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金微云想听听这二字,但是“望舒”从康熙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的拨动了心弦。


    金微云捏住了自己的手指,弯弯的睫毛抖了抖,又恢复了平静。


    她是不会动心的。


    康熙说完,也好半天的没有动作,只是手腕上绑着的佛珠,一粒粒的,不停的被康熙转下来又转回去,半天没有挪动位置。


    像是他那颗焦躁不安的心一样。


    两个人无端的安静了下来,彼此的两颗心却在这个时候无端的统一着跳动频率。


    康熙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扳指,咳嗽了一声,而后抿抿嘴唇说道:“我还要去看胤褆,你早些休息。”


    金微云呐呐的应了,跟在康熙身后迈着小步子。


    走到房间门口,康熙说道:“回吧,晚上睡觉时候的安生些。”


    金微云瞥了一眼康熙转个不停的佛珠手链,行礼应了。


    而回了床上的金微云倒头又睡,徒留走在路上的男人心烦。


    康熙转动的扳指停了下来,他的视线四处看看,而后看到了梁九功,说道:“你是最会理会这些事情的人,你来说说——”


    梁九功弯腰,走在康熙身边仔细倾听,结果,腰都快弯塌了,也没听见康熙的后话。


    梁九功在心里叹了个气。


    这金贵人也真是个能人,一向说一不二的万岁爷从屋子里一出来就变得磨磨唧唧,心里的思绪想个不停。


    但是梁九功知道,万岁爷一定是有话要说的。


    万岁爷生性又好面子。


    梁九功预感,这犹豫在万岁爷嘴里的话,一定是万岁爷平日里鲜少说的,或许是这大半辈子头一次说。


    梁九功只好挺着自己的腰,在慢慢的等着康熙的后话。


    终于,康熙顿了顿,而后接着说:“你觉得,金贵人是不是有些太粗心大意了?“


    梁九功被康熙这话问的一愣。


    他这怎么回答呢。


    梁九功悄悄的瞥了一眼康熙,观察着康熙的神情,而后说道:“奴才说个大不敬的话。”


    “金贵人也是孩子天性了。”


    梁九功说这话也故意顿了顿,也不是他的狗胆包天敢吊万岁爷胃口了,而是他说完这话之后,万岁爷的眉毛先是愉悦的上挑。


    这上挑似乎是也在赞同梁九功夸奖一样的话,但是随即又放下来。


    康熙训斥说道:“都已经入宫了六七年,一点样子都没有。”


    梁九功在心里呵呵了两声。


    他现在可清楚的很,别看他是无根之人,但是眼下也非常清楚,万岁爷的这副模样,分明有两分那民间里小情侣初见面的那样子。


    梁九功估摸,若是他现在附和一句金微云的坏话,他的屁股也烂穿了。(1)


    梁九功摸准了老虎的性子,此时也就笑笑,又说道:“金主子入宫了六七年还能有如此心肠,真是天生的玲珑模样和心肠。”


    康熙果不其然微微的笑了笑,但是很快笑意又不显,他说道:“光有这副烂人心肠有什么用,还不是脑子转不灵。”


    梁九功的眼珠子左右转转。


    “万岁爷,奴才瞧着,金主子身边也没有什么得意的奴才婆子用着,若不然,奴才挑个机灵管得住事儿的婆子过去给金主子掌掌眼。”


    梁九功这话一出口,就知道是号准了康熙的脉搏。


    康熙的步子也不停滞了,又大步的带着梁九功向前走。


    他宽宽荡荡的衣袖摆了摆,说道:“她用个什么婆子。”


    梁九功内心:……那您搁这儿纠结半天。


    康熙又说:“算了,不用你这种机灵人挑的婆子,恐怕被人卖了还要听听银子的响儿。”


    梁九功虽然听见了康熙对于自己的夸奖,但是却也感觉这个夸奖像是夸了他吧,但又没有完全的夸奖。


    梁九功笑眯眯的装作自己没有被康熙内涵,说道:“奴才多谢万岁爷夸奖,奴才今晚可能都要喜得睡不着觉了。”


    “去。”


    康熙解决了犹豫半天的事情,心里头也松快了很多。


    他说道:“今儿加把劲,把公文快点看完。”


    “那奴才给万岁爷备点好酒?”梁九功察言观色道。


    因为康熙讲究养生,像酒这样的东西,顶多就是过年的时候举办宴会,康熙会给点面子拿嘴唇沾沾,剩下的时候是滴酒不沾。


    康熙也点头,说道:“上次一次性喝了半壶酒还是保成出世。”


    康熙这话带了一句保成,梁九功立即弯腰,他可没资格讨论先皇后赫舍里氏千辛万苦生出来的宝贝太子。


    康熙也没兴趣接着说下去,只是眉眼间闪过感慨。


    而梁九功可就有很多话要说了。


    少见的,梁九功与顾问行站在了一起,瞅了一眼顾问行端方的脸色,说道:“今儿,万岁爷让我给金主子挑个得力的婆子,晚上还要喝喝小酒。”


    “哥哥对人事上熟悉,这婆子啊,哥哥有没有合适的?”


    梁九功这话,顾问行瞅了他一眼。


    两个人都明白这事儿的意思。


    万岁爷可是懒得管后宫里得这一团乱麻的事儿,顶多就是把制度都弄好,从前都是分到先皇后赫舍里氏和先皇后钮枯禄氏做。


    现在佟贵妃管,万岁爷对佟贵妃也不大看好,这才火急火燎的又犹犹豫豫的让梁九功找了个婆子过去看着。


    顾问行也捋了捋拂尘。


    少见啊,万岁爷居然还真的动了些心思。


    但是顾问行倒是乐见其成这事儿。


    万岁爷长大的飞快,似乎从未有过少年郎君的懵懂之思,顶多是遗精来了的时候,有些情难自禁,才让太皇太后把惠嫔、荣嫔这些早期的庶妃急急忙忙的选进宫。


    后来与先皇后赫舍里达成了诗书里写着的,举案齐眉、琴瑟调和的模样。


    顾问行心里“害”了一声,第一个妻子的位置总是具有与生俱来的不一样,但到底真心长什么样子,还得问问万岁爷自己。


    他这种阉人是看不懂的。


    顾问行面上不动声色,说道:“回头给你领一个,今晚上给金主子送去。”


    梁九功与顾问行对视一眼,互相笑笑。


    顾问行又提醒一句,说道:“到底怎么样,还是给万岁爷过目一番。”


    若是按照正常的情况,顾问行是决计不会让梁九功把嬷嬷还带到万岁爷面前看看的,但眼下金贵人的特殊情况也必须特殊对待了。


    而顾问行估摸着,以后这样的特殊的情况对经常发生了,但是就是不知道会有多久了。


    这边的金微云一觉还没睡醒,惠嫔提着礼物上门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刚摔了胳膊的大阿哥。


    金微云慌慌张张的下床,连忙说道:“惠嫔姐姐怎么过来了?”


    “大阿哥眼下还伤着呢,怎么也过来了,倒是教奴婢不知道如何自处了。”


    惠嫔笑着说道:“妹妹你舍了命去救这个混小子,这混小子还不来看看妹妹你,让我都良心不安了。”


    惠嫔说话之间,把大阿哥搂过来,说道:“给你金娘娘行礼道谢。”


    大阿哥睁着大大的眼睛,对着金微云鞠躬,嗓门大的惊人。


    “多谢金娘娘救保清,保清一辈子都会记得的,没齿难忘。”


    大阿哥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看得出来,他感谢的话居然没有被惠嫔教导过,但是话里的真挚都能听得出来。


    这样“一辈子”的话从小小的大阿哥嘴里说出来,配合着大阿哥真挚的表情,在场的人都忍俊不禁的笑出声。


    金微云捂着肚子笑了笑。


    大阿哥左右看看大人们的表情,撇了撇嘴,抱着自己受伤的胳膊闷闷的坐在了板凳上。


    惠嫔笑了笑,眼角稍微有一些皱纹,在阳光下的映射下有一些显眼。


    惠嫔示意侍女把大阿哥拉走,说道:“带大阿哥出去晒晒太阳,别再乱走了。”


    等大阿哥一走,惠嫔的叹息声随之而来落了下来。


    “这次也是多亏了妹妹你。”


    惠嫔一个眼神,身后的侍女便把准备好的礼品都送到了桌子上。


    一叠叠的礼品从桌子上摞到了地上,满满的摞不下,活像是一位母亲的感情。


    金微云连忙起身推拒。


    她救人也不是为了惠嫔的礼物救的,更何况是这样的厚礼,送的她都虚的慌。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主要是知道妹妹身子弱,从仓库里拿了些往日里补身子的,妹妹别嫌弃就是。”


    金微云见惠嫔眼神真挚,她忍不住点了点头。


    “多余的话也就不说了,妹妹早点休息吧。”惠嫔撤退的快。


    金微云也能理解,毕竟自己现在有伤在身,而且大阿哥的事情肯定还是要抓紧去做的。


    烟雨问道:“主子觉得这事儿是谁做的?”


    “数来数去就那几个人。”


    “咱们虽然不晓得到底是谁,可是惠嫔可是清楚的很,你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金微云说着也忽然笑了一下。


    “不过她什么时候不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金微云撑着脸,正望着外面点着的灯火,一眨不眨的望着飞蛾落到里面去。


    “就是主子,刚从春禧殿里出去,这一下子伤了,恐怕又要许久见不到皇上了。”烟雨给金微云铺好被子,打了打被子上面的褶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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