙的侧脸。
“那当然。”
话音落下，她又往门外看了眼。
沈绫和祁炀已经逐渐远去，但背影看上去仍然亲密。
沈柠冷不丁问道：“你没什么感觉吗？”
魏许：“什么？”
“看到沈绫和祁炀在一起，你不生气？”
魏许看上去很无奈，“我为什么要生气？”
沈柠：“……”
因为你们俩是官配啊！！
下一秒，魏许话锋突地一转，“你真的加了那小明星的联系方式？”
话题转变的太快，沈柠有点懵，呐呐地回道：“是啊。”
魏许眉间褶皱加深，“那你也准备去看他的演出？”
沈柠抬起头，直直望进魏许黑沉的眼。
他面无表情，神色与以往并无不同，只有沈柠才能看到，他眼睫轻颤，看似平静的面容被撕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
沈柠怔怔地望着他，眼尾发红，垂在身侧的手紧握。
唇瓣抿起又张开，原本要说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出口时，便成了截然不同的意思，“嗯，想去看看。”-
回程的路上，车厢静谧到只能听见空调运作的轻微声响。
自沈柠那句话出口后，两人之间就好似陷入了冷战，大半个小时都没有一句交谈。
车子停在门口，沈柠目不斜视，干脆利落地撂下一句“谢谢”后，便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
走到一半，沈柠又稍稍停下脚步，扭头往后看了眼。
黑色的宾利停在夜色中，车窗漆黑，瞧不见里面分毫。
沈柠闭了闭眼，怅然若失地收回视线，回程的脚步不再停顿。
临近九点，家里的灯都是开着的。
客厅灯火通明，程芸和沈毕松在沙发上说着话。
沈柠过去打了声招呼后上楼洗漱。
房间里弥漫着氤氲的雾气，柠檬味的淡淡清香漂浮在空气中。
沈柠擦着头发，正准备找出吹风机吹干，房门陡然被人敲响。
“进。”
沈绫拿着叠水果进来，眉眼低垂，姿态又有了点从前的小心翼翼，“姐姐，妈让我给你拿点水果。”
沈柠神色如常，朝旁边的桌子抬了抬下巴，“放那儿吧。”
沈绫点头，放好后，转身直勾勾盯着沈柠。
她深呼吸了口气，下定决心一般，慎重地问：“姐姐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沈柠一脸懵，“没有啊。”
沈绫连珠炮似的吐出一长串质问：“那你这几天为什么一直躲我，我都问过阿姨了你每次都在我走之后才出门晚上吃饭也不跟我一起，你肯定是生我气了！”
说到后面，沈绫的语气里都隐隐带了些哭腔。
都说双胞胎之间有着特殊的心灵感应，她们俩虽是异卵，但此时此刻，沈柠好像真的感受到了沈绫的无助。
她放下吹风，站到沈绫面前，桃花眼直视着她，“不好意思，这几天在想一些事情，不是故意躲着你的。”
“你已经很乖啦，没有哪里做的不好，也没有哪里惹我生气，是我自己的问题。”
沈绫吸了吸鼻子，“真的吗？”
“嗯。”沈柠心里涌上许多愧疚，神情也是难得一见的柔和。
沈绫脾气一向好，听沈柠这么说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亲亲密密地拉着她说话。
“对了，妈让我告诉你，明晚咱们要去参加魏老爷子的生日宴，上次订婚宴我没来得及参加，这次可要好好看看魏家人！”
沈柠：“我知道了。”
她小口小口咬着水果，脑海里突然闪过商场中的那一幕。
“你最近，谈恋爱了吗？”
沈绫似是被她的问题吓到了，捂着嘴轻咳了两声。
“没、没有啊。”沈绫移开眼，不太敢直视沈柠。
“是吗，那你和祁炀……”
“我们只是比较好的朋友而已啦姐姐你不要多想！”
沈柠眯了眯眼，觉得沈绫这矢口否认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疑，但转念一想，沈绫也不像是会骗人的人。
沈柠：“好吧。”
话音落下，沈绫匆匆站起身，“姐姐你吃吧，我先回房间了。”
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沈柠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盯着门板。
从沈绫的反应来看，她对魏许，似乎并没有生出多余的情愫。
反而和祁炀有种说不亲道不明的暧昧。
这样不行，沈柠想。
她得加快进度。
可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她心里又不可抑制地漫出苦涩。
那日在公司楼下撞见的画面又在脑海中升起，沈柠无力地仰躺在床上，手背轻轻盖住眼睛。
明明他们俩才是官配，这样的发展才是对的，不是吗？
过了不知道多久，沈柠像是在给自己洗脑一般，喃喃重复：“这样的发展，才是对的。”-
沈柠迷迷糊糊地睡着，隐约听到门外有人一下下敲着门，她费力地从被子中钻出来，喊道：“谁啊？”
房门被拧开一条小缝，沈绫的声音传进来，“姐姐，妈让我叫你起床吃饭。”
“嗯。”沈柠眯着眼，嗓音还带着沙哑，“知道了。”
被这么一打扰，沈柠睡意全无，趿拉着拖鞋去浴室里洗漱。
下楼时，餐桌上已经摆了满满的早餐。
沈柠耷拉着眼皮，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整个人还处于刚睡醒的神游状态。
程芸往她碗里放了颗剥好皮的水煮蛋，“等一下去店里练琴？”
沈柠：“嗯。”
“柠柠，你和魏许，”程芸给沈绫也剥了颗蛋，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最近怎么样了？”
沈柠动作一顿。
她知道程芸想问什么。
从开始到现在，她和沈毕松的想法一直没变过，总觉得魏许这样的人不适合她，沈柠当初也并未多想，只觉得三个月到了解除婚约就行。
但现在看来，没有这么简单。
她是可以甩甩手走人了，但沈绫呢？
她要是真的和魏许在一起了，受到的阻力只会比她更大。
想了想，沈柠说：“妈，出国前，我会和他解除婚约的。”
没等程芸说话，沈柠又接着道：“但是他也不像你们想的那样，其实……”
沈柠顿了顿，“他人挺好的，也挺会照顾人，就是面上看起来冷了些。”
后面的这些话程芸一点也不在意，她只要得到沈柠的保证就够了。
反倒是沈绫，惊讶的嘴都快合不上了，诧异的视线不断在沈柠和程芸身上来回。
吃过早饭，沈柠和沈绫一起出了门。
她今天请了假不用去公司，便打算去沈柠的培训中心看看。
路上，沈绫拉着沈柠的手，忐忑不安地打听情况，“姐姐，你们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沈柠：“字面意思。”
“那你真的要和魏……”沈绫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声音压的很低，“和魏总解除婚约吗？”
程芸并没有把当初的事情告诉沈绫，因此她一直以为沈柠仍然痴恋着魏许。
沈柠：“嗯。”
沈绫特别不理解，“为什么呀，姐姐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他吗？”
直到现在，沈绫都还记得沈柠当初不顾一切一定要和魏许订婚的模样。
沈柠淡淡一笑，眉目间笼罩着浅淡的阴影：
“因为，有更适合他的人呀。”
25. 第 25 章 挑衅
午后阳光炙热, 太阳晒得人眼都睁不开。
临近下午三点，沈柠打车去了宛城有名的妆造工作室。
沈绫头一次来这种地方，东张西望的看什么都新奇。
沈柠拨正她的脑袋, 看着她的眼睛透着浓浓的嫌弃, “你以前没来过吗？”
怎么看起来跟个小土鳖似的。
“没有啊。”沈绫乖乖地跟着，“我总共也没参加过几次宴会。”
程芸他们俩知道她不喜欢这种交际的场合，所以从不要求她什么, 哪怕实在推不掉，也会找造型师上门。
相比起来, 沈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社交达人了。
往里走，工作人员热情地迎上来，“沈小姐，下午好。”
“造型师跟化妆师都安排好了，您跟我来。”
沈柠面无表情地点头，大小姐排头十足。
沈绫看的目瞪口呆, 附在她耳边小小声道：“姐姐你好酷哦。”
沈柠轻轻昂首, 唇边勾出一抹浅淡的笑, 虽然一个字没说, 但表情已经写满了“那肯定”三个字。
这间工作室是一位知名的明星造型师开设的，自正式开设至今, 每天的订单都排的很满, 甚至还有坐在大堂等待的。
而对于沈柠这样出手阔绰的顾客, 她们自然也会安排单独的房间与最好的造型师。
很现实, 但也很方便。
“上次时间紧急都没来的问您，那天的造型您还满意吗？”
沈柠倚靠在沙发上，单手托着腮，慢条斯理道：“还不错。”
那天毕业汇演的造型她确实挺满意, 不然这次也不会带着沈绫来。
“那您今天对造型有什么要求呢？”
沈柠对自己早有安排，她打了个哈欠，目光落到沈绫身上。
沈绫长的更像程芸一些，五官也更柔和，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一道月牙，感染力十足。
“给她化的活泼一些。”
工作人员：“好。”
妆造过程冗长繁杂，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服装方面，也在和她们的共同商讨下选出了最适合自己的。
全身镜前，沈绫拨弄着垂到颈间的发饰，她的头发被扎成了公主头，散落下来的每一缕发丝都烫成了精致的小卷。
身上穿着藕粉色的曳地长裙，后背处的荷叶边轻盈柔软，走路时会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每一处都彰显着活泼灵动的少女感。
她只上下扫视了几眼，便提着裙摆蹲守到试衣间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色的遮帘。
下一秒，帘子从里被拉开，沈柠一步一步走出来。
她穿着条暗红底色的抹胸长裙，布料上点缀着浅色系的繁复花纹，下摆处还做了开叉设计，每走一步都会露出一节白皙纤长的小腿。
头发则扎成了优雅气质的低马尾，衬得她肩颈线条更加流畅。
锁骨精致，肤色冷白，不笑时，便是高不可攀的矜贵大小姐，笑起来，便暖得世间万物都为之融化。
沈绫蹦蹦跳跳地蹿到她面前，毫不掩饰地夸奖，“真好看！”
沈柠勾着唇，食指抵住她的额头，一字一顿道：“注意形象！”
沈绫乖巧地点点头，屁颠屁颠跟在沈柠身后，没多久，又忘形地跳起来。
沈柠眼神很危险，“你要是敢把我的裙子崩坏了……”
一条几十上百万的高定，纵然她买时不心疼，但心里还是特别宝贝的。
每一条，可都是要留着扩充她的衣帽间的！
沈绫一秒安分下来，“知道啦。”-
老爷子的生日宴在魏家的一处环山别墅里举行。
别墅占地极大，是老爷子年轻时购置的一处房产，一路上，能见到各式各样的车子驶过，足以窥见魏家庞大的人脉。
沈柠推门下车，刚一露面，守在门前的侍者便自动走上前来。
“沈先生，沈夫人，老爷子在里面等你们了。”
沈毕松颌首，“好。”
今晚来的宾客众多，但只有沈家人有专门的侍者带领，这无疑给足了他们面子。
沈绫勾着沈柠的小拇指，轻声问她，“姐姐，待会儿我们去吃东西吧，好饿。”
沈柠斜她一眼，身侧的手状似不经意地戳戳她的肚子，“穿着礼服你还想吃东西？不怕把你肚子上的赘肉勒出来？”
沈柠对自己的身材管理一向严格，此刻数落起沈绫来也毫不留情。
“一块蛋糕有多少卡路里你知道吗？要在跑步机上待多久你知道吗？别以为你要做实验就不需要身材管理了！”
“我们！要做宴会现场最漂亮的人！知道了吗？”
沈绫立正站好，应和的声铿锵有力：“好！”
说话间，前头传来寒暄的声响。
沈柠瞬间变脸，噙着笑把礼物递上去，“魏爷爷生日快乐！”
沈绫一边感叹自家姐姐变脸之快，一边跟着问好：“魏爷爷生日快乐！”
“诶。”老爷子亲手接过，笑得特别高兴，“都乖啊。”
他目光又落到沈柠身上，片刻后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柠柠最近是不是瘦了？”
“是啊。”程芸接着道：“她们这些年轻小姑娘就爱搞什么节食减肥，身体都要饿坏了。”
“那可不行，还是健康重要。”
“……”
长辈们聊天她们插不进去，没待多久，沈柠就带着沈绫悄悄溜走了。
但除了魏老爷子，她也算是这场宴会的焦点之一，甫一离开，就有人端着酒杯上来搭讪。
这种场面沈柠得心应手，三言两语就和对方聊开了，反倒是沈绫很不习惯，偷偷溜去沈柠看不见的地方偷吃了好几块小蛋糕后，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走回来。
沈柠却仿佛后背长了眼睛似的，头都没回就质问，“吃了几块蛋糕？”
沈绫：“我、我没吃。”
沈柠嗤笑，“你嘴角还有奶油没擦干净。”
沈绫下意识抬手去擦，却扑了个空。
她耷拉下肩膀，“就吃了两块。”
沈柠：“嗯？”
沈绫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支支吾吾地就是不说话，半晌，她指着某一处突然说道：“姐姐你看，魏先生在看你。”
话一出口，沈绫就后悔了，她心虚地收回手，想再说些什么补救。
然而沈柠已经抬眸看去。
她顺势望向二楼——
一身纯黑西装的男人倚靠在栏杆上，头发向后梳起，薄唇抿着，黑沉的眼直勾勾盯着她。
视线在空中交汇。
沈柠脸上的笑敛起，默默移开了眼。
与此同时，目睹全程的戚辰八卦地顶了下魏许的肩，“怎么？吵架了？”
魏许瞥他一眼，声音淡淡地，“你很闲？”
“这不是关心关心兄弟吗？”戚辰伸手揽上魏许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来我给你支个招……”
魏许甩下他的手，冷笑道：“你？”
“前两天谁大半夜不睡打电话来哭诉自己被甩了？”
戚辰：“你！”
“算了。”他吊儿郎当地重新倚上栏杆，“爷不跟你一般见识。”
“不过……”
戚辰往下看，“那是魏哲那小子的女朋友？听说和你未婚妻一个专业的，你认识吗？”
魏许：“不认识。”
戚辰对他一贯的冷淡回答已经习惯了，一点儿也不在意的继续说道：“你看见林岚的脸色了吗？够我笑一年的了，她不是老想让魏哲找个大家闺秀吗诶你去哪？”
魏许一口饮尽杯里的酒，随意地摆摆手，“下去转两圈。”
……
都说豪门圈最排外，从前的姜珉珉没机会接触，今日倒是体会了个彻底。
纵然顶着个魏哲女朋友的名头，也并没有人会因此多看她一眼，盯着她的眼神还多了几分不屑。
这让姜珉珉很不舒服。
不过能够进来这儿，自然是好处大于坏处的。
宴会进行到现在，她已经得到了不少公子哥的联系方式，现在还不能发生什么，但不代表以后不行。
想到这儿，姜珉珉脸上的笑容扩大。
她从路过的侍者手上拿走一杯酒，优雅地转过身，视线在人群中搜寻着下一个目标，却在触及某一道人影时猛地滞住。
方才还对她爱搭不理一个个冷着脸的富家小姐，全都围在沈柠身边，脸上堆着笑，态度殷勤。
姜珉珉脸色一寸寸阴沉下来，杯壁上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明显，没一会儿，沈柠就若有所感地扭过头。
看见她时，还惊讶的挑了挑眉。
感受到姜珉珉直直而来的恶意，沈柠抿了口酒，而后微微抬起手，酒杯朝她的方向轻点。
像邀请，也像无声的挑衅。
26. 第 26 章 甜味
沈柠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身边那群认识不超过一小时的小姐妹却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动作。
“听说那是魏哲女朋友？他最近是怎么了，看上这样的？”
“是啊，就是个穷学生, 长的也不算特别漂亮, 你们是没看到，魏哲他妈脸都臭死了。”
话声落下，几人对视几眼, 又不约而同地低笑出声。
“而且你们看她身上的裙子，款式那么老了也好意思穿出来？怎么, 魏哲舍不得给她买条新款吗？”
沈柠懒懒扫了眼她身上的裙子，前两年的款，穿出去倒也不会觉得过时，只不过在场的都是不缺钱的，动辄几百万的高定不知道多少条，更别说每次时装周的新款了。
不过她也没加入那群人的数落之中, 只是耷拉着眼皮, 看着手中轻微摇晃的酒液, 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边的人突然不轻不重地撞了下沈柠的肩膀。
沈柠下意识抬眼, 就见不远处姜珉珉正端着酒杯走过来。
她的仪态应该是刻意练过，乍一看上去倒是有几分豪门子女的优雅, 但也仅限于那一眼了。
她行至沈柠面前, 弯着唇打招呼, “沈柠。”
沈柠敷衍地勾了下唇角, 点个头就算是回应了。
但姜珉珉是谁，她厚脸皮的功夫已经修炼到极致了，即便不受待见也能自顾自地说下去。
“有段时间没见了，最近还在忙你的培训中心吗？”
沈柠似笑非笑地, “是啊，你呢？”
姜珉珉神色间多了些自信，看过来时，还隐隐有些瞧不起，“找了份不错的工作，最近正在准备。”
沈柠挑了挑眉，干脆顺着她往下说，“什么工作？”
姜珉珉更得意了，“现在还在保密阶段，不过你过段时间应该就能知道了。”
沈柠：“嗯，那我就静候佳音？”
姜珉珉：“当然。”
说完，她目光越过沈柠往前望去，原本有些刻薄的笑敛起，表情变得娇羞起来。
甚至还伸手很做作地捋了下耳边并不存在的碎发。
沈柠不明所以，只以为她又准备开始绿茶了。
可身边的小姐妹也变得躁动起来，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还时不时朝她投来几道暧昧的视线。
沈柠皱了皱眉，“你们在……”
话没说完，身后脚步声渐渐清晰，沈柠心里咯噔一下，某种猜测从心里缓慢升起。
她手指不自觉用力，呼吸也变得紊乱，终于在身边小姐妹的不断催促下慢慢转身。
魏许似乎是猜到了她的动作，表情并没有多惊讶，只是看着沈柠，很轻地扯了下唇。
在场的各位都是人精，见状，纷纷找了借口溜走，走时还顺带把蠢蠢欲动的姜绿茶也推走了。
周围陡然安静下来。
沈柠低着眸，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头顶的水晶吊灯洒下细碎的光，沈柠眼睫轻颤，浓密纤长的像是翩然欲飞的蝴蝶，耳朵上的红色耳环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在灯光的映衬下，那一处都带上了浅浅的红。
明明昨天才见过，但眼下的场景，却仿佛两人是多年未见的分手情侣，尴尬的沈柠只想转身逃跑。
她抿了抿唇，在心里打好草稿，出口的前一秒，却被魏许抢先，“少喝点酒。”
“你酒量不好，容易醉，那儿有鲜榨的果汁。”
沈柠不知道说什么，只闷闷地应了声“好。”
魏许目光平淡，不错眼地盯着沈柠，许久都没有说话。
沈柠被他这种凌迟似的目光折磨的不行，匆匆抬头扫了一眼，便极快的收回视线。
“你、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着，沈柠立刻转身，刚迈出一步，便被人拉住手腕。
幸好她今天选的鞋跟不高，但惯性作用下，执着酒杯的手仍是向外倾倒。
魏许胸前的布料立时湿了一块。
黑色的西装被蕴出一块明显的痕迹，酒液顺着布料一点点往下渗透，场面狼藉。
沈柠下意识伸手去擦，刚伸到一半，又蓦地停在了半空。
然后慢慢慢慢地收回来。
沈柠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招来不远处的侍者，朝他吩咐，“去拿套新的衣服过来。”
余光瞥见魏许脸色阴沉，沈柠往后退了一步，小声提议，“你先上楼等一会儿吧，待、待会我让他给你把衣服送上去。”
魏许深深地望着她，薄唇紧抿，过了好半晌，才低哑地挤出一句：“嗯。”-
“所以她就这么走了？”
别墅二楼拐角的一个房间内，戚辰吊儿郎当地坐着，向魏许投去十分同情的目光。
“不至于吧。”霍辞抱臂站在墙边，回忆着上次和沈柠见面的场景，“那回见面我看你俩不挺恩爱的吗，怎么嫂子这么快就厌烦你了？”
魏许单手支着脑袋，烦躁地皱着眉。
那件湿掉的外套被他随手扔在地板上，领带也被扯了丢在一边，领口半敞着，露出一片胸口的皮肤。
“不知道。”
此时此刻，魏许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女人心海底针。
他揉着额角，仔仔细细思考着沈柠的变化。
似乎，是从沈绫进公司开始的。
脑海中猛地闪过一种猜测，可还未等他往下深想，门外冷不丁响起一阵敲门声。
“魏先生？”沈绫斟酌着问道：“姐姐让我给你拿外套上来。”
门内的戚辰和霍辞交换着视线，最后又齐齐落到魏许身上。
魏许抬手把扣子严严实实地扣上，而后抬了抬下巴，示意戚辰过去开门。
“魏……”门被“刷”地一声拉开，沈绫立时扭过头，把手里的衣服举起来，“这是姐姐让我给你拿的外套。”
动作维持了大概两秒，才被人抽走。
戚辰嗓音含笑，“谢谢啊。”
截然不同的声音让沈绫下意识回过头，她看着戚辰玩世不恭的脸，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连再见都没说，就转身跑了。
戚辰：“……”
他扭过头，指着自己的脸问：“我长的很奇怪？那小姑娘怎么一见我就跑？”
霍辞憋着笑，“你长得确实挺奇怪的。”
“嘿你小子。”戚辰把外套丢进魏许怀里，扑过去和霍辞扭打在了一块。
两个人的吵闹声很大，魏许却并未理会，他拿起外套，放在眼睛底下打量。
送个外套而已，就算她不想来，也可以让侍者送，可为什么一定要让沈绫来？
魏许眯了眯眼，方才一闪而过的想法变得逐渐清晰。
沈柠似乎一直在把沈绫，往他身边推-
回程的路上，沈柠望着窗外出神。
沈绫坐在她身边一直喊饿，惹得前座的程芸都忍不住转过头来。
“行了行了，待会儿回去给你煮碗面吃。”
“柠柠，你要吗？”
沈柠：“什么？”
程芸：“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夜宵？”
沈柠摸了摸肚子，想到程芸的好厨艺，在心里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之后，说道：“那我就吃一点点。”
说着，她还用手比了个手势，证明自己真的只要吃一点点。
沈绫拿眼斜她，“诶，姐姐你自己说的晚上不吃饭的，现在还不是忍不住。”
沈柠：“……”
“吃了我也比你瘦！”
沈绫瘪嘴：“呜——”
她装可怜的样子实在好笑，看的沈柠更想上手欺负了，可还没等她动作，放在膝上的手机先一步亮起来。
纪澜：【明天晚上我有演出，你要来吗？】
纪澜：【vip座位，也可以带朋友一起来哦。微笑.jpg】
沈柠在脑中规划了下明天的行程，给了纪澜答复。
沈柠：【好。】
发送出去的同时，车子也稳稳停在了别墅前。
沈柠第一时间上楼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
客厅的沙发上，沈绫盘着腿一脸兴奋的追剧。
沈柠在她身边坐下，“新出的电视剧？”
“是啊。”沈绫捧着脸，眼睛亮闪闪的，“男二号好帅的，就最近很火的那个男团成员，纪澜你知道吗？”
眼见沈绫也要和江雨落一样叭叭叭地安利，沈柠立马打断，“我知道。”
“我认识他。”
“认识？”沈绫眼睛盯着电视，敷衍的重复，“姐姐你认识他啊……”
顿了顿，沈绫想到沈柠比她大了不知道多少的人脉圈，猛地转过头，“姐你说的认识，是那种加了微信的认识吗？”
“是啊。”沈柠正看着纪澜饰演的温柔男二在给女主角做早餐，心里忽地冒出一句话。
【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得抓住他的胃。】
一个想法渐渐在脑中成型。
沈绫好奇的都快坐不住了，沈柠却托着腮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她实在忍不了，上手推了推她。
“姐姐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啊，纪澜明天不是有个演出吗，你……”
沈柠：“打住——”
“演出嘛，他是邀请我去了，”沈柠上下扫了她好几眼，一字一句道：“但是你，不行。”
“我为什么不能去！”
沈柠声音凉凉的，带着似有若无的打击，“你要上班啊。”
沈绫：“……”
她瞬间塌下肩膀，整个人无力地瘫在了沙发上。
身后传来程芸的呼喊声，沈柠站起来，顺便拉起了躺着装死的沈绫。
“怎么了这是？”程芸端着面条出来，“饿过头了？”
沈柠拉开椅子坐下，“没什么。”
鼻尖萦绕着清淡的面食香气，沈柠尝了一口，滚烫的汤水下肚，热气从胃里传遍四肢百骸。
她小口小口吃着，目光不经意落到沈绫身上。
这小姑娘方才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又恢复了生龙活虎，吃的十分欢快。
看起来傻乎乎的，满脑子就只有学习，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感受到沈柠的目光，沈绫抬起头来，“那姐姐你要多给我拍点视频啊，我要超级高清的那种。”
沈柠点点头，筷子在碗里一下下戳着，装作随意地问：“你会做饭吗？”
沈绫咬着面条抬头，特别不可思议地说：“姐姐你忘了我大一那年炸厨房的事了吗？妈都不让我踏进厨房一步。”
想起自己那时灰头土脸还要挨骂的模样，沈绫还有点委屈。
沈柠“哦”了一声，默不作声垂下眼睫-
翌日，沈绫打着哈欠下楼时，鼻子敏锐的闻到了飘散在空气中似有若无的焦味。
她寻着这气味摸到了厨房，一眼就望见了里面围着围裙的沈柠。
她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拿着锅铲不断在锅里搅拌。
沈绫悄悄拿起手机拍照，快门的“咔嚓”声瞬间引起了沈柠的注意。
“你干嘛！”
沈绫心虚地收起手机，支支吾吾道：“没、没干嘛啊。”
“姐姐你在给我做早餐吗？”
“是啊。”沈柠注意力又重新回到锅里的煎蛋上，“看起来还不错吧？”
沈绫瞥了眼旁边垃圾桶里一坨焦黑看不清是何物的东西，暗中后退了两步。
“挺、挺好的。”
沈柠扭过头，“你……”
话没说完，锅里突然响起食用油炸开的噼啪声，几乎是同一秒，沈柠就捂着手短促地尖叫一声。
沈绫急急忙忙上前查看，“怎么了？崩到了吗？”
沈柠眼泪都快出来了，却还不忘吩咐沈绫，“把火关了。”
沈绫迅速关了火，又摁着沈柠的手去水下冲了好一会儿。
在沈柠擦手的空隙，又去把家里的医务箱翻找出来，挑挑拣拣选了个药膏准备给沈柠涂。
沈柠：“这药膏过期没有？”
沈绫：“没有。”
沈柠又问：“能消肿吗？我待会儿还要练琴呢。”
“能能能。”沈绫一把拉过她的手，往上涂着药膏，边涂她还边唠叨，“姐姐你不会做就不要做嘛，手都烫红了。”
沈柠皮肤白，又是娇生惯养下的细嫩，留了一丁点痕迹看上去都特别明显。
“嘶——”沈柠缩了缩手，很娇气地指使，“你轻点！”
说完她又委屈地降低了音调，“好痛啊。”
沈绫立时放轻了力道。
药膏涂在手上，传来的清凉感驱散了那点难受的刺痛，沈柠甩甩手，催促沈绫，“快去吃，别迟到了。”
沈柠乖乖地去了餐桌，她一边吃着煎蛋，一边注意着沈柠的动向。
瞧见她又去了厨房，忍不住问：“姐姐你又要干嘛啊？”
说话间，沈柠拿了个蓝色的保温盒出来，往里装着其他的食材。
在沈绫疑惑的眼神下，她把保温盒放到沈绫手边，“把这个带给魏许。”
沈绫调侃的话还没说出口，沈柠又接着补充道：“就说是你做的。”
沈绫皱了皱眉。
为什么要说是她做的？
明明是沈柠一大早起床辛辛苦苦做的呀，手还为此被烫红了一大块。
见她不回答，沈柠沉下脸，“听见没有？”
沈绫：“好吧。”-
沈绫到公司时，魏许还没来。
她和总裁办的几位前辈道了早安后，回到自己的位置，把保温盒放到了个不太显眼的地方。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魏许的专用电梯打开，他插着兜走进来，微微偏过头听着身后的徐正汇报什么。
沈绫用余光偷偷观察着他们，发现只有魏许一个人进了办公室，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趁没人注意她这边，沈绫把保温盒塞进怀里，做贼似的溜进总裁办公室。
魏许正往下脱着外套，瞧见是她，动作不停，“有事？”
沈绫把保温盒放到他的办公桌上。
魏许：“什么意思？”
沈绫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内心经过了一番巨大的挣扎，脱口而出道：“魏总这是我姐姐一大早起床做的她让我带给你。”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沈绫舒服地叹了口气，心里那点愧疚也随之消散。
魏许一大早就皱着的眉头在听见这话时舒展开来，他拿起保温盒，放在眼下细细打量，“她亲手做的？”
“是啊。”沈绫道：“手都被烫红了呢。”
魏许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沈绫：“手背上烫了好大一块，都肿起来了。”
魏许垂下眸，过了会儿才问：“涂药了吗？”
“当然。”
“对了。”沈绫补充：“姐姐不让我说是她做的，魏总您到时候别穿帮。”
魏许点点头：“好。”
沈绫出去后，魏许才慢条斯理地打开盖子。
脑海里渐渐浮现出沈柠的模样。
她那样娇气的人，被烫到肯定要尖叫，涂药时也要挑挑拣拣选最好的药膏，说不定还会嫌弃上药的人力道控制的不够好。
魏许拿起筷子尝了几口。
说实话，味道并不好。
煎蛋太焦，蔬菜太油，培根甚至都没有完全煎熟。
可魏许就是莫名的，觉得特别好吃。
煎蛋好吃，蔬菜好吃，连没熟的培根也觉得好吃。
不仅好吃，他竟然还从里面品出了一丝丝的，
甜味。
27. 第 27 章 冷香
沈柠觉得自己快要困炸了。眼皮子很沉, 每一次眨眼都要用很大的意志力才能再次睁开。
坐车去店里的途中，她实在撑不住了，脑袋倚在车窗上眯了会儿。
不到半小时的时间, 沈柠居然还做了个梦。
梦境光怪陆离, 色调带着昏黄暖光。
沈柠梦到自己成了国际知名的钢琴家，刚举办完全球巡演，整个人疲惫不堪。
回酒店的途中, 她接到了沈绫的视频电话。
屏幕那头的她春光满面，兴高采烈地通知她一定要回国参加她和魏许的婚礼, 言语之间满满都是期待。
沈柠还来不及说话，沈绫身后就出现了一道男人的身影。
他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看向沈绫的目光，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喜爱。
他轻轻揉了揉沈绫的脑袋，温声说着什么, 目光却在触及手机屏幕里的她时猛地一滞, 随即, 那种腻人的温柔退去, 取而代之的——
是溢出屏幕的厌恶。
沈柠捂着胸口醒了过来。
心脏跳的很快，胸腔处的心悸感迟迟没有退去, 她目光涣散, 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前座的司机回过头来。
“小姐, 到了。”
“小姐？”
沈柠蓦地回神, “哦，好。”
她推开门下车，眼睛骤然被外面强烈的阳光刺了下。
梦里魏许的那个眼神又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冷漠，嫌恶。
沈柠心脏小小地收缩了下。
她闭了闭眼, 长长呼出一口气，抬步进了店里。
江雨落正趴在桌上写着什么，听见声音，给沈柠问好，“老板早。”
沈柠点头，“嗯。”
江雨落看她板着脸，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一时也不敢多说什么。
过了没一会儿，新招来的兼职生也陆陆续续到了，他们也和江雨落一样，不太敢和沈柠说话，简单打了个招呼就进了琴房备课。
偌大的空间又只剩下江雨落和沈柠两个人。
江雨落咽了咽口水，终究是熬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开口问，“老板你，今天不去练琴？”
沈柠坐在上次魏许坐过的沙发上，支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闻言，慢了半拍才回道：“等一会儿。”
江雨落又默默闭上了嘴。
好在这情况没有持续多久，没一会儿，施奈就背着包进来了，手里还捧着个煎饼果子。
江雨落朝她使了个眼色，施奈了然地点头，放下包蹭到沈柠身边。
“怎么回事，一大早就闷闷不乐。”
“没啊。”沈柠站起来，“我去练琴了。”
走了两步，她又想起什么般停下脚步，半偏过头，用一种很平静的姿态通知，“纪澜约了我晚上去看演出，你们要去吗？”
施奈：？？
江雨落：？？
施奈“腾”一下站起来，“你说，纪澜？”
“是那个……”
施奈还在迟疑，江雨落已经蹿到了沈柠身边，头点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它甩下来，“我去我去我去！！！”
“老板你一定要带上我啊。”
施奈顺势抱住沈柠的另一边胳膊，笑得十分讨好，“哇我刚刚进来就想说了，柠柠你今天真的特别好看诶，这个口红的眼色也特别衬你，还有这个耳环……”
两个人紧紧凑在沈柠身边，你一句我一句夸的天花乱坠，饶是沈柠也有些受不住了。
“停——”
眼见这两人还有继续说下去的趋势，沈柠直接放大，“再逼.逼，我自己去。”
耳边瞬间清净下来。
沈柠满意地点了点头，当着两个人的面关上了琴房的门。
再出来时，已经临近下午五点。
沈柠揉捏着手指，活动酸疼的肩颈。依誮
“——你们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沈柠看着沙发上两人肩抵着肩仔仔细细化妆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一声。
“你懂什么。”施奈速度快一点，此刻已经在涂口红了，“去见爱豆，当然要漂漂亮亮的去。”
“不然他们比你更好看，不尴尬吗？”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
沈柠于是也拿出镜子观察了下自己的妆容。
很好，除了口红有点掉了之外其他都非常完美。
沈柠重新把口红补完，慢吞吞宣布了接下来的行程，“纪澜说的是七点，那我们先去吃个晚饭？”
“好！”-
吃饭的餐厅离演出场馆不远，沈柠没要包厢，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吃饭期间，还能时不时看见带着发光发箍，举着应援棒走过的小姑娘。
沈柠托着腮，有些好奇地问：“那是什么，看上去还挺好玩的。”
江雨落：“应援物啦，老板待会儿我们也去买几个吧。”
沈柠无可无不可地道：“行。”
吃完饭，已经六点多了。
趁着江雨落去买东西的空隙，沈柠给纪澜发了个消息问他待会儿从哪儿进去。
纪澜隔了几分钟才回，他发的语音，背景音听起来很嘈杂。
纪澜：【我让经纪人去接你们，他穿着黑色的T恤。】
等了一会儿，小门处果然出现了道人影，他走过来，问：“沈柠？”
沈柠颌首。
“跟我来吧。”
他带着她们走的似乎是员工通道，路上见到的都是戴着工牌的工作人员，江雨落新奇地张望着，又被沈柠和施奈齐齐扭回脑袋。
“注意一点！”
不用和粉丝们挤在一起一个个检票，沈柠很快就被带到了属于她们的位置边。
果然和纪澜说的一样，超近的vip座位，一伸手，似乎就能和这些偶像亲密接触。
粉丝一个个入场，场馆内渐渐吵闹起来。
好在没等多久，舞台正中央的LED上就播放起了录制好的视频。
沈柠在江雨落的催促下戴上发箍，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色彩。
音乐声渐起，纪澜几人踩着升降台上台。
动感振奋的乐声很大，一下一下刺激着耳膜，沈柠起初还不适应地皱着眉，觉得声音太大心脏一跳一跳的很难受。
后来，气氛逐渐被炒热，她被身边两人带的也兴奋起来。
那点自早晨开始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忧思，短暂的，被遗忘到了脑后。
……
几首歌曲结束，到了互动时间。
纪澜的位置就站在沈柠面前的台子上，根本不需要寻找，他略一低头，就看见了沈柠的脸。
他歪着头，话筒还抵在唇边，眯了眯眼，很轻地从唇边溢出声笑。
——全场尖叫！
施奈很没出息地红了脸，“好苏啊啊啊啊啊啊！”
沈柠却觉得还行，她察觉到纪澜投过来的视线，礼貌地回了个微笑-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
男生们挥着手道别，场馆内的灯光亮起。
粉丝们遗憾离去，面容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惋惜。
沈柠也想跟着离开，手却被江雨落拽住。
旁边某个隐蔽的角落，经纪人正冲她们招手。
沈柠：“怎么了？”
“纪澜让我带你们过去。”
还未等沈柠拒绝，施奈和江雨落已经架着她跟上了经纪人的脚步。
这次他直接带着她们来了休息室，临时搭建出来的地方隔音不太好，站在紧闭的门外都能听见里面的说笑打闹声。
经纪人推门进去，和倚靠在桌沿的纪澜打招呼，“人我带来了，你自己注意点。”
纪澜笑着，“麻烦你了哥。”
他脸上浓重的舞台妆还没卸，笑起来没了那种邻家哥哥的亲和力，反而分外魅惑。
纪澜：“沈……”
沈柠：“你叫名字就行。”
“好。”纪澜道：“今晚还开心吗？”
沈柠唇角上扬，“很开心，谢谢你。”
听见她这句话，纪澜笑得更开心了。
他身后的成员们敏锐地发现了什么，立马接上。
“姐姐好啊，姐姐真漂亮。”
不得不说，同时被这么多小帅哥围在一起夸，是个人都会飘。
沈柠都被夸的有些飘飘然，更别说施奈和江雨落了。
没多久就被那群小男生拽走拿签名照了。
纪澜走到沈柠面前，低头看着她脑袋上还没来得及摘下的发箍，“你戴这个很可爱。”
沈柠后知后觉地摘下来，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和纪澜保持一个安全距离，“谢谢。”
“待会我们有个庆功宴，你要不要来？”
怕沈柠有顾虑，纪澜解释道：“没有很多人，就我们几个，和一些相熟的工作人员。”
沈柠摇摇头，“不用了，你们去吧。”
说着，她叫了施奈和江雨落的名字。
幸好那两个人还没被美色完全迷惑，也迅速表示了自己要尽快回家的想法。
纪澜无法，只能说，“那我送送你们。”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成员不赞同地皱起眉，“澜哥，外面说不定还有粉丝。”
“没事的。”纪澜戴上口罩，“我们从小门走，很快就回来。”
……
小门外果然没有什么人。
临走前，纪澜仍不死心的邀请，“你们真的不去吗？”
他这次很聪明的没有问沈柠，而是看着施奈和江雨落，不过这俩人也不傻，能够进练习室已经很好了，再跟着人家去庆功宴算怎么回事？
又不是工作人员也不是家属的。
施奈淡淡一笑，“不用了，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沈柠：“你们玩的开心。”
小门处不仅人少，连路灯也只有一盏，不甚明亮的灯光只堪堪照亮了一小处，脸上的表情都看不分明。
沈柠扭头要走，脚下的高跟鞋却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同一时间，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沈柠瞬间脱力要往地上跪去，旁边的纪澜眼疾手快的拉住她一只手，还没来得及用力，沈柠便被人大力拥进了怀里。
男人身上的冷香萦绕在鼻尖，沈柠被他护着脑袋摁在了怀里，紧紧贴着，耳边都能听见男人剧烈的心跳。
她怔怔抬起头，昏暗的空间内，只能瞧见男人轮廓流畅的下颌，
——以及紧紧抿着的薄唇。
28. 第 28 章 近在咫尺
纪澜上前一步, 借着微弱的光观察沈柠的脚踝，“扭到了？要不要去医院？”
脚踝处的刺痛感一阵阵传来，沈柠痛的面色苍白, 嘴唇紧抿着, 话都说不太出来。
魏许扣在她脑后的手安慰似的轻轻摸了摸，而后面无表情地看向纪澜，“纪先生, 你可以放手了。”
纪澜不理，甚至凑得更近了些, “我送你去医院吧。”
魏许嗤笑一声，眉眼间郁气更浓，“外面都是粉丝，你怎么送？”
说着，他半俯下身，右手穿过沈柠腿弯, 微一使力就要把她打横抱起来。
“——等、等等。”沈柠忍痛制止他。
“怎么了？”魏许嗓音很低, 听起来有种要腻死人的温柔。
“不、不用抱我。”沈柠看了眼不远处的施奈和江雨落, “她们扶我就行。”
魏许不可置信般重复, “你说什么？”
沈柠抿了抿唇，没说话, 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们俩。
施奈率先过来搀住沈柠, “能走吗？”
沈柠点点头。
施奈又看向魏许, “魏先生, 麻烦您送我们去趟医院了。”
魏许眉间褶皱更深，直勾勾盯着沈柠，似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但沈柠却一直低着头，逃避的姿态很明显。
魏许：“走吧。”
临走前, 沈柠回头，看着身后一言不发的纪澜，“你先回去吧，被粉丝看到就不好了。”
纪澜也不再坚持，只是道：“到医院了和我发个微信。”
沈柠不置可否。
反倒是魏许，扭过头深深看了他好几眼，明明这里昏暗的连脸都看不清，但纪澜却莫名觉得，背后发凉。
魏许的车停的不远，就在小门二十米远处。
沈柠正要弯腰坐进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极冷的嗓音，“施奈。”
搀着她的施奈很明显地抖了一下。
但她仍然没有回头，只是催促沈柠“快进去，别老站着。”
话音落下，那男人好似被她冷漠的态度激怒，大力合上车门朝这儿走来。
沈柠下意识望过去，只能看见这男人身量极高，和魏许都不相上下。
施奈颤抖的幅度更大了。
沈柠皱了皱眉，反握住她的手，安抚一样轻拍了几下。
“你是谁？”
男人嘴边痞气地叼着根烟，漫不经心地扫了沈柠一眼，并未答话。
魏许：“贺礼？”
“巧了这不是？”贺礼轻佻地挑眉，“魏总你居然也在这儿？”
他朝着沈柠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这你未婚妻？”
“……”
两人说话的间隙，沈柠被推着坐进了副驾，她拉着施奈，小声吩咐，“你先到后座去，我就不信他还能直接抢人。”
施奈欲言又止，顾忌地看了贺礼一眼，拉开后座车门。
正要进去，还在和魏许说话的贺礼忽然绕过来，一把抓住施奈的手腕。
硬生生把她扯到自己身边，挑衅地问：“想去哪儿啊？”
粗粝的指腹触上施奈柔软的脸，一下一下暧昧地轻抚着，贺礼弯下腰，带着烟味的气息瞬间包围了施奈。
他脸上戾气很重，吐出来的字却轻柔的像爱侣之间的亲密呢喃，“今晚背着我看演唱会来了？嗯？”
贺礼还想说什么，背上却突然被某样东西砸了下，伴随着沈柠气急败坏的声音，“臭流氓，你给我放开施奈！”
贺礼转过身，垂眸盯着地上被扔过来的包，很不屑的轻笑了声。
“魏许，”贺礼道：“你这未婚妻，脾气还挺爆？”
说着，他不再多留，转身就走。
施奈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她整个人都被强制地困在了贺礼怀里，被他半抱着往前。
沈柠扒着车窗，见状推开门就要下车，却被魏许猛地拉回了座位。
男人眸色深沉，心情很差的一言不发，只是倾身过来，替沈柠扣上了安全带。
魏许的脸近在咫尺，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沈柠颈间，略一探头，就能稳上她的唇。
沈柠却无暇顾及这些，她一心记挂着被贺礼带走的施奈，一时也顾不得要和魏许保持距离了，在他要退回去时，一把抓住他的手。
“魏许，你、你帮帮忙，把施奈带回来，那个男人太危险了，她……”
魏许挣开她的手，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的道：“我为什么要帮？”
沈柠呐呐张着嘴，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她忘了，魏许本来就不是什么谁都会帮的大善人。
沈柠默默敛下眼，板着脸望向窗外。
魏许表情更冷，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断用力，指尖都泛了白。
车厢内气氛严肃，后座的江雨落放轻呼吸，不断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妈呀，这是什么神级修罗场，她以为沈柠这场面已经够惨烈了，没想到……
平时温和低调的施奈，居然也藏的这么深？
江雨落觉得自己平平无奇的十八年人生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沈柠的脚伤并不严重。
只是她皮肤白，骨架又小，因此脚踝处肿了一块看上去就特别触目惊心。
医生拿了个冰袋过来，“谁是家属？”
江雨落看着眼色，小心翼翼举起了手，“我、我是。”
医生把冰袋给她，低声吩咐，“现在先冷敷，24小时后换热敷，待会儿我开点活血化瘀的药膏，带回去涂一涂，一两天就好了。”
江雨落：“好。”
她搬了条凳子坐到沈柠床边，将冰袋轻轻摁了上去。
骤然传来的冰冷触感让沈柠下意识“嘶”了一声，但很快，脚踝处的刺痛感就消退了不少。
她视线盯着那一处，小声道：“今天太晚了，今晚先住我家吧？”
“明天我让司机送你回学校。”
江雨落没什么异议，“好。”
沈柠又看向魏许，“你要不……先回去吧，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魏许插着兜，静静站在墙边，听见这句话，没说什么，拧开门把出去了。
江雨落很不解，“老板，你为什么要让魏先生走啊，他不是你的未婚夫吗？”
方才在小门那儿也是，明明都要抱她了，却偏偏要拒绝。
沈柠叹了口气，“你不懂。”
沈柠又拿起手机，翻了翻微信。
施奈五分钟前给她回了信息。
施奈：【我没事，你脚怎么样？】
沈柠：【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两天就好了。】
沈柠：【你和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
施奈几乎是秒回：【就，很复杂，下次见面再跟你说吧。】
沈柠：【嗯。】
她退出和施奈的聊天框，点开和纪澜的。
沈柠：【在医院了，你不用担心。】
纪澜：【没什么大事吧？】
沈柠：【嗯。】
她全神贯注盯着手机，没听见房门被人轻敲了两声。
沈绫推门进来，一眼便瞧见了支着腿，倚靠在床边的沈柠。
“怎么回事？”沈绫走过去，“姐姐你不是去看演出了吗，怎么还把脚崴了？”
“没什么大事，休息两天就好了。”
沈绫看了眼手机，“司机在楼下等着了，我们先回去吧。”
沈柠搭上她的肩，在沈绫和江雨落的搀扶下起身，一步一步往门口挪。
刚一出门，便撞见了从走廊另一头过来的魏许。
他手里拎着袋药，垂眸走过来时，浑身气压低沉，落寞的像是被主人抛弃不要的可怜兮兮大狼狗。
他没和沈柠说话，只是把手里的药递给了沈绫。
就在沈柠以为他终于要走时，魏许却突然弯腰，轻轻松松将她抱起。
身体骤然腾空，沈柠短促地尖叫一声，下意识环住魏许的脖颈。
沈柠喃喃：“你、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能走！”
魏许淡淡瞥了她一眼，直接无视了她逞强的话。
沈柠：“……”
那股冷香又蹿入鼻尖，沈柠吸了吸鼻子，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她很轻很轻地，把脑袋靠到魏许胸膛上。
就靠一会儿吧，沈柠想。
她今天这么倒霉，这样温暖的拥抱，似乎是唯一的安慰了。
……
沈家的车就停在楼下。
魏许把她放进后座就走了，全程和沈柠无一句交流。
他的背影走在浓重的夜色中，一点一点，直到再也看不见。
沈柠扒着车窗，默默盯了许久。
回家时，只有客厅亮着灯。
沈绫解释，“爸妈今晚有应酬，所以睡的早，姐姐你也早点睡吧。”
沈柠：“嗯。”
她现在还不能独立站着，因此只能简单洗漱一下。
今天遇到的事情实在太多，在场馆又耗费了很多体力，甫一沾床，沈柠就睡了过去。
她是在一阵敲门声中醒来的。
程芸端着早餐进来，“醒了？”
沈柠伸了个懒腰，疲惫地“嗯”了一声。
程芸轻斥她几声，“脚还疼不疼？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沈柠试探性地动了两下，“不是很疼…啊！”
程芸收回手，“待会儿我再拿点冰上来。”
沈柠缩在被子里点头。
程芸掀开她的被子，把人拉起来，“洗漱去，洗完出来吃早餐，这两天就别出去了。”
沈柠：“知道啦！”
等她洗漱完，程芸已经走了，床头柜上的早餐散发着阵阵香气。
沈柠一步一步蹦过去，半躺在床上一边吃早餐一边玩着手机。
昨晚纪澜那个组合的演唱会上了热搜，沈柠点进去看了几眼又退出来继续往下翻，即将翻到底时，一个词条吸引了她的注意。
#钢琴家都这么漂亮的吗#
她心下微动，干脆点了进去。
最上方的一条——
却是姜珉珉的演奏视频。
看背景，应该是在学校的琴房，她穿着一身素雅白裙，长发披散在肩后，露出来的侧脸温婉清纯。
底下评论突破了1000。
【颜值好高我好爱！！！】
【宛大音乐系的吗？还是高材生啊啊啊！】
【u1s1水平并不算顶尖吧，评论夸的有点过了。】
沈柠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
她继续往下翻，看到某一条评论时，视线停滞。
【前段时间*音不是也有个弹钢琴爆火的吗，我觉得长的一般诶，还是视频里这位更好看一点。】
沈柠：“……”
她比姜珉珉好看一！万！倍！好吗！！！
29. 第 29 章 追她
沈柠在家休养了两天。
第三天, 她实在受不了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在程芸出门上班后，偷偷跑去了店里。
江雨落从一大叠作业中抬起头, “老板你怎么来了, 脚好了吗？”
沈柠昂首，她今天穿了条牛仔短裤，腿部线条流畅, 脚踝处虽然被袜子包裹着，但也能看出已不像那天一样高高肿起了。
“差不多了。”沈柠得瑟地抬起脚, 轻轻扭动了下脚踝，“就是还不能穿高跟鞋。”
江雨落：“哦。”
沈柠在沙发上坐下，往里望了眼，“施奈没来吗？”
江雨落吞吞吐吐地：“施奈姐这两天都没来。”
沈柠：？？
“可我给她发的消息都回了啊！”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刹车声。
沈柠顺势望去，便看见一辆纯黑色越野车停在门口。
施奈推开车门下来, 身后还跟着穿着工装背心的贺礼。
沈柠像个刺猬似的, 浑身的刺在见到贺礼的瞬间就炸起来了。
她拉过施奈, 对着堂而皇之进来的贺礼没有好脸色。
“贺先生, ”沈柠表情很冷，“你可以出去了。”
贺礼叼着烟, 下巴微微抬起, 目光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在室内扫视。
他甚至越过沈柠, 直勾勾盯着施奈, “这就是你兼职的地方？环境还行。”
施奈低着头，“你快走吧。”
贺礼轻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行。”
走到门边, 他又想起什么一般，半偏过头，“晚上我来接你。”
施奈声音小到几乎要听不见，“好。”
贺礼的身影一消失，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沈柠拽着施奈，“这两天你都在他那儿？”
说话间，她不经意低头，瞥见了施奈脖颈上几处未消的痕迹。
颜色极深，边缘处还隐隐泛着青紫。
一看就是被人极重极重地吮过。
沈柠移开目光，正要说些什么，江雨落突然很不合时宜地插了句，“施奈姐你感冒了吗，虽然室内开着冷气但也不需要穿长袖吧？”
沈柠：“……”
这个蠢蛋。
她扭头，“做你的作业去。”
江雨落瘪瘪嘴，不甘不愿地回去了。
沈柠却还不放心，她拉着施奈进了自己的琴房，啪嗒一声把门锁上。
施奈仍然笑着，“这么神神秘秘的干嘛啊。”
沈柠指指她的脖子，“你说我干嘛，这都露出来了！”
施奈脸色微变，条件反射的就要去遮，手抬到一半，又默默放了下来。
沈柠看她这包子样就来气，“你就不会反抗吗？”
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忍字，在她看来，受了委屈就一定要还回去。
施奈哭笑不得，“我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
嗓音戛然而止。
沈柠陡然想起，施奈曾经和她说过，十多年前，施家也是宛城的豪门望族，只是一朝失势，便人去楼空。
施奈的父亲多年前就已经去世，她现在只剩下个身患重症的母亲。
“反正，很复杂。”施奈缓缓道：“我欠贺礼的太多了，就这样吧。”
这一刻，施奈根本不像是个青春活力该对世界充满美好幻想的小姑娘，她瘦削的肩膀塌下，整个人都颓丧的仿佛失去了活下去的所有希望。
沈柠抿了抿唇，心里也有些难过。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只能拉过她的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两天没练琴了，听听看有没有生疏。”
施奈笑了笑：“好。”-
两天后，沈柠约了霍辞。
她为这一天已经准备很久了，曲子也已经烂熟于心，不论是技巧还是情感都揣摩了许多遍。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找我呢。”霍辞走在沈柠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着天。
沈柠淡淡一笑，“还是要准备的充分一些。”
毕竟这关系到她之后的学业，必须要拿出百分之百的专业水平。
“行。”霍辞在这方面也不是多话的人，到了琴房后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抬了抬下巴，示意沈柠随时可以开始。
寂静的空间内只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沈柠闭了闭眼，抬手触上琴键。
她选择的曲目是贝多芬的《土耳其进行曲》。
这首曲子弹下来不太难，但要想弹好，却十分困难。
一般人很难弹的行云流水，并且速度一快，手指就容易没力气，跳音也常常处理得很拖沓。
但沈柠却很好地避开了这些。
她的每一个音都弹的干脆利落，速度上也保持的很好，整首曲子既活泼，又有满满的戏谑。
她的目光一直很专注，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音乐世界中，不会被外界的任何事物分去一丝一毫的注意。
霍辞眉目舒展，心里无声的为沈柠鼓掌。
他觉得，这是他回国以来，听到的最满意的曲子了。
不论是技巧，还是情感，沈柠都拿捏的很好，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寸。
但撇去那些所谓的技巧情感不谈，沈柠身上最吸引他的，是灵气。
一种对所有事物都抱有满满热忱，永不服输，哪怕失败也会重新站起来的——倔强。
最后一段结束，霍辞毫不掩饰自己的夸奖。
“弹的很棒，是我回国以来听到的最好的！”
“可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你？”
他虽然常年待在国外，但也会时不时关注一下国内，沈柠这样的好苗子，他不可能这么多年连名字都没听过。
沈柠随便扯了个理由，“我不太喜欢参加比赛。”
霍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站起身，很干脆地说：“放心吧，怀师不看专业成绩，准备好展示曲目就行。”
这便是答应了要写推荐信。
沈柠高悬的心终于落下，脸上的笑也变得轻松，“好，麻烦你了。”
霍辞不在意地摆摆手，“一家人，客气什么。”
他顿了顿，话锋突地一转，“我哥这两天烧的好像挺严重的，你没去看过他吗？”
沈柠：“什么？”
“两天没去公司了吧，我昨天去看过一回，那烧的哟，啧啧啧……”
沈柠皱着眉，“他没吃药吗？”
“他不吃。”霍辞很偷瞄沈柠的表情，继续添油加醋，“说喝热水就行。不过他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就这么烧死的。”
末了，他还刻意补充，“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你也别担心。”
沈柠：“……”
哪有你这样的表弟！
她心里不满，但面上却未显露分毫，等送走了霍辞，才忧心忡忡地回了琴房。
思考了许久，她决定给沈绫打个电话。
可这小姑娘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了好几通就是不接。
霍辞方才的话又浮现在脑海，沈柠捏着手机在房间内来来回回地走，一会儿摸摸下巴，一会儿又烦躁地踢凳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打开门，问外面的江雨落，“这附近有药店吗？”
江雨落：“有啊，就街角那家。”
“老板你身体不舒服吗？”
沈柠头也不回，“小孩子别管这些。”
……
一直到坐上出租车，沈柠才想起，她并不知道魏许家在哪儿。
偏偏前座的司机又一直催她，“走不走啊，不走别耽误我接别人。”
沈柠被他吵得心烦，一口气给他打了五百块，“安静一点，行吗？”
司机不说话了。
耳边清净下来，沈柠猛地想起，先前老爷子似乎给她发过魏许的住址。
怕魏许一个人过的粗糙，特意让她时不时过去看看。
沈柠当时没放在心上，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但让沈柠万万没想到的是，进个小区，居然还要压身份证？
本来保安是非要让业主下来接她的，但沈柠这一趟就没想让魏许知道，更别说让他下来接人了。
她拿出和小姐妹聊八卦的架势，跟保安据理力争了十分钟，才能有这样的结果。
沈柠一边往外掏身份证，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
有钱了不起哦，非要住这么高档的小区，真是烦死人了！！
她心里憋着火，又没人给她出气，就只能□□手里的药袋。
原本光滑的表面被她揉捏的满是褶皱。
……
魏许家住在顶层。
这儿的小区是一层一户的样式，沈柠搭着电梯上来时，一眼便瞧见了紧闭的黑色大门。
即便知道魏许听不到，但她还是放轻了脚步，弯腰把袋子放到门前。
沈柠深吸了口气，抬起手啪啪啪摁了好几下门铃，而后用她生平最快的速度沿着楼梯冲到楼下，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偷偷观察。
大约过了一分钟，大门才响起被打开的声响。
她听见塑料袋被打开，里面的纸盒和瓶瓶罐罐碰撞的声响。
但却迟迟没有关门声。
沈柠不自觉屏住呼吸，心脏一下一下仿佛要跳出胸腔。
关门声终于响起，沈柠放下心来。
她正准备离开，却突然觉得背后发凉，沈柠若有所感的回头——
猝不及防撞进魏许的视线。
她下意识后退两步，背紧紧贴着墙，颤声质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魏许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但眼神却分明透露出“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的意思。
沈柠搬出她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是沈绫让我来的，她说你病了，又走不开身，就让我帮忙给你送个药。”
魏许：“哦？”
他垂下眸，很轻很轻地勾了下嘴角，总算明白一小时前霍辞说的惊喜是指什么了。
“先进来吧。”
魏许往上走了几层台阶，没听见沈柠的脚步声，半偏过头去。
大概是生病的缘故，魏许的唇色很苍白，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些憔悴，转过头时，垂下的眼睫轻颤，竟意外有种脆弱感。
沈柠心底某一处被轻轻戳了下，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魏许的家是很简约的黑白灰，装修很高级，每一处的装饰都价格不菲，但却没有一点人情味。
卧室的门敞着，沈柠出于礼貌没有四处乱看，乖乖地跟着魏许到了沙发上坐下。
沈柠一反常态的很安静，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腰背挺得很直，像是犯了错要接受家长训话的小朋友。
等了半晌也没见魏许开口，沈柠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
魏许：“门口有监控。”
沈柠：“……”
该死！居然忘了还有这一茬！
沈柠面无表情，“哦。”
“你刚刚说，”魏许问：“是沈绫让你来的？”
沈柠：“是啊。”
她怕魏许不信，还装出一副十分无辜的表情，好像真的只是替人跑个腿。
如果不是知道沈绫此刻正跟着徐正开会连拿手机的时间都没有，魏许可能真就信了。
他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借此来掩盖唇边掩饰不住的笑意。
沈柠看得一脸懵。
她不太明白，明明前几秒魏许还看着心情不太好的样子，现在怎么……高兴的像是签了个几亿的单？
沈柠：“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说着，她站起身往门口走。
魏许叫住她，“不留下来吃个饭？”
沈柠有心和他保持距离，因此拒绝的很干脆，“不了，我妈还在等我回去。”
这话一出，空气霎时陷入沉默。
沈柠加快了脚步，临出门时，又听到魏许说，“我想找你帮个忙，可以吗？”
沈柠头一次听他用这种带着恳求的语气说话，好奇心作祟，还是停下了脚步。
“什么忙？”
魏许继续说道：“你知道的，我身边只有你一个女性朋友，所以这种问题我只能问你了。”
沈柠：“嗯，你说。”
在她疑惑的目光下，魏许刻意压低嗓音，营造出一种特别困惑的氛围。
他一字一句的，说出自己刚刚编出的理由：
“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你能帮我追追她吗？”
30. 第 30 章 势在必得
沈柠也不知道, 她是什么时候坐到餐桌上的。
似乎从听到魏许那句话开始，她就失去了思考能力，大脑停止运转, 四肢僵硬地活动, 魏许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两碗番茄鸡蛋面被端上桌，热腾腾的蒸汽扑面而来，裹挟着番茄的酸甜味道。
沈柠吸了吸鼻子, 机械般地低下头，视线范围内出现了双手, 指骨修长，手掌宽大。
魏许将餐具放至沈柠手边，随意地一抬下巴，“不饿？”
沈柠猛地回神，在魏许的注视下夹了一筷子面放到嘴里。
有点烫，但咸鲜味更浓, 味道拿捏的很好, 比她做的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沈柠眼睛盯着碗里, “你还会做饭啊？”
魏许见她没什么排斥的神色, 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偶尔会自己做。”
沈柠：“哦。”
饭桌上一时间只剩下轻微的咀嚼声。
沈柠一心都挂在魏许刚才的话上, 但过了这么久, 也没见他有要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沈柠都快憋死了, 又碍于面子不想显得自己太八卦, 只能强制按耐着。
好在，魏许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一碗面吃完，他放下筷子，十指交叉抵在下颌前, 嗓音轻缓。
“她和你差不多年纪，挺活泼的，性格也很可爱。”
说这些时，魏许眉眼低垂，唇边带笑，语气里也有掩饰不住的宠溺。
沈柠却觉得嗓子干渴的不行，她拿起水杯，匆匆往下灌了一大口。
片刻，才装作不经意地问：“我，认识吗？”
魏许回答的很快，“认识啊，你们特别熟。”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沈柠却没有说出那两个字的勇气，她咽了咽口水，声音很轻，“挺、挺好的。”
“我也觉得你们很般配。不过你得抓紧时间啊，很多人追她的。”
“是吗？”魏许直勾勾盯着沈柠，手指一下一下轻敲着桌面，眸色很深，藏着很浓的情绪。
他一向是个会为自己争取机会的人，最开始编这个理由，只是为了让沈柠留下来吃饭。
但是后来，他突然想起了沈绫，想起了那天的猜测。
安排沈绫做自己的助理，以沈绫的名义送早餐，让沈绫来送衣服，现在还打着沈绫的旗号来送药。
这一切看似毫无关联的行为，其实都只是沈柠撮合他和沈绫的计划罢了。
但为什么呢？
魏许回忆自己先前的举动，难道他有给沈柠什么他喜欢沈绫的错觉吗？
魏许目光又落到沈柠身上，“那你能帮帮我吗？”
他微微低着脑袋，表情看起来十分无助，“我工作忙，不太懂这些，也不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喜欢什么，要是一不小心就被讨厌了怎么办？”
如果说这些话的是姜珉珉，沈柠都不用听完，就知道她又开始散发茶香准备勾引人了。
但对象换成魏许，她就瞬间失去了判断能力。
只剩下乖乖服从的份了。
沈柠抿着唇，好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好吧。”
这个决定像是花掉了她所有的精力一般，沈柠再也没了力气去思考其他，匆匆道了别后，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魏许这次没拦。
他看着沈柠的背影，唇边慢慢慢慢地，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晚上，沈柠躺在床上和施奈商讨选曲的事儿。
怀师是出了名的严格，有了推荐信被刷下来的大有人在，因此从选曲到作品集的拍摄，一步都不能出错。
施奈：【我觉得怀师好像不是很喜欢那些技巧性很高的曲子诶。】
施奈：【他好像更偏爱那些感情充沛，有深刻含义的曲目。】
沈柠：【猫猫点头.jpg】
沈柠：【明天就得把曲子定下来了，申请名单八月上旬截止。】
施奈：【OK～】
和她聊完，沈柠就准备睡了，但关手机的前一秒，屏幕上方又弹出来一条消息。
纪澜：【脚伤怎么样啦？】
沈柠：【好差不多了。】
纪澜：【那天真是不好意思，请你看演出还害你扭了脚。】
沈柠：【是我自己不小心，和你没什么关系。】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就在沈柠熬不住要说再见时，纪澜终于说出了他今晚的目的。
纪澜：【钢琴老师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沈柠在输入框打入不好意思四个字，即将发送的前一秒，她倏然想起了魏许。
事实上，从魏许家出来后，沈柠就觉得自己答应的太过草率，但又找不到机会反悔。
沈柠摁下删除键，重新打下一行字，点击发送。
沈柠：【好，你需要练琴的时候就来培训中心找我吧。】
……
虽然口头上已经答应了，但第二天，纪澜还是带着专业的律师来找了沈柠。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纪澜笑得人畜无害，“我觉得还是正式一点比较好。”
他身后的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整齐摆放在沈柠面前。
沈柠随手翻了两下，对这些大段大段的文字无可奈何。
她抬手招来江雨落，“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江雨落指指自己，“让我来啊？”
沈柠双手环抱在胸前，“嗯，你不是法律专业的吗？”
江雨落：“但我才大一啊。”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逐字逐句认真看起来。
说起来，江雨落这小姑娘也挺上进的，平时看上去憨憨傻傻的，但沈柠每次来，她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准备学习。
“怎么样？”
江雨落凑到她耳边，“我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待遇还挺好的，每天只授课两个小时，一小时——”
江雨落伸了四个手指出来，“这个数。”
纪澜道：“我不太知道市面上的价格，但以沈柠你的水平，这个价格一节课，是我赚了吧？”
沈柠：“……”
再感叹一遍，纪澜真是太太太会夸人了！！！
沈柠心里的小人儿已经旋转着跳起了芭蕾，她面上却仍端着架子，矜持地点点头，“那当然了。”
而且这样一看，每天抽两个小时来授课，也不算很占用时间。
双方都在合约上签下名字。
今天正好来上课的人不多，空着的琴房有好几间，沈柠随便带着纪澜选了一间。
她拿出自己的严师风范，上来就是一顿盘问。
从最基础的乐理知识，到更进一步的上手实践，几个问题下来，沈柠也对纪澜的水平有了一些了解。
纪澜是男团成员，各种乐器其实都会一点，钢琴也能上手弹，但他这次在剧中扮演的是一位有心理缺陷的钢琴天才，不少片段都需要他亲自上阵。
沈柠：“那先练练基本功吧。”
“……”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沈柠和纪澜肩并肩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纪澜：“我知道练钢琴辛苦，但没想到这么累。”
同一个动作要重复成百上千遍，一小段音符也要不断不断扣细节，繁琐又枯燥。
沈柠早就习以为常了，“其实都差不多，你们平时练舞不是也要反复核对细节吗？”
纪澜笑道：“确实是这样。”
“我今晚没什么事，要不要……”
话音未落，沈柠就看到不远处的江雨落疯狂冲她眨眼，那架势，像是要把眼球都甩出来一样。
沈柠不解，甚至还觉得她脑子有点毛病，“你干嘛？”
江雨落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
下一秒，魏许的身影从拐角出现。
他单手插着兜，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目光在沈柠和纪澜之间游移，而后又停顿下来，像是被气笑了似的吐出一句：
“原来教的学生，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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