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大夫人柳氏与定远公的手下约在了茶肆相见,也并非毫无准备,去之前柳氏先令人将茶肆上下查了个清楚,这家茶肆从前的店家去了长安讨生活将店转给了胡家的旁支子弟,那胡家的旁支早些年纨绔之名传遍坊间,胡家家主对他冷了心由得他落魄下去,这三四年间却突然上进起来,做了个六品的小官,又置办了不小的家业。
细细听完,柳氏的心中便知道这胡家的旁支只怕与北疆搭上了线。
从定远公占了长安之后,哪怕她在长安连剿十几个世家在长安的家业,又杀了个鲜血铺地,在洛阳的世家也都想方设法私底下找门路与北面有些联络,不提陈、裴两家,连于崇都动作不断,今年年初私下将自家子弟派去往定远军所占的徐州为官。
天色将变,尺蠖亦在苟且,偏偏只有郑裘像是被剁了头一般为了逢迎姜清玄接连上奏本参定远公。
姜清玄就算把定远公往死里参,他也还是定远公的外祖,郑裘怎么不想想在定远公眼里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在心里痛骂了郑裘一顿,柳氏越发觉得自己着实该走了,郑裘眼见是要跟这日渐颓败的洛阳同生共死,她……却不必如此,就如眼前迷雾散去,才察觉自己不必一条路走到死。
见面那日柳氏穿着绀色罗裙下了马车,头上还戴着防风的幕篱。
打发了侍女们去采买些南边来的桂花皂过半个时辰再回来,柳氏在茶肆一处角落坐下,点了一壶不加香料的淡茶。
听说定远公不耐烦喝煮茶,洛阳也是已经淡茶风靡。
不多时,一位穿着桃红罗裙的年轻女子坐在了柳氏的对面。
“娘子,云州锦布的价又高了。”
听那女子这么说,柳氏松开攥着袖角的手指,轻声道:“买锦布的人越来越多了,我想买二十卷做冬衣,不知近日棉花又作价几何?”
那女子笑了笑,将一块铜牌放在了桌上:“柳娘子,我是定远军一部在洛阳的管事,您有何想知的尽可问我。”
柳氏的指尖在袖中蹭了一下,这位当年才名满洛阳的郑家大夫人心中突然有些忐忑。
当年祖父问她要不要嫁到郑家,她也未曾如此,她是柳家最好的女儿,自然是要嫁到大梁最好的世家,那时心中只有笃定。
如今想来是可笑。
眼前这条路是她近五十年人生中从未想过的前路,高傲了这许多年,她看看面前年轻的女子又低下了头,突然觉得自己此刻并非哪家的女儿、哪家的夫人,没有祖父、没有阿父、没有郎君……
仿佛是生来第一次。
那从前的高傲又是什么?
“我去北疆,会给我什么官职?”
问出口的一瞬间,柳氏心中猛地一松。
女子道:“识字之人去了北疆都要先做三月到一年的文书再调往他处。”
“北疆的科举,女子真的也可参加?”
“那是自然。”女子笑看着柳氏的双眼,“北疆如今的大学政崔瑶柳娘子定是知道的,她是北疆第一次科举的第三名,北疆第一位状元元妇德是大儒元正道之女,你女儿也考了北疆的算学满分才是会在数年间做到白山都护府长史,白山就是大梁俗称东北之地。”
柳氏点了点头。
“明年还有科举,柳娘子若是心动,今年去了北疆明年就可考试,若得名次必有重用。”说话时,女子抬手倒了一盏茶。
柳氏一边动心一边皱了下眉头,这名女子看样貌言谈可知是懂礼之人,怎倒茶的样子竟不好看?
抬手拎着水壶倒茶的自然是一直带着纨绔气的卫瑾瑜,柳氏戴着幕篱,卫瑾瑜只隐约可见其神态,见她似乎看了自己一眼又低下头去看茶盏。
“你这般倒茶……”柳氏叹了一口气,还是说道,“想来娘子你在洛阳也是要掩藏踪迹,在洛阳身穿罗裙脚踩绣鞋的女子可不会这般倒茶。”
卫瑾瑜笑了一声,放下茶盏重整姿势又倒了一杯茶放在柳氏面前:
“这般可对?多谢柳娘子提点,我随性惯了,举止多有不当之处,以后定当小心。”
刚说完柳氏就有两分后悔,见这女子依自己之言换了动作,心中又有些难言之意。
她一身傲气早在郑裘带着两个妓子在自己面前招摇而过之时就名存实亡,郑裘不肯理她,郑家家仆从侍女听候她差遣不过是身份所限,心中也知道她不得郎君欢心。两个儿子对自己的叮嘱多是阴奉阳违,也不放心心上。仅有一个贴心的女儿去了北疆又变了一副样子,收到信看女儿满纸写的都是什么开荒、什么调粮、什么修铁轨走车,柳氏也不愿在给女儿的信中写这些琐碎心事。
眼前的女子言行有矩,头上珠钗虽然简单也价值不菲,身上又有什么管事的官职,这样的人听了自己的话并未生气,反倒笑着照做了。
顿觉心中有无限过往看不见的委屈在心中翻滚,柳氏笑了一声:
“我还有一问,我若是在洛阳立下大功,到了北疆可能否有个高些的职位?”
肩膀松下来,柳氏有些赧然:
“我女儿是白山都护府长史,依照大梁官制已经是正五品上,我年纪不小,科举想来无望,只想多点功劳能不给女儿坠了名声。”
卫瑾瑜看着柳氏,轻轻挑了下眉头:
“柳娘子想立什么功劳?”
……
回了府中,柳氏换了一身衣裳走进院中。
院子里菊花的花期所剩不多,晚开的紫色菊花也花瓣大开,郑裘的祖父俭省持重郑家在洛阳原本并无府邸,这郑家的宅院还是申家败落之后郑裘的阿父想方设法从官署买来的,从前的主人是申荣的亲信。
这院中原本有几株极好的牡丹,柳氏小心侍弄,又分了几株送回了柳家给祖父做寿礼,结果定远公一刀劈下了郑裘头上的花,郑裘就将家中上下的牡丹全毁了。
在定远公面前软弱无力,回了家却能对花树痛下杀手。
这就是她寄予厚望的夫君。
这就是她费尽心血竭力操持的家。
这就是她视之为依仗、荣耀、传世之宝,愿以一生去维护的郑家。
二十七年。
“我记得前年三涂山传信来说老宅失修……后来如何了?”
在柳氏身旁站着的是一名五十岁上下的妇人,头上戴着一根扁方金簪,身上穿着绀青色衣裙,衣服乍一看与柳氏身边大些的侍女仿佛,料子却是绸的,风一起便格外显出不同。
“娘子,郎君拨了给三房的四郎君五百贯让他去主持修整之事,想来是修好了。”
柳氏看着菊花,竟笑了:“哪里那么容易修好?只怕不仅没修好,三房的人日日喝酒饮宴还引了老鼠去了老宅,又将老宅的地给刨了大半。”
三涂山距离河南府一百六十余里,山上有一别院,当年郑裘那当吏部尚书的祖父郑劝正是在这里苦读五年,一下山便以才学扬名,选官为上上,一路官运亨通,在吏部尚书任上致仕,又将这院子作晚年清修之地。自那之后郑家上上下下便将此地作郑家的福地,郑裘的阿父虽然为人平平,在这种事可称是至孝,服丧都是去那山上,三年下来里里外外将一原本就精雅的木舍改成了一四进大院随山势绵延。
长安的郑府成了回不去的旧地,郑裘当家之后就将郑氏在长安的宗祠迁到了三涂山,又安排了两家旁支照看。
柳氏却知道所谓宗祠不过是因为郑裘父子看中了山上风景极好,又无人管制罢了,前几年郑裘得势之时曾带三百仆从和亲近世家子弟一起上了三涂山,又请了数百妓子,说要学谢公携妓同游,结果被杜晓一封奏疏告到了圣后面前,圣后下旨令郑裘闭门思过三个月,等郑裘再回朝堂,便无人再认他这个尚书侍郎了。
“不仅没修好,宗祠还塌了。如此,才好。”
听见柳氏的吩咐,那妇人见柳氏看向自己,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大娘子,此事……”
“三五日内让你家男人将此事做好。”
妇人低着头道:“是,娘子。”
转头看着那妇人走远,柳氏叹了口气。
阿棋是她出嫁时阿娘指给自己的管家娘子,那时的阿棋孩子刚过四岁,一家三口随着她从柳家到了郑家。
阿棋之前给她做过内宅管事,可惜生孩子时大出血,勉强保住了命府里的差事也做不得了,柳氏便让阿棋去了自己嫁妆庄子上养病,还将她的郎君也调去做了管事。
这些年来柳氏的手段越来越多,渐渐缺了人手,便将一些事交给了阿棋去做。
如今也是如此,她要从郑家脱身少不了里面外面有人帮她。
等阿棋回来,她仍是直愣愣地看着那些菊花。
“大娘子,风有些凉了……”
“阿棋,你还记得我从前在家最喜欢透索,自嫁进来我便再没玩过了。”
阿棋在一旁软声道:“大娘子透索玩得极好,老太爷最喜欢看大娘子跳透索,曾说过大娘子书读得好也该让自己更开怀些。”
柳氏低下头,勉强笑了一下。
她祖父……她已经很久没想起来了。
精于算学满腹诗书又能让自己开怀的柳家大娘子,无悔无愧总是知道自己前路的柳家大娘子,祖父的期盼啊,终究被她忘了。
“给我找一条长索来。”
绳索一次次抽在脚踝上,柳氏也不让人停下,从斜阳将落跳到灯火四起,她终究不是当年那个能索上轻盈如蝶的少女了。
一身的汗水将衣裙沁透,柳氏停了下来。
“祖父,我又要让您生气了。”
她说道,仿佛是当年那个在名震长安与崔瑶共称双姝的妙龄少女。
同光十二年十月初七,下了几日的雨郑家位于三涂山上的宗祠倒塌,郑裘匆忙请假回了老宅。
正巧柳氏生了病,郑裘就让两个得宠的妾打扮成侍女模样带去了三涂山。
临走还忍不住说柳氏就是个不可用的废物,一点小事都无力去做。
郑裘刚走出洛阳上了官道,柳氏就从床上下来了。
她先让阿棋家的男人将府中的管家尽数绑了,又假称自己丢了御赐的宝簪命人将依附在洛阳的几家旁支都请来,一并困在了郑家的小厅之中。
至此,郑家能传信给郑裘的人都被困住了,柳氏再封了各处进出之门,命人将一箱箱的财宝被人从库中搬了出来。
待东西都装上马车,柳氏又命人将郑裘的妾室们都召了出来。
妾室们极少到郑家前院的大厅,惶惶然走进厅门,便看见大娘子穿着一身赤红头上金玉煌煌端坐在主座上。
“夫人。”
“我今日见你们,是要告诉你们我要走了,阿宋、阿喜我是要带走的,余下的人,不管跟不跟我走,我每人给你们一百贯。”
郑家的妾室这些年被柳氏压得头都不敢抬一分,听说她要走还要给她们钱也还是不敢轻动。
阿宋和阿喜连忙道:“我们跟着大夫人走。”
“我看重你们二人,一是你们女儿都在北疆,二是你们身上也有能立身的本事,不必拘在郑家。”
说话时,柳氏从匣子里取出两份契书,随手撕成了纸屑。
有一年轻的妾突然抬起头,问柳氏:“夫人是要去北疆?”
柳氏颔首,声音淡淡:“我已决意与郑裘离婚,去北疆谋官,从此生养死葬与郑家再无干系。”
“我也去。”名叫浅红的年轻女子急上前两步跪在了柳氏的腿边,“夫人,请带我一并去北疆!”
又有一个年轻的妾也跪了下来。
郑裘年纪越大越是爱找些小娘子为妾,这叫浅红的梳着妇人发髻,看着不过十四五上下,却是去年入府的,另一个叫荷蕊的更小些,今年才十三,是今年春天被下官送上来的。年纪小小又落入郑裘手中,过得不可说是辛苦,只能道是凄惨,一阵磋磨之后两三日是下不得床的,这些事郑家上下也多是知道的。
妾室一人百贯钱分好,柳氏又给府中上下听从自己差遣的一人十贯,真正万贯家财散了出去,府中上下想跟她一起去北疆的除了她当嫁妆带来的上百仆从之外已经有三百多人。
柳氏性情高傲不好亲近,却也不肯做言而无信之人,这些下人愿意随她走,她就想了办法让所有人安然出了洛阳,先拿着郑家的腰牌,谎称是要往河中府送礼,柳氏甚至让人写了信,还用她伪造的郑裘私印盖了章。然后她就让阿棋家的男人张罗了三百多人带着二十辆车先走,从南门出洛阳,出城之后立刻往河中府去,到了河中府随着车队北上往绥州或长安,他们便可到北疆。
剩下的女眷做男子打扮和三十家丁押着五十多辆车与她一同往北走,车上挂着一家“霄风”商行的旗号,另有府外派来的三十多人骑着马护送车队。
柳氏看了一眼旗子,将它交给了阿棋,茶肆中那女子对柳氏说洛阳城北门守官见了霄风旗自然会放行。
车队路过洛阳北面的官署,柳氏抬了抬手,阿棋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下了车。
等到第一辆马车驶出北门,一辆马车从小道匆匆驶出汇进了车队之中。
出了洛阳城一路往北过了黄河,远远便看见一队人马停在了桥对岸。
走到近前,柳氏从马车中出来,便见一女子下马对自己行礼,道:
“定远军泰阿部主将卫莺歌。”
深吸了一口气,穿着一身大红的妇人笑着道:“柳妤欲投北疆,多谢将军护送。”
说完,她转过身,看着身后长长的车队,道:“这些便是我给北疆的见面礼。一些财货,一些人。”
阿棋从一辆马车上下来,身后一个壮汉拎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清瘦男子。
“这是我弟弟柳恪,曾任大梁吏部司封员外郎。”
这是将自己的弟弟都当了见面礼。
柳恪口中粗布被拿下,痛心疾首道:“阿姊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竟是要将弟弟卖了不成?!”
柳妤看了他一眼,道:“祖父生前说了,遇到大事也可听我说话。”
“这是说话?这是绑架!”
柳恪还没说完,又被阿棋一边说着“小郎君别怪罪”就把嘴给堵上了。
郑裘得知自己家底被抄时柳妤已经走了两天,他匆匆赶回洛阳,只见被关在小厅的郑家旁支已经不成样子。郑裘家中妾室、仆从也跑了大半,他们未必愿意去人生地不熟的北疆,趁机烧了自己的身契离开郑家却是愿意的,也省得被急急赶回的郑裘迁怒。他们手中还有大夫人给的钱,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将柳妤不放在眼中的零碎物件收起来也足够他们过上两月。
看着被刻在正堂前廊柱上的“从此两不相干”六个字,郑裘急怒攻心晕了过去。
此时的柳妤已经见到了被乌护人称为北地之主的卫蔷。
曾经两次让柳妤觉得颜面无存的女子站在高台上,下面是三百名来北疆大学堂读书的男男女女,她看着他们和她们,笑着道:“大学政告诉我,你们当中人才济济更胜状元,可伍教授又告诉我,大学堂里的状元之才都不想考进士。”
天凉了,她穿着一件紫棠色厚袍,腰间束了皮带,手腕上也绑了皮质的腕甲,脚踩皮靴,再加发髻高束,着实散去了些惫懒闲适之气,令人只觉英朗俊逸眉目天成。
北疆大学堂比各州学堂高上一层,可北疆科举不限身份,想要考科举的根本无需上大学堂,另一边除了各州学每年派人考试入学大学堂之外也会有未读过州学只是考试通过的人在大学堂求学,想要考科举本可以去州学,不去的自然另有打算才来了此处。也因此大学堂可以说是独立于科举之外的。主要为各州学政提供人才,另有人专研各科专项,对他们而言,考科举可谓是次要中的次要之事。
“我说,那可太好了,正与我一般,不爱为官。”
台下众人怔愣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
“我问伍教授,我还爱好洗马,请问大学堂里有没有这般课程?伍教授与我说,‘你来上,课便有了’。”
统御几十州的元帅眉头一簇,仿佛有些无奈,又说道:
“我便与你们伍教授说了,我洗马只一盆水倒上去,让我去上课,到时一盆水倒下去就了结了,学子们的毕业凭证你给不给,我一学期的薪酬你给不给,你要给的话我就一天接十节课,到时一算,我一年也不过是三千个学期的薪酬。你们伍教授立时让我不要再出现在云州,仿佛生怕我来给你们上课,她实在是小瞧我了,我不愿做官,难道就愿意为师么?”
台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坐在一旁的崔瑶扶着伍晴娘的肩膀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只以为她年纪大了稳重了,竟比从前更促狭!”
见众人都在笑,卫蔷也笑了笑,接着道:
“前日我去了云州军械所,我说冬麦都快种上了,咱们的新肥料拖了一年又一年,今年可能有结果?为了能得那顾师说的氨,我挨着林总管事的骂年年给你们挤钱出来,我自己的肉都快挤出去了,好歹给我点成效啊。李道士说成效是有的,只是不明显。我说,李道士你过谦了,看你们头上的头发少得还颇为明显嘛。”
众人又笑个不停,尤其是刚和卫蔷一起去过了云州军械所的季小环一想到李道士那发髻只如拇指粗细能头顶看见一条条的头皮的头发,实在竟然笑得蹲在地。
站在门外的柳氏也笑出了声。
“李道士还与我说,让我帮忙想想法子,军械所里女的男的,年纪不小,没几个成婚的,让我想想办法。我问他,既然不成婚的有男有女,每日朝夕相对竟然不能生情?他说,没日没夜在那高炉外守着,看见同僚的脸只能想起烧好的猪头,动情不会,口水直流。”
“我说如果让我下令帮他们相亲,有逼婚之嫌,实在没必要,我问林笑副所长为何还未成婚,只想从细处查查到底有何困难之处,却听她说她只想跟北疆的枪械一生一世,我说,巧了,我也对我的刀一心一意,要不咱俩拜个把子吧。说完一出军械所我就看见了一只老鹰在抢农家的鸡,我一箭射过去那鹰就跑了。”
“季刺史与我说,想让林笑来云州农部做部长,北疆总农部也想要她来改进农具,说可以让她去总部农技司做司长,我问她,她说……元帅你刚说了你不逼婚的。”
“我说调职与逼婚何干?她说我是让她与枪械离婚,逼着离婚也是逼婚。”
台下的笑声渐渐没了。
“去年在营州开路,麟州军械所所长王仪受了重伤,林笑带着云州军械所四个人骑马去了营州,路上遇了大雨,林笑摔下马将手臂摔伤了还强忍赶路,只为了要接着将路开了,去了才知道路早开好了,是王义拖着断腿埋了药,吞着血把路炸出来才晕过去。王仪醒了,看着林笑,笑着道:‘我记得我没把你埋在山上呀,怎这般狼狈’。”
卫蔷的手放在刀鞘上,面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如一朵在风沙中悄然绽放的花。
“这也是诸君要走的路。”
场中静默下来。
“劳心劳力年少早衰,长久辛苦一身孤独,伤残流血也近在眼前,还并非是为官,手无权也难成有钱,北疆,只能给诸君这样的前路。换不来高官厚爵,换不来人人敬畏,只能换来长长的轨道、锋利的刀兵、满仓的粮食、远航的船和百姓的安居乐业。”
见人群渐渐骚动起来,卫蔷低下头道:
“现在退学去科举,都还来得及。”
崔瑶悄悄转身擦拭脸上的泪,虽然北疆的官也不好做,但是不管是军械所还是文史堂,她的学生们只有长久的寂寞与辛苦,去了军械所甚至还有惊天动地的危险。
“元帅,我听说您在各个军械所门前立了碑,凡是入所之人皆能留名其上,可是如此?”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儿举手问道。
“是。”站在台上的卫蔷答道。
那女孩儿笑了:“那还有何可悲愤之处?我的名纵使今人不知也总有后人知道。”
“对,能让一条长轨记得,可胜过多少名臣著宦!”又一男子大声说道。
女孩儿笑着又说:“若我有幸,千百年后粮种入田便是将我的名字镌刻于九州,哪有什么可留遗憾之处?”
卫蔷摇摇头道,看着眼前众人,沉声道:“可能你们几十年下去路都是错的,最终只落得一无所获。”
人们静默下来。
突然,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站起来大声道:“不是每一条铁轨都在终点,可我在路上。”
卫蔷看着她、她和他,突然笑一声:“大学政让我来与你们振奋精神,哪还用我,你们一个个心怀大义慷慨前行,已走在了前人想都不敢想后人想起来就会掉泪的路上。”
说完,她弯腰对面前三百多学生行礼。
“苍生的前路,就在你们身上。”
柳氏站在门外,不知不觉,已泪如雨下。
走出学堂,卫蔷还来不及与柳氏说话,便被一群学子围住了。
“元帅!听说您在别处都有墨宝,也给我们写一副字吧。”
人们早有准备,拿出了一支斗笔。
卫蔷看着一张张笑脸,走到了学堂外雪白的墙壁前。
“不是每一条铁轨都在终点,可你在路上,我也在,这世间要向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透索就是跳大绳。
昨天的更新不知道怎么断,干脆和今天的放一起了,看看字数,还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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