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威廉原本兴致勃勃的神色顿时一僵。


    秦沫跟秦家上一辈的关系不好,这件事蓝威廉很早之前就知道。他认识秦沫时他们的年纪还小,秦沫也不像现在这样狡诈多端,那会她还是个对外人警惕但对熟人十分信任的小朋友。


    他们坐在贵族中学湖中心的凉亭里,听秦沫说她在家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大概就是重男轻女那一套。


    秦家以前是一个特别传统的家族。秦沫的爷爷孕育四子二女,秦沫他爸排行老四,按照以前传嫡传长的习俗,家产全部落在了老大的头上。秦老四也就是秦沫她爸,在公司挂了个闲职,每每提出什么建议,都被他大哥否决,心里一直不服气,就把主意打到了下一代的身上。


    可惜秦沫她妈肚子不争气,就生了一个还是女孩,这对秦老四来说简直是个灾难。


    秦沫上面有四个堂哥,下面有两个堂弟,独独她一个嫡亲的女孩,这要放在别的家族,怕不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碎了。


    只可惜,她生在了秦家,从小拿的零花钱只有几个哥哥弟弟的零头,他们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买豪车泡妞,那个时候的她只能守在电脑前矜矜业业地研究股票。


    在后来是圈内人都知道的秦家动/荡,秦家年轻一代嫡子没有一个立的起来,偌大的秦家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下滑,家业迅速缩小的秦家迫切的想要将嫡女嫁出去,得到亲家的帮助。


    随后秦沫拒婚了,她不仅拒了婚,还“娶”了纪家有跟她相似遭遇的嫡女,中间受到多少磨难跟委屈,又付出了多少艰辛和努力,秦沫从未与别人说过。


    就算是蓝威廉也不知晓。


    纪纯纯不想回那个孑瓜儿院似的秦家,同样的,秦沫也不想,能让她心甘情愿喊“妈”,还说要回家的……


    蓝威廉感觉冰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的拍。


    吃饭早饭已经过了八点,出了酒店大门,就有人恭敬地请她上车。


    两人在酒店门口分开时,秦沫看见蓝威廉棕色眸子下的委屈。


    穿着西装身材修长个子挺拔的混血男人露出如此神情,让路过的男男女女纷纷侧目,只可惜秦沫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都说越漂亮的女人越喜欢骗人,在秦沫的眼中,男人更是如此。


    他们用俊朗的外表迷惑女人的眼睛,甜蜜的话语蛊惑女人的耳朵,许下种种诺言欺骗女人的心,将她们领入婚姻的殿堂。一旦拿到那象征夫妻一体的红本本,许多男人就彻底松懈下来。俊朗的外表不复存在,变成了将军肚啤酒肚;甜言蜜语被冠以油腻的标签,再也听不见;而那诺言早就随风而去,仿佛根本没存在过。


    秦沫坐在车后座上,借着不多的时间闭目休息。


    见“丈母娘”可不能穿成这样,她要回去换身衣服。


    纪纯纯是被催命般地电话铃声吵醒的。


    通宵一夜,眼皮重如千斤,纪纯纯闭着眼用手在无力地在床头摸索了一番,顺着声源找到了那个不断发出声源还拼命震动的玩意。


    凭着本能划过接听键,对方刻意压制但又怎么都压制不住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带了些许电流音。对方声音跟说话的语气,纪纯纯十分的熟悉。


    “你个死丫头!都几点了还不起!”


    纪纯纯一个激灵,瞌睡醒了一半。


    掀着沉重的眼皮,纪纯纯看见来电显示“母亲大人”,时间已经过了十点。


    半夜里她跟大师兄斗了一夜,凌晨六点才又饿又气地睡着了,现在也不过刚刚睡了四个小时。按照之前通宵的情况来看,她应该可以一觉睡到下午的。


    窗帘被她临睡前拉的严严的,都快中午了,屋里还是漆黑一片,根本分不清今夕何夕。


    纪纯纯的沉默让电话那头更加气急败坏。


    “你是猪吗?人家秦沫早就到了,都买好菜在厨房烧饭了!”


    纪纯纯另一半的瞌睡瞬间醒了。


    她犹犹豫豫了半晌,又不好说自己昨晚“做贼”去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那我能怎么办,在电话这头给她磕一个?”


    纪妈的呼吸骤停,抬手挂掉了电话。


    纪纯纯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揉了揉发胀发酸的眼睛,她磨磨唧唧地从床上爬起来,跟梦游似得飘到卫生间,闭着眼睛开始洗漱。


    通宵的后果就是第二天醒来头重脚轻,脑袋昏昏沉沉的反应慢了半拍,等她从屋里拎着行李出来到大厅退房,又稀里糊涂地上了老吴的车的时候,才察觉到不对。


    副驾驶的保镖递来一个食盒,跟昨晚外形颜色都差不多,打开之后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小笼包跟虾饺,还有一碗香气四溢的粥。


    饿了一宿的胃在嗅到香味之后迅速叫嚣起来。


    宾利的底盘很稳,坐在上面基本感觉不到颠簸,纪纯纯吃了个半饱,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快十一点了,不能再吃了。


    吃饱喝足了,纪纯纯才有心思去想事情。


    她在晨曦三年,基本跟家里断了联系。她也不知道秦沫是怎么跟她爸妈说的,她三年未回家,每逢过节过年能收到来自秦沫邮寄的包裹,里面有时会有她妈妈织的毛衣。可能是运费太贵,她收到的东西不多,更多的是钱,供给她的日常生活。


    这三年来,她跟家里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有些联系,都是些平淡的问候,仿佛她们只是个关系一般的朋友。


    纪纯纯也曾怨过恨过,直到后来她才明白,家里不跟她联系是怕她想家,有些情感只要一想到就会撕心裂肺,她爸妈怕她一个人过不下去,所有才会努力克制自己。


    好在她明白的不晚。


    宾利驶入老旧小区的大门,纪纯纯看着自己居住多年的地方,居然有些近乡情怯,眼眶都有些shi润了。


    她的行李落在了车里,她空手坐上电梯,在家门口按了一下门铃。


    门开了。


    纪纯纯酝酿好的眼泪被生生憋了回去。


    她看见秦沫穿着件黑色的打底衫,外套了个粉色的围裙,脚下踩着一双毛绒兔子拖鞋,手里还拿了个锅铲。


    好好的高冷天仙身上多了俗世的烟火味,居然让纪纯纯觉得她更贴近人间一些。


    秦沫的个子比纪纯纯高了一些,此时有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触及她眼底的乌青时,有些心疼地抿了抿唇。


    “去洗手准备吃饭吧”,秦沫往旁边让开了些,让纪纯纯进来,随后又看了她一眼,拿着锅铲进了厨房。


    她看见了什么?秦沫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居然真的在做饭?!


    纪纯纯露出了“鬼一副见了我的样子”。


    门口的动静不大,但纪爸纪妈等半天等不到闺女,有些担心的走出来看,这一看就看见女儿望着厨房的地方发呆。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纪妈念叨了一句,下一秒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


    纪爸纪妈都是公立学校的老师,赶着计划生育的时候,家里只有这一个女儿。可惜家族企业资金链出现问题,需要家庭每个成员出力,落到他们家头上就是三千万的巨额缺口。


    双职工家庭看似小康,可这么多年的工资跟分红都投进了纪纯纯的教育里。纪家的孩子上的全是最好的贵族学校,他们家害怕纪纯纯觉得有落差出现自卑情绪,咬着牙把她送了进去,这么些来别说三千万,就是三十万也拿不出。


    拿不出没事,纪家早早就给纪纯纯相了个对象,一个二婚的四十多岁的中年油腻男,据说是某个银行的行长,可以让纪家以低息贷三千万。


    在秦沫跟那个男人中间,他们夫妻咬牙选择了秦沫,可是豪门的生活并没有外表那么光鲜。所以在秦沫提出要把纪纯纯送走学习三年,避开这段黑暗危险腌臜的事情时,他们同意了。


    三年,整整三年,他们不敢打电话,也不敢联系她,生怕过多的联系会影响她学习,怕她受不了苦要回国。


    可国内又是这么好呆的?


    不过好在三年过去了,好日子终于来了。


    纪纯纯看见妈妈哭了,想安慰她,一张嘴却是哭腔。


    在晨曦她再坚强再勇敢,回到家之后也只是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罢了。


    积压了三年的委屈与思念,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


    秦沫听见哭声,心里一紧,走到厨房门口就能看见在客厅里哭成一团的一家三口,他们中间的悲伤氛围,把她这个“外人”排斥在了外面。


    这个瞬间,秦沫在想自己三年前做的决定是否正确。


    这三年她经历了太多,酒水中被人下过药,车上被人动过手脚,身边被插入过内奸,就连公司机密都差点被人盗取。


    各种明里暗里的,来自陌生人甚至亲人的刁难与敌视,让秦沫自顾不暇。


    如果时间回到三年前,她依旧会以送纪纯纯出去学习“礼仪”为借口,将她放到最安全不过的晨曦岛,再将蓝威廉送过去教她黑客技术,让她变得强大起来。


    待她从晨曦学成归来,她们之间的同/性婚姻,再也不容他人置喙。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