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二年。
万岁爷年初废了太子胤礽,这件大事却出乎意料地让朝廷内外没什么震荡,原因无他,这几年来,万岁爷对太子的失望,众人是肉眼可见。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万岁爷在端午大病一场过后,却是将皇位给了四阿哥胤禛,而不是大阿哥。
他老人家升为太上皇之后,一甩手就把朝廷上下所有的事都放下,带着后宫妃嫔去了避暑山庄避暑去了。
“慢一些。”
春晓这十几年来越发有气势了,如今在宫里被人唤为春嬷嬷。
她正盯着宫女太监们搬抬东西。
这避暑山庄修建多年,这回是万岁爷,哦不,太上皇头一次带人来这里避暑,特地给阮烟和安太妃挑选了无暑清凉和延薰山馆两个地方。
无暑清凉这地方开阔,前后两进的大院子,被竹林围绕,即便是这会子晌午,这里的风也似乎比旁处的清凉些。
春晓正不错眼地盯着太监们搬抬东西。
下面的人不知道底细,春晓却知道,她们这回来住,兴许是要住到年底,以后更是保不齐就要在这里常住了。
毕竟太上皇一退位就摆明了不想再去操心国事,跑到这地方来,甭管是为他自己也好,是为刚登基的皇上也好,以后这避暑山庄就是太上皇和皇太贵妃和太妃嫔们的住处了。
“春嬷嬷,娘娘叫您进去歇一会儿。”
红豆和绿草满脸笑意地过来。
红豆道:“嬷嬷,日头这么大,您进里面去吧,我们俩来盯着就是,您有什么吩咐就说一声,别累着您。”
“不过是看他们搬东西,哪里就累着我了。”
春晓笑道。
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衣裳也是整齐别致,鬓发上簪着珊瑚佛手簪,气度不同寻常。
红豆笑道:“嬷嬷,您就进去吧,我们哪里不知道您身子骨好,不过是娘娘和我们心疼您罢了。再说,您教了我们这么多年,难道我们连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不成?”
听红豆这么一说,春晓这才进屋子里去。
阮烟见她进来,便笑了,招呼她到身旁坐下,春晓虚坐着,道:“娘娘的东西下面人已经搬得差不多了,约莫两个时辰后能把东西收拾妥当。”
“你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阮烟示意小宫女给她倒了杯茶。
春晓这回没推辞,喝了口茶,只觉得茶香浓郁,瞧了一眼,道:“这是四格格送来的砖茶吧?”
“可不是。”阮烟道:“她那孩子说喝着这茶觉得喜欢,就特地叫人送来,本宫和安妃都以为是什么东西,结果一尝原来是湖北产的,历来贡茶里也有,只是不如她送的茶味浓郁罢了。”
春晓微微一笑,“虽是如此,也是格格的一片心意。”
阮烟和她说了片刻话,没留神就过了一个时辰,错过了睡午觉的时候。其实今儿个也不适合睡午觉,无暑清凉这地方到处都是人在搬抬收拾东西。
阮烟想着这个时辰外头也不是太晒,就索性带着春晓去周围走走,避暑山庄可谓是集齐了举国之力修建,全国最好的工匠、最好的材料无不都被送到这里来。阮烟和春晓只是绕着周围走了一圈,也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更不必说那些小宫女太监了,哪个不都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这周围景色。
就近逛完一圈,回去后差不离也到黄昏时候了。
这会子用晚膳却是有些晚了,阮烟本想和安太妃一块儿用膳,可派人去请,回来却说安太妃已经歇下了。
“歇下了?这么早?”
阮烟惊奇道,她瞧了眼屋子里的珐琅自鸣钟,这个时辰才不过酉时罢了。
阮烟也没多想,安妃身子骨素来不太好,不如她健康,兴许是赶路太累,所以才早早歇息,她道:“那就算了。”
虽则没了个饭友,阮烟的食欲不减。
住在避暑山庄比在紫禁城的好处就在于食材都十分新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就是蔬菜瓜果也都比在宫里头的脆甜。
阮烟要了一道红烧鱼、一道炸河虾、炒茭白和桂花蜜藕,就着一碗碧梗米,吃得十分满足,红烧鱼鱼肉鲜美,吸满了汤汁,咸鲜十足;河虾没去壳,是阮烟特地要的,炸的酥脆,连虾壳都带着一股子香脆;茭白更不必说了,清香爽脆;桂花蜜藕用的是池子里新鲜的嫩藕,这个季节的藕就是不加蜜也有一股淡淡的甜味。
吃完饭,阮烟特地叫夏和安去打赏了膳房,虽说有材料鲜美的优势,但这膳房的手艺的确不差。
膳房那边得了赏,越发有劲要把太贵妃娘娘伺候好。
因着不小心吃撑了,阮烟如今也年纪不小,四十多了,怕积食,便带着春晓等人出去散步消食。
晚上她一躺在床上就睡熟了。
春晓退出去时,对红豆叮嘱了句,“娘娘今晚吃得咸了,夜里怕是要起来喝水,你且多留点儿神。”
“嬷嬷且放心,奴婢警醒着。”
红豆屈了屈膝。
春晓这才下去。
红豆睡在外间,没敢睡死,留着神儿注意里间的动静。
她并不觉得这样日子苦,她虽是旗人,可家里头穷得叮当响,豆蔻之年,宫里小选,她阿玛就把她送进宫里头来,指望她每个月拿了月例去养家里。
红豆命好,被春晓看上,要到了钟粹宫来伺候,在钟粹宫她吃得好穿得好,姐妹们之间也时常互相照应,知道她阿玛无赖,还常给她出各种主意,娘娘更是许她将来出宫时给她置办一座小宅子。
因此,红豆只恨不得对娘娘粉身碎骨来报答,只可惜娘娘也没给她这种机会。
就在红豆半梦半醒着想着前尘往事时,就听得隔壁传来一阵吵闹的动静,红豆顿时惊醒过来,她竖起耳朵,只听到后面院子里有人走到前面来,这脚步声像是春嬷嬷的,也只有春嬷嬷的脚步声这样的轻这样的缓。
春晓叫了两个小太监去隔壁看看是什么情况,隔壁住着的可是安太妃娘娘。
两个小太监去了后,很快回来报道:“嬷嬷,隔壁的玉嬷嬷说太妃娘娘发起热来了,正要派人去请太医。”
春晓眉头一皱,想了想,对那两个小太监道:“你们且等着,我去跟娘娘说一声。”
阮烟被叫醒时还有些睡意朦胧。
赶了几日的路,今儿个又在周围走了好几圈,她着实是有些累了,可等听到安太妃病了,阮烟的睡意一下没了,她坐正了身子,边让红豆去拿衣裳,边对春晓问道:“可知道怎么就发起高热?白日里本宫瞧着也是好好的。”
人上了年纪就怕生病。
在现代,四十多岁还是中年,搁在古代已经算是老年人了,当祖父祖母,甚至当曾祖父祖母都不为过。
安妃的身子骨又不如她硬朗,这几年来风寒咳嗽是免不了的,可发热这还是头一回。
阮烟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这奴婢却也不知,玉棋已经打发人去请太医来了。”春晓边伺候阮烟换衣裳梳头边回道:“等太医瞧过了,便可知了。”
“只盼着有惊无险。”
阮烟叹了口气说道。
“贵太妃娘娘。”
玉棋瞧见阮烟来了,仿佛有了定心骨,屈膝行了礼。
“不必多礼。”阮烟摆摆手,走到安太妃床榻旁,瞧了一眼安太妃的脸色,烧得满脸通红,额头上更满是汗,阮烟忍不住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汗,心里暗惊,这怕是高烧了,不然不能够这么烫。
太医很快来了,周院判早几年已经乞骸骨,如今当院判的是他儿子小周院判,年纪也不小,三十而立之年。
小周院判一进来就要给阮烟行礼,阮烟哪里在乎这虚礼,一摆手:“你就不必行礼了,快给太妃瞧瞧。”
“是。”小周院判早听说安太妃和善贵太妃娘娘两人感情甚笃,此时也见怪不怪,走过去,屈膝跪下,开了医箱,取了手枕出来。
等瞧过面色,把过脉,小周院判道:“太妃娘娘是中了暑气,再加上心里郁结,这才发起高热。”
心里郁结?
阮烟怔了下,安太妃有什么心事?难道是想女儿了?
她收回心神,“原是如此,这病要不要紧?”
小周院判不敢打包票,“且等奴才开个方子,叫太妃娘娘喝几帖,看看情况再说。若是高热能下,这病不要紧。”
阮烟下意识想问若要是不能呢?
话没说出口,她瞧见小周院判为难神色,便也心里有数,把话咽回去,对玉棋道:“伺候小周院判开方子,叫人快去抓药来。”
“是。”
玉棋赶忙答应。
阮烟留在延薰山馆,等安太妃喝了药,她才回去。
翌日起来时,早膳也顾不得用,就过来看看安太妃的情况,可一看,安太妃的神色显然没有好转。
阮烟心里咯噔一下,看向守了一夜的玉棋,见她神色憔悴,眼睛里更满是红血丝,也心疼了,“玉棋,你下去休息吧,这里本宫守着就是。”
“奴婢怎么能劳烦娘娘?”
玉棋不肯。
阮烟却不容分说,“你去休息便是,你这么熬着,身子骨哪里受得住,要是你倒下了,本宫回头怎么和你们娘娘交代?”
春晓也跟着劝了几句,把玉棋带下去。
阮烟跟其他人打听了下,安太妃半夜的时候醒过一回,喝了几口水又昏睡过去了,阮烟伸出手摸了摸安太妃的额头,还是一样的滚烫。
她不由得心惊,这都过了一夜怎么还是这么烫?
因着阮烟不肯走,春晓叫人在花厅里摆了早膳。
这会子,阮烟哪里有什么食欲,昨儿个的好心情也没了,囫囵吃了一碗燕窝粥填饱肚子就是。
下午的时候,康熙派人来过问了一番,小钮钴禄氏亲自来了一趟,见到安太妃烧的那样也吓了一跳。
“早知太妃身子骨这么弱,我就该劝劝太上皇咱们赶路慢些便是。”
阮烟道:“这也不能怪你,谁能想到姐姐会中暑?这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这高烧能下去,便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盼如此,她今儿个可吃过药?”
小钮钴禄氏关切道。
阮烟道:“晌午时醒过一回,喝了药,我怕她饿着肚子没力气,叫人熬了清粥给她喝,喝了三口就说吃不下了。”
她蹂/躏着手里的帕子,“这么下去,怎么能成?”
她可不觉得皇室养病那种饿肚子的方法有什么效,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大病一场,甜腻大鱼大肉当然是不能吃,可清粥小菜怎么能不吃?
小钮钴禄氏也觉得阮烟的话有道理,因此也担忧其安太妃起来。
随后几日,安太妃的病时好时坏,有时热退了一些有时半夜里又烧起来。阮烟原本是想着到避暑山庄这边,能和安太妃四处走走逛逛。
早几年在宫里时,太子和大阿哥明争暗斗,累得她们也没什么心情在宫里逛,再则,宫里也没什么好逛的,便是那御花园再精美,看了几十年也厌烦了。
没曾想,这刚来,安太妃就病倒了。
为着安太妃的病,阮烟连门也不出了,只顾着照顾安太妃。
这人到了人力无法解决问题的时候,往往就会寄希望于神佛。
阮烟也是如此,听闻避暑山庄附近的外八庙灵验,她也动了心思,跟康熙提了一嘴,打算去寺庙拜佛添些香油,给安太妃祈福。
康熙没多想就应许了,还道:“朕陪你一块儿去。”
阮烟便谢了恩。
康熙要去,这阵仗就不小了,择了翌日清晨,康熙和阮烟便去了外八庙的溥仁寺。
跟随伺候的人不下千数。
溥仁寺的方丈空达亲自迎接出来。
“阿弥陀佛。”
康熙和阮烟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
空达笑着还礼,领着他们进庙里参观后礼佛。
阮烟礼佛时,低声念叨:“只盼佛祖能保佑安太妃平安无事,若是三日内能好,回头我必叫人来送上五千两香油钱;若是五日内好,则送三千两;若是……”
康熙在旁边听着,唇角微微抽搐,只觉得甚为丢脸,心里又有些酸善贵太妃和安太妃这么好的情分。善贵太妃那么爱钱的,能舍得出五千两,可见两人感情好。想想他又觉得有几分好笑,善贵太妃的性子真是几十年如一日,到了佛祖跟前,还跟佛祖讨价还价,若是佛祖真的知晓,怕是要罚她不敬鬼神。
想了想,康熙在心里添了句:“佛祖也不必和她一个女人计较,朕回头定叫人给您修个金身。”
两人拜完佛祖起身,都没说什么。
那空达方丈请他们在寺庙里用了素斋,用完斋饭,时辰也差不多了,正要回去时,却是有个面容清癯的大和尚走了过来。
“空远?”空达看向他。
空远对阮烟和康熙行了礼,“贫僧空远见过两位檀越。”
“大师不必多礼。”只听法号,阮烟也猜出这大概是方丈的师兄弟。
她瞧了空远一眼,不禁心里暗赞,真是一副好相貌,清如修竹,可惜出家了。
“贫僧听闻安太妃娘娘中了暑气,身子不适,贫僧不才,略通些岐黄之术,寻得一解暑气的方子,特地来来献给娘娘。”
空远说道。
阮烟起初有些惊喜,可随后想到这和尚压根都没见过安太妃,如何知道病症,这方子只怕是叫人白欢喜罢了,因此脸上露出个笑容,道了声谢,并不放心上。
反而是康熙,用眼神看了那空远好几眼,眼神意味深长。
回去之后,康熙对阮烟说道:“那空远给的方子,倒是不妨叫小周院判瞧一瞧?”
阮烟愣了下,“万岁爷,那空远可没给姐姐看过病,方子再好,也不对症!”
“朕看倒是未必,你只管试试就是。”
康熙道。
阮烟见他说的神神秘秘,心里不禁疑惑,莫非那大师是什么世外高人,想了想,还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叫小周院判看了方子。
谁知道小周院判瞧了,竟然拍手叫好,“这方子开得刁钻大胆,可何尝不可一试?”
“依你的话,这方子能用?”
阮烟惊道。
小周院判颔首,“娘娘这方子开得极好,奴才这辈子都开不出这样的好方子,不知是哪位太医开的?”
阮烟说了来历,小周院判脸上露出惊奇神色,“原是空远大师,他的医术高明奴才也有所听闻。”
听得这话,阮烟心里放心不少,连小周院判都夸赞这人的医术,这人的本事想来不差,想了想,阮烟冒了个险,叫人去抓药熬药。
当晚就给安太妃喝下。
次日,阮烟醒来时,就听得隔壁传来欢喜声。
她忙赶过去,只见安太妃睁着双眼,正喝着粥,虽还有病气,可眉眼分明比先前不知精神多少。
“阿弥陀佛,你可算是醒了!”阮烟都忍不住念了声佛。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安太妃病了五六日,彻底病好却是花了十来日。
等她终于能起来走动时,无论是钟粹宫的人,还是景阳宫的人都不禁松了口气。
阮烟更是立刻叫人送了五千两去溥仁寺当做香油钱,又派人特地去谢了那个空远。
“空远?”
安太妃拿帕子捂着嘴唇咳嗽一声,神色有些恍惚。
“是啊,姐姐可听过这位大师的名号,您吃药的方子还是他给开的,说来他可真是神医,几贴药下去您可就药到病除了。”
阮烟感叹说道。
旁边伺候的玉棋脸上神色有些复杂。
安太妃神色微怔,这名字说熟悉也不熟悉,她奶兄就单名一个字——远,安太妃不由得笑着摇头,是她想多了,她奶兄怎会出家当和尚呢?
安太妃收回心思,“雅莉奇昨日来信怎么说的?”
“她说在路上了,这孩子恐怕收到信后吓得不轻了。”阮烟笑道:“该,也叫她知道咱们担忧的苦。”
“空远,师兄就送你到这里了。”
空达看着师弟,心情复杂。
空远对他低头行礼,“多谢师兄成全。”
空达不由叹息一声,“你是聪慧人,如何悟不透情这一关?”
空远微微一笑,轻装简行上路。
悟不悟有何要紧?
他只要他的小姐平平安安,长命。
从蒙古到热河的官道上。
一队马车快马奔腾,扬起无数尘土。
“额娘,那嘎其额么个(外婆)们是什么样的人?”雅莉奇的小闺女哈斯靠在雅莉奇怀里,撒娇问道。
雅莉奇露出一个笑容,摸了摸小闺女带着绒毛的小脸蛋,“你的那嘎其额么个们都是很坏但又很好的人,等你见了她们,你定然会喜欢她们的。”
哈斯不解,人怎么能够很坏又很好呢?
但雅莉奇分明不打算过多解释,她把小闺女哄睡了,看着外面匆匆而过的景色,心里头盼着早点儿赶到避暑山庄,也希望她的李额娘能平安无事。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说准了两个额娘的脾气,很坏又很好,体恤闺女,早早叫人在避暑山庄收拾了地方出来,预备给她们一行人住下,但又促狭地不派人送信告诉雅莉奇安太妃的病已经好了。
即便雅莉奇知道了,也不会生气。
对这母女三人来说,时隔十几年的见面,值得她们珍惜。
而于她们来说,天大的事都比不上这件事重要。
雍正三年。
善贵太妃薨了。
阮烟万想不到,自己会走在安太妃面前,她临死的时候,还能跟安太妃打趣,“我这成日担心您走在我跟前,叫您养生多动弹多走路,想不到如今却是我走在姐姐面前。”
安太妃这会子原本心酸得要命,听了这话,都被她逗笑了,“你快别说了。”
“额娘!”
胤福和钮钴禄氏领着孩子们跪在阮烟跟前。
哈宜瑚跟和卓还有她们的夫婿、孩子也在这里。
康熙也在,阮烟的眼神从众人身上扫过,视线最后落在康熙身上,“万岁爷,臣妾就先走一步了。”
康熙已经头发花白,这位子孙们看来颇有威严的帝王头一次真切地露出悲切神色,他颔首,哑声道:“你去吧。”
阮烟徐徐闭上眼睛。
她这一辈子并没有什么可惜的,早些年兴许还怨过自己为什么进宫,到后来已经看开了,若是不进宫,她怎会认识安妃,怎会有雅莉奇、胤福、哈宜瑚、和卓这些孩子?又怎么会认识万岁爷?
七月十一寅时,善贵太妃薨了,结束了她漫长而又幸福的一生。
终其一生,的确也配称得上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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