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您回来了。”
恭亲王喝得醉醺醺,一回到秦王府,便朝着晋氏的院子而去。
对面吴氏知道这事,脸一下拉了下来。
小丫鬟道:“格格,您和她计较什么,今儿个不过是因为她进宫去看大格格,爷才去见她一回。咱们有小阿哥,不愁爷回头不来。”
这话倒是说到吴氏心坎上了。
这吴氏不是旁人,正是平西王吴三桂之子吴应熊的嫡女,康熙十三年,吴应熊及吴世霖判了个绞死,她因着是恭亲王妾室,倒是逃过一难,至此之后,越发把讨好恭亲王当作正事。
去年正月十五还生了个小阿哥,起名文殊保,生的粉雕玉琢,恭亲王也很是喜欢。
吴氏倒是因此得了不少宠。
“爷,”晋氏瞧见他来,心里跳得飞快,压着喜色让人去沏茶传膳,又伸手要给恭亲王换衣裳。
恭亲王摆摆手,喝了口俨茶去了醉意,才问道:“今儿个进宫,大格格和你说了什么话?”
晋氏张了张嘴,“大格格问咱们可好,又问家里一切都好?”
“就说了这些?”
恭亲王眉头一皱,口谕下来,恭亲王心想大格格这个节骨眼提想见额娘,不定有多少话,或者是什么事要叫家里去办。
他虽疼阿哥,但也不是不疼闺女。
说到底,恭亲王心里也有愧疚,大格格一生下来,宫里知道后就说八字好,养在宫里对皇家子嗣有益,都知道这是个由头,可到底大格格还是抱进去养了。
从一进宫到现在,十几年过去,没在父母膝下承欢过,也没有人疼爱。
惠妃的性子,恭亲王虽然说没和她怎么打过交道,可只听惠妃怎么对大福晋的,也知道这不是个什么善心人。
大格格在永寿宫吃苦不至于,日子要说过得多快活,那就未必。
因此,他倒是想多弥补弥补这个亏欠的女儿。
内务府那边都打点了,就为着让大格格将来出嫁的嫁妆能体面周到。
晋氏一向木讷,此时呐呐地说道:“就说了这些,妾身原还想叮嘱格格多记着您呢,没说几句,格格就说要上学,把妾身给打发出来了。”
恭亲王一口气没上来,火气窜到眉眼。
他一个亲王,又是阿玛,哪里有叫女儿照拂当阿玛!
海棠去传了膳来。
刚到院子里,就听见屋子里传来砰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倒在地上。
她吓了一跳,后面几个小丫鬟更是脸色发白。
紧接着。
便瞧见王爷怒气冲冲走了出来。
海棠等人忙避到一旁。
等人走远了。
海棠领着人进屋子里,晋氏坐在桌旁,脸上依旧是木木的神色。
桌上的梅瓶却是摔了一地。
“侧福晋,”海棠小声喊了一声。
晋氏嘴唇抿成一条线,川字的眉头紧皱,像是一座泥塑的雕塑,“把东西收拾了,那些膳食你们分了吧。”
她也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这么盛怒。
她所做的不过是为王爷好,好不容易得了个亲王爵位,偏偏万岁爷一直不重用王爷,前几个月征葛尔丹点了安亲王岳乐,简亲王雅布,却落下了恭亲王。
她这不是为了王爷好吗?
对面的动静,吴氏的院子听的清清楚楚。
听说王爷大怒离去,连面子都不给侧福晋留,吴氏乐得险些笑开了花。
府上姐妹众多,她最厌恶的便是晋氏了,分明家世还不如她,偏偏借着大格格被封为万岁爷养女的事,升了侧福晋,倒是把她们这些家世好,体贴懂事,还生了阿哥的丢到一旁去了。
“我还以为今儿个爷能宿在她屋子里呢,没想到这才多久啊,爷就出来了。”
吴氏冷哼一声。
丫鬟奉承道:“格格,要不要让人把鸡汤送到书房去?”
“可别,咱们不凑这个热闹。”
吴氏笑道:“这会子送东西去,不定是好是坏呢,咱们早些睡吧。”
果真。
钮钴禄氏送了鸡汤过去,不但没得赏,还挨了一顿骂。
恭亲王府的事姑且不提。
自大格格被封了公主,安妃和博贵人给她安排的功课不但没有放松,反而越发紧了。
婚事也就在这几年,能多学一些自然是多学一些。
日子就这么静悄悄地过了。
眼瞅着,腊月倒是来了。
腊月初八喝过腊八粥,宫里头便有过年的喜气了,钟粹宫尤其如此。
阮烟特地挑了个好日子,让言夏、言秋两人出宫。
她另外给两人各自备了一份妆奁,都是一样的,里面有首饰、银子更有地契。
言夏、言秋两人红了眼眶。
其他宫女也都有些感伤。
春晓见状,笑道:“两位姐姐可别哭,今儿个是你们的大日子,出了宫没多久可都要做新娘了,到时候要是有了身子,可得记得打发人来报喜。”
言夏羞恼,作势要拧春晓嘴巴。
春晓忙躲到言秋身后,“言秋姐姐救我。”
三人闹了一番,倒是把分别的悲伤给去了。
阮烟脸上笑盈盈,心里再不舍,到底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何况言春、言夏离家多年,能回家去,自然是回家去的好。
宫里再富贵,终究不是家。
她道:“好了,别闹,趁着天没黑,快往家里去。”
言夏、言秋道了声是。
两人给阮烟磕了头,两个小宫女替她们背着包袱送了她们出去。
两人一走,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阮烟心里倒是真有几分不舍。
夏意和秋色对视一眼,夏意道:“娘娘,昨儿个针线房送了绣谱过来,您可要瞧瞧?”
“拿过来吧给本宫瞧瞧吧。”
阮烟想了想说道,说起来哈宜瑚跟和卓过年也得穿新衣裳了。
“额娘!”
雅莉奇人未到声先至,还没进屋子里,阮烟就听见声音,抬起头,只见她兴冲冲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的斗篷落了雪珠子,站在门口先去了斗篷,又用炭盆烘了身上的寒气,才进来,拿了阮烟的茶也不嫌弃冷直接就喝了,“您听说了没?太液池结冰了!”
太液池一结冰,就意味着能看冰嬉了。
阮烟一下精神抖擞了。
冰嬉这事,她念叨了好多年,可到现在才看过一次。
以前那次还因为要盯着雅莉奇和胤福,压根没仔细看。
“朕是有这个意思,”康熙对上阮烟亮晶晶的眼神时,不由莞尔,这都多少年了,善贵妃还是孩子气,“趁着这个机会,瞧瞧八旗子弟们的本事,看看咱们大清马背上的本事,这些子弟们还剩下多少。”
葛尔丹此人是一头狼,这回他被打跑了,肯定会再卷土重来的。
康熙也想着这几年多练练满族子弟们,好瞧瞧有什么人才。
“那可真是太好了。”
阮烟拍马屁道:“万岁爷您真是英明,冰嬉这事,您打算挑谁陪您去看?”
康熙就知道她要问这事。
他瞧了眼茶盅,阮烟忙把茶盅端起,送到康熙手上。
康熙喝了口茶,“茶倒是好,银针,夜里喝了也不去睡意。”
“臣妾就是想您日夜操劳国事,俨茶虽好,却走困,倒不如这银针清清淡淡的,也别有一番滋味。”
阮烟的瞎话张口就来。
这银针分明是她最近新好,却说得仿佛是特地为康熙准备一样。
康熙也不点破,道:“好茶也须有好糕点。”
阮烟听话听意,立刻会意,对春晓道:“去御膳房传点心来,要茯苓糕和玫瑰糖饼。”
这茯苓糕倒也罢了,不是什么稀罕物,玫瑰糖饼倒是不常见,也是刘常乐自己琢磨出来的点心。
夏末了拿了玫瑰渍了糖蜜,做成卤子,等秋冬时拿来做点心,那饼金黄酥脆,里面裹了这玫瑰卤,吃起来既香又甜,连那花瓣都带有几分风味雅致。
康熙茯苓糕吃的不多,玫瑰糖饼却是吃了两个,就着银针,还真吃出几分雅趣来。
“这糖饼却是不错,明儿个送些给皇太后。”
梁九功答应一声。
阮烟道:“若是送给皇太后,就再添一碟枣泥山药糕,这糕点好克化。”
梁九功觑了康熙一眼,见万岁爷不做声,便也道了声是。
吃饱喝足。
康熙看起书来,阮烟笑眯眯上前捏肩捶腿。
康熙也安生受了。
翌日康熙起来时,阮烟更是早早起了,还接过梁九功手里的龙袍给康熙换衣裳。
康熙都惊奇了。
这给他更衣的事,阮烟可有些年没做了。
每回康熙去上朝,下朝回来,阮烟都未必起身了。
“今儿个你是有什么事求朕?”
康熙明知故问。
阮烟眉眼都是笑,“万岁爷您这话说的,臣妾伺候您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梁九功心道,您感情知道是天经地义?
这么些年,您可没这么殷勤过。
也就是万岁爷封口的紧,不然外头早传出妖妃的名声来了。
康熙瞥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头低得更低。
“是为冰嬉的事求朕?”康熙看向阮烟。
阮烟刚想否认,可一瞥见康熙那眼神,就怕康熙顺水推舟真当做没这回事,忙道:“万岁爷您真是英明。”
来来回回就是这几句夸人的话。
康熙鼻子里哼了一声,笑道:“行了,朕允你了。”
阮烟惊喜不已,刚要谢恩,就听到康熙道:“原本朕也想今年冰嬉,叫后宫众人都热闹热闹。”
阮烟:“……”
那合着她昨天白忙活了。
无论这殷勤献不献,都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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