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晚上的比赛打了三局，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等胜利的队伍下来后，林霖拿着笔记找到了的选手，交流了一番她的提问。
解说席在进行简单的赛后复盘，正好给林霖流出了充裕的时间。
整场直播的最后一个项目就是赛后采访，选手很给面子，林霖提问的他都回答了，而且还是尽可能详细的讲解。
最后还是林霖听到耳返里导演的提示，才礼貌的制止。
这一天的工作结束，林霖将耳返摘下送还，后台走道上响起一片掌声。
她怔愣看去，走廊上挤满了人，对着林霖笑颜逐开。白亮的灯光打在他们脸上，每个人的善意都清晰可见。
她还看到，李唯站在不远处，随大流的鼓掌，眼神直直看向她，淡漠得没有温度。
林霖笑了笑，手背不经意的擦过脸颊，感受到一抹温热。
众人恭喜完后逐渐散开，留下执行导演还站在原地。
“我就是喜欢跟有经验的人合作。”执导满意的点点头，喜笑颜开，“虽然每几年都会有新人上来，但新人总难免会犯些不应该犯的错误，超级周末还是得靠谱的人接手。不愧是艳秋姐强推的人选，咱这个交接简直就跟原班人马没有差别！”
林霖听惯了夸赞，满足于这段时间的付出没有白费，从大众的态度来看，她今天这场首秀完全没有问题。
执行导演继续说：“我听组长说，八强赛的搭档名额由你来决定？”
说到正事，林霖也郑重了几分：“我看过资料，主要还是缺经验，多上几次大场面，培养起来就好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完全听不出偏向。执行导演微笑着点头：“有你镇场子，就算出现什么问题应该也能很干脆的处理掉，这我还是放心的。”
也问得更直白：“你心里有预定的人选吗？”
林霖轻笑：“我跟她们也是刚接触，很多地方都不熟悉，正需要您推荐。”
执行导演也跟着微微一笑：“其实大家都好，不过......”
来了。
“晓羽口齿清晰，但临场反应不太行；”
“巧儿的反应能力倒是很不错，不过她的口语比晓雨还是差了点；”
“璨璨两方面都可以，但是她的形象比起晓雨和星星子又差了点；”
“星星子排练的时候很好，一上场表情和仪态就有点不对。”
“君若有个很大的缺点，他容易着急，有时候接梗没接过来，本来忘掉就算了结果他后面还要补上，选手很容易晕头转向，摸不着重点。”
“各有各的好坏，你斟酌着选吧。”
一路走回到休息室，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李唯和立在一旁的摄像机，执行导演才想起来：“差点给忘了，先忙拍摄吧，你决定好再告诉我。”
林霖送别了执导，抱歉的看向李唯：“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误了，没让你久等吧？”
李唯不在意的问：“采访快吗？”
林霖捏紧手心的台本。
“快的。”
林霖在后台逗留的时间有点久。比赛结束后，两位解说就拉着李唯迅速回到休息室。
两个人东西少，收拾起来速度快，正准备带李唯和施之邺去吃夜宵，转头看他们李哥老神在在的坐着不动弹，就多问了一嘴。
李唯放下手机：“还有个采访。”
“谁给你采访，霖霖？”
李唯点头。
“说起来，你们刚刚有注意到霖霖的那个笔记本吗？密密麻麻写了很多页，我感觉我解说员的地位岌岌可危。”
“这不正好督促你再深入学习？”福宝嘲笑道。
李唯：“……笔记本？”
令狐抬手在空气中画了个四四方方的形状：“就是那个小本子，黑色封皮的，你不记得了？”
李唯不说话，令狐这么一说他有点印象。她确实有一个随身携带的本子，比赛开始前，她一直在上面写写画画，笔似乎没停过。
令狐挥挥手：“随便啦，反正你只要知道她那个本子上全是笔记就对了，她真的好认真，红红绿绿的标注，我扫一眼都觉得头晕。”
“你看了？”
“她那个本子就这么放桌上，我不小心瞄到的。”令狐解释着，眼神特地在李唯身上多停留了会儿，似笑非笑继续说：“我后来问她能不能看一下，她没拒绝。看了后真的是自愧不如，那笔记详细的到什么地步？我猜应该是连选手自己都不记得说过什么的话，都被记录在上面。”
“是吗。”李唯心不在焉的应道，抬手看了眼时间，问他：“饿了吗？你们先过去。”
他起身走到施之邺跟前，垂眸淡淡看他：“如果我迟到，你也别再外面呆太久，时间差不多就赶紧回基地去联系。”
施之邺正高兴能吃顿夜宵，就听到这话，笑容瞬间就不可爱了，瘪着个嘴。
还是令狐同李唯的关系更亲近，无所谓的直言：“练的那么勤奋，指不定你还是要被卖。”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温度突然降低，冻得人寒噤不停。福宝和施之邺惊恐的看向令狐，又看看李唯，不敢说话。
李唯垂着眸，恍若未闻。
电竞圈有一个魔咒。
年龄超过27岁的选手，不可能再上场拿到冠军。这是一个年轻的职业圈，和其他职业越老越吃香背道而驰。年纪越大，越是容易被淘汰，也越是没有出头之日。
一旦坐上板凳，恐怕就是一直坐到退役的那天为止。
而李唯，今年正好27岁。
他这样的战队吉祥物，在对比赛没有起太大作用下，确实很可能被出售。
三人推推搡搡着离开，休息室落入一片死寂。
李唯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手指指尖神经质的抽了下，甫又恢复平静。
走廊上传来低语声，林霖和执导前后脚进来。
李唯将手藏在身后，眼神平静的看向林霖。
林霖整理的问题很普通，也正好是大众好奇的简单问题。宋经理不允许她问过分深入的话题，但这种既能满足粉丝的好奇心、又不会暴露李唯状态的提问是可以出现的。
摄影师在两人落座后迅速到场，为他们摆好镜头，关上门，采访也就正式开始了。
林霖轻轻摩挲着卡片的纸面，感受指腹粗糙的手感，问出了第一个问题：“这种单独的幕后采访，李哥是第一次参加吧，大家都很好奇，为什么的商业活动和采访那么少？是俱乐部不让接吗？”
李唯没跟林霖对过题目，但他通过宋经理，大致知道林霖的问题会有哪些。
在听过她对选手的采访后，准备的这几个问题非常没水准，就像是完全为迎合粉丝、迎合市场需求。
他平平淡淡的回答：“战队没有阻止，他们不干预这些，全看选手个人意愿。以前我是为了精益求精，现在年纪大了，更要加倍练习才能跟得上大家。”
林霖不由捏紧卡片，指尖泛白。
她垂眸敛下情绪，重新抬头，笑笑：“第二个问题——”
连着五六个简单问题结束后，林霖翻开最后一页的卡片，看到上面的楷体字，忍不住握住卡片的边角，强迫它们摆整齐。
“最后一个问题。”她声音紧绷的异样，目光只能落在李唯肃正的眉心口，不敢与他对视，“今年过了生日就是28周岁，作为圈子里年纪最长的选手，你有考虑过什么时候退役吗？”
房间内，白炽灯斜射下的光影仿佛在他们中间割开一道口子，他端坐那头，隔着被光晕渲染的视线，轻笑：“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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