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薄应雪还真让人把合同给送过来了。
霍从淮盯着眼前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孔,冷笑从唇缝儿里溢出:“林启,到底谁是你上司?”
从认识风幸幸开始,这个人就在她身边,相当于是陪着太子一步步熬到登基的贴身太监,是她手底下最信任的员工。结果遇到突发情况,这人扭头就把她给卖了。
相较于他的愤怒和不齿,林启倒是很从容,没事人一样冲他笑了笑,把合同递给他。
这副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连解释都懒得解释的态度让霍从淮火大,挥手打掉那份碍眼的合同,厉声提醒:“林启!你是幸幸的助理!这点搞清楚!”
林启未恼,不紧不慢地把合同捡起来,拍了拍灰,道:“我很清楚。”
“很清楚?”霍从淮嗤了声,“那你还做这种良心喂狗的事?!”
把合同理好,林启重新看向他,语气平静却认真:“我是风小姐的助理没错。”
顿了顿,又说出了一句令他十分震惊的话——“不过……她不是我的老板,是我的老板娘。”
老板娘?
看来薄应雪果然对幸幸报了非分之想!
霍从淮摸了支烟出来,用尼古丁让自己冷静下来:“薄应雪到底什么来头?”
林启没明说,只告诉他:“反正不是霍先生你能惹得起的。”
一个残废突然间成了正常人,确实很令他惊讶,可林启这番话却夸大得有些可笑,霍从淮吐了口烟圈,哼笑:“这么大的口气?真那么有能耐,何必等到这时候才出手?我跟幸幸可是在他面前光明正大交往了两年时间,再有三个月,我们就要结婚了。”
林启:“老板有他的考虑。”
“什么考虑?”霍从淮扯了扯嘴角,继续讥讽,“他要是对幸幸有意思,当初怎么不阻止?现在幸幸失忆了就把人藏起来,可不是趁人之危?”
“这你就误会了。”林启笑了笑,纠正道,“不是老板阻止不了,是他不想阻止。”
听上去明显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霍从淮挑挑眉,看他怎么自圆其说:“既然阻止得了为什么不阻止?薄应雪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林启却不接他的招,只高深莫测一句:“霍先生最好不要知道。”
一支烟燃尽,霍从淮将烟头扔在脚边,用力碾灭,视线在那份合同上一扫而过,说:“我对他那些自相矛盾又卑鄙无耻的想法没兴趣,合同我是不会签的,除非幸幸她当面向我提出要解除婚约。”
他拉开车门,决定结束两人之间不愉快的谈话,上车前想起什么,又停下来,看着林启,补充一句,“对了,要恢复记忆的幸幸,她失忆期间说的话不作数。”
林启十分淡定,奉劝他:“霍先生现在签了合同还能拿到几千万的补偿,过了今天,就只有你来求着我签了。”
“求你?”霍从淮嗤笑,“做梦。”
-
“他不肯签?”
“嗯,知道了。”
“查查温苒的动向,尽快给我消息。”
那头,薄应雪收到了林启的汇报。
如他所料,霍从淮没那么轻易就放手。
但那又怎样?
他有无数种办法让他离开幸幸。
将手机扔在一边,他站在落地窗前,一尘不染的玻璃映照出他微微失神的脸。
其实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是个替身游戏。
只不过那时他以为幸幸是猎手,霍从淮是猎物,直到不久之前得知温苒的存在,他才意识到,这是一场彼此都蒙在鼓里的双向狩猎。
现实永远比小说精彩。
他冷冷地牵起唇角,过长的头发半遮眉眼,衬得神色晦暗。
当初霍从淮刚出现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要他消失。
因为在此之前,他和幸幸只拥有彼此。
他为她放弃了对死的渴求,为她从那场事故的阴影中爬出来。
一开始,他是失去光明双腿残疾只能依靠她的弱者,他无比痛苦,却也因此尝到了过去尝不到的甜头——
她对他视若珍宝,费尽心思哄他高兴,无论什么要求都满足他。
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以这样讽刺的方式。
更讽刺的是,他贪恋成瘾,不想失去。所以,即便他已经悄然成长为她幕后强大的靠山,在暗处助她一路顺利登上风氏掌舵的宝座,他还是隐瞒治好眼睛和双腿的事,继续在她面前扮演弱者。
这样的日子,随着霍从淮的出现被打破。
看到风幸幸一步步走向那个人,目光缱绻着曾经熟悉的爱恋,他耳边敲响了12点的钟声,舞会结束了,仙度瑞拉被残忍地从美梦拉回了现实。
是,那场事故让他的情敌永远地消失。
可风幸幸的那份爱没有消失。
他内心挣扎煎熬,却无力阻止,也没有资格阻止。
说到底,当初活下来的本该是薄应月,这些年和风幸幸一路扶持着走来的人也该是薄应月。但薄应月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了他,他永远欠这一条命,也欠风幸幸一段爱情,所以他克制住那份歇斯底里的嫉妒,眼睁睁看着她投向霍从淮的怀抱,放纵她去发泄那份来不及说出口的感情。
但他心里有一个期限。
这场替身游戏迟早会宣告结束。
只不过他一直在斟酌应该在什么时候让它停下来,而现在,老天爷替他做了决定……
-
在薄应雪的豪宅里转悠了一天,密码的事毫无进展;怎么联系上霍从淮并解除掉婚约也毫无眉目,风幸幸有点着急。
反观身旁的这位“好丈夫”,还真是说到做到,除中途接了两个电话外,整天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可谓体贴入微。
最让她恼火的是,转眼间就入夜,这意味着她又得跟薄应雪躺在同一张床上背道德经了。
这一晚上两晚上还好,要是长期这么下去,对着这样一个秀色可餐的男人,她真不敢保证能控制得了自己不去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于是洗完澡后,她躲在浴室里自个儿把头吹干,免得又像昨晚那样由他代劳出现无可避免的触碰。
出来以后,果不其然他问了。
“怎么自己把头发吹了?”他伸手抚过她头发,一下一下,动作极慢,状若无意地问,“嫌我吹得不好?”
风幸幸顺着他的话说:“吹发尾的时候得卷一卷,不然太死板没有型。”
薄应雪盯着她看了半晌,就在她以为自己的小聪明被看穿而开始感到紧张时,他却倏地一笑,让气氛又放松下来。
“是吗?”他话里带着她听不出的试探,“连我这个丈夫都不记得,这种小事情却半点没忘。”
风幸幸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笑一声掩饰过去。
去梳妆台做完睡前护肤,刚起身又坐了回去。
她透过镜子看了眼壁钟,十点半。
这么早躺床上睡得着就有鬼了!尤其她今天快中午才起来,半点倦意都没有。
在梳妆镜前做如针毡了好一会儿,直到响起浴室门打开的声响,她才回神。
“你洗好了?”她说着转过身,抬头朝浴室那边望去,猝不及防,极具冲击力的画面撞进眼里——
浴室门前,男人只围一条浴巾,水珠沿着优美的肌肉线条滚落,肤色冷白却不显羸弱,整个人俊美得像是从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风幸幸吓得慌忙又转了回去。
心跳得飞快。
虽然亲力亲为照顾了他整整八年,但毕竟男女有别,像洗澡换衣服这种事她肯定没法帮忙,所以上一次见他这样还是在16岁以前学校组织游泳课的时候。
但少年和男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少年时期的薄应雪因为常年训练的缘故,肌肤被晒成健康的小麦色,显得蓬勃朝气,而现在……彻底长开后的男人,浑身都透着股成熟的性感,真要命!
而更要命的是,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诱-惑力一无所知,不去把衣服穿上,竟还跑到她跟前来,满身氤氲漫开在她周围,气氛也跟着暧昧起来。
“怎么还不去睡?”他问,眼尾有笑,“在等我?”
风幸幸埋着头,眼皮都不敢抬一下,怕不小心破功踩碎基本的道德底线,嘴里含含糊糊:“昨天睡太多,还不困。”
“那正好。”他说着握住她肩膀,把人从椅子上拉起来,自己坐了下去,顺手将桌上的吹风机递给她,透过镜子看向一脸懵逼的她,“帮我吹头。”
啊这……
风幸幸瞄了下镜子,男人漂亮的腹肌惹眼得让人鼻血上涌。
她没出息地吸了下鼻子,不敢再乱瞄,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里,全程盯着他头顶看。
绸缎一样的黑发自指间穿过,透着珠玉般的光泽,风幸幸不由欣慰,这些年她那些上好的补品没白喂。
“头发长了,要不要剪一剪?”她为他吹着发尾,随口问。
之前他失明,自卑地想要藏住这一缺陷,所以留了头发,但现在他已经恢复了光明,不需要再遮掩什么了,这么漂亮的眼睛,就该亮出来才对。
这么一想,忍不住开始比划起来,将他头发捋到脑后,用手指圈出一个马尾。
镜子里的男人露出脸庞,灯光下,摄人的美。
风幸幸不自觉走了神,盯着那张脸看了半晌,表情是藏不住的惊艳。
昨天看到他摘下墨镜后的样子已经够惊艳,没想到把这张脸彻底露出来,那种震魂摄魄的感觉更明显。
虽然相貌这种玄乎的东西很难比较,但平心而论,成年后的薄应雪比他哥哥出落得还要耀眼,不是薄应月那种柔和的风雅绮丽,薄应雪的美极具冲击力,像一把抛光的剑,直刺心脏。
她感叹着把他头发放下去,轻轻理顺。
有种老母亲看儿子的百味陈杂,她一手带大(?)的竹马出落得这么漂亮,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家姑娘(或者小子)?
她在那儿自顾自内心戏,殊不知她眼中的好大儿早已铺开漫天蛛网,就等她这个猎物乖乖落入陷阱,再也逃不出去。
反手握住她的手,薄应雪看着镜子里的她,将决定权交给她:“你喜欢什么样,就剪成什么样。”
风幸幸:“那也得你喜欢才是,不剪的话,留长了扎起来也挺好看。”
什么发型薄应雪并不在意,喉咙轻轻一声嗯:“都随你。”
眼看头发已经吹好,风幸幸站离一步,提醒他赶紧把衣服穿上,倒不是怕他感冒,毕竟室内全天恒温,她是怕他再这么晃下去她会流鼻血!
几分钟的功夫,薄应雪从衣帽间出来,总算遮住他过分撩人的风景。
风幸幸没来得及缓口气,紧接着就听到他说:“十一点了,就算不困,也去床上躺着养养神,要是无聊,我陪你看电影。”
风幸幸看了眼那张双人床。
脸都绿了。
磨磨蹭蹭走了过去,她刻意缩在床沿离他最远的位置,故作淡定地盖上被子,打开了投影仪开始找片。
她其实没什么心思看电影,可又找不出别的打发时间的事,索性点开一部最近正在热播的美剧心不在焉地看起来。
她眼睛盯着屏幕,注意力却一直在薄应雪的身上。
见他关了卧室的灯,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下,后背肌肉立刻僵硬地绷紧。
老天!她有罪可以把她关进监狱,为毛要她受这种折磨?
而下一秒,更残忍的酷-刑来了——
男人的手臂猝不及防横过来,揽着她腰往那侧收了收,与此同时,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贴上耳畔,轻笑着问:“离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
风幸幸:并不,她是怕自己会忍不住把他给吃了qaq
她现在就是唐僧被女儿国女王搂在怀里要他共度良宵的感觉,一边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边是去他妈的爽了再说!整个人快分裂了。
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她的好姐妹们男朋友跟衣服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生活有多□□可想而知。
而她!妙龄少女的时候为了拿回风氏,别人花前月下,她在办公室里加班,当上董事长后更是成天开会,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累得看男人就跟看木头似的啥感觉都没有。
后来遇到霍从淮,恋爱过程很顺利,按理说该享受了吧?可对着那张神色薄应月的脸,清楚地知道这个人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就无论如何都下不了口。而霍从淮大概也和她抱有同样的想法,为女主守身如玉,也没碰过她,两人交往比白开水还清还纯。
一晃24,她连肉渣都没尝过呢!
她是可怜自己,但也没禽-兽到对一手带大的竹马下手,不动声色地把粘在自己身上的人给撕下去,夸张地打了个哈欠,说自己突然间又困了,想睡觉。
看了眼自己落空的手,薄应雪没再折腾她:“那就睡吧。”
风幸幸心里一松,关掉投影仪,飞快地说了声晚安,闭眼挺尸了。
她以为这样就算熬过一关,没想片刻后身上一沉,她惊得重新掀开眼帘,黑暗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薄应雪伏在她上方,不知道要做什么。
“干、干嘛?”她结巴地问。
黑暗里看不清他表情,只听他低声提醒:“晚安吻。”
“哦哦,晚安吻。”
风幸幸捏紧的心顿时放松下来,亲个额头而已,没啥。
她捋了捋头发,把额头亮出来等着他亲完了好睡觉。
男人的气息逐渐靠近,预想中的亲吻却迟迟没有落下,就在她狐疑的时候,他的唇终于彻底压下来——
却不是落在额头。
而是……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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