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曼几乎是一脸死鱼眼加满头井号地被小波罗拖着混在了大部队里。


    如果这真是游戏就好了,他现在就可以立刻甩开这个蠢货的手,然后直接翻窗出去找任务物品【不灭的烈焰草】——正经人谁走门啊!


    但可惜的是,这并不是游戏世界。


    他侧头看了一眼,小波罗拽着他手臂的那只手越收越紧,几乎让他觉得有点疼了,再看他的脸,苍白得就和他过分用力的手一样。


    黎曼脸上的冷气冒得更甚——明明怕得要死,到底作什么死非要跟上来,还把他给拽上了。


    而且这里加起来总共都有十几个人了,十几个人去挤一个地下室,能有毛线恐怖气氛!


    “就是这里了。”


    雷德蒙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停住,一脸故作神秘。


    “我上次来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进入地下室后就是上任厄瑞拉伯爵的画像,我猜测继续往里的话,应该还有厄瑞拉其他先祖的画像,希望大家尽可能地安静,不要打扰沉睡在此地的古老英灵,给他们足够的尊重。”


    黎曼轻微地点了点头,还不算无可救药,知道要吓人总要制造气氛,呼啦啦一群十几岁的熊孩子热热闹闹地冲进去,别说只是个有点阴森和传说的地下室了,就算是真鬼屋,恐怖气氛也全冲没了。


    地下室的石梯入口很狭窄,这十几个少年少女几乎是自觉地列成了一列,每排一到两个人向下走去,他们也确实如同雷德蒙所说,礼貌地停下了一路的寒暄,一时间,回荡在黎曼耳里的,只剩下皮鞋踏在石板上的清脆响声。


    因为小波罗显而易见的恐惧(虽然他自己觉得自己掩藏得很好),被他抓住了手臂,又没兴趣凑热闹的黎曼和他一起走在了队伍末端。


    等他发现前面的人已经不再缓慢向前挪,而是成了挡在他前面的一堵人墙时,黎曼抬起头,看见了站在最前方举着烛台的雷德蒙。


    烛光在雷德蒙手里摇晃着,一部分打在雷德蒙身后的那副等身画像上,前任厄瑞拉男爵金发碧眼,长相英俊,只是由于雷德蒙还是个半大少年,端举在他手中的烛台仅在画中人的胸口部分,画上的厄瑞拉男爵英俊的脸庞只有下半张脸是亮堂堂的,一张脸上最最重要的眼睛还处于半明半暗之中,黎曼一晃神,总觉得画里的英俊男爵将目光投向了自己,他闭了闭眼,那过分灵动的眼睛又重新变得呆板,但是被烛光照耀的下半张脸又好像随着烛光的扭动一起扭曲了起来,精致的脸部线条弯折出了不规则的曲线,让那张本应英俊无比的脸显出了几分诡异。


    黎曼皱了皱眉,周围的温度有些太低了,地下室是这个温度吗?他有些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但他们来得匆忙,只有领头的雷德蒙和队伍里的巴特雷带了烛台,那点光只够看清周围一小块。


    烛光照不到多远,倒是够照得到这群少年少女,明明灭灭的烛光照射下,刚刚还满脸轻松好奇的少年少女们都彻底安静了下来,沉默地看着那幅画像,诡异的安静蔓延开来,明明雷德蒙已经好一会儿没说话了,也没人开口催促他。


    雷德蒙站在这群人的正面,自然比黎曼看得更清楚,他嘴角一勾,挑起一个刻意的笑容:“我们继续向前吧,请。”


    这地下室说起来更像一条长廊,雷德蒙摆出邀请的姿势,队伍里的巴特雷会意地先向前进,有他带头,其他人虽然心中还是有不安,但为了不做那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等所有人都踏上了这条狭窄的走道,雷德蒙才慢悠悠地跟上。


    这条长廊里,两边依旧是黑木制成的长桌,在黑暗中仿佛一眼看不到边,长桌上方是间隔的壁挂烛台与人物画像。


    贵族少年们见过入口处的上任厄瑞拉男爵画像后,自然以为接下来的画像该是厄瑞拉家族的历届先祖,巴特雷和雷德蒙分走前后两头后,本来就昏暗的烛光又暗了一个度,队伍里的人埋头向前,只匆匆看了几眼两边的画像,也看不太清脸,总归厄瑞拉家的人就长那样呗。


    直到突然有人艰涩地开口:“我怎么觉得,画像上好像都是同一个人呢……”


    队伍诡异地停顿了一瞬间,众人齐齐抬头看去,他们已经走过近十幅画像了,但最近的这两幅依旧是前任厄瑞拉男爵英俊的脸庞,只是换了背景和姿势。


    “哈哈,看来前任厄瑞拉男爵一定很自得于自己的样貌。”


    说这话的人大概是想缓解气氛,只是他的嗓音和干笑里充满了滞涩感,效果大打折扣。


    更别说巴特雷举高了些烛台后,画像上的前任厄瑞拉男爵好像注意到了这群人突如其来的视线,也将目光投向了他们,一排人谁都觉得上任男爵在看自己,好几秒的对视后画像上的眼睛才重新直视前方,但就是这几秒,也足够让人毛骨悚然的了。


    “啊啊啊——谁拍我!”


    一声凄厉的尖叫陡然响起,吓了众人一跳,齐齐向后看去,突然大喊大叫的人黎曼还有些眼熟,是雷德蒙那俩跟班之一,就站在黎曼左侧,他突然爆发的叫声让黎曼下意识捂了捂左边的耳朵。


    拍人的雷德蒙也被吓了一跳,差点脱口而出“怎么是你?!”,他本来瞅准了黎曼,想要吓他一跳,好不容易气氛到位,结果喊起来的却是这个败事有余的废物玩意儿。


    雷德蒙虽然奇怪自己到底是怎么把他和黎曼看错的,明明两人高矮胖瘦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但计划不顺利带来的不满很快压倒了这点迷惑,他皱着眉:“就吓你怎么了,真不经吓,一条走廊而已,看你怕成什么样了。”


    无端挨了一掌的跟班敢怒不敢言,听着周围的几声嗤笑,郁闷地咽回了想说的话。


    这样一打岔,队伍里的气氛倒是松快了许多,虽然巴特雷的脸色更差了。


    “是呀,一条走廊罢了,除了黑了点没什么吓人的地方。”


    “可不是,瞧你那大惊小怪的样,真给家族丢脸。”


    “一走廊都是老厄瑞拉男爵的画像怎么了,不许人家自恋吗?”


    “哈哈哈哈……”


    “……”


    众人叽叽喳喳之下,恐怖的气氛被冲淡了几分,继续向前时,也有心情聊上几句或是欣赏一下两边的画像了。


    然而,松快的气氛并没能维持多久。


    “我们……走了多久了。”


    “不知道……”


    “为什么还没到走廊尽头……”


    “不知道……”


    “喂,我说,我们要不回去吧……”


    哪怕是本意就是为了吓人的雷德蒙,也被这看不到偷的长廊搞得心慌,听到有人这么提议,他虽然没有直接出声赞同,但也没有逞强反驳。


    “741步。”黎曼突然说。


    “什么?”


    “从第一幅画像到这里,我走了741步,一步大约控制在0.4米,也就是说,我们走了大约三百米了。”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个疑问萦绕在众人头顶上方——谁家的地下室会修三百米的长廊吗?


    最最最与黎曼不对付的雷德蒙,都惨白了一张脸,顾不上同他拌嘴,身姿坚决地向后一转,就开始往回走。


    华服的贵族少爷小姐们,也齐齐放弃了优雅的慢步,全都埋头加速——真是见鬼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德蒙手里的蜡烛又熔化了一截,有人喘着粗气的声音响起:“还没到吗?”


    黑暗中,黎曼迷惑地歪了歪头:“1074步。”


    他身旁的哥们,脸色刷白地望向他:“什,什么意思?”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需要黎曼的解释,黎曼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回来的路上他已经走过了1074步,哪怕有误差,也不该像现在这样连个出口的影子都看不到……


    这位哥们惨白着一张脸抬头看右边:“这幅画像……老厄瑞拉伯爵穿着骑马服的这幅,我好像已经看见好几次了……”


    他旁边的哥们颤抖着说:“一位男爵,人生中五分之一的时光大概都是在马场度过的,画像里有十几幅穿骑马服的都算正常吧……”


    “可是,可是,就连背景也都一样吗?全都是三座山,还都是秋天吗……”


    “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彻底打破了众人勉力维持的平衡,不知道谁先带的头,但是等大家反应过来,所有人都尖叫着乱成一团朝前冲了。


    黎曼眼疾手快地抢过变成了队伍末端的巴特雷手中的烛台——见鬼的,蜡烛可经不起他们这么折腾。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雷德蒙撒开了腿跑的后果就是他手里的蜡烛晃悠了十几下,终于没撑过去——


    灭了。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雷德蒙凄厉的大喊从最前方传来。


    黎曼:“冷静!!地下是空的!我们还有别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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