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按脚什么的……
助理小王呆呆看着眼前年轻总裁跟气质影后的互动, 刚才还唇齿相讥,现在却躺床上按脚什么的太涩了吧
那双挽起衬衫袖口的劲瘦手臂,冷色皮肤上青筋微突, 这种隐忍的力量感跟手中的纤瘦脚丫对比鲜明。
他的手沿着脚心足跟, 一路揉捏按压向上, 最后在踝骨处停留,打转捻拢,白皙薄嫩的肌肤迅速泛红。
而且裴总脖子上的红痕还很新很难不让人乱想。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可是怎么比发生什么还带感。助理默默跟医生交换眼神, 都没有说话。
韶伊本能地想抽回脚, 却被按住小腿。
“别乱动。”裴观宴低声。
韶伊微讶,抱着软枕侧头向后看。
医生正在收拾东西, 床边只剩裴观宴。他侧对着她,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 肩膀微耸。
吊顶的水晶灯映下来, 使他的线条朦胧许多,从胸口的衬衫衣扣, 到冷白脖颈上凸出的喉结,到骨感的下颌角, 都难得的温柔。
他抿唇, 只盯着手里,狭长深邃的眼睛眨也不眨。
认真到, 竟能看出几分虔诚。
虔诚?怎么会。
韶伊使劲眨了眨眼。
这人天生演员, 惯会哄女人。
裴青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这会儿又跑回来,微微欠身,真诚道:
“对不起, 韶伊,我不应该在你受伤的时候幸灾乐祸,更不该发微博内涵你。我刚才说的话只是想吓你,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针对你。”
韶伊:?
裴观宴:“记住你的话。”
“好的,二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打扰了二哥再见,韶伊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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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上门,裴青荷狠狠踢开脚边不知哪来的坏拖鞋,回头剜了一眼房间。
“居然能把住裴观宴,韶伊,小瞧你了。”
这样的裴观宴,裴青荷从来没见过。她还记得第一回 见他时的情景。
那年大雪覆了园子里的贴梗海棠,五岁的小青荷和哥哥一起守在病重的母亲身边,佣人却总往父亲书房里送茶花。
该死的茶花。
在二楼,她看到楼下客厅,许多长辈正在严肃压抑地讨论着什么,父亲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她。
一个穿着绿色针织毛衣的男孩跪在正中间的木地板上,腰板挺得很直,露在外面的肌肤都苍白如雪,黑眼珠缀在眼眶里,黑得突兀。
他抬头看她一眼,麻木的,毫无感情的。她突然感到强烈的不安。不多久,父亲把他领回家,放在后院干杂活。
同年,母亲去世,父亲续弦,娶了男孩的妈,一个演电影的妖精。小青荷恨自己愚蠢,更恨这对母子,哥哥也是,他甚至在父亲想要给男孩名分的时候,偷偷提出把男孩捂死。
很可惜,他似乎并没有这么做。男孩入了家谱,裴家多了一个裴观宴。幸而这人是个野人,乡下人一进城就被迷了眼,纸醉金迷,从小读书不认真,闯祸一大堆。
成年不多久,他已经学会游荡花丛中,家里给提供的事业一项项搞砸,好不容易有个艺星成长起来,他又突然做甩手掌柜,花边绯闻层出不穷。
他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能超过一个月的。不少人猜是因为他的脾气——虽然总是笑,乍看好相处,实际上骨子里太傲,不把女人当人看;也有人觉得他就是寡情,只贪鱼水之欢。这都是上层公子哥的常态。
这个放荡了十多年,傲得不可一世的薄情浪子居然会有一天,坐在床边,给女人揉脚?
就因为韶伊那句话?
当时裴青荷揉了揉眼睛,确定那就是裴观宴,侧颜棱角分明,嶙峋眉梢带傲气,周身还是那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只是多了些柔情。
她简直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韶伊确实有点本事。
她想起自己刚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头认错,要不是裴观宴,她凭什么这样做?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裴观宴敢做什么,就是摆明了要撕破脸。
她从手包里掏出手机,点开熟悉的号码,放到耳边,扭腰向外走,每一步都恨不得踩穿地板。
高跟鞋震得脚底生疼。
“喂,哥,你再帮帮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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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离开,韶伊腰伤没有大碍,被嘱咐静养几天。
裴观宴走到床边,递给她一杯温水,“好点了?”
“我累了,你走吧。”韶伊倚在床头,懒得动弹。
裴观宴只管把水杯放她唇边,微挑眉示意她张嘴,韶伊别开脸,他维持姿势不动。
僵持一会儿,她拗不过,只能张口喝水。
“青荷跟你说什么了?”他问。
“你还有个大哥?”
“勉强算。”裴观宴将没喝完的水放床头柜上,“裴青荣,年纪比我大一轮,现在在京都。青荷用他找你麻烦了?”
他看事也忒准,明明她什么都还没说。
“我”韶伊欲言又止。
电影那事很难说跟裴青荣没关系,可她跟裴观宴说这些做什么。
“与你无关,少管闲事了。”
“闲事?”裴观宴不解,“他们兄妹冲着我来的,韶伊,我不想你也受到伤害。”
“裴总,别把话说这么冠冕堂皇,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小王,把裴总送出去。”
小王还没明白这急转而下的形势是怎么回事,乖乖答应了,要请裴观宴出门。他拧眉,“韶伊”
韶伊躺下,别过身子,只留一个孤绝的背影。
裴观宴无言,静静看着她。
僵持片刻。
“裴总,该走了。”助理小声说。
某些方面,韶伊跟他是挺像的,比如与人对峙,他们都擅长僵持到最后一刻,等待对方让步。
他瞥了眼留在桌上的礼物盒,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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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从门外进来,就看见抱着剧本蹦蹦跳跳过来的赵欣,她看见小王便挥手,兴高采烈准备说什么,小王赶紧嘘声,把房门关紧。
赵欣疑惑地问:“怎么了?韶老师已经睡了吗?”
小王想了下,简单跟她解释了一遍韶伊腰伤的事。
“天呐!严重吗?要不要紧,找医生了吗?”
“看了看了,医生说没事,韶老师现在在跟王姐打电话,你等会儿再”小王有点为难,“你找韶老师有急事吗?”
赵欣挠了挠头,“也不是什么急事,就是跟韶老师约好了上午一起读剧本,我觉得她比较有经验,不过我上午睡过头了,这个点刚起床,没想到她受伤了,我还是不打扰了吧。”
小王喃喃:“幸亏你睡过头了”
“哈?”赵欣没听清,小王笑一笑糊弄过去,赵欣又问:“不过我上午没来,你又有门卡,韶老师怎么会磕到门把手啊?”
“呃”小王大脑飞速转动,思考怎么把这事糊弄过去。
“不会是裴总吧?”
小王:?我说什么了吗?
“不,不是。”她立即否认。她刚开始没转过弯,后来细品韶老师的态度,肯定是不想跟裴总有什么牵连,虽然她觉得这对cp很好磕,但也不是恋爱脑上头的人,只要韶老师不愿意,她一定不会给她添麻烦。
“哦。”
小王郑重道:“韶老师跟裴总,关系一点都不好,完全是仇人见面那种。我保证。韶老师这么信任你,你可别信那些小道八卦。”
“好吧,我肯定不会乱说韶老师的事。”赵欣仰头,有点迷惑,“不过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上次有特约演员背后嘴韶老师,被裴总听到了,直接叫人去道歉,然后把她踢出组了”
小王想起某晚有个特约演员莫名其妙去给韶伊道歉的事。
“哎?你是说,那女的去给韶老师道歉,是因为裴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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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就离了谱了,我说这次京圈这几个剧本都不行,我想着去找几个独立投资人吧,结果一个也约不到。刚才去跟之前圈里的朋友吃饭,没聊几句人了走了。是不是这几天出门没看黄历,气运不好啊?韶伊?韶伊你在听吗?哎,信号不好吗?”
手机从耳边滑落,掉在被子上,绸面嚓嚓响。
韶伊忽然意识到,裴青荷的小动作,搞的是整个京市娱乐圈。
“咱们走着瞧吧。”裴青荷尖锐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她浑身升起寒意。
水晶灯晃得人眼花,空荡荡的房间里,手机震动嗡嗡响,格外突兀,她回神,手忙脚乱接起电话。
“王姐我可能被人盯上了”她虚弱地说。
那头有些意外似的,沉声安慰她,“别怕,有我。”
熟悉的落雪一般簌簌沙沙的声音传到耳朵里,韶伊浑身一激灵。
“你?”她拿开手机,看见一串熟悉的没存的号码,瞬间清醒。
该死,上午着急让他躲裴青荷,结果发短信后忘记拉黑了。
“我没事不用你管。”她抬手要按挂断键。
裴观宴轻声:“别挂我电话。我跟裴青荣一向不合,但他至少不敢明着动我。”
这话带引导性,有点投石问路的意思。韶伊忽然有些懂他的意思。
“按我的规矩来,他断了我的资源,你要么找回来,要么补给我。”
“我可以护着你,韶伊,只要你跟我——”
“‘谈恋爱’?”
裴观宴喉结一滚,“嗯。”
第36章 娇声问:“随便怎……
跟裴观宴‘在一起’, 确实是解决这件事最简单的办法。
但她讨厌他的高高在上,他勾手能做到的事,放她身上, 就像施舍。
她打开免提, 将手机搁一边, 摆弄自己的手指甲。
“你觉得我只有你一条路可以选?”
前几天刚剪的指甲,又长长许多。
那边略沉默。
“裴青荷裴青荣借自己手上的势力,随便夺走你的机会,阻碍你的职业发展、他们跟我有血缘关系, 你难道不恨我么?”
隔着一截空气的距离, 声音从听筒里冒出来,四散。
韶伊微愣, 随后无奈又失语地发笑。
他还真狠。
“你说过,利益相关, 你还会跟我有牵扯, 所以为什么不借这次机会——”
她打断他:“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利用你?”
“嗯。”
他沉沉的, 听不出什么情绪。
韶伊轻挑黛眉,娇声问:“随便怎么利用?”
少见她重现出谷娇莺似的缱绻, 裴观宴眸色稍沉, “随便怎么利用。前提是,他们眼里, 你还是我的人。”
“只是他们眼里喽?”
“”
她轻笑一声, 拔高声音, “不答应?”
她故意的,裴观宴知道。
自打从国外回来,她应付他就显得格外游刃有余。
“答应。”他只能答应。
“那我就当你是在替你姊妹赔罪嗯, 所以我们除了这个约定,没有任何关系,不会变得亲近,不可以肢体接触,平时也没必要见面,你也不可以干涉我的私生活”
那头似乎有些咬牙切齿,“你想有什么私生活?”
韶伊反呛:“你管我?”
“还有什么要求?”
“没了,哦,对了,你要是觉得哪一点不可以接受,或者过程中有哪一点不可以接受,可以随时say goodbye,我不勉强人。”
“”
不说话?韶伊瞥了眼仍然显示通话中的界面,勾起食指一滑,挂断。
“我不”嘟嘟嘟。
裴观宴还没来得及说完,听见听筒里嘟嘟嘟的忙音。
嗓子发紧,抬手扯了扯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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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中午,小王来送饭,就见韶伊正试图下床,吓得把手里的东西一撂就跑过去扶她。
韶伊一手撑腰一手扶床边的椅子背,歪脑袋用肩膀和侧脸夹住手机,给小王比了个OK的手势。
小王焦急道:“这才多久就下床了,韶老师,求你赶紧躺回去吧行不行?”
韶伊摆摆手,示意她自己在打电话。
“所以你又去找制片了吗?”
那头王梅莉听到小王的话,意识到什么,问:“你怎么了?不是说磕了一下,怎么还得躺床上休息,严重吗?去没去医院?我改个机票今晚回去吧。”
韶伊扶在把手上的手松下来,握住手机:“就是磕了一下,皮肉伤,拍片子了,没什么事,小王大惊小怪的。”
韶伊捏了把小王的手,佯装嗔怪。
小王噘嘴,见她不再要起身,就转身去收拾餐桌。
韶伊继续说:“不用回来,王姐,你这两天都在到处跑,又没好好休息吧,在京市多待一天也没什么,进组里我还有助理呢,能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
王梅莉做经纪人半辈子,一直都在操心别人,也就是跟了韶伊以后,时不时也反过来被照顾。
每次看到同行半夜发朋友圈emo自己家艺人跟大龄婴儿似的,脾气差还事多没同理心,王梅莉安慰之余,都在心里偷偷庆幸,韶伊这样的艺人,提灯笼都找不着下家。所以她也乐得为她跑腿做事。
“哎,你刚才问我制片的事,我今天去见了——也是奇怪哈,上回这些人我一个也约不到,今天就排队打电话了,你说奇怪不奇怪,除了最开始那个剧本,瞎了心了非要摆架子,别的我都聊得差不多了,什么新片投资,广告代言,条件你都不敢想”
王梅莉列举,不仅她们提出的有些“苛刻”的条件全部被接受,那边态度还巨客气,主动加码。
居然会这样?韶伊微讶。
其实王梅莉刚开始去京市只是奔着那部剧本去的,别的提前接触很少,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加条件谈下来了。看来裴观宴还有点用,人脉不再京市,也能把这些搞定。
中午吃完饭,剧组联系韶伊问身体情况,韶伊只说马上可以复工,那边答应了。没想到下午怀导就打来电话,说是通告计划有变,最近一周都没她的戏份,叫她好好歇着。
韶伊虽然觉得奇怪,但看制片主任发来的通告单,确实这个周没事,也就没说什么。
“小王,你认识的男演员多吗?有没有身高一米七五以上,三十岁左右,长得比较讨喜,英语流利,演技还可以的?”
小王刚打开电视,坐回沙发上挑了个娱乐台。说自己哪认识什么演员,全是属于自己认识人家人家认识自己的。
小王盯着屏幕,头也没转,“怎么突然找演员啊。”
“组里有个男演员跑路了,制片主任觉得我可能认识”
“对啊,韶老师入圈好多年,不应该认识好多演员吗?”
韶伊的性子是人不加我我不加人,朋友列表里全是被动添加,还有许多一句话都没聊过。
“呃好吧,韶老师是资深社恐了哈。”小王嬉皮笑脸,从包里拆开薯片。
嘎吱嘎吱脆响。
韶伊轻轻敲一下小王的脑袋,以示对她奚落自己的抗议。
电视上在播放娱乐资讯,韶伊没什么兴趣,低头开始捣鼓演员应聘的小程序。
咔嚓。
“哎呦!”
小王痛呼,韶伊扭头看见她眼泪汪汪抓着手指头,就知道是咬手了。韶伊问她咬破没,找医药箱处理一下,小王忍痛用下巴指电视。
什么事比手指头还重要。
韶伊看过去。
电视上在放新闻:希腊圣弥额尔岛上教堂所有者声称,瑟兰贝壳已经被人低调买走,据悉,该岛曾为著名影片《游园》的取景地,因影片名声大噪
瑟兰serein——黄昏之时,天气晴朗,细雨霏霏,薄雾弥漫。圣弥额尔岛上有教堂,教堂藏着瑟兰贝壳,电影里,画芝对这贝壳一直有种执念,最终却没有得到。
“韶老师,你是不是本人也说过想见见瑟兰贝壳来着?”
韶伊想了想,“嗯,好像在《游园》的片场纪录片里说过。”
她对瑟兰贝壳这种浪漫的东西完全没有抵抗力,可惜当时拍摄的时候这贝壳只是一个意象,不需要出镜。
而拍摄之外,教堂的所有者非常古怪,定下规矩,横渡海峡的人才有资格亲眼观赏瑟兰贝壳。
海峡至少长两海里,而且风浪大,韶伊不会游泳,这件事便成遗憾,随口在片场记录的时候说了一句。
“那你还见过别的叫瑟兰的贝壳吗?”
韶伊说:“没有。”
世界上恐怕只有那么一枚叫瑟兰的贝壳。
小王使劲吸了吸鼻子。韶伊见她不对劲,问她怎么了。
小王哒哒哒跑出去,又哒哒哒跑回来,手里多了个盒子。
韶伊定睛,认出这是前天裴观宴要给她的东西,她不是没接么,怎么还在这里?
小王抓着盒盖和盒底一掀。
里面静静躺着一块贝壳,扇形的,橙红色和珍珠白交错,盈润折光,竖着有起伏的波纹,横着也有细细的纹路。
“好像是上次裴总留下的东西,我还以为韶老师你知道,就先收起来了。”
韶伊招手,叫她拿近些,才看清贝壳底下有张卡片,手写的SERIEN和一串希腊语。
“这个会是瑟兰贝壳吗?”小王好奇地问。
韶伊想起裴观宴那句“希腊出差带来的小玩意儿”,恐怕是了
小王见韶伊呆呆地,不说话,知道这事十有八九猜对了。
“韶老师,听说这瑟兰贝壳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是很难得啊,我查了一下,教堂的老头居然叫人游过去才能见贝壳一眼,那把这玩意取出来不得更费劲啊”
要是她被送了这个,肯定当场感动死。
韶伊合上盖子,把东西撂一边,淡淡道:“也不一定是他亲自取的。”
“嗷好吧。”小王坐回沙发,继续吃薯片。
“不过说起来,裴总对你还挺上心的啊,韶老师,你们究竟发生过什么?感觉你特别特别抗拒他。”
韶伊侧目瞥了眼还在看电视的小王。
小女孩总是比较单纯。
“看过《寄生虫》吗?里面的穷人说如果她有钱的话,她也会善良。”
小王没听懂,“什么意思?”
韶伊翻看演员列表,解释道:“你要是有钱的话,你也可以轻而易举这么‘上心’。”
很久不需要在这样的小程序上找活了,再次看到挂着男男女女大头照的列表,韶伊有些唏嘘。
这些或笑或面无表情的脸就这么摆在一方屏幕上,刚开始她觉得这很没尊严,演员们像小猪仔一样被制片方挑选。
但后来,她看到许许多多努力演戏的演员,被挑中后欣喜若狂,或是被刷掉后擦擦眼泪再去面下一个,这种生命的韧劲,让她觉得生活并不可耻。
至少努力生活并不可耻。
“嗯?我不懂”小王挠了挠头,“但是韶老师,我不是因为裴总有钱又长得帅就替他说好话,我是向着你的哈。我只是综合这两天的表现,看他又是帮你处理剧组的流言,又是帮你揉脚,送你瑟兰的”
“处理剧组流言?”韶伊有些意外。
“就是前几天特约演员那事啊。”小王把从赵欣那里听来的事一五一十告诉韶伊。
“所以我才说他是有真心的,不管你们发生过什么,我觉得既然只要有心,肯定都好解决嘛。”
韶伊微怔。
电视机里的声音越来越远。
有心。
裴观宴真的有心么。
是否会像她的一样暗潮汹涌——如果他有——
她垂眸,鸦睫轻颤,眼前被遮得光影晃悠悠。
手指搭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滑着,指甲该剪了,划屏幕的软膜都会留下痕迹。
小王嚼薯片的咔嚓声将韶伊拉回现实。
她笑了笑,摇摇头,正巧屏幕中央多了张眼熟的脸。
不知什么时候点进来的,伍昭娥的主页。
伍昭娥,这人曾是艺星的演员,韶伊想起那天裴观宴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她背负了巨额债务。她现在沦落到重回小程序了。
不禁从心底升起冷气。
“有些人是会喜欢人、宠人的,可也就到喜欢为止了。对他们来说,对一个人上心,需要的成本可以忽略不计。”
“哈?”小王捏着一片薯片,嘟囔道,“但是没听说他对别人这么偏爱”
“世人都偏爱自己得不到的,不是么。”韶伊云淡风轻地笑。
手机屏幕顶部弹出微信消息,阚意梁问她最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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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岸》拍摄现场,演员、灯光、摄影、收音、道具都已经就位,导演助理却迟迟不打板开始。
穿着戏服的,扛着话筒的,举着反光板的,抱着摄影机的,一众人面面相觑。
场记:别看我,不是我的锅。
导演助理无奈,硬着头皮走到导演棚里,小心翼翼提醒:“怀导,都准备好了,就等您指示了。”
怀庆嗜茶如命,但由于前几天的某场戏,特供的武夷岩茶已经断货,导致怀庆总是失神,今天已经坐在监视器前发了半个小时的呆。助理等了两秒,才等到怀庆猛地抬头,举起保温杯递到他面前,“啊?什么?茶叶找到了?”
那茶叶的母树都是国家保护单位了,属于一般人有钱也买不到的系列,哪能这么容易就找到。
助理赔笑:“怀导,一大场子人等着您开机呢。”
怀庆从折叠椅上蔫下去,“我浑身没力气,新演员找到了吗?”
“特约演员?”助理一时没反应过来。特约演员被赶出去之后不是找人补拍了那两场戏了么。
“什么特约演员,前两天毁约跑路那个男五号,还可怜叽歪地说是老婆不让异地,一查才知道是跟小三跑路了,真他吗不是个东西。男的,垃圾。”
“呵呵呵呵。”助理笑得一脸冷汗。
怀庆骂得口渴:“行了,去泡杯茶。”
“好嘞好嘞。我听说老板娘寄了洞庭山的碧螺红茶,特别香!绝对不输任何名茶!这就给您泡上。”助理乐呵呵拿走保温杯。怀庆无精打采给副导演做手势开始拍摄。
助理回来时见一切都在正轨上,不由松口气,但监视器前的小老头怀庆嘴里一直念念有词,走近一听,全是:“臭小子翅膀硬了就不把我老头放眼里连罐茶叶都要舍不得,不就是一场吻戏,小气鬼,信不信我加场床戏给韶伊拍,气不死你”
助理哭笑不得,真敢随便加床戏,估计这剧组都得被那位投资老总给拆了。
“听一演员说韶老师前两天把腰摔了,旧伤复发,是不是得请几天假?”
这么大一个剧组,女主角临时请假会很难办,毕竟她戏份最多,背后会牵扯到诸多对手戏演员,道具布景服装之类,还要考虑到整体拍摄计划,几个取景地都是提前联系好的,有一个部分拖延,就会导致整体拍摄进度滞后,有可能导致每天数十万的损失。
但是人家真受伤了,也不能勉强拍。他只能提前做好计划,争取降低损失。
“啊,韶伊来电话了,说去医院拍过片了,不碍事,就算明天有通告她也能按时过来。”说到韶伊,怀庆舒心不少。
助理也暗叹影后的业务能力,据说当年在希腊拍戏受伤,她还是坚持把戏份拍完才住院接受系统治疗。她回国后这些事被扒出来,还有不少人暗讽她卖敬业人设,现在看来,人家就是把职业当职业。
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响,怀庆正忙着给人讲戏没注意,助理看见上面观宴两个字,不由地一抖。怀庆接电话的时候脸色也不好,估计要不是顾忌投资的事,直接就要挂电话了。
没好气地寒暄两句,怀庆大叫:“什么?停工?她自己都说没事,没跟我请假!”
电话那头淡定得很,“那是她性子好,不想耽误你们。”
“那你这一套算什么事?你又不是她老板。”
“停工,或者暂时把她的戏份往后挪,总之这一个周不要给她安排通告,也别告诉她这是我安排的。”
“哎哎哎?我还没点头呢你这就安排上了?她可是女主角!完全错开她的戏份再补拍,就跟停工半周差不多了!”
“嗯。”
“什么叫嗯!你知道剧组还有多少预算吗?”
“重新交表,叫财务拨款。”
怀庆跳脚:“《隔岸》不止你一个投资,我要腆着张老脸矮个跟人求加钱?谁还像你这么会烧钱?”
那边风轻云淡:“不用,全算我的,烧就是了。”
“你!”
嘟嘟嘟。
怀庆正要发火,电话已经被挂断。
助理在一边听了个大概,理明白是投资人要帮韶老师拨个假期养伤。
别的不说,裴总太舍得了,有钱真好。韶影后也太招人羡慕了,有演技有地位,还有人愿意大价钱护着,多少人能有一样都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他还在感叹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猪的差距都大,就见怀庆已经在摔本子了。
“tnnd!不拍了!这气我受够了!”
“臭小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完全不把我这个长辈放眼里,好歹我带过他长辈,也算是他长辈吧!?”
“我拍电影这么多年,还没遇见过比我拽的!老子不伺候了!”
另个一个助理兴冲冲跑进来,他赶紧拉住他,眼神示意别去招惹导演。来人对他自信地扬了扬下巴,大喊道:“茶叶到了。”
“武夷岩茶哦,裴总刚叫人送到的。”补充说。
怀庆扬本子的动作停住,下一秒:
“来来来动起来,下一场戏准备准备了啊。”
“那个黑衣服的,你过来,一会儿有个镜头”
“小李,愣着干嘛,泡茶去啊。”
热气腾腾的茶水泡上,香气馥郁清幽,深深吸一口,有点像桂花香,怀庆满意地闭上眼睛,细细品味,喝上一口,滋味醇厚,有回甘,“岩韵”明显。
茶水咽下去,他慢悠悠摇头晃脑,拿起电话。
“喂,韶伊啊,我看了一下通告安排有变动,那个,你这周好好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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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银蓝色兰博基尼停在底下停车场,黄骁拎着医药箱轻车熟路上到顶层,输入密码进门。
大平层装修简洁,客厅没人,书房没人,黄骁走到卧室门口,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没反应,拧门把准备进去。
就听见一句:滚。
“好嘞。”黄骁圆润地滚回了客厅。
等了会儿,才看见一身家居服的裴观宴走出来,头发湿漉漉搭在眼前,看样子刚洗了澡。
黄骁皱眉:“不是说了伤口不能碰水,遵医嘱啊遵医嘱,也就是现代科技先进,你这种人在古代活不过三十你知道吗。”
裴观宴从冰箱抓了两瓶纯净水,扔给黄骁一瓶,自己手里的,拧开后仰头灌一大口。
“你这张嘴在古代也活不久。”
黄骁:。
黄骁翻医药箱,叫裴观宴把裤腿往上掀,裴观宴叫他少管闲事,他不依,宁愿自己动手。
尽管早有准备,黄骁还是被他腿上的伤口吓住了。
无菌防水贴被打湿,能看清伤口大约有五厘米,缝了针。
“靠,你不是去希腊谈生意去了吗?难道是打架去了?”
“嗯,跟一话多的医生。我伤他死。”
黄骁:算你狠。
处理好伤口,黄骁抱臂躺沙发上,四处打量。
这地方裴观宴至少两年没来过,但是冰箱里还有纯净水,看来是最近又住回来了。
想起前两天在医院听到的传闻,黄骁眯眼瞄坐在一边的人,阴险一笑。
“二哥,最近在做新业务?”
裴观宴正垂眸看手机,不经心地回答道:“没。”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你改行做捏脚师傅了?”
裴观宴一愣,随后黑脸。
“滚。”
第37章 (修) 那你不怕被……
“我这不是吃了点小瓜嘛, 谁让那么巧,韶影后正好需要康复科医生,我媳妇儿又正好是平仁康复科的招牌, 听说那天韶影后叫你揉脚你就揉了, 没看出来嘛, 二哥,能屈能伸啊。”
要不是因为将这事的是郁斓,黄骁打死也不会相信裴观宴这种人能答应给人捏脚。
他自动脑补裴观宴这高大的身材降尊纡贵,抱着个小脚丫的样子, 越想越想笑, 碍于本人在眼前,只能憋着, 脸色憋得通红发紫,眼泪都要溢出来。
“实在不行咱就别追了, 啊, 怪丢面儿的。”
裴观宴懒得掀眼皮,“郁斓跟裴青荣断了?”
黄骁笑容瞬间凝固, 脸色黑下来。
“少提这茬,裴青荣算什么东西。”
窗外残阳如血, 透过落地窗映进来, 白色大理石的地面金橙闪烁。
两个男人都陷入沉默。
黄骁扁嘴,颧骨皮肤向上推, 眼睛微眯。“沈修跟我告状, 说你跟他爸告状, 停他的信用卡,导致他现在没钱吃饭。”
“没钱泡妞还差不多。”
“在他身上不是差不多么,都是维系他脆弱小生命的东西。他到底干嘛了惹你这么不高兴?”
裴观宴斜倚在沙发上没动, 似乎想起什么,半晌悠悠道:“我怎么不高兴了。”
“得了吧你,你不是被他惹了能有闲心思搞他?不过这事跟我也没关系,他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最近怎么想的?听说这两天在京圈没少折腾,恐怕会叫那边发觉,我爸叫我警告你,悠着点。”
裴观宴弯腰从茶几抽屉里取出盒烟,抽出一条,兜里摸出打火机。
猩红明灭,青烟袅起。
“裴青荣对韶伊出手,我总不能让她没戏拍。”
怪不得动的都是跟影视圈有关的人。
“不就是京圈的戏——裴青、那狗东西的明显就是要试探你的态度啊。韶伊好歹是影后,丢了京圈还有别的资源啊,真的值得么?”
裴观宴勾唇,“裴青荣算什么东西。你说的。”
“啧。”这性质能一样么,一个只是情感纠纷,裴青荣在郁斓心里不算什么,但要是牵扯到经济利益纠纷,还有裴家这个家族,裴青荣真不可小觑。
“所以呢,人追到了么,韶影后答应跟你了?”
这边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肯定得是和好的节奏了吧。
“这么好哄就不是她了。”
“不是吧?”黄骁想要辩解,张嘴张了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
毕竟当初两人分开不是没有原因。
“算了,随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不过裴青荣怎么会对韶伊有想法,多半是青荷吧?要是知道你横插一脚坏了她的事,指不定怎么闹呢。听说下月她生日宴会在京市办,你要不躲一躲?”
“”裴观宴看向落地窗外。
金辉映在重叠的高楼上,一群钢筋混凝土的巨兽被穹顶吞没
韶伊其实是个小话痨——在熟人面前。但大多时候,大多数人都达不到“熟人”的标准,她就是最沉默寡言的人。
休息一周后重回剧组,她跟大多数人的关系倒退回刚开始时的点头之交。下工时也就不喜欢跟别的演员一样三五成群扎堆离场。
这天又是韶伊一个人磨磨蹭蹭走在最后,小王穿过众人跑到她身边,兴奋地问:“韶老师韶老师,你猜谁来啦?”
韶伊想说她当然知道,对方提前在微信上说过的,但小王太兴奋,韶伊只能无奈地被她拽着往前跑。
最后越过众人,率先走到路边,小王拉开一辆挺气派的黑色轿车的后车门,叫韶伊进去。
刚进门,就见驾驶座上的阚意梁侧身,笑说:“韶伊,好久不见。”
车里清爽却不冷冽,有他身上的木质暖香,如扑面春风。
韶伊笑着应他,问他什么时候下的飞机,也不休息一下。小王从另一侧上车。
“好久没见意梁哥哥了,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快!老实交代!”
阚意梁笑得无奈,先交代两人扣上安全带。
“下飞机有两个小时,已经在酒店休息过了,见我们韶老师拍戏这么辛苦,当然要来接一下,以表慰问。”
小王听得一愣一愣的,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韶伊。
“哼,好哇,意梁哥哥,你去哪了怎么我都不知道,你跟韶老师在微信聊什么了?还有,你偏心!都不回答我的问题!”
阚意梁早在《游园》拍摄期间就习惯小王的咋呼。“小鬼,谁叫你不看我朋友圈,我去北京都一个月了,你居然不知道,还要恶人先告状。”
“嘁。”小王抱臂,气呼呼看向窗外。
韶伊无奈地看了眼阚意梁,正好发现对方从内视镜里看自己,视线交汇,两人都勾起唇角。
“你住哪?离这远的话就把我们放前面吧,走几步就到了,现在太晚了,你早点休息。”
“好了好了,你这么体贴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跟我客气。”阚意梁讨饶:“正好跟你住同个酒店,不要再赶我了行不行,我今晚可没别的地方住了。”
韶伊噗嗤一笑,不再言语。
小王:“我就好像路边睡的好好的一条狗,突然被踢了一脚。”
“小王。”韶伊知道她会错意,想纠正她。
“怎么说?”阚意梁好奇地问。
小王幽怨:“还没在一起呢,你俩就这么会撒狗粮,要是在一起,那还得了?”
韶伊:
阚意梁呵呵笑了两声。
小王又托腮苦恼道:“哎,我要是韶老师我也纠结,你说意梁哥哥这么好这么温柔,可是裴总也很好,还那么有魅力——这让人怎么选,能不能都要啊?还是有一个会放手?”
韶伊怕尴尬,解释道:“小孩熬夜熬久了,经常说胡话。”
小王:我不是我没有。
阚意梁笑一笑,不说话。
汽车已经驶入酒店停车场,地下车库壁灯亮如白昼,有几辆少见的豪车,小王忙着拍照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韶伊听见一句若有似无的“怎么能放手。”
她看向驾驶座,那里的男人弯唇淡笑,温和一如从前。
下车时为了避嫌,韶伊准备和小王先上去。
“等下,韶伊,前两天出差路过莓秩,就给你带了点东西。”
韶伊回头,就见阚意梁拎了两大袋东西给她。
红色布袋,路边教育机构爱分发的那种,确实是她妈妈的风格,里面大大小小的饭盒里大概装了腌菜和咸鸭蛋。
“你还真去我家了?”
阚意梁:“骗你干什么。”
韶伊笑着跟小王一人一个接过布袋。她之前确实在聊天时提了一嘴想家,但是因为行程问题暂时回不去,没多久阚意梁就说要去那附近出差,问要不要带什么东西。
韶伊没给过他具体的地址,这次他大概是问路问到的。
“叔叔阿姨都叫你不要记挂家里,他们都很好。阿姨现在身体是真的不错,你可以放心。对了,我还给他们看了你的电影,他们都替你骄傲。”
提到父母,韶伊眼眶一酸。
她以前一直以为很恋家,但是大学毕业后毅然决然选择出来闯荡,每次离家时都说自己该有一些‘成就’,忙忙碌碌许多年过去,才发现当年村里一枝花引领时尚的父母,原来已经变成为网购退货而发慌发愁到处打电话求人的人。
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他们却只顾着对她表达爱意。
“哭什么,小傻瓜,明天还要去医院呢,快上去休息吧。”阚意梁手抄裤兜,催促道。
/
翌日一早,韶伊敲开阚意梁的车窗,“阚总,其实只是去复查而已,我跟小王去就行。”
阚意梁扭头看向她,温声道:“那小鬼想去玩剧本杀都快想疯了,再不帮帮她,我心里都过意不去。”
“她跟我说今天没找到车队的呀”
“你回头看看。”
韶伊回头,刚才还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王已经不知所踪。
韶伊:
上了车,阚意梁注意到韶伊一直在抱着手机戳戳点点。
“写什么呢?车上晃,对眼睛不好。”
韶伊点头,仍然在打字,“我编辑一下病例,简单描述症状,一会儿去医院就不用口述了。”
阚意梁笑了,看得新奇,“你去医院都不跟医生交流?”
韶伊点头。
“社恐到这种地步可不行,韶伊,你是演员,在娱乐圈吃的不就是这口饭么。”
“演戏是演戏,入戏时我就不是社恐了呀”
“可你总得为作品宣发吧,到时候面对的都是自己的粉丝、观众,社恐怎么能行?”
“这么多年我也过来了。”
“你还有进步的空间,毕竟在这个社会做演员,也不是全看你演的戏如何如何,不是么。”
阚意梁说话时总是有种谦谦君子的感觉,从不勉强什么,今天却难得地强硬,想要对她输出想法,韶伊抿唇不语。毕竟她心里,演员就是演戏。
阚意梁趁等红灯的时候多看了她两眼,意识到她的抗拒。
“抱歉,韶伊,我不是有意要对你说教。”
她下意识摇头。
“医院要到了。要不这样吧,你试试不要直接把便签给医生看,先自己表达,实在不行的话再用便签辅助,可以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阚意梁又把姿态放这么低,韶伊没理由拒绝他,只能硬着头皮关掉手机。
从医院出来时,她还在回想刚才自己紧张得差点忘记自己几岁的窘态。阚意梁夸她做得很好,她只是笑。
本来韶伊的计划是看完医生就回酒店,阚意梁提议去看电影。
韶伊很少去看院线电影,兴奋地提前查了拍片,纠结是去看一部评分很高的纯爱片还是去看那部小众女性主义反家暴题材的片子。
“我们一会儿就看《暮色狂奔》吧,好不好?”
“我觉得《反锁》可能也会有意思。”
“《暮色狂奔》作为一档纯爱片,能有这么高的票房和评分,肯定是迎合了市场的,也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这太难得了。《反锁》可有点血腥,要不我们下次多找几个人一起看?”阚意梁耐心地解释。
影院通道墙上挂了许多电影海报,门口还有一些立式海报,还有另辟蹊径的电影利用经典场景进行营销,比如《反锁》,就搭建了电影里最典型的景——隐藏破洞的门和血手,进行宣传。
正值工作日,人流量不算大。
韶伊跟阚意梁进到放映厅时大灯已经关闭,韶伊怕摔倒,上台阶前准备打开手电筒。
身前忽然光亮。
阚意梁用手机照着地面,“走吧。七排七座八座,应该在最后。”
韶伊跟着他找到座位。
电影开始前有一小段广告,韶伊点开搜索引擎,趁这个时间再查一下《暮色狂奔》这部电影的主创信息。
阚意梁知道她的习惯,凑过来小声说:“陈家明监制,冯天导演,出品人是我。”
热气扑在耳边,韶伊头皮过了电一样,呆了两秒才点头。
阚意梁笑着眨眨眼,“sorry,我怕打扰别人。”
韶伊才注意到前排一直有小姑娘不停回头,偷瞄阚意梁一眼,又害羞地假装看别处。
韶伊向上扯了扯口罩,捏紧金属条。
百科上显示这部电影是青春暗恋电影,不过讲的是少年的暗恋,而且情感很细腻,不输少女暗恋。
电影无愧高口碑,刚开始就将人带回青葱时代。韶伊怀疑这电影的导演跟自己是同一代人,甚至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否则怎么会拍得那么真实。
“下雨了。我拿着伞,你站在屋檐下。我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车站,可你只看到许多花色的伞从身边路过。”
旁白里,男孩干净清冽的声线,混着哗哗的雨声,勾起多少人的回忆。
姚宁曾经说过,谁还没在青春期暗恋过一两个人呢,那又是段多愁善感的年纪,整天因为一点点小事郁郁,诸如考试最后一道题没解完,成绩比上次低了两分,喜欢的明星电影上映了但是没时间看,就要拍集体照但是脸上多了一颗痘
别提喜欢一个人了。
喜欢一个人就是自卑的开端。
所以下雨天,尽管心里千回百转,最终还是选择从ta身边路过。
韶伊情窦开得晚,却也明白——暗恋就是她从清早开始追逐,对方却只看到她在暮色中狂奔。因为他不知道,从早到晚,她这一路有多辛苦。
韶伊正陷在回忆里,余光瞥到手机屏幕的亮光。
[去医院复查了么。]
[拍戏不要勉强,怀庆知道你的情况。]
裴观宴的短信。
韶伊指甲稍顿,最终还是点下删除,把手机扣到包里。
阚意梁注意到她的动作,静静看着她,好像在问发生了什么事。
韶伊含笑摇头。
他偏过头来,悄声问:“韶伊,你暗恋过谁吗?”
“学生时代么?没有。”她看向荧幕。
“意思是后来有。现在呢?”
“现在啊。”韶伊想了下,“早不喜欢了。你呢?”
“我也有,不过是正经的早恋,从初中开始喜欢,一直没敢说。”
“真的?”韶伊眼前一亮,没想到阚意梁这样从小优秀到大的男生,也有不能宣之于口的暗恋。
阚意梁笑一笑,不打算继续说下去。韶伊也只好按下好奇心,继续看电影
裴观宴连发几条短信,都像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周炜八在一旁站着,看裴观宴把手机打开又锁屏,拿起又放下,半个小时里重复几十遍,终于忍不住提醒:
“裴总,韶小姐可能在拍戏,要不咱先去吃饭?说不定吃完饭那边也下工了,就回消息了。”
裴观宴恻恻瞥周炜八一眼,周炜八觉得这眼神是在质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等她消息不是在等生意上的消息’。周炜八只笑呵呵装傻。
“她今天没通告。”
“呃那就是去医院了不过这个点也应该结束了呀。”周炜八看看时间,韶伊一般复查都是预约早上九点左右,这都快下午了。
裴观宴将手搭在桌上,指节轻轻叩击桌面。
他微阖眼,“她就是不愿意回我消息。”
发出去十条能回一条算好的,这几天一条也没。微信申请不接受,打电话也没人接。
“呵呵呵。”周炜八持续装傻充楞。
“好笑?”
裴观宴勾唇,周炜八只觉得他眼刀甩过来,怪吓人的,缩了缩脖子。
“不、不好笑,就是吧,裴总,那个,你以前也有这个习惯来着,消息读就读了,也不不怎么爱回复来着。”
咔哒。
叩桌面的笃笃声戛然而止。
“是么。”
裴观宴若有所思。
翻开微信聊天记录,一列全是醒目的红色感叹号,裴观宴皱眉,直接向上滑。
聊天框大部分都是白色。
小作文一样的生活记录。最近遇到了什么特别的电影,有意思的事,吃到什么好吃的。
那样鲜活生动的她。
“韶小姐至少是动过心的,可能是被伤了吧。”周炜八说。
裴观宴眸色稍黯。
沉寂片刻。
划开通讯录,拨号——
一阵嘟嘟声后,那边接通电话,却没说话,还有杂音,他试探性叫了声韶伊,那边声音压得很低,又急又气,“好好的,打电话做什么?”
“你在哪?”
“有事?没事我挂了。谁啊,韶伊?”
韶伊似乎很着急,身边还有男人的声音,又低又暧昧。裴观宴拧眉,“今天应该没通告,你不在酒店?”
“你管太宽了,裴总。”
裴观宴语速加快,“韶伊,你别忘了你答应过什么。”
“挂了,再打拉黑。”
“韶伊!”
周炜八一头雾水地看着裴观宴脸色逐渐阴沉下去,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咔哒咔哒。
静寂片刻。
“如果一个成年男性和一个成年女性去看电影,他们一般是什么关系?”
“单独出去的话,情侣吧”周炜八猜测。
裴观宴猛地起身,拎起外套向外走,周炜八连忙跟上
气呼呼挂断电话,韶伊直接将打开飞行模式才将手机塞回包。
“没事吧?”阚意梁小声问。
“没事,看电影。”韶伊挤出笑容。
刚才偌大的电影院,所有人都在沉浸在电影细雨朦胧的青春氛围中,她的手机骤然“I drive a car that doesn't work.I shop at Target for my shirts”*
可谓响亮至极。
前排观众纷纷回头,投来鄙夷的目光,韶伊尴尬地手忙脚乱,想要挂断电话,结果不小心按到了接听。对面是个不想理的人,她开口就没好气,三两句话直接打发走。
阚意梁小声替她道歉,将前排观众全都安抚回去。
有了这么一遭,韶伊电影结尾那段也没看下去,离场时问阚意梁那段发生了什么。
“还记得女主在大火里丢失的那张照片吗?其实没有被烧毁,男主钻进火场把它取出来了,可惜,她已经不需要那张照片了,所以他一直留着。你是因为那通电话才走神的么,谁的电话?裴总?”
“你怎么知道?”韶伊微讶地抬头看向他。
阚意梁微抬下颌,“人来了。”
韶伊错愕,扭头就看见裴观宴站在大厅一角,正抱臂直勾勾看着她,朝这边走来。
“我们走吧。”韶伊说对阚意梁说。
阚意梁欣然同意。
韶伊只顾往出口走,直到身前堵住两道人墙。
“去过医院了?”
“”韶伊还在心烦刚才莫名其妙的电话,没搭理他。
周炜八笑呵呵:“韶小姐,裴总一直记挂着你的腰伤呢,听说你不去平仁了,又在市里医院安排了医生。”
怪不得复查的时候医生换过一个,新医生明显更有经验。
韶伊:“有事?”
“下月”裴观宴扫了眼阚意梁,改口道:“消息都读了?”
“没。”
韶伊昨晚才把他的号从骚扰电话的列表里放出来。
“行。”裴观宴勾唇,“该回酒店了吧?我送你。”
“裴总也来看电影?”阚意梁稍稍挡在韶伊身前:“就不麻烦裴总了,我也住那家酒店。”
裴观宴挑了下眉,“来看她。”
周炜八:“阚总不是该回京市了么,得去赶飞机,还是叫裴总捎着韶小姐吧,正好去片场看看。”
阚意梁替她挡着,裴观宴寸步不让。韶伊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
刚从国外回来那天,在会所里,也是这么个情况。
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看过来,虽然她戴着口罩,但两个男人没戴,偏都长得好看,气质贵倨。她跟扯了扯阚意梁的袖子,示意他一起出去,这里人太多。
走到停车场,韶伊叫阚意梁先等一下,转身走向跟过来的裴观宴。
“上车聊?”裴观宴看向周炜八刚才提车的方向。
“在这就行,我一会儿还得过去。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怎么会在这?”裴观宴明显心情不佳。
他?阚意梁?
韶伊淡淡:“我记得约定里边说好你不能干涉我的私生活。”
“你跟他在一起了?”
“你还有别的事没?”
“我问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了。”
他沉郁得不像样。
韶伊下意识看向他的手,一般这个时候食指和中指之间该有一根燃着的烟。
“你想知道?”她笑,“行,我告诉你。”
“我跟他在一起了,怎么着,想毁约么?我说过,你可以随时say goodbye。”
“不。”
“那你不怕被‘小三’?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太好吧,裴总。”
韶伊笑得有些讽刺,见他不语,她也不想废话,转身离去。
刚走了两步就被抓住手,她疑惑回头。
裴观宴眼角略红,垂睫在眼下遮出小小的弧暗。
“不许毁约。”
“小三就小三。”
第38章 (修!) 滚别打扰……
地下停车场宽旷, 偶有引擎发动的声音回荡。
细微的浮尘在光下漂浮。
韶伊一遍又一遍地打量身后的人。
多情的眼,凌冽的颜,傲倨。
还是裴观宴。仿佛刚才一瞬间红的不是他的眼。
但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慢慢转身。
他紧绷的下颌肌肉似乎松懈下来, “后天跟我去趟京市。怀庆说到时候这边的戏能拍完, 跟下一个城市中间有两三天间隔。”
韶伊垂眸, 甩开他的手,“去京市干嘛?”
裴观宴慢慢放下悬在空中的手,“裴青荷生日,会有很多京圈的导演和投资人, 你跟我去露个面, 他们自然懂什么意思。”
给他们看看她跟裴观宴是什么关系,算是提醒他们她后面有人, 不能怠慢。韶伊知道裴观宴的意思。
“必须得去?现在这样已经可以了。”
“裴青荣会去,你不是看上陈家明的本子了么, 裴青荣不点头, 他不敢叫你接。”
虽然裴观宴说这话时情绪起伏不大,韶伊还是敏锐地从其中察觉出一丝敌意。
他完全不像在提自己的哥哥, 倒像是在说仇人。
“你到底也姓裴,万一你们兄弟两个一唱一和, 只是在演我呢?”
“想象力还挺丰富。”裴观宴勾唇。
“咳。”他用手背捂在唇边轻咳, “我不会害你。”
韶伊眯眼,不大相信的样子。他不太熟练地放低姿态, “真的。”
“知道了, 这点事电话里两句话还说不明白吗。”
“短信你不回。”
“”关于这段, 她还真没看见。
“微信加回来?”
“我走了。”
“短信你总看不见,电话也不接那我天天去找你?”
“我会把周总助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裴观宴没再说什么。
韶伊补充:“但是你不能——”
“我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
“通过周总助联系就行,不要再发短信了。”
“别拉黑我——”
“要微信吗?”韶伊静静仰头看他。
裴观宴知道, 不是她必须要仰头,而是他必须要低头。
“要。”
“就别废话。”韶伊双手揣外套口袋里,朝阚意梁车的方向走去。
裴观宴远远瞧着她晃动的衣摆,拨通周炜八的电话,后者问他有什么事。
他挑眉:“没事。”
“可能得借你手机用用。”
/
窗外景色匀速后退。
夹道的梧桐树在将午后阳光遮得斑驳。
韶伊身上被映得忽明忽暗,自己却没注意。
把周炜八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后,又想起刚才裴观宴那句些许隐忍的“小三就小三”。
离谱。
离离原上谱。
他怎么也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他那样身份阶层的,不去包养别人都算少见的,哪有上赶着去当‘第三者’的?尽管只是名义上。
现在捆绑她跟他的,只是纯粹的利益关系。韶伊想不通裴观宴对她有什么放不下的。
难道真的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又或许他知道她跟阚意梁没什么。
“想听歌么?”阚意梁蓦然开口。
韶伊回神。
“嗯,你放吧。对了,你要回京?”
刚才周炜八好像是这么说的。
阚意梁点开播放器。
夏日午后,慵懒的沙哑女声响起,节奏缓慢的音符流淌。
“嗯,可能是今晚,也可能晚几天。你跟裴观宴最近怎么样?”
阚意梁开车很稳,稳到韶伊可以静下心来。
“早都分了,还能怎么样,是吧。不过裴青荷还是在针对我,我用他挡着这么说算是有点利害关系。”
“这样我在京市听说这件事了。韶伊,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可以帮忙。”
阚意梁的声音很治愈,没有假嗔的意思,只是在提供一种贴心的建议。
韶伊微愣,她早就知道阚意梁家在京市,做的又是娱乐圈相关产业,肯定有人脉,至于出事时为什么没有找他,因为她当时压根没有想过。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必要再跟他有牵扯,这种事只会越来越纠缠不清。”
“嗯。”
“不要重蹈覆辙,韶伊,你也不喜欢那样的自己,不是么?”
韶伊从来无法否认阚意梁的话。前头是个红灯,他扭头认真地看着她。
他总笑着,对谁都很温和妥帖,韶伊也从不畏与他对视,但今天,他深褐色的瞳里似乎有些超出友情以外的意思。
“下午的阳光好刺眼。”韶伊躲开视线,抬手想拉下遮光板,摸索半天,把吊顶的灯打开了,手忙脚乱去关灯,阚意梁抬手帮她。
折腾半天才把遮光板放下来,韶伊低头绞手指。
红灯过去,阚意梁也没再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韶伊看似专心捏手,心思早不知道飞哪了。
余光扫过脚垫,似乎有个黑色的皮夹。
她弯腰去捡,刚开始坐得太靠后,东西又掉下去,第二次才捡上来。
是个男士钱包,应该是刚才他帮她弄遮光板的时候掉下来的。
“阚总,你的钱包——”
韶伊没说完,愣住。
阚意梁看过来,脸色微变。
她刚才只捏住一边,钱包自动散开,露出里面的夹层。
最上面有透明膜的那层放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站在跨江大桥一侧,朔风吹得她身上单薄的丁香色长裙向一侧飞扬,勾勒出半边身材曲线,她用手拨开额前乱飘的碎发,垂眸微笑,五官不甚清晰,朦胧一层姝色。
《游园》里也有与这类似的照片,是画芝在电影里唯一的照片。但张皱皱巴巴,像被水泡过。
“这照片,怎么在你这里?”韶伊错愕。
/
游园拍摄的第一个镜头,严格来说算不上镜头,因为只是一张照片,是给画芝留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前期是画芝不相信自己是机器人的理由,后期是予敬觉醒的原因。
拍摄过程极其曲折,先是跨江大桥被封,又是气温骤降。
韶伊脱下羽绒服外套的那一刻,整个人被凛冽的寒风吹得不能动弹。
然而现场还需要看风向,需要调整姿势,等待合适的车流背景,一切都需要时机,说白了也需要看运气。
所以韶伊得站在桥边一拍再拍,最后冻得四肢全都木了,太阳穴因为牙关咬得太紧而绷着疼,终于等到合适的成片。
刚开始追求质感,用的是电影里出现的类似拍立得的相机拍摄,照片可以即拍即得。
岑念叫副导演跟韶伊一起确认效果。
天气实在太冷了,以为可以收工的众人围过去,结果只是一瞬间的疏忽,照片被风垂着飘向江水——
许久以后,韶伊还记得当时的感受,就像当头被闪电劈了一道。
惊愕过后,众人七嘴八舌想解决方案,最后岑念敲定,再拍一套,实在不行就撤。韶伊被围在中间安慰,再次拍摄。
没人注意到,阚意梁从杂乱的人群中离开,从岸边借了小船划到江中,又从那跳下去,在及膝的刺骨江水中寻了将近二十分钟。
“可照片被水沾湿就不能用了啊,水里多冷——”
韶伊闷闷拖着腔。
阚意梁笑,“是,那天太冷了,我看你都快被冻哭了。可能我也被吹傻了吧。”
/
经历了几天忙碌的拍摄,数次医院之行,晚上,韶伊终于有时间在酒店好好休息。
纯白的浴缸放好热水,热气圈圈飘袅,洗护用品的淡香和香薰灯的花香混合,安定静心。
韶伊躺进浴缸,感受热水包裹全身,肌肉放松的安逸感。
其实这两天没有拍摄,她可以回到自己的住处,但为了避免折腾,或是已经习惯旅居,她还是选择住这里。
星级酒店的装修近两年都偏简洁轻奢风,浴室铺满橡木色的瓷砖地板,两块长方形镜子嵌在洗手台上方,周围镶两条暗藏灯。
干净,干净到随时可以离开,再次回来不会有她任何居住痕迹。
习惯住酒店的第三年,流浪感已经不再会是让她困扰的感觉。
姚宁打来电话,听起来喝得有点多。
“喂,韶伊,碎(睡)了吗没啊嗝,我也没也有可能我睡了,我正做梦呢,梦里给你打电话。”
姚宁前一阵跟阚意梁一起去京市,韶伊跟她有一阵子没见了。她没什么酒量,喝完就爱发疯,韶伊有些担心。
“宝贝,回家了吗?有人在你身边吗?”
“梦里你也这么唠叨我在家呢,在船(床)上呢,可关(乖)了你看暮色狂奔没?我看了嗝,晚上跟一个编剧姐姐去的”
“嗯,我也去看了,今天刚看的。”
提到暮色狂奔,韶伊无可避免地想到阚意梁。
她以前只知道他对自己有好感,但他一直克己知礼,从不越界,她也只装傻充楞,维护着朋友的关系。
要不是今天意外看到那张照片,她绝对不会往深处想——或许他比她想象中更深情。
姚宁:“编剧姐姐是暮色狂奔的编剧她说,她说电影剧情是出品人给的思路出品人是阚意梁啊,他学生时代肯定喜欢过那个女孩,特别特别喜欢,编剧姐姐这么说我是编剧,我相信姐姐的判断可是他怎么也会暗恋人呢”
韶伊:
“那你有没有问,他还喜欢那女孩吗?”
“喜欢,一直喜欢,这辈子都忘不了!她这么跟我说的,我不李姐啊我不能够理解,韶伊我以前也暗恋过一个男生”
姚宁哭哭啼啼开始絮絮念叨当年自己喜欢的男生如何如何。
韶伊无语住。
合着她刚才的烦恼全是自作多情,人家阚意梁还喜欢初恋呢,她就在这纠结上他是不是喜欢自己了。
幸亏没提过这事,不然真的要尴尬到脚趾扣地。
“喂,韶伊,你还在听吗?怎么不缩(说)话啊韶伊韶伊韶伊一一一!”
魔音灌耳,韶伊赶紧把手机拉远。
“听着呢听着呢。”
“哎你不知道,阚意梁还挺浪漫”
怎么又扯回去了。
“他说他会对喜欢的女孩说”
微信消息噔楞一下弹出来。
阚意梁:[明天天气很好,一起去吃饭吧]
韶伊想了下,明天没什么安排,回复[好]。
通知框的绿条显示还在通话中。韶伊问:“喂,姚宁?还在吗?”
回应她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这丫头,刚才还哇哇叫,没一分钟就睡着了
夜色渐深,城市大楼却像被分割成方块的灯箱一样,长明不灭。
酒店某层的阳台的玻璃栏杆后,一个高个子睡袍男人正在侧身凝望。
他深深看向同一层不远处的光亮。那里也只是窗帘掩映着模糊的灯光,没什么不一样。
可早在青春期,阚意梁就习惯这种凝望。
脚边落了一地烟头,指间还燃着一点猩红。
其实他有烟瘾,只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如此痴迷地喜欢她,也很少有人知道。
熟练地点开手机隐藏相册,里面有许多像素不甚清晰的照片。
都是拍的已经洗出来的照片。
相片的主角都是同一个女孩。穿着宽大的校服,刚开始是及肩中短发,身材微胖,后面也有几张很瘦,蓄了长发,很有艺术系女孩的样子。
他一张张划过去,翻到最后一张。
那是初中的时候,他第一次看见她,圆脸,戴着黑框眼镜,但是含胸驼背。后来才知道她学习很好。
他隔一段时间才能看见她,一直到高一。忘记是怎么产生好感的了,总之一直喜欢。
一直。
揿灭最后一根烟,他努力往远处看了一眼,慢吞吞走回房间,仰面躺在床上,在黑暗中静静凝望吊顶灯的形状。
最后给韶伊发了条微信。
[明天天气很好,一起去吃饭吧]
/
“等久了吗?”韶伊打开门就看见门外低头玩手机的阚意梁,有点不好意思,“我换衣服起猛了,腰不太行。”
阚意梁关上手机,抬眸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头发高高挽起,只留额角一些碎发,黛眉细弯,淡妆明颜。
蓝黑色水手服短裙下,两条腿纤细白皙,膝盖处微弯,倒显得更真实可爱。
韶伊被他盯久了,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不太合适?我去换一套吧。”
小王从里面扑出来,挡着她,“好看好看好看死了!好不容易才穿上,不许换!”
“好看的,不用换。”阚意梁温声道,“像个女学生,很可爱。”
韶伊被夸得不太好意思,扶门框慢慢挪出门。
阚意梁瞧出她行动不太方便,担忧地问:“你的腰没事吧?”
“没事,老毛病,医生说不久站就好。”
阚意梁伸出胳膊,“那你扶着我。”
“我自己可以。”韶伊下意识拒绝帮助。
“韶伊,是谁帮你你都不要,还是单单不想让我帮你?”阚意梁故意严肃。
这是什么林妹妹。韶伊笑,伸手虚虚抓住他的手臂。阚意梁绅士地将胳膊支向一侧,与她隔开距离。
小王捂嘴,等两个人并肩的身影走远,喃喃道:
“我这条狗又被踢了一脚”
/
餐厅坐落在江边,俯瞰江涌,天高地阔。
饭后阚意梁提议去江边走一走,韶伊许久没这么悠闲地等待日落,欣然答应。
江面波光粼粼,远远奔向天边的粉橙色暮霞。
阚意梁为了配合韶伊的步幅,刻意走得慢些,韶伊依旧抓着他的手臂,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对了,姚宁还得在京市呆到什么时候?”
“想她了,明儿就叫她回来。”
“开什么玩笑,净会逗我。”韶伊假嗔,“好久没见她了她昨晚跟另一个编剧一起看完暮色狂奔,喝醉酒找我哭呢”
明显感觉抓着的手臂一僵,韶伊抬头去看他。
“她跟你说什么了?”
“呃”韶伊想起关于阚意梁初恋的那一段,“艺术源于生活。”
阚意梁仔细打量她的神色,似乎要从其中找出什么。
“你知道这是我的故事。只是这样?”
“嗯”他为什么这个反应?韶伊想不明白。
唯一的解释可能与结局有关。电影里,主角都找到彼此的归属,并且相互祝福。但现实里,她猜他还是对初恋意难平。
“我知道你可能还放不下初恋但是电影有结局,生活还没有。”
“生活还没有”阚意梁喃喃。
“你说得对,生活还没有结局。”
韶伊笑,以为他稍稍被开解,准备继续向前走。阚意梁伸手抓住她的肩膀,走到她面前。
“要试试创造我的新结局吗,韶伊?”
韶伊怔住。
什么?
“我的学生时代不太安稳,总转学。有一年,我在一个小县城的初中遇见一个小姑娘,圆脸,不爱说话,头发扎起来只有一个小揪,我问她借笔,她脸颊腾地变红,飞快抽出一支笔给我。”
红日遥遥下坠,霞光漫天。
阚意梁身上笼了一层光晕,温柔至极。
“然后我转去另一个城市,很久没回去,但偶尔会在梦里遇见她。所以我攒了一些钱,买机票飞回去——远远看她一眼,就飞回去。”
他顿了顿,继续缓缓讲述:“高中的时候,我在学校又遇见她,一夜没睡。她长高,变瘦,头发蓄长,不再动不动就脸红。我还是喜欢看着她。后来我转走,但我知道她选择了文科,想要考南大,后来却选择复读,走了艺考生的路子。”
“后来想想,为什么班里那么多人,我会找她借笔呢?因为合眼缘吧,结果她脸红了。她肯定不知道为什么接过笔我就跑了——因为我也脸红了。”
时间缓慢流淌。
韶伊好像被施了咒语,说不出一句话。
因为他描述的,几乎是她的成长轨迹。
初中内向,害羞,头发短短的,微胖,高中抽了条,刚开始选文科,高三才转艺术生。
怪不得电影有那么多她熟悉的场景。
“你喜欢的人?”
“伊伊。”
他这样叫她的名字。
韶伊努力在脑海中寻找他的形象。
中学时班上人多,肯定有转学生来了又走,可她用尽力气,发现自己几乎记不起几个。
半晌,她发觉他还看着自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还是混乱的状态。
怎么可能有人这样喜欢她这么多年,她却一点都不知道?
“我知道像我这样不勇敢的人,最有可能的结局是错过,所以给电影安排了那样的结局。”
第一次见面,他说:韶小姐,加个微信?
后来他送她拍摄的礼服和王冠。
他在大雨里把她接走。
他为她一张照片下寒江。
韶伊以为自己察觉到过什么。
原来只是他心中感情的一角。
“韶伊,我知道你已经结束上一段感情很长一段时间,人不可能一直停留在原地,你要不要试着走出来?”
“跟我一起。”
说完这些,阚意梁如释重负,含笑看着她。
若把人比作风,他就是夹岸柳树枝稍的春风,温的,润的。
他是很好的人。
“阚意梁,你很真诚。”韶伊用力勾起唇角,“我可能配不上你的真诚。”
大概是因为晚风把头发吹乱,她眯起眼睛,眸色湿润。
阚意梁垂眸,眼底微黯。
“我现在的状态可能还不允许我再去投入下一段感情,你也不该承担这样的风险。”
“但是谢谢你的喜欢。因为你是一个人很温柔的人,永远妥帖有礼。我无法像你一样细数我一样,细数你的经历,但我知道,君子乐胥,受天之祜。”
正是因为他的好,她才绝对不会伤害他。
韶伊柔声一字一句讲述自己的心声。
她说话时,会看着人的眼睛,眸子星烁,很认真。
搭在她肩上的手离开,韶伊看到阚意梁忽然捂住嘴笑。
笑得她刚刚真挚的情感顿时荡然无存。
“虽然但是,韶伊,我想你会错意了。我和喜欢的人,早都有结局了。”
韶伊:“你刚才描述的是谁?”
“初中同学啊,名字叫纯依,姓什么我就不提了。她是学导演的,而且已经结婚了,跟你很像吗?”
“你刚才说要试试创造新结局。”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都这么惨,要不,凑合凑合得了?”
被人耍了。
韶伊以为自己绝对是被人耍了。
可仔细想想,阚意梁刚才确实什么都没说。
显得她更自作多情了。
“开什么玩笑。”
韶伊顾不上腰疼,拔腿就走。
多呆一秒都丢人。
“我说真的。韶伊,你不是已经不在乎裴观宴吗?但是又不好摆脱他。”阚意梁追上来,“如果你有新男友,他就没有理由再纠缠你了。”
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他脸上倒是无辜又真诚。
韶伊觉得更尴尬。
“你今天属实有点皮啊。”手机有消息,她低头看消息,走路速度缓下来。
[周炜八:市南刚开了家点心铺,有糖桂,等会儿给你送过去。]
“裴总?”阚意梁问。
韶伊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真会挑时候。
“蹲下来。”
“嗯?”阚意梁没名表她的意思。
“蹲。”她重复。
阚意梁乖乖蹲下。
韶伊:“笑。”
阚意梁笑。
咔嚓。
编辑,发送
周炜八拎着食品包装袋,一路小跑,气喘吁吁道:“裴总,点心买来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裴观宴坐椅子上,弯腰捡东西,低声道:“滚。”
“裴总,伤口!”他腿上还有伤,这样很容易撕裂伤口。
“滚。”
“裴总”
周炜八弱弱举起手里的东西,想给他看,就见裴观宴直接起身,大步走向阳台。
阳台门开关都是刺耳的滋啦声。
地上星星点点有血迹。
周炜八放下袋子,要去找医药箱,无意中瞥见躺在桌上还没息屏的手机。
屏幕中央,是阚意梁和韶伊亲密的合照,两个人都笑得格外灿烂。
[韶伊:滚]
[韶伊:别打扰我约会]
第39章 捅到自己身上,才……
夜色渐深。
大约晚上九点, 有人敲门,小王以为是韶伊回来了。
“太不够意思了,不是只说了吃晚饭嘛, 居然出去这么久──”话没说完, 小王笑眯眯看向韶伊身后的阚意梁。
“好啊, 怪不得一直回不来,原来是date啊。”
韶伊不太自然地回头给阚意梁使了个眼色,阚意梁对上她的视线,唇角笑意更深, 跟小王打过招呼后转身离开。
“咱就是说, 我们韶老师真的很有魅力吧阚──”小王挥着爪子小声喊,被韶伊捂住嘴推回房间。
韶伊敲一下小王的脑袋, “想让我丢死人吗小鬼?”
小王挤眉弄眼,“你俩怎么回事, 说说呗。”
韶伊扶墙换鞋, 欲言又止想了半天,表情越来越憋屈, 径直走向卧室。小王追过去:“什么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要好奇死了呀。”
韶伊窝在沙发上,被缠得不耐烦。
“你说, 有没有可能, 一个人暗恋另一个人十五年,另一个人根本不知道这事?”
“你又去看电影了?话说最近《暮色狂奔》也是暗恋电影, 我看了预告, 还想去看来着。”小王捞起桌上的薯片, 撕开包装后抓起几片丢嘴里。
“不过这种故事听听就算了,暗恋的人是个女的我还信,要是个男的──不可能, 不可能是个男的,这么深情的男的早灭绝了。就是女的也不太可能暗恋十五年啊,当拍电影呢?十五年一眨眼就过去了。被暗恋的人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察觉?”
说的是,她怎么会把自己代入女主角呢。
韶伊抱住脑袋。
可当时看阚意梁那么认真,她真的一瞬间就以为是自己。
好丢人。韶伊抬不起头来。
小王眼睛直勾勾盯着电视上的肥皂剧,不忘初心地八卦道:“所以说,韶老师,你跟阚总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事都没!”韶伊语速很快。
“嗷”感受到她的恼羞,小王不再追问。
房间里只剩电视剧里男女主的对白和嘎吱嘎吱的嚼薯片声。
今天发生的事,不,最近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都很抓马。
韶伊蜷在沙发上抓了半天头发,剪不断理还乱,最终拨通姚宁的电话。
/
“所以说,裴观宴让你利用他,理由是打压你的是他家里人?”姚宁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
韶伊倚在阳台上栏杆上,侧过身子遥望夜色。
城市灯带迤逦交错,天空都被映得发黄。
“嗯,这种情况下,帮我不就是跟裴家作对么,这么大的风险,我不想欠人情。而且凭什么他家里人有钱有权就可以随便祸害人?自家的拳头打到自家身上才好。”
“确实。”姚宁赞同,“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裴观宴这么做就是想把你绑在他身边啊?现在你只是想利用他,可万一这件事结束以后,他还是不放手,继续缠你呢?以后可能你就心软了。一一,你可别忘了以前他是怎么欺负人的!”
韶伊有气无力:“所以啊,我刚才跟你说了阚意梁的事。”
“阚意梁叫你跟他在一起,气走裴观宴?”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他又没做错什么,我这不就是利用他么。”
“嘁,他不一直说自己喜欢初恋十五年么,转头就能跟你提这种建议,还凑合凑合得了。说白了,不就是心死了,又被家里催婚,才想应付一下么。”
“他被家里催婚?”
“是啊,家里一直张罗相亲呢。所以我觉得你们俩这算互利互惠吧,你愧疚个屁,少给自己建道德高地了,你生下来又不是为了升仙的。”
噗嗤。韶伊没忍住。
姚宁总是这么快言快语,口无遮拦。
“明白!我知道怎么做了。不过你上回怎么喝成那样,创作瓶颈了?”
上次她哭得真叫一个真情实感。
姚宁一笑而过,表示根本不记得上次通电话说了什么。
“不过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很重要,你一定要记住,一一。”
她说得郑重其事,韶伊洗耳恭听。
“人生的意义就是——爽,活着不是为了爽是为什么?宝贝勇敢飞!”
是啊,总瞻前顾后,算什么。
大多数时候,人们都夸她温柔,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优柔,软弱。
该随性一回了。
打完电话,韶伊身心舒畅,折回屋里,学小王一样瘫在沙发上。
微信来了新消息。
[阚意梁:休息了吗?]
[韶伊:还没有]
[阚意梁:下午的事,可能是我有点冲动了]
[阚意梁:家里人总催婚,我想找个女朋友搪塞一下。没想到说得有点乱,叫你误会了]
[韶伊:没关系]
见她一直在打字,小王随口问:“韶老师,跟谁聊天呢?”
韶伊头也没抬:“阚意梁。”
小王眼前一亮,坐起身想凑过来看看聊什么,又想起刚才韶伊的否定,瞬间失去兴致,嘟囔道:“哈你们什么事都没有,还能聊什么?”
“讨论明天去哪里约会。”
小王:!
药水味充斥办公室内隔间。
裴观宴坐在床边,褪了半条裤腿,医生正给他换药。
周炜八坐立难安。
裴总已经盯着他的手机看了半个钟头了。那阴恻恻的神情让人怀疑他随时敢从医生身边的药箱里取出手术刀,给自己一刀。
谁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可等了半天,医生离开,他只是淡淡地放下了手机,叫周炜八出去。
周炜八出去前悄悄回头看了眼,他已经回到办公桌后了,淡定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裴观宴什么脾气他怎么会不知道,这种时候,越什么都不发生才越可怕。
在自己办公位上难受了一整天,周炜八还是决定主动出击。
韶小姐狠起来,不知道会发些什么东西。既然手机是个祸害,就不能把它留在裴总身边。
抱着份文件,慢慢磨蹭到办公室。
探头。
“做什么?”
裴观宴正在签名文件,头也没抬。
“送,送报表。”
笃笃。裴观宴敲了下桌子的空处,示意他放那里。
周炜八磨磨蹭蹭把文件放下,眼睛四处搜寻自己的手机。
裴观宴回头瞥他一眼,周炜八知道他分明是在问他“还有事?”
“我想给我妈打个电话。”周炜八委屈。
裴观宴指指座机。
“用这个打给我妈?”
“打给采购部,换部手机。”
周炜八:
“我觉得韶小姐肯定只是气气您,您回头哄一哄,她心情好了,就不这样了。要不这样吧,手机先还给我,只要韶小姐有消息,或者您想给她发微信,只要叫我一声,就算是天上下刀子,我也立马把手机送到您面前,行不行?”
“”
裴观宴阖上合同。
周炜八才注意到原来他的手机压在合同底下,怪不得刚才找不到。
“谢谢裴总。”他美滋滋拿回手机准备离开。
“让你走了?”
“裴总”
“之前让你加阚意梁,加上没?”
“加上了。”周炜八从怀里掏出另一部手机。
“点开他朋友圈。”
这什么操作?
周炜八一边怀疑一边照做。
裴观宴:“翻这两个人的朋友圈。”
周炜八:?
低头一看,原来他手机刚刚一直停留在韶伊的朋友圈界面。
“有什么发现?”
周炜八两手操作,一边翻一边总结:“呃,韶小姐不怎么喜欢发朋友圈,只是分享电影配乐之类的,阚总偶尔晒一点生活照,不过人没入镜。”
“这两个人有没有可能”
“没有可能!绝对没有可能!你看,只看朋友圈估计都不知道他俩认识,头像和昵称也八竿子打不着。”
“你去查查。”
“呃”周炜八有点犹豫,对上裴观宴的视线,立即板正身子,应声答是。
离开前不忘顺走手机。
半小时后。
周炜八探头探脑,一步一磨蹭地回到裴观宴桌前,紧张地清嗓子。
“《隔岸》剧组没有任何韶小姐恋爱的消息京圈跟阚家有来往的,说前两天阚母还张罗着撮合阚意梁跟一高校教授的女儿这俩人肯定肯定没在一起。”
裴观宴心情颇好地挥了下手,“这么说,是故意气我?”
周炜八嘴角抽搐,背过手,“是的”
“那你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
“手机交出来。”
“哎呀。”周炜八一拍脑袋,“手机落外面了。”
周炜八匆匆离开,裴观宴拧眉,拿出自己的手机。
通知框弹出微博消息:
影后韶伊约会神秘男子
#韶伊约会#
#韶伊男友是谁#
指尖按在屏幕上,边缘发白。裴观宴舔了舔后槽牙。
热一点进去就是照片九宫格。
“@娱乐圈看我的:近日,影后韶伊约会神秘总裁,一起在高级餐厅用餐后,江畔散步,期间女方生气,男方哄,颇有情趣”
江畔黄昏,衣着俏丽的女人跟身材高挑的男人并肩,男人弯着胳膊,女人乖巧地扶着他的手臂。还有几张两人面对面站着,男人将握着女人的胳膊,后来女人似乎不高兴,男人追上去哄。
[@伊:点进来之前:我磕的cpbe了;点进来之后:影后x总裁,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韶伊我老婆:如果是真的的话,祝福!!]
[@三爷不吃猕猴桃:这种男人真的存在吗?!别杠,我知道看不清脸但是看氛围就知道很帅]
[@波若菠萝蜜:什么时候结婚啊点个赞就当随份子了!]
[@亲亲河边:有人扒男方身份吗?好奇]
[@柯林斯彗星:总裁?会不会是之前特多绯闻的艺星总裁?]
趴在门口看完这几条评论,周炜八脑门上掉下豆大的汗珠。
可别扯艺星总裁了,艺星总裁快气炸了。
裴观宴瞥了眼门口的周炜八,“不去撤热搜?”
一记凌冽的眼神甩过来,周炜八立即转身传达命令。
十分钟后,周炜八神色不妙地回到办公室。
裴观宴正在回复工作邮件。
周炜八:“那个,裴总,好像除了我们在降,还有人在往上推热度但是,但是我们这边努努力,还是能撤掉的,需要点时间。”
裴观宴点开未读列表,有一封陌生邮件。
“Y:裴总,急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附件:截图,jpg
点开截图,是搜索“艺星总裁”的热搜词条结果。
#艺星总裁 新人演员#
#艺星总裁 国民初恋#
#艺星总裁
周炜八发现裴观宴一直盯着屏幕,脸色微变,他不明所以,“裴总,是什么奇怪的邮件吗?”
头疼。
裴观宴低头,用手撑着额角,声音微哑。
“是我伤她的刀子。”
捅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疼。
第40章 巴掌印……
南城的拍摄完全结束这天晚上, 沈修嚷嚷着大家一起去吃饭。
沈修在片场找了半天,终于在角落找到韶伊的身影,“韶老师, 等会儿一起去馆子啊?”
韶伊正在跟身边的工作人员一起收拾东西, “我就不去了, 你们吃好就好了。”
“今晚有事吗?还是说太累了?这家馆子名气很大的,不去可惜了,要不明天你抽时间,我再请你吃一顿吧。”
“不好意思, 明天也有约了。”韶伊礼貌地笑一下, 拎包向外走。
“也?”沈修不解地挠了挠头,思考两秒, 追出去。
韶伊跟助理两人出了片场就直奔停车场,沈修本以为她们要上保姆车, 结果助理是上保姆车了, 韶伊却直奔一辆黑色迈巴赫。
沈修偷偷摸摸躲在一辆SUV之后,眯眼细瞧车牌号。
没见过二哥有这车牌啊。
车上一个身形高挑, 长相俊朗的男人下来,替韶伊拉开车门, 沈修瞪大眼睛, 嘴巴张成O形。
这身形,怎么那么像那天热搜上的男人。
怪不得当时给二哥打电话调侃两人终于上了次热搜, 那边直接问他是不是闲的皮痒了。
合着神秘男子是这人。
沈修缓缓蹲下, 震惊大半天, 才想起给裴观宴回电话。
“喂,二哥啊”
“请到了么?”
“你也知道我是个碎嘴,但是韶老师压根不给我劝她的机会啊, 她说她”
“嗯?”
“她说她这两天都有约了啊,而且刚刚被一辆迈巴赫接走了”
那边安静了几秒。
沈修试探道:“二哥,上回那个热搜是不是——”不是是你啊?
嘟嘟嘟。
话还没问完,电话已经被挂断。
沈修耸了耸肩,“是不是玩不起。”
窗外车流如织,城市夜景飞速倒退。
阚意梁正在通电话,韶伊无意窥听人家的隐私,微微放空自己,抱着安全带发呆。
“过两天吧,过两天回去。”
“嗯。”
“不一定。”
“肯定让您见一面。”
摘下耳机,阚意梁飞快看了眼出神的韶伊。
“上次热搜偷拍的事,是我当时疏忽了,抱歉。”
“没事,也没拍到什么。”韶伊抿唇。
“所以,”阚意梁问:“你想好了吗?”
他是在问上次聊的话题。要不要跟他‘在一起’。
韶伊点头,“我可以答应你试试看,但是我觉得我们应该不会有什么火花。”
阚意梁眼前一亮,似乎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试一试而已,不用想这么多。”
“打开你身前的抽屉,里面有礼物。”
韶伊照指示打开抽屉,里面是个长条形的黑丝绒盒子,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东西。
阚意梁笑着催她:“打开看看。”
韶伊打开盒子。
黑色绒布上静静躺着一串手链,银质精巧链身,挂了个小贝壳形状的吊坠,中间镶了颗湖蓝色水晶。
《游园》里,画芝偷偷戴过有钱人家女主人的手链,后来让予敬找贝壳,她自己穿了一串‘手链’,还在贝壳上涂上蓝色颜料。
“有个珠宝商合作方很喜欢游园,正巧我手头有颗水晶,就拜托她做了这个,喜欢吗?”
韶伊笑,“谢谢你。画芝很喜欢。但是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韶影后都答应做我女朋友了,我连串手链都送不起,也太寒酸了吧。”阚意梁含笑,微抬下颌,示意她收下。
韶伊把盒子收进包里,暗自盘算着找人看看这手链的价值,下次得送他等价值的礼物。
“其实本来想找人把瑟兰贝壳买回来,但是被人捷足先登了。挺可惜的,毕竟你说过想要。”
前面到了红灯,阚意梁将车停下来,看向韶伊,她只笑一笑。
瑟兰贝壳她以前确实想要。
可惜来的太迟。
她上衣只穿了件简单的白T,领口是不规则的设计,低头时露出大段脖颈。
阚意梁觉得她身上有种很奇怪的气质,说不清,只觉得矛盾。
她忽而抬头问:“为什么是我呢?”
“嗯”绿灯亮起,阚意梁启动车子,仔细思考。
她想问他为什么单单选她应付家里。
“因为你跟她很像?开玩笑的。”
韶伊倒不介意,配合地抿唇笑。
“其实是因为我也不确定现在自己对她是什么想法,无论跟谁在一起,都会对对方造成伤害。不如找一个不会爱我的,大家各取所需。”阚意梁说。
“你的观点跟我一个朋友很像。”
阚意梁随口问是谁,韶伊一笑带过。
王梅莉日常给她发消息汇报工作之类,她回完后顺便看了眼被免打扰的消息。
没什么重要的。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韶伊先推门下车,转身等阚意梁。
“不走?”
“等你。”
阚意梁笑,走到韶伊身边时自然地抓住她的手,“一起上去吧。”
右手被他暖燥的掌心包裹,韶伊整个人微微发酥。
戏外很少跟异性这么亲密。
她竭力维持淡定,“我明天去京市。你什么时候回?”
“后天?”
“裴青荷生日,裴观宴叫我去露个面。”
“怪不得。”
“什么?”
“没什么,我也后天。一起吧。”
“放开她!”
一声带着怒气的低吼打断两人的对话,韶伊和阚意梁一起迷茫地抬头看过去。
裴观宴正阴沉着脸往这边走,身后跟着个一路小跑的周炜八。
“裴总。”阚意梁微笑着打招呼。
“我叫你放开她。”裴观宴绷着脸。
他生得高挑,黑衣黑裤,走过来带着一股猎猎的压迫感。
“裴总,什么时候您还管得着别人跟男友牵手了?”韶伊蹙眉。
裴观宴看她一眼,视线挪到阚意梁脸上,皮笑肉不笑,“社交距离,懂吗?”
平静底下酝酿着一场风暴。
阚意梁没有退让:“裴总,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
裴观宴不动声色。
下一秒已经抓住阚意梁的领口,“你觉得呢?”
阚意梁单手抓住他的腕,呼吸不畅,脸色微红。
韶伊松开阚意梁的手,用力拽裴观宴的胳膊,怒道:“裴观宴!?你疯了吗?放开他!”
裴观宴抓住她的腕,“韶伊,你没必要为了赌气就跟他在一起——”
阚意梁双手挣开裴观宴的扼制,捂住脖子,猛咳几声。
“咳咳,裴总,我想韶伊的意思、咳已经很明白了,咳咳咳,请你不要、”
裴观宴打断他:“闭嘴。”
“你说的,自愿做‘第三者’。”韶伊用力挣扎,裴观宴想抓住她,看到她腕上的红痕时终于还是不忍心。
“但你只能是我的。”
她挣脱开,后退几步,眼梢薄红。
“你再说一遍?”
她脸上掩不住厌恶和抗拒让裴观宴犹豫一瞬,眸中闪过黯色。
“你只能,是我的。”
啪。
一声脆响。
裴观宴怔怔看向韶伊。
韶伊悬在空中的手微颤。
周炜八大脑持续嗡鸣,全是刚才那一瞬间,韶伊的手挥向裴观宴的左脸颊。阚意梁双手撑腿,连咳嗽都忘记,气管不舒服,眼睛充血微红。
一瞬间世界安静下来,只剩那声脆响在宽旷的停车场不断回荡。
/
酒店停车场比商场的小许多,车辆进出频繁。
韶伊走向裴观宴的车。裴观宴沉默地跟上她的脚步。周炜八和阚意梁默契地避到一旁等待。
车里有种类似茶叶的苦香,没挂什么装饰品,不知道打开了转向灯还是什么,咔哒咔哒响个没完。
韶伊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低头摆弄手机。裴观宴坐一旁,上身倚着靠背,垂眸时看向她颈间的碎发,凌乱地遮着白腻的脖颈。
他紧紧盯着她,喉咙发紧。
“演来演去,这样挺没意思的吧,裴总。”韶伊放下手机,静静望向前挡风玻璃以外。
裴观宴试图确认她的眼神是否真的清明,“你喝酒了么?”
不然怎么会跟阚牵手走在一起。
“不关你的事。他是不是跟我在一起了,有没有对我做什么,也不关你的事。”
“我想你可能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她笑得娇气。裴观宴看得心中堵着什么东西,隐隐发疼。
她习惯性揉腰。
“腰伤复发了?我带你去医院。”裴观宴启动车子。
“你说过,甘愿做‘第三者’的呀。”她笑说。
发动机的声响骤然停止。
“别闹。”
“你要是不想,不用等裴青荣的事解决,我也可以不麻烦你。”
她眼睛微微亮,歪着脑袋,扎起的马尾散落一旁,像个小狐狸。
他却莫名发慌,急着解释:“刚才是我太冲动,我以为你故意演戏给我看,是我错了,韶伊,再也不会——”
“我不需要你的保证。”
因为这并不重要。她再也不会在意。
“尊重我的私生活,这是我们的约定——你肯定也清楚我为什么要制定这个约定,因为很难遵守。所以,就这样吧,以后你走你的,我过我的,没必要再纠缠了。”
或许阚意梁说得对,她跟裴观宴根本没必要再次掺和到一起。
眼前瞬间有些晕眩,裴观宴微微侧身,手胡乱抓住方向盘,握紧了,才找到一些真实感。
“我想保护你。”
“哪怕你跟他在一起了,哪怕我在外人眼里是不要脸的第三者,我也愿意,韶伊,不管是裴青荣还是什么牛青荣李清荣,我只想让你拍自己喜欢的戏,做自己想做的事。”
韶伊侧目看他的脸,冷白色上浮现清晰的五指印,是她刚才拍的。
“你做不到的。你傲倨,占有欲强,不择手段,要什么都能想法设法得到,今天这样的事不是意外。作为商人,你这样的性子,很合适,但我不要这样的爱人。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自认为没能力改变一个人的天性。”
她很少直接评判一个人。
所以一旦开口,就表明她决心不可挽回。
他的手从方向盘上滑落,慌乱地摸兜,似乎要找什么。
“再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再给他一点时间,让他明白她想要什么。
“三年了。”她说,“人生能有几个三年。”
“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就别折磨自己。”
大概是车库里空气流通不好,浮尘乱飘,飘得人眼睛涩痛。
裴观宴看到她微笑着坦然地接受他的注视,玫瑰色的肉感唇瓣微微抿着。
“刚才那一巴掌,我向你道歉,我也是一时冲动。对不起。”
他摇了下头,并不在意那些。
狭长而多情的眼睛微阖,他想给她一个笑容,却因为苦涩,怎么都笑不出。
“你不要这样决绝,好么?”
他知道她是温柔,是善顺,但她连机会都不愿给他了。
他只好求她。
求她在意。
至少在意他。
“我有东西想要还给你。”她笑。
他心里蓦然发凉,手在置物盒里胡乱摸索,摸到长方形烟盒。
“不用,你留着吧。”
“已经叫助理送下来了。”韶伊看向窗外,视线里多了小王奔跑的身影,她降下车窗,招呼小王过来。
裴观宴没听清她跟小王说什么,因为看到那件东西——他前不久刚送给她的,瑟兰贝壳。
他之前送她的东西,她出国前一样都没留,这次她连瑟兰贝壳都不要了。
她这人,看着温柔,其实比谁都娇气。
看着软弱好拿捏,其实比谁都有主意、坚定。
手心刺痛,他回神,才注意到手里的烟盒已经被攥得变形,松手,啪嗒掉落。
韶伊接过盒子,交代小王回去,升起车窗。
回身将盒子放到副驾驶座的抽屉里。
“我知道这东西难得,不过留在我这里没什么意义,还给你吧。”
裴观宴手里多了一支烟,另一只手按打火机,明明没有风,还要护着火。
怎么都打不着,急急忙忙换手,忘了指间的烟,掉到地上,只好再抽一根。
滚轮摩擦的沙沙声,出气的爆裂声。
嚓嚓轮回。
第一回 抽烟也没这么狼狈。
韶伊本来想等他一句话,等了一小会儿,决定直接下车。
下车前,她回头,正好裴观宴停下动作,抬眸看她,她仔细打量他。
他面部骨骼深邃立体,颌线明晰,半隐在暗处,总是神色不明。
“对了,阚意梁跟我一起去京市。后天见。”
车门关闭。
啪嚓一声,衣料摩擦座椅的皮面,裴观宴倚回靠背。
瘦削的双颊因为上下齿的紧绷而肌肉滚动,好像一颗水珠从脸颊滑回眼角。
驾驶座的置物盒里,静静躺着两张飞往京市的机票。
他目送她的离开,直到那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他忽然浑身脱力似地扶住方向盘。
慢慢俯身,一动不动。
周炜八上车时,只看到裴观宴一个人趴在方向盘上,副驾驶的抽屉敞着,拆开的礼物盒躺在里面。
他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用力到指甲泛白,鲜红的液体顺着指尖滑落。
第41章 “没有人比她更好……
酒店走廊里, 咖灰色方格地毯从电梯平铺延展到尽头。
韶伊跟阚意梁从电梯出来,并肩走向房间。
“还好么?”他问。
她垂眸,“没什么事。”
“你们刚刚?”
“都说开了。”
他略偏头, 看向她白净的侧颜, 试探性问:“明天还去京市吗?”
“去, 只呆两天。”
马上就到她的房间,阚意梁走到她身前,单膝蹲下。
“啊啊啊!!——”一阵激动的尖叫戛然而止。
小王捂着嘴,满脸紧张地将韶伊拉回房间。
关好门。
“韶老师?你这选择做的也太快了吧?!”小王震惊。
韶伊褪鞋, 不解地问:“什么?”
“这才在一起几天啊, 阚总就跟你求婚了?你答应了吗?”
韶伊:“”
“拜托,好歹你也是个角儿, 就刚才那么大喇喇跪了,生怕别人看不见嘛, 我真是服了, 阚总这事做得太不像他的风格了。”
韶伊艰难地抬了下脚,“他刚才只是想帮我系鞋带。”
小王:
恍然大悟。
“我先去跟阚总道个歉。”
她向来行动力惊人, 韶伊刚走进卧室,她已经冲出去, 衣服还没换好, 她已经办完事回来。
“不过,韶老师, 跟裴总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又把瑟兰还回去了?”
韶伊对镜卸妆, 打湿卸妆棉敷在眼睛上。
“之前他家里给我惹了些麻烦, 等这件事解决之后就两清了,留他的东西干嘛。”
小王过来帮忙,抽出卸妆湿巾帮她敷脸。“忙晕了吧, 你又没化眼妆,敷眼睛干嘛?”
韶伊笑了下,把化妆棉扯下来,睫毛湿漉漉。
小王脑内风暴,福至心灵。
“我去!不是吧,之前听王姐说去京市的合作刚开始都谈不成,后来一夜之间又特别好谈了,不会是因为裴总吧?”
韶伊没肯定也没否定。
“斯国一!这么厉害的人,怎么能放跑啊!”
韶伊托腮,无奈地笑,“我累了。”
小王注意到她眼里的疲惫,讪讪收住笑,帮她收拾一下用过的卸妆巾,说过晚安后就离开。
这么厉害的人,怎么能放走?
因为曾经。
那么。
不愿放手。
睁开眼,模糊地打量镜中人。
粘在额头上的碎发,被融掉的粉底液,湿漉漉的眉睫,浅棕的瞳,布满红血丝的眼白,斑驳晕开的口红。
她无意变得这么狼狈
深夜。
飞驰在公路上,周围的景物全都一闪而过。
周炜八心事重重。
他大概能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后天裴小姐生日宴,裴总跟韶伊约好一起参加,所以订了两张机票。知道他想约韶伊吃顿饭,周炜八拜托沈修帮忙,结果那边只吃了闭门羹,发微信也没收到回应。
裴观宴最近很忙,周炜八自告奋勇送机票,最后他选择在车上开电话会议,还是要跟过来。
没想到刚见面那一幕那么戏剧,阚意梁跟韶伊直接手牵手了。裴总直接冲过去提起人的衣领。跟他这么多年,周炜八从没见他这么失控过。
最后韶伊一巴掌甩过来,扇到裴总脸上。
要是别人,周炜八早该想好怎么替他收尸了。
偏偏是她。
后来韶伊冷笑着上车,裴总跟过去,他就开始担心他们接下来的对话。
果然没多久,小王下来送东西,韶伊两手空空下车。
周炜八从内视镜看了眼后排座椅。
那么高挑的人塌腰坐着,手搭在腿边,头也不抬,偶尔因为车身晃动而晃动一下。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裴观宴,仿佛戳碰一下就要倒地。
/
没敢去韶伊住过的市中心的大平层,周炜八自作主张把裴观宴带回城西别墅。
停下车,他绕回后座拉开车门,小声道:“到家了,裴总。”
裴观宴木然看他一眼,抬手扶住座椅,慢慢抬脚,下车。
一瞬间甚至有点趔趄。周炜八想去扶,被他躲开。
“没事。”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炜八锁好车,跑去开门。
有一段时间没住人,房里冷清,一股凉气。
裴观宴阔步走过来,周炜八忙着开灯,就见他径直朝楼上走去。
房子有阿姨定期来打扫收拾,周炜八抢先找到医药箱放他房间,然后进浴室放热水。
出来时,裴观宴的房门已经关紧。
“怎么突然想起住这了?”
周炜八被突然响起的女声吓一跳,赶紧回头嘘声。
金意浓轻抚怀里的波斯猫,不解地看向卧室。
“已经休息了?”
“呃”周炜八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
其实裴总更有可能在抽烟,但是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叫巧姨知道的好。
“资料我放书房桌子上了,记得收拾。”金意浓打了个哈欠,细长的眼睛里水光闪烁 ,“最近怎么突然这么着急,忙得我好几天没睡好觉。”
“巧姨您多见谅,裴总最近也是忙得不沾枕头,这三四天一共没睡七个小时。”
“所以到底为什么这么着急,本来推进得好好的,突然把时间提前这么多,能不忙吗。”
周炜八攥了攥手,一时不知道从哪说起。
“听说他最近在找京圈一个导演背后的人?这么大费周章做什么,找裴青荣不就完了,好歹面上还是一家”说着说着,金意浓察觉不对劲,“他是真打算跟裴青荣对着干了?”
“嗯。”周炜八老老实实点头。
“不要命了呀!两年前的事不记得教训了?差点一无所有!现在又要出风头?”金意浓急得直撸猫。
怀里富贵慵懒的波斯猫不满地喵喵叫。
周炜八知道她是真替裴总着急,但声太大该把人吵过来了。
“是是是,巧姨,咱们下去说?”
金意浓拉高嗓子,“就不能等一等?!他才多大年纪,三五年都等不了?就这脾气还做什么生意啊。”
吱呀,卧室门从里面被拉开。
裴观宴扶门向外看。
金意浓看见他的脸,先是一愣。
“脸是,怎么回事?”她伸手在自己脸上比划。
“没事。挺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金意浓不信,走到他身边,仔细打量。
他还没换衣服,身上站了许多烟草味,眸子懒怠地垂着,左颊冷白的肤色上有块微肿的红印子。
“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回去睡得安心?”
他顿了顿,缓缓开口,声音沉哑,“裴青荣的事我心里有谱,不用担心。”
“你觉得我担心的是那件事吗?我担心的是你的人啊,观宴。”金意浓哀怜地抓住他的胳膊,“你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他扯了下唇角,似乎呢喃了两个字。
“什么?”金意浓没听明白,“小周,他什么意思?”
周炜八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瞄见裴观宴稍点头时才答道:“裴总在追韶小姐。”
“韶小姐?什么韶小姐?”金意浓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会是之前那个演员?你带回家里的那个?”
“嗯。”裴观宴说。
金意浓疑惑,“她不是有目的地接近你的么?”
“当年裴青荷不喜欢她,不还得靠你——”
“我想她。”
喑哑的嗓子丢出这句话,卧室的门重新阖上。
金意浓看着已经关紧的房门,微愣。
“两年前冒险露锋芒,差点功亏一篑,是为了她?”
周炜八低头盯着脚尖,稍稍点头。
“上回去圣弥额尔找什么贝壳,还把自己弄伤了,也是为了她?”
周炜八继续点头。
“”金意浓努力克制情绪。
“那这次要跟裴家撕破脸,还是为了她喽?”
“这个”周炜八慢慢抬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裴总不想跟裴家这么耗下去了。”
“胡闹!二十年都耗过去了,还差这几年?这女的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周炜八低头不语,金意浓气呼呼瞪卧室一眼,抱猫离开。
高跟鞋跺楼梯的响声格外响亮。
周炜八叹了口气。
/
从别墅出来,金意浓回车上,没立即离开。
抬眼看了下二楼阳台的位置。
那屋已经关灯,黑漆漆一片,看不清什么。
她知道他肯定没睡。
打开手机通讯录滑了一圈,她拨通沈修的电话。
“喂,巧姨?好久没见,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沈修还是混不吝。
金意浓没废话,三两句引入正题。
“你是说韶伊吗?二哥最近确实想把她追回来但是韶老师那边态度还挺坚决的。”
“为什么?”
“要是非要问原因嘛当年二哥伤了她的心呗,二哥什么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人家姑娘冲着他的心来的,但他除了名利,什么都给不了。”
金意浓觉得这话好笑,用肩膀和脸颊夹住手机,从包里寻出烟盒火机,点上一根。
“除了名利什么都给不了?你觉得那女的对他是真爱啊?”
“爱啊,怎么不爱。不爱,能大老远坐飞机,就因为他咳了一声?能为了送份汤在楼下吹半小时冷风?能在他妹妹打压她的情况下还跟他在一起那么久?要有女的能为我做到这份上,我觉得她得是死心塌地想跟我过一辈子才是吧。”
金意浓夹开细长的烟,青灰色的雾从秀口吐出,“你知道的太少了。”
“她要真像你说的一样,用情这么深,怎么舍得跟他分开?”
“二哥分手前不是又闹绯闻了么以前我也觉得没什么,直到后来有个女的跟我说,越在乎男人的女人,对这种绯闻的反应越大。说实话,二哥绯闻实在是丰富”
“那些绯闻都是故——”话没说完,硬生生咽回去。
沈修没听清,自顾自说道:“我先前以为二哥对她没感情,后来看他的反应,绝对不是没感情啊。能让他低头的人可不多。”
“嗯。”金意浓把手机撂一边,也不管那头人是不是摸不着头脑。
她燃一支又一支烟。
直到青灰的烟雾在车里浓得仿佛能伸手抓到。
抓起手机,“喂,观宴。”
/
睁眼闭眼都是一副景象:黑漆漆,瞧不见一点东西。
手边的烟盒是空的。
接到电话时,裴观宴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不知道在黑暗中静坐了多久。
“我都听说了当姨母的劝你一句,这么苦,别追了。”金意浓说。
裴观宴扯笑,刚才吐的烟呛进肺里,咳了几声。
“我妈一直骂我不听劝。”
“放开这个,过去就过去了,以后还会有更好的。”
“费巧,宫浔走这么久,你遇到更好的了么?”
金意浓捏烟的手颤了下,降下车窗,烟雾层层散去。
“没有人比他更好。”
“没有人比她更好。”
静默。
心有灵犀的静默,或许是因为血脉上的共鸣。
平日里性子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此刻莫名很像。
良久,金意浓似乎笑了下。
裴观宴也笑,“她说我不择手段。实际上,我经常不知所措。”
“‘她不爱我,我还能短她一个?’——可是,你怎么知道你不爱她?”
金意浓将手机移开耳边,抬头看向二楼。
风掀开落地窗的帘子,似乎有月光洒进去。
第42章 “能对我们观宴这……
十月初, 京市入秋,一场雨一场寒。
路边的小水洼里,总飘些泛黄的银杏叶, 风吹也不走。
阚意梁在打电话, 目视前方, 语调平缓。韶伊坐在副驾驶翻朋友圈。
[阚意梁:盼月亮]
配图是游园的剧照,镜头向外移,暗蓝色的夜幕穹顶垂向大海深处,画芝坐在崖边等月亮。
姚宁、岑念、之前游园剧组的好友纷纷点赞。有人在底下起哄问是不是有情况。
不过他没回复。
韶伊也按下点赞。
总觉得他对初恋用情至深。
可现实是两个人没有走到一起, 有时只能怨造化弄人。
姚宁的消息噔楞噔楞往外弹。
[姚宁:图片.jpg]
[姚宁:37。'。']
[姚宁:12。'。']
[姚宁:猫猫哭泣.jpg]
[姚宁:截图.jpg]
[姚宁:3。'。']
[姚宁:图片.jpg]
[姚宁:2。'。']
韶伊没带耳机, 直接尝试语音转文字。
[少一,少一一一——好想你啊呜呜呜, 怎么不来康我我没喝多,还能还能玩手机。别寡我。你是不是来京市了依依?我给你说裴观宴就是臭傻逼你可别心软啊我井盖你!呜呜呜呜呜呜你上次上热搜的时候我给他发了邮件他都没回, 你说男的是不是都这样啊?你喜欢他的时候他就是不喜欢你?]
每段语音都含含糊糊, 大舌头似的,又是喝醉了。
韶伊蹙眉, 给姚宁回电话,对方室友接的, 说她刚去厕所吐了。韶伊拜托她帮忙照顾姚宁, 盘算着什么时候得去管管这小不要命的。
才几天,就烂醉两次。
挂掉电话, 点开消息图片, 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表情包和不小心点开相机似的抓拍, 除了其中一张截图。
是拼贴起来的热搜截图,全与‘艺星总裁’有关,大概是她说的邮件内容。
韶伊垂眸, 按灭屏幕。
正巧车停,阚意梁看过来。
“脸色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吗?”
“没。”她解开安全带。
“那,八点,我在这里等你。不过今天没什么事,你想提前离场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她答应。
动也不动地盯着前方,长长的睫在眼下洒下扇形阴影。
没个要下车的意思。
阚意梁笑,“要不跟我回去吧?去遥南斜街约会,不是说想看看民俗么。”
“那我们回去吧。”她移开视线。
“那我可调头了。”阚意梁微讶,启动车子,“安全带扣上。”
韶伊从身侧扯住安全带的金属扣,阚意梁注意到她抬手时腕上闪闪折光的小东西,心里微漾。
他等她扣好安全带,准备掉头。
“等一下!”
“来都来了。”她下定决心。
阚意梁挑了下眉,将手摊开。韶伊又解开安全带,抓起包,推开车门。
下车后倒不那么着急了,还回头跟他摆手,他降下车窗,嘱咐她早点回。
“好,你快回去吧。”她笑得很甜。
阚意梁被她夺了目光,直到她身前多了个人,才注意到回神。
他看向裴观宴来时的方向,逐渐坐正身子。
裴观宴手里有件薄外套递过来,她没接,又跟他说了些什么,随后两人一前一后,错开好几步,走向同一个方向。
阚意梁静静看着,暖棕的眸里掠过一段凉色。
手机嗡嗡作响,他收回视线。
姚宁的电话。
他略皱眉,似乎在思考最近有什么事会让她联系他。
“喂,小阚啊。忙吗?听说你回京市了呀最近对工作不太上心是怎么回事?可不能因为感情用事,就耽误事业!”
阚意梁拿开手机,再次确认这是谁的号码。
这姑娘今天怎么了?
/
黑色卡宴直奔市中心宝格丽酒店,车牌京A惹眼。
周炜八坐在副驾驶,时不时留心后排的情况。
坐左边的韶伊将包放在自己右侧,两手交握放在腿上,整个人身子向窗外一侧靠,只留大半个背影。右边的裴观宴一上车就叫打开空调,除了刚开始时不时偏头看她一眼,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半倚靠背,闭目养神。
这副形同陌路的样子看得周炜八直着急。
瞥见韶伊手上的细链,他笑盈盈恭维,“韶小姐今天真漂亮,首饰也很合适,衬人。”
韶伊今天穿了条抹胸裙,墨绿色绸料衬得肌肤白得反光,纤匀的脖颈没加项链点缀,只几缕黑发搭在锁骨处。她向来不爱戴首饰,这次全身上下也只有腕上多了条手链。
裴观宴在路上就注意到她的手链,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没问出口。
“好看吧。”韶伊抬起手,“男朋友送的。”
缀钻的贝壳吊坠在皓腕处乱颤,折射的光明晃晃刺人眼。
裴观宴收回视线。
这东西肯定不是裴总送的,那男友就是周炜八恨不得锤自己一拳。
“就是说还是韶小姐本人好看,呵呵呵,干净纯粹最美。”
“谢谢。”韶伊大大方方接受了,又看向窗外,直接将周炜八的话堵死。
距离目的地其实没多远,只是市中心比较堵,十分钟能走到的地方,行车得二十分钟。
偶尔驶过不平的地面,车轮溅飞水花声簌簌。
京市种桂花不多,否则这时候该满大街都是花香了。桂花香浓起来,也呛人。小时候韶伊不喜欢这呛鼻的味道,更不喜欢秋老虎的萧瑟冷落。
一阵风刮过来,就该穿秋裤了。
好在车里似乎开了空调,不算冷。
“什么时候去高藏?”裴观宴忽然问。
韶伊等了两秒,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在问自己。
“怀庆有通告表。”
问怀庆去。
“通告单不会要求你的抵达日期。韶伊,你什么时候出发?”
“不知道。”
她大有再问就不耐烦的意思,裴观宴垂眸,不再追问。
车里大约静了五分钟,抵达目的地。
裴观宴从右侧下车,绕到左侧时,韶伊也已经下车。
他微微屈起手臂,走到她身边。“进去吧。”
韶伊忽略掉他的胳膊,径直朝站着燕尾服服务生的门口走去。
长度约到小腿的鱼尾开衩裙摆随着步幅晃动,两条线条流畅的纤腿交错从裙摆中露出。
裴观宴眼底闪过黯色,放下胳膊,大步追上去。
宝格丽酒店被裴家包下,只为给千金裴青荷庆祝生日。
刚进大厅就能看到定制花门,巨大的LED屏幕正在播放裴青荷的影视作品。到了宴会厅,吊顶挂满粉纱和白气球,新鲜玫瑰瓣当了桌布,银质的餐具随处可见,彩色马卡龙被堆成小山,正中央的香槟塔足有一人高。
布置精致奢华,令人咋舌。
衣着精致的男男女女,手持酒杯,悠闲地聊天。
韶伊虽在圈里,但极少参加这种场合,更不用说京市的聚会,目之所及,一个人都不认识。
她脚步稍顿。
胳膊蹭到衣料,微凉,却让人有种从虚幻中摸到现实的实感。
“不用紧张。有我。”裴观宴说。
韶伊没应声,裴观宴指了指对角的房间,“先去那里。”
她点头。
圈里浸淫久了,耳目都明亮,厅里不少人对进来的人是谁一清二楚,对主场的裴家更是敏感,刚刚裴观宴还没到,已经有人去门口候着了。
早知道裴观宴会来,没想到他身边还带了个女人,瞧着不仅有气质而且还挺面熟。
两人并排走向主室,似乎刻意想绕过人群。
一个背影高挑,肩宽腰窄,西装熨帖,另一个背影纤窕,乌发白肤,半遮半掩的蝴蝶骨都透着精致。
相称是很相称。
只是要说是伴侣吧,两个人身体没什么接触。要说关系疏远吧,两个人肩膀又似有若无地挨着,隐隐有种香炉燎云纱的暧昧。
有人悄声议论:
“这不是韶伊么,之前青荣不怎么待见那女的。”
“裴家老大叫封的就是她啊?不是个小影后么?”
络腮胡长发男:“嘘,别说了,我本来都递出去合同了,被老大搅和掉,厚着脸皮找了别的演员,结果他家老二又找我,我又废了十几天去磨品牌方,才把代言还给韶伊。”
“他家这哥儿俩弄什么幺蛾子,把我们当猴耍呢?”
“哎,裴家的路,本来不都是给老大铺的么。当老二的就是小了十几岁,头脑手腕哪一点不比老大强?他一点捞不着,肯定不服气。”
几个人里地位最高的红领带精英男举起酒杯,慢条斯理道:
“话不能这么说。元配家里那么有钱有势,扶持他几十年,到头都没拦住他家老爷子,五十多岁从外边领回一个儿子。要不是元配命短,哪有后来这个扶正上位的机会。”
“用老话说,老大是嫡长子。肯定得是他继承家业啊。”
“老二的手段这两年我也算见识了,别看他现在没什么动作,我可不信他真会善罢甘休。”
“所以,现在别站队,给自己留条路,万一以后不是咱们押的人赢了,日子就不好过喽。”
长发男:“这么说,韶伊的事就只能和稀泥了?”
“不然呢。”眼镜男理所当然。他谄媚地看了眼精英男,又告诫长发男说:“大佬都不敢动,你敢动啊?”
“哎哎哎,那是谁啊,把韶伊拦住递名片了?”
长发指着韶伊的方向小声惊呼,刚才还在喝茶闲聊的人纷纷回头。
韶伊走着走着,忽然身前多只手,吓了一跳。
一个约三十五岁,西服宽大不合身的男人走过来:“是韶伊韶老师吗?我是吴诚,南方卫视做综艺的。我是您粉丝,把您的作品反复看了好几十遍了,实在是太喜欢了,没想到今天看到真人了。”
韶伊应对更多的是机场的女粉丝,很少跟圈内的粉丝打交道,何况这位似乎还是导演。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礼貌地笑一笑。
吴诚激动地手心直冒汗,胡乱在裤腿上蹭两把,从衣兜里掏出张名片。
“韶老师,能留个联系方式吗?我实在实在是很喜欢你,早就想跟您合作了。”
韶伊下意识想找身边的人帮助,视线挪了一半,意识到不对,赶紧放下。
“那个”
裴观宴从吴诚手里接过名片,“回头让她经纪人联系你。”
吴诚才注意到韶伊身边的人,似乎有人告诉他裴观宴的身份,他立即诚惶诚恐让开路。裴观宴略点头,带韶伊离开
主室,小公主打扮的裴青荷正坐在裴洪身边撒娇,要喂他吃饼干,说感谢爸爸把自己生这么好。裴洪笑得爽朗,说她就一张嘴最甜。
廖颖趁机夸裴青荷最近事业心强,专门去上表演课,学习很认真。
“是么,没想到我家小囡囡也有这么乖巧的时候。”裴洪捏裴青荷的脸,裴青荷噘嘴笑骂廖颖多嘴,自己还没学到什么呢就告诉爸爸了。
裴洪这才注意到廖颖。
“你是廖同镇家的?”
廖颖说自己是家里的老二,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裴洪点头,对她顺逊的态度还算满意,裴青荷趁机提起二哥。
“跟二哥挺像的,怪不得二哥也喜欢她。”
“哦?”裴洪眼前一亮,裴青荷接着解释廖颖也是艺星旗下的艺人,现在名气很高,是国民初恋。
“不过廖颖跟那些女明星可不一样,这么多年,她就只跟我二哥闹过绯闻。”
裴青荷语气暧昧,裴洪眼中兴味愈浓,廖颖害羞得抬不起头。
裴洪身后,听了多时的费丽笑说:“观宴前两年不懂事,就喜欢跟这些姐姐妹妹的厮混,年轻人嘛,都这样。现在他不大管这圈子的事了。”
廖颖再怎么钝,也知道她这意思是不承认,一时不知所措,看向裴青荷。
裴青荷说:“是啊,当年跟廖颖的绯闻是二哥最后的绯闻,可能二哥就是就此收心了呢。”
费丽笑了笑,没理她,反而招手:“观宴,这里。”
裴青荷心里一惊。沙发上几个人都朝门口看去。看到裴观宴身边的韶伊时,廖颖和裴青荷险些坐不稳。
“爸妈。”裴观宴点头打招呼。裴洪显然对他身边的韶伊更感兴趣。
韶伊只知道是来参加生日宴的,却没料到第一步居然是见家长。裴父的年纪比她想象中大很多,裴母保养倒很得宜,看着只有四十岁,眉目间有种熟悉风情,但韶伊一时记不起在哪见过。
她硬着头皮叫伯父伯母。
裴洪上下打量一圈韶伊,刚有点兴趣准备问问,身边跑过几个家里的小辈,看见韶伊后又笑又闹,说画芝姐姐变成人了。裴洪意识到什么,又看向裴观宴。
“好小子,忙得家都不着,爸妈都不要了是不是?”
费丽抢着替儿子解释:“观宴最近是真忙,公司情况不好。小子毕竟是小子,到底还得靠老子指点。”
裴洪听完呵呵一笑,问裴观宴是不是。裴观宴点头。裴青荷拽了拽裴洪的袖子,朝廖颖的方向努嘴。
“哎,忘了这茬。你说你忙事业,也得照顾自己,终身大事不能耽误。小女友都追到这来了,当爸爸的我可得批评你几句。”
裴洪假嗔裴观宴。后者亦直直与他对视,眼梢分明带笑,其中却似有几分晦暗翻涌。裴洪想起自己当年的事,抬手猛咳几下。费丽和裴青荷赶紧上前关心。
小女友?韶伊看向廖颖。
廖颖从她一进门就对她虎视眈眈,像个护食的大公鸡,这会儿终于得意地扬起头。
怪不得她今天一改从前张扬的个性,只穿一袭浅黄色连袖长裙,妆容十分保守,原来是准备好见家长。
韶伊唇角勾起一抹讽笑,抬头瞥裴观宴,他倒是淡定。
她不信他会蠢到把廖颖跟她一块带过来,同时承认关系。鉴于他之前的表现,她更倾向于他对廖颖早就厌了,今天这一幕是裴青荷的设计。
不过到底是旧情人,她很好奇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瞧出她脸上的讥讽,裴观宴苦笑,淡淡挪开视线。
“不用爸担心。女朋友一直在身边。”
裴洪:“哦?我刚才还以为你跟廖颖闹了两次绯闻就没后续了。你没耽误人家就好。”
“我说的女朋友是韶伊。”
裴观宴伸手将韶伊揽进怀里。
沙发上几个人连带着一直没说话只默默打量韶伊的费丽都惊了。
廖颖脸色尤其难看,妒火中烧,但不敢表现出来。
韶伊猝不及防被人揽住,被这么多人看着不好发作,把夹在两个人之间的手悄悄伸到他背后,微笑着掐到他背上一块皮肉。
裴观宴面不改色。
“至于跟廖颖的绯闻,我想还是青荷有发言权,两件事都是她把我叫去的,很巧都碰到廖颖了,还正好有狗仔。”
“哪有这回事,二哥,我那时候真的有事才叫你的啊。”裴青荷慌乱摆手,又跟裴洪解释,“爸爸,这事肯定是凑巧,我哪有那么多心思,你知道的。”
沙发上兵荒马乱,裴观宴不动声色用另一只手扣住韶伊在他背上作祟的手。
韶伊忽然被温暖干燥包裹住,条件反射地拍开他,瞪他一眼。裴观宴并不在意,甚至跟她笑笑。
费丽忙着照顾裴洪,余光却一直注视着站着的那对
“我照顾她,你去忙吧。”金意浓对裴观宴说。
从主室出来,韶伊还在回想刚刚的一幕。
一个跟裴父长得很像的中年男人忽然推门进入主室,稍侧身请身后几个年纪差不多的男人进门,那些男人身上的气质打扮,一眼就能叫人意识到身份地位不凡。
韶伊猜为首的中年男人就是裴青荣。
果然,他跟裴父裴母打招呼叫的是爸爸阿姨。
阿姨?怪不得裴观宴与他不合了。韶伊恍然,回神时正巧瞥见裴青荣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眼中似有一闪而过的惊讶。
“跟着她。有事叫服务生找我。”裴观宴交代韶伊。
韶伊稍点头,立即转身准备跟身边的女人走。裴观宴离开。
“能对我们观宴这么冷淡的姑娘可不多。”金意浓带韶伊去厅侧餐桌上取饮料,面对满满一桌各色鸡尾酒,她犹豫片刻,“你喝什么?”
韶伊觉得眼前的女人眼熟,装作不经意地多看几眼,才意识到这人跟刚才见到的裴母长得像极,但又不完全一样。
金意浓回头,韶伊抬手撩了下耳边的头发,“谢谢。果汁就好。”
金意浓略挑眉,随便挑了杯果汁。韶伊这才意识到她跟裴母的差异在哪。裴母身上有种刻意养尊处优的感觉,她身上则有种干练且从容的贵气,总让韶伊觉得怪怪的。
金意浓忽然把果汁递韶伊身前,她双手去接,还没碰到杯子,金意浓手一歪。
果汁全撒韶伊裙子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金意浓惊慌地捂嘴,到处找毛巾。
墨绿色的衣服被蓝莓汁从腹部洇到裙摆,韶伊看着这狼藉摆手,“不用了”
“我带你去换身衣、”
“麻烦你了。”
没等金意浓说完,韶伊答应下来。金意浓愣了下,随后勾了下唇角。
/
“可惜了,刚才那条裙子真的很衬你。”金意浓帮韶伊整理新衣裙摆,绕到她身后拉拉链。
黄铜色拉链沙沙作响。
浅浅腰窝、光洁肌肤逐渐消失在缝合的拉链后。
韶伊瞧着镜中的新裙。
“但是它脏了。”
金意浓拾起刚才丢在一边的脏裙子,看了眼墙边的垃圾桶,“是啊,脏了就没法穿了。虽然不是你弄脏的。”
“你一向这么果决,舍得吗?”
韶伊淡笑,“我不舍得。裙子还要的。”
“那人呢?”
“人?”
“对,你错过的人,放弃过的人,舍得吗?”
“放弃过,就不会再捡起来了。”
镜中,韶伊颜色淡淡,妆容素净,丝毫无情绪波动。金意浓脸上显过一瞬失望。
砰的一声巨响,外头霎时吵闹,韶伊看向门口,有些疑惑,金意浓似乎正好在接电话。
“喂,观宴。哎,你是谁?什么?有人闹事?他怎么样?捅哪了?”金意浓越说越激动。
韶伊提裙摆跑向门口,匆忙拧开把手。门外路过的推餐车的小哥被她吓得滑了几步,韶伊怔住。
大厅里,许多人正围在一起跳舞,不知道哪来的彩带洋洋洒洒铺满地。
韶伊思考几秒,转身折回屋里,金意浓满脸笑意,对着手机说:“什么愚人节快乐?我打死你信不信!快把你二叔的手机还回去。”
金意浓似笑非笑,韶伊抢在她开口前问:“请问洗手间在哪?”
“屋里就有。”金意浓指指房间一角。
韶伊快步走向她指的方向。
从洗手间里出来,房间里空空荡荡,已经不见刚才的人。
想到出去可能需要应付许多不认识的人,韶伊干脆打算就在屋里躲到结束。
这间房不像是一般的酒店活动室,空间不大,除了落地镜、两把椅子和放在一侧的屏风,再没有别的东西。
空得让人摸不到头脑。
在椅子上坐了会儿,韶伊对另一侧的画着百鸟图的屏风起了兴趣。
走近了看,才发觉上面不是画,是针线绣出来的图案。
“别难过,姑娘,我也是女人,我懂要不你跟我讲讲,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劝劝观宴?”
是刚才女人的声音。
韶伊猛然意识到她到底是谁。
之前在裴观宴家里遇见过的巧姨!
她要帮谁劝裴观宴?
另一个莺莺泣泣的声音传来:“我们都被拍到两次了阿姨,我肯定裴总是喜欢我的,就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
韶伊乐了,这不是廖颖么。
怪不得这房间看起来这么怪,看起来只是被屏风隔断了。
巧姨关切地劝:“既然说到绯闻,那你跟我聊聊。我记得他最后一次绯闻是在大前年夏天,被拍到跟你在一起。但是我那天晚上正好打了他家里的座机电话,是他接的,你们是不是之后一起回他在市中心的大平层了?”
“嗯”廖颖委屈。掉眼泪的嘤泣声音叫谁听了都得心疼。
韶伊以为这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听见廖颖的答案,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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