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可算想起你还有个妹妹了。”剧组今天没有通告,裴青荷正在酒店敷面膜,懒得用手拿手机,干脆开了免提放身边。
床另一侧还躺了个廖颖。
电话那头问:“这几天还在剧组里?”
裴青荷翻了个白眼,“是啊。这导演事也太多了,分分钟挑我的茬,每个镜头至少拍五遍,累死我了。”
“跟韶伊打过招呼了?”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哪有男人不在乎自己的面子。
裴青荷声色并茂:
“我刚去她就杀青了,想跟她打招呼来着,人家根本就不理睬,还不是转身就走了。而且是转身就上了秦寅月的布加迪,啧,你说她胃口还真是大,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哥,过两天我们还有个画报拍摄,要不要我替你试探试探她?万一她是要绿你,我就叫她看看裴家的人有多不好欺负。”
说完揭开脸上的面膜准备去洗脸。廖颖正饶有兴趣地看着电话,裴青荷得意地冲她扬了扬脸。
她哥肯定会气极,很快就会甩了那个贱人。
“......管好你自己。”
“哥?”裴青荷顿住,“当初法务那事还是你想的,现在干嘛对她那么好,她这人吃里扒外你又不是不知道!”
电话那头声音沉静,“我是说,你别动她,否则我不保证你的路。”
这话是在拿艺星总裁的身份压她,裴青荷气极,面膜握在手里挤出白汁,滴滴答答落在被子上。
“我是裴青荷,你妹妹,现在好心提醒你,你居然威胁我?!”
“......”
“我要去找爸爸!”
“裴青荷,你那点手段还是留着去别处找乐子,别来我这儿找不痛快。”
裴青荷瞪圆双眼,门齿紧咬下唇。
从前那些年,二哥不务正业,那时去找爸爸告状还有胜算,可这些年他突然转了性儿,不仅把本只是工作室的艺星做大,偶尔在商场上征伐掠夺时的气魄甚至不输大哥。
这些年她在艺星的任性妄为全来自二哥的纵容,险些忘了他的本性。
现在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对那女人这么上心,裴青荷也只能撇撇嘴,低头认错,
“我知道错了,哥,再也不跟你顶嘴了。”
那边没回声,裴青荷疑惑地看过去,才看见已经被挂断。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连爸爸每次都是等她挂断电话才敢挂断,裴观宴居然一声不吭就这么挂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裴观宴,你以为你是谁,还不是个野种,凭什么对我这么颐指气使?!”
她从床上拾起手机,怒不可遏砸向地毯。
廖颖转头,惊讶道:“青荷?”
裴青荷摊开手,全然没有刚才对裴观宴的顺从谦和,冷笑道:“没事,等大哥接手裴家,我看他还能蹦跶多久。”
廖颖安抚她,“青荷,裴总可是你哥......”
“他也配。”裴青荷丢开面膜纸,嫌恶地看了眼黏糊糊的床单,“要不是这家艺星还算有点用,他也配我叫一声哥。所以小颖你啊,要借他炒就赶紧点,过了这村他这个店可就要倒闭了。”
......
韶伊从梦中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拖着尚未苏醒的身子洗漱完毕,才意识到自己在尚城。
从房里推门时,便听见外面有女人的说话声。
心里骤然一紧,走出一瞧,果然见走廊尽头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背对她的裴观宴,另一个是个女人。
瞧着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清瘦,盘发端谨,手里抱只波斯猫,气质贵倨。
她身后的客房大敞着,能看出里面的装潢,露出半截妆镜台,像女人的卧室。
那间房总是上锁,韶伊没去过。
只觉得心口被扼住,他什么都没跟她说过。
抱猫的女人注意到她,她向后退了一步,转身准备离开。
“韶伊。”
裴观宴叫她。韶伊没停脚步,越走越急,直到大门前准备拧开把手时被握住手腕。
“不打声招呼就走了?衣服也不换。”
韶伊回头瞥见他扣在自己腕上的手掌,裴观宴并未因她不悦的目光而松手。
“观宴,这是你女朋友?”女人走过来,怀里的猫也看向韶伊,蓝盈盈的眼睛像水晶。
裴观宴点了点头,她略震惊地打量他的神色。
他很坦然,以至于让她开始心虚。
女人往她全身扫了一圈,见她骨骼匀称,纤秾合度,长得娇贵好看,点了点头,“大荧幕上瞧不出这么贵气,没想到真人比咱们尚城的千金气质都要好。”
“你好,我是观宴的小姨,金意浓,你可以叫我巧姨,这不是最近搬家,有些东西没处放,就暂时放在这里了,没打扰你们吧?”金巧笑得和善。
小姨?那些东西是她的,那跟廖颖撞衣服大概也只是巧合。
韶伊忽然一阵面红耳赤,她刚才吃的是哪门子的飞醋。
往裴观宴那里看,果然见他眸中戏谑。
她只能硬着头皮寒暄道:“......阿姨好,我是裴观宴的女朋友,韶伊,是个演员。”
金巧笑眯眯:“我知道,看过你的电影,挺好的。瞧瞧,你俩站一起,就是天生一对。”
“行了,你们小年轻自己玩去吧,我该走了。”
金巧要出门,韶伊主动让开身子。
金巧推开门后又嘱咐一句:“观宴,好好吃饭,再忙也得好好吃饭,整天应酬就知道喝酒,一点不知道爱惜自己。”
裴观宴笑着点点头,总有点漫不经心似的,金巧笑嗔他一眼,又叮嘱韶伊,帮忙照顾照顾他。
......
“这周没有行程了?”
“周四有个画报拍摄。”
裴观宴坐沙发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缠着韶伊散落脸颊的头发,韶伊半倚他怀里,腿半蜷,像个懒懒的小孩,偶尔头发被扯痛了,就拍他一下。
她喜欢这样的氛围,暂时抛开全世界,只剩她跟他两个人,彼此心存依恋。
“来的挺急。”
这句来的挺急,似乎是在逗她的闹别扭,千里迢迢过来,最后发现自己闹了笑话。
她心中骤然一沉,来时的目的被从心底揪出来,毕竟总逃避不是办法。
“昨天的电话,我给你打了好几个,你怎么不接,短信也不回。”
“昨天在开会。”
“秦寅月的电话你倒是接的快。”她笑。
“嗯?”
她明显感觉裴观宴动作一顿,不解地看向他。
他眸色冷下来,似乎觉察什么,沉声道:“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脸色,她问:“为什么?”
她不是想跟秦寅月有什么瓜葛,只是想问问裴观宴,他到底在想什么。
“没有为什么。”
他没有解释的意思,紧绷的下颌线和冷峻的神色,仿佛在审视一个陌生人。
静滞一瞬。
什么东西嗡嗡叫,他将揽在她腰间的手抽走,起身接电话。
“嗯......等下......”
声音逐渐远去,韶伊愣愣盯着他往书房走的身影。
方才因为他一样样合理的解释而妥帖的心,再次被戳穿。
原来他不是怕她难受,而特意解释,只是有些话想说,有些话不想说。
她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他没有爱人的能力,或者,他只是不爱她。
......
直到她忽然发现眼睛酸痛,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已经是半个小时后,裴观宴才再次出来,这次换了身衣服。
衬衫毛衣外,罩了件黑色廓形羊绒外套。
这是要出门的样子。
她要从沙发上起身,才发现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压麻了,强撑着酸痛半跪起身,一抬头,裴观宴已经走到卡门前准备出门了。
“裴观、”她急匆匆喊出口,话被砰的一声关门响动打断。“宴......”
她忽然回想起二三月份里有一回。
那段时间她总是周二去见他,慢慢养成习惯,不等他提前知会,便过去了,正好兴致来了,想要做饭,便给裴观宴发了条短信,叫他早点回来。
他家一向不开火,她先去买菜,路上颇多波折,先是找不到商场,再是不记得回来的路。拎着大包小包,碰见个驾车横冲直撞的,差点在人行道上出了车祸。好在最后需要的东西还是顺利买回来了。
与裴观宴一起吃过不少顿饭,但从来没见他偏爱哪样个,她只能根据他清城人的身份做点清淡的地方菜。
忙活半天,终于摆了一桌菜,最后端出一个小砂锅的粥,疾步走到桌前,立马撂下,她摸了摸耳朵。
手指已经被烫红了。
拿凉水冲了会儿,她擦擦手,从兜里掏出手机。
裴观宴还是没回消息。
她坐回餐桌,双手支着脸,默默等待。
窗外日光逐渐苍黄,黯淡。
不知什么时候趴到桌上睡着了。
“韶小姐,韶小姐......”
梦里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叫自己,她慢慢从胳膊上抬起头,眼前一阵刺眼的光亮。
屋里的灯已经打开了,眼前是满脸惊讶的周炜八。
“韶小姐,你怎么在这?”
“嗯?”她还没完全清醒,说话时带着鼻音。
“啊。”周炜八意识到什么,小心翼翼道:“裴总最近在忙一个大项目,他叫我告诉你他要飞去墨城来着,是我疏忽了,抱歉......”
她好似被一盆冷水泼醒。
周炜八做事一向妥帖,又是跟在裴观宴身边的人,很少出这些差错,现在大概是怕她生气,把过错全揽自己身上了。
“嗯,没事。”她勉强自持,勾起唇角,“他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中午,挺突然的一个事,机票临时改签了。”
哦,怪不得没叫她过来。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我就是想吃苏菜了,怕酒店不方便,就在这里自己做点,吃完就走了。”
说完自己都要嘲笑自己欲盖弥彰的解释和可怜的自尊心。
那天满桌冷掉的菜,她只吃了口醉青虾。
没剥皮的生虾壳在口腔胡刺乱撞,却没觉出疼痛。
她忽然明白,哦,原来一直都是他在制定规则。
空荡荡的玄关处看得人眼睛更酸。
她敛了敛眸。
窗外。晴碧万里,棉絮一样铺展开的云朵漂浮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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