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素看了眼窗外,看日头如今还不到巳时,拍拍胸口松了口气:“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得想个法子在今夜将林静淑引去兰香馆......”


    奶牛猫垂头挠了挠自己的黑眼圈,奶音含糊:“你休息时我也去兵部尚书家看了......林静淑有疾在身卧床不起,今日定是出不了门的。”


    云素一愣,林静淑去不了兰香馆,那可如何是好?


    小奶牛看云素满脸纠结,卧倒在床上用双爪边揉眼睛边提议道:“既然林静淑无法出面,那就只能由你亲自出马去拯救天帝了。”


    云素对这个方案表示赞同。说实话,她真是很想看到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天帝流落风尘,被逼无奈婉转低吟的小可怜模样呢,一定很是美味可口。


    奈何现实永远不如白日梦美好,云素只能把脑中源源不断的废料用!力!踢!掉!


    她此次的任务是拯救性烈贞男,再这么想下去,她怕到时候一个控制不住,顶着这张尼姑脸露出色眯眯的猥琐笑容,救美大计就全泡汤了。


    服务到家的小奶牛已经给她找来了合适的男装,遮光头的幞头,以及一根......束带?


    别问,多问反而尴尬,云素就当这是自家乖崽贴心备至的体现。


    云素叫小二打了热水,沐浴完毕后束胸穿衣戴好幞头,俨然成了一位唇红齿白相貌俊秀的年少公子哥。


    不得不说秃头就是方便,沐浴过后自动风干,都不用擦,不过秃头也只有这一个鸡肋的优点罢了。


    小奶牛自带生财功能,云素便做戏做全套,出门花重金雇了辆精致的马车,和几个膀大腰圆的打手做护卫。


    眼见日头西斜,云素乘着马车赶去兰香馆。


    今夜的兰香馆人声鼎沸,比起平日里要热闹许多,皆是因为今日是独占南风馆头牌位置三年之久的小倌艳泽的初行礼。


    兰香馆乃京城三大南风馆之一,内里有条规矩,小倌年满十八之前只献艺不卖身,先积攒客源人脉,吊足他们的心。


    等满十八岁那年挑一个良辰吉日举行初行礼,兰香馆竞价拍卖该小倌的开/苞权,被吊的心痒痒的常客便会竞相争价,最后价高者得。


    一旦开/苞,小倌的服务就要由陪聊和献艺的“神交”,扩大为身心双重交流的不可描述了。


    兰香馆的头牌艳泽是个烈性的,被买回之后不知被折辱挨打了多少次,才勉强出来陪客人神交。


    他生得一副人神共愤的好样貌,不情不愿的姿态反而给他笼上了独特的冷傲高洁之气,这更是惹得男人们征服欲大增,各种讨好想要博君一笑。


    今夜他的初行礼,不知有多少男子备下重金,只为成为艳泽的头一位征服者。


    卖艺卖笑已是极限,艳泽坚决无法接受自己被男人折辱。他自成了兰香馆头牌,不知为此求了馆主多少次。馆主本着先稳住他的心思,要么转移话题,要么语焉不详地含糊应下。


    艳泽看着年长于他的小倌们一个个开/苞卖身,心内也知自己难逃厄运。但他还是卑微可笑地怀着些微希望,兴许馆主对他额外开恩,又或兴许有人能救他脱离魔窟呢。


    但到十八岁后兰香馆也派人给他讲解床笫之事后,艳泽对自己的未来便彻底不抱希望了。


    他想过死,但兰香馆的人生怕他寻短见,收起了一切可自残的利器,派专人严加看守,连他如厕睡觉时也有人寸步不离。


    艳泽找不到机会寻死,但若是有希望谁会愿意死呢?他绝望地想,那我先撑下去,真等到那一刻要来临了,再了断也不迟。


    云素带着打手们威风凛凛地进了兰香馆,扔给门口招待的小倌一大锭银子,压低声线,用财大气粗的土豪语气说道:“本公子要观头牌的初行礼,带我去最好的位置,上最好的茶果点心。”


    小倌笑得眼线差点上天,赶忙将银子塞入怀中,妖娆扭摆着为云素引路,嗲声道:“公子,您这边请。”


    云素听着这荡漾出好几个调的一声“公子”,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再看看周围其他的小倌,她合理猜测,照这地方的风格,徽泽不骚成一枝独秀,岂能当上头牌?


    穿过一道门,眼前豁然开阔。只见正前方有一座戏台,台上摆着几面蝶戏兰丛的白纱屏风,屏风前有白雾袅袅,正中置一架檀木古琴,静待佳人来奏。


    小倌引着云素坐到了距台最近的那排座位,云素挥手打发走他,余光望向四周。


    如今离初行礼开始还有段时间,空位已是十不存一,还有许多装束普通些的客人,干脆挤站在一边观礼,真是人满为患。


    天帝不愧是头牌!云素啧啧感叹,面上淡定心里却是如百爪挠心翘首以待。能看到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流落红尘,低眉顺眼地以色侍人,这在各路仙神中定是独一份儿待遇,简直是爽破云霄啊!


    奶牛猫不好光明正大地带进来,云素独自一人等得心焦,便只能一口口吃着点心打发时间。


    刚塞了块玫瑰酥入口,室内灯光骤熄,独留台上有白光笼罩。


    云素边嚼边抬头,只见屏风后有一绰约身影缓缓步出。袅袅烟雾中,少年眸含霜雪,皎其如月,清寂俊逸。乌发松松半绾,月白稠裙轻缈覆身,腰肢纤束,素手持一盏山水琉璃灯。


    他行至古琴旁,款款行礼。霎时间,四周有彩蝶飞至,在他身周翩跹而舞。佳人静美若梦,台下有抽气声接连不断,却无人敢发一言,生怕眼前一切只是幻梦,说出话来便会惊醒了。


    颜狗云素不由自主地张口怔愣,未及嚼碎吞咽的糕点碎屑掉了满身也不知。


    只因此时的徽泽美到令人窒息,他的模样与在天上时一般无二,但冰海般冷肃之人沾染上红尘气息,清冷寂寥中又添一层魅惑。


    少年礼毕,将琉璃灯置于古琴旁,落座古琴前调试几音后,便轻抚琴弦,吟唱起悠悠情曲。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云素从未听过天帝徽泽唱歌,少年清透淡漠的声线中透出丝丝伤怀,闻者动情,只愿能抚去他心内愁绪,换他开颜。


    艳泽连唱好几曲才止住琴音。台下静谧一刻,瞬间爆发出一片掌声叫好声。艳泽起身行过一礼,便执起琉璃灯垂眸静立于琴侧。


    云素被周遭的掌声拽回神志,暗骂自己经不住诱惑,忙低头吞咽下口中糕点,清理起满身的碎屑。


    掌声停歇后,只听台旁的黑暗中有一男声道:“白银五十两。”话毕传出一声清脆铃响,疯狂的竞价就此拉开序幕。


    “五十五两!”,“七十两!”“我出八十两!”耳边的喊价声此起彼伏,云素也不急开口。等人群中的喊价止于六十两黄金时,云素才悠悠开口:“黄金一百两。”


    台下一片抽气声不绝于耳,黑暗中的铃声再次响起:“黄金一百两一次,黄金一百两两次......”


    “黄金一百一十两!”观客席中响起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


    云素来之前小奶牛给了她一大堆金银堆在储物戒中,背靠金山的她底气十足,语出惊人:“黄金一百五十两。”


    有人控制不住发出了惊呼,主持竞拍之人的声音也带了不易察觉的抖动,铃声摇响三次:“黄金一百五十两一次,黄金一百五十两两次,黄金一百五十两三次!成交!”


    听到成交结果的艳泽轻轻一抖,将手中的琉璃灯交给上台来的小倌。


    那小倌下台将琉璃灯交到云素手中,笑着恭喜道:“恭喜这位公子,这盏琉璃灯赠予您。请您先去雅间稍事歇息,稍后艳泽公子会静候持灯人,共度良宵。”


    云素接过琉璃灯,点头应了。她抬目望去,正好与艳泽的视线相触。艳泽慌忙扭头,转身走下了台。


    周遭望向云素的目光或羡慕或嫉妒或恼恨,云素起身后摆摆手,候在不远处的彪悍打手上前,用左眼“不服来打啊”,右眼“哪个不长眼的敢来看我不弄死你”的眼神睥睨全场。


    动了歪心思的人被看得一阵发毛,忙低头回避,愤愤作罢。


    雅间中,云素表面上悠哉淡然,实则激动得宛如臀下生针,差点跳起来在屋里走上几圈。


    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有人来引她去艳泽寝居。云素手持琉璃灯进去后,引她来的小倌悄无声息将门关上后退下了。


    云素打量着艳泽的寝居,估计是为大婚头一夜,不,为了初行礼,原本布置素雅的房内挂上了隐隐绰绰的红纱幔。


    那正前方的幔后有一道背影,云素紧紧抿住嘴角,平复下纷乱的呼吸和心跳,才去撩开红纱。


    红纱之后,手抱琵琶的艳泽垂头行礼。少年脱了之前那身飘飘欲仙的月白稠裙,换了一件花簇绣金的暗红烟纱裙,薄而不透,娆而不妖。


    他长发披散在身后,面如覆雪,唇点绛朱,纤睫如轻颤的蝶翼,直让人想要伸手过去撩开那纤浓,亲吻他那一汪氤氲的愁绪......


    打住!云素将不合时宜的邪念从脑海中强!行!擦!去!身为一个出家人,只有从始至终端着一副慈善端庄的正经模样,才可取信于人,有利于日后行事。


    云素暗暗深呼吸,控制着语气不要孟浪,温言道:“艳泽公子不必多礼。”


    艳泽轻声道谢,等云素上座,便坐下素手拨弄起琵琶,曲声哀婉,如泣如诉。


    云素闭上眼,心中不停默念着“阿弥陀佛,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一曲毕,云素缓缓睁眼,沉吟问道:“艳泽公子的曲声,为何哀愁满溢?可是有何烦扰深藏于心,借乐诉情?”


    艳泽缓缓抬头,打量起眼前这位小公子。他的年纪约莫还没自己大,笑容中也并无看惯了的轻蔑与戏弄,口吻温和,并不似眠花宿柳的常客。


    他心中蓦地腾起期冀,也许这位小公子能为自己带来转机呢?


    思及此,艳泽扑通一声跪下,将手中的琵琶胡乱搁到一边,俯身便拜,惶惶然地语无伦次道:“不瞒公子,其实流落这等烟花之地实非艳泽本意,我,我是从小被卖到此处的,艳泽其实并不愿意做这等营生,只是......”


    艳泽语声渐渐哽咽,这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瞬间激起了云素的保护欲。


    云素的声音不自觉更加温柔了,口中长叹一声:“艳泽公子莫要这般,快快请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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