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虽宽敞但却无半个人影。


    单人单骑难免寂寥。


    因天性作祟,阿娇不过是走了半个时辰,便无聊的紧。当即扯着枣红马儿的缰绳,一头扎进了旁边儿的林子里头。


    摘个果子、溜个鸟蛋,也还自在。


    就是这马儿实在是不太适合走山路,灌木林子太多了,道也颠簸,跑不起来,只能赶着慢慢地往前走。


    “大壮啊,你乖乖的。等你通了灵智,我就将这缰绳辔头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你卸下去。”阿娇把着马儿的辔头,和它打着商量,“你得学着认路啊,来,先吃个果子!”


    现在若是卸了,她怕是驭不住这马。虽说都是兽类,可在它未通人言时,也有语言障碍不是?毕竟她本体是狐狸,这家伙是匹马。


    枣红马儿长嘶一声,一口叼住递到嘴边的青果,囫囵嚼了两下便吞了下去。


    “哈,这么酸的果子你也吃的下啊?”


    阿娇瞧着意犹未尽,还那脑袋拱她的马儿当即倒抽了口凉气。又递了只稍微泛红的果子过去,见它吃了,才不无担心的摸摸马儿的鬃毛:“好家伙,不会是味觉出了毛病吧?”


    这几个果子还是在林子里头随手摘的,野生野长,正经的野果子——酸的掉牙那种!


    摘时那树上结了许多,青的红的都有。无主的果树这般丰盈,只能说明那果子难吃地就连山中的小兽们都不稀得去摘取。


    阿娇见马儿住了脚,伸长脖子向她怀里的果子使劲,索性也不纠结,一个接着一个的喂了过去。


    “再吃最后两个!”


    一会儿功夫,那马儿就将她摘得一兜子野果子吃了个大半。阿娇怕它吃坏肚子,忙将剩下的果子扎起来丢到纳物囊里面去:“吃那么多该难受了。”


    好说歹说,才哄着大壮不再惦记那几个果子。


    阿娇翻身上马,午时的阳光顺着林中枝叶的间隙洒下,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她索性化了原型,巴掌大的红狐狸稳稳当当地趴在马儿背上,半眯着眼睛欲睡不睡:“大壮啊,你自个看路,往东边儿走,可别偏了道儿。”


    随意叮嘱两句,阿娇便美滋滋的蜷起尾巴睡了起来。


    话说这也是修行的一种,化作原型更有利于吸收天地灵气嘛——所以自个儿还是勤奋的小狐狸,上进的山大王!


    阿娇随口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便安安心心地闭了眼。


    这般美妙的午后阳光,就适合好好的睡上一觉,再打两个滚儿。


    打两个滚……!


    正好梦呢,只觉得身下一空。阿娇忙借力空翻,在空中变换了一下姿势落地化为人形。


    好嘛,忘了是在马背上,直接给自个儿滚醒了。


    “这么晚了啊,大壮——”阿娇打了个哈气,瞧瞧稍暗的天色,摇头晃脑的还不甚清醒,“你还学会生火了呀?很厉害呀,定能顺利启智的……”


    阿娇摸着马儿的鬃毛,顺着马儿踢踏的方向迷迷糊糊地瞧向不远处的火堆。隐约间竟是在火光中瞧见张惨白的面孔,当即惊得一个激灵,两只眼睛瞪得溜圆!


    “你你你你你……!”


    有人……


    这人瞧见她和马说话了……


    不对,重点是这人看见了她、她、她、从狐狸化作了人!


    “惊着姑娘了,是在下的不是。”阿娇正慌着呢,就见那人用一只长木杖拄地撑着站了起来。拱手作揖,歉然道:“不是有意窥视道友原身,实在是无甚力气挪动。”


    本就是他现在这里燃的火堆,然后那马儿便循着火光踱了过来。


    可到底是瞧了人家本体,原身本体和修习术法细细相关,许多修道有成的妖族都忌讳这个。所以道个歉意也是应该。


    本来看那枣红瘦马,只以为是行人走失了坐骑。谁知仔细一看,那枣红色的鬃毛之中还蜷了只皮毛赤红的小狐狸。


    狐狸骑马?


    得了,是妖修无疑。


    只是不知这是哪家的狐狸,竟是选了一匹凡马做坐骑,也是有趣。


    “道友?”阿娇一听这称呼便松了一口气。


    定睛细看,才见这人额上束着一条鲜红发带,五官精致、俊秀非常。这般精致的长相大多显得女气,可这人偏生着两道剑眉,使得整个人都英朗三分。他身上罩着宽大的白色滚金袍服,衬得面色更是苍白的无一丝血色,瞧着便是个病弱美男。


    这般男子拱手作揖,当真是温润如玉,令人心折。


    “是我贸然打搅才对。”


    阿娇缓了一缓,才注意到这人周身隐约泛着一层仙灵之气,想来也是仙家之人。然这仙灵之气散而不凝,隐有溃散之势。想来这人应是重伤在身的,故而她连声音都放缓了些许:“我瞧道友气宇轩昂,想来是九天之上的仙家之人?”


    不是凡人就好,不然吓个好歹的,她也不知要如何是好。


    至于他所说的“窥视原身本体”,阿娇反倒是不甚在意。毕竟她父王万岁狐王名头太广,如今说到积雷山的玉面公主大家都晓得她是万岁狐王之女,板上钉钉的小狐狸精。


    “仙家?丧家之犬罢了。”只见那“病弱美男”嘴角一挑,清俊的脸上登时便浮其三分讥嘲两分讽刺,再无半点儿刚刚的温润之感。


    后半句含恨带怨,模糊至极,几乎是含在嗓中未曾吐出。


    奈何阿娇生来五感灵敏,连猜带蒙的听了个囫囵。当即尴尬的挠头,只恨不得自己聋了才好。毕竟以她看坊间话本多年的经验来看,这般语气大多都是一个故事的开端。


    “咳、要不我们先坐下再聊?”阿娇见他身子晃了一下,忙对了手里的缰绳大步上前架住他的手臂。


    这人倒真不负“病弱”二字,哪怕被阿娇扶着,也还是撑着木杖踉跄了两下,才将将稳住。


    待到两人坐下阿娇才松了口气,随手拿了根棍子在火堆里头拨弄了两下:“我名胡阿娇,压龙山人。你也看的了,本体是只狐狸精,刚让我们山君奶奶放出来历练。道友如何称呼。”


    这人到底不知底细,阿娇心念一转便给自己换了个身份。


    世人皆知姑母压龙山君胡千年乃是道行高深的九尾狐,那压龙山中有几个修得人身下山历练的小狐狸也是合情合理。


    至于本名,报上本名也是无妨。


    世人皆知积雷山玉面公主,可玉面公主闺名阿娇却鲜为人知。


    “胡道友有礼了。”


    那病弱男子抬眼一笑,温润阳光,一双眸子中仿佛盛有星光,仿佛阿娇刚刚瞧见的怨恨、嘲讽都是幻觉一般:“我出身海域水族,家中行三,你叫我龙三就行。”


    好么,这一看就是个假名,比她还不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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