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安当然也不想这样残忍。


    可是没办法,郭怀必须赶紧懂事,必须尽快长大,自立自强,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母亲和姐姐。


    她不可能一直守着他们。


    而长大的第一步便是认清父亲的真面目。


    “好了,事情我都跟你说清楚了,至于怎么做,你自己决定。”李静安说完便隐身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看到郭怀穿上衣服慢慢下了床,端起桌上的药倒在了窗边的花盆里,才松了口气。


    月上中天,李静安坐在房顶上一个人欣赏满天的星子。


    听着脚下的房间里不断传出来抽噎声,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纵然活了两辈子又如何,她依然参不透人性。


    她不知道郭忠义每天是抱着何等的心情看待对他满眼都是孺慕的儿子,在他的精心设计下一步步走向死亡。


    又是如何眼睁睁看着亲生女儿跳入火坑不闻不问,终至郁郁而终。


    又是如何亲眼看着发妻被自己所谓的心爱的女人折磨致死,而不发一语。


    不知道上辈子郭忠义的余生有没有后悔过,哪怕片刻也好。


    这天清晨,尚书府的几个主子难得聚在一起吃早饭。府里的厨子们使出浑身的解数,来向主人证明自己的月钱可不是白拿的。


    看着面前丰盛的饭菜,郭怀却有点食不下咽。


    已经第六天了啊。


    这几天他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钻心的疼痛和折磨差点要了他的命,好多次他都想放弃。


    每次喘不过气时,他都以为自己会死去。


    当初怎么就信了那女人的邪,真把药给断了。自从断了药,他的身体是日也疼,夜也疼。这样还罢了,小爷他还撑得住。


    可是那女人还要求不能让其他人发现任何异样。


    这可苦了郭怀,身体明明疼得要死,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看着满桌子的美食,郭怀实在有点食不下咽。还有九天呢,怎么熬。


    郭忠义自诩饱读诗书,出身书香世家,所以最是讲究规矩不过,郭家向来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


    白婉芸有点担心儿子,看了看自己的丈夫终究没说话,默默给儿子夹了块软糯的桂花糕过去。


    这是他最喜欢的甜食。以往怕虫子坏了他牙,她一直不肯让他多吃。


    郭梅看到娘亲的举动,不由翻了个白眼。不过想到弟弟的身体,也不耐烦的把自己面前的一屉鲜肉小笼包推了过去。


    祖宗,快吃吧。这府里谁还敢得罪你不成,看那愁眉苦脸的样。


    这一幕,自然都落在了郭忠义眼里。


    饭后,他去了书房,叫来管家。管家曾经是他身边的书童,二十年前跟着他从云南一路跋涉而来,是郭忠义最信任的人。


    “去查查大少爷这段时间可有按时服药。”


    管家应声而去。


    他悄悄叫来郭怀身边的丫环,“莲香,我问你,少爷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莲香有点奇怪,管家为什么这样问。


    她仔细想了想,“没有吧,不过......”


    “不过什么?”管家的神情略微有点紧张。


    莲香以为管家是担心少爷的身体,毕竟少爷是老爷唯一的嫡子,还有病在身。


    对管家的态度并没有多想。


    “少爷似乎染上了自言自语的习惯,最近一个人时常自说自话。”


    闻言,管家才松了口气。


    “我再问你,少爷这段时间有没有按时喝药?”


    “当然有啊,管家您也知道,自从少爷有一次怕苦倒掉药结果半夜发病之后,他喝药可勤快了。”


    管家听了这才放心,不过还是叮嘱莲香,“你务必把少爷照顾好了,少爷身边的一举一动都要严密监视。你知道老爷有多么疼爱少爷,少爷有个好歹,你吃不了兜着走。”


    莲香郑重的点点头。


    终于,顺利熬过了半个月,郭怀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难过。


    没有用药,他也平安活了下来。


    所以那个女人当日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他身体本来就没问题,不过爹爹借着落水的事给他下药?


    若是如她所说,爹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越过他接管外祖父手里的力量,甚至不惜害他这个亲生儿子。


    那么爹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处心积虑谋划这些的。是从他六岁那年外祖父决定培养他开始,还是更早?


    带着这些疑问,郭怀决定去问问自己的娘亲。


    这日天气不错,白婉芸让婆子们在院子里摆了张美人榻。


    她拿出了撑子,坐在那儿绣花。


    她性子比较恬静,还在闺阁中时便不喜应酬。所幸她的爹爹是大周朝开国以来唯一的兵马大元帅,曾三进三出戎狄军营,俘虏敌人头目无数。


    并在千军万马中救下了御驾亲征的先皇,为大周朝的安稳立下不世的战功。


    身为白起的女儿,白婉芸从小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喜欢什么不去做就是了。


    还好她不是那嚣张跋扈的性子,从来没对爹爹提出过过分的要求。


    除了那一件......


    她看着远处的迎春花有些发呆。


    “夫人,少爷来看您了。”丫环的声音打断了白婉芸的回忆。


    “怀哥儿来了,快请进来。”她好笑的摇摇头,儿子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哪次来她这里不是横冲直撞,这次竟然还晓得先等丫环通报。


    “娘亲,你又在绣花?”郭怀给母亲见过礼后,便在她对面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白婉芸身边的贴身丫环彩云给两人奉过茶水后便带着人退下了,给母子俩留下单独谈话的空间。


    “是啊,给你做的一件长袍。你看,娘还给你在袖子上秀了竹纹,镶了金边。”衣服的材质是上好的湖州丝绸,摸起来很丝滑,不知道是哪一年的贡品了。


    是白婉芸从嫁妆箱子里拿出来的,做好了正好让儿子夏天穿,清爽又凉快。


    这种丝绸很稀有,近几年别说市面上,连宫里都不一定有了。


    儿子虽然因为生病不能出门,但是她还是想把最好的给他。


    她是白起的独女,白起与戎狄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身家自然不菲。她又是先皇亲封的县主,虽然这个县主只是徒有其名,没有任何封地俸禄,但是出嫁的时候,皇家也给了不少添妆。


    可以这么说,她的嫁妆比起当朝公主来都丝毫不差。不过本朝没有公主就是了,皇家子嗣稀少。


    想起宫里那位,看着剩下的一半丝绸,白婉芸心里有了决定。


    “这些让府里绣娘们做就好,娘,你要仔细眼睛。”郭怀劝道。


    “哪里就那么娇贵了,不就是做几件衣服,绣绣花嘛,娘闲着也是闲着。”白婉芸不在意的说。


    “娘,爹有多久没来您房里了?”


    儿子冷不丁冒出这么个问题,白婉芸一时有点怔住。


    她有点尴尬的张了张嘴,半天不知如何回答儿子。


    好一会儿,才勉强拾起笑容,“怀哥儿,好好的,怎么问这个?”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