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同情归同情,大家很快就将精力放在自己的剧本上。


    这次所有待定学员当中,只有11名可以成功复活,也就是说,平均每组还不到3个人,这也太难了,所以谁也顾不上别人,就算是一起演戏的搭档,也很有可能成为竞争对手,所以大家都在暗自较劲。


    盛夏拿到题目以后,仔细研究这段剧本。


    主人公宁琳是一位盲人,某天误入了一个凶案现场,受害人奄奄一息地向她求助,她情急之下为了自保,只能假装听不见,转身离开。


    演的这一段任何台词,内容就是她听见了别人的求助,慌忙回家,到家以后纠结崩溃之后,最终还是决定报警。


    所以,她这段戏不仅是独角戏,还是完全没有台词的戏,她得演出一个盲人的感觉,还得演出主人公整段心理挣扎的过程。


    剧本给出的信息非常少,没有前后内容,没有人物介绍,甚至,盛夏怀疑这也不是什么具体的影视作品的片段,也许就是张泽一导演临时为她出的考题。


    的确难,不过,总还是要迎难而上的,不能还没有尝试就直接放弃了。


    盛夏拿着本子分析,宁琳是个盲人,还有什么性格呢?


    她听到受害人的呼救,第一反应并不是下意识询问、查看,而是选择自保,想办法离开。


    这说明宁琳的性格胆小,也并不是个热心肠很仗义的人。


    盛夏在纸上写了个自私,后面打了个问号,接着又把自私划掉。


    她感觉宁琳的反应并不是自私,还是本能想要逃离危险和麻烦吧。


    只是,这样分析,这个人就太普通了。


    还得为她加点什么性格呢,对了,懦弱。


    她这样的反应,其实并非出于自私,在生命也许受到威胁的时候,她没有挺身而出,也许关键词不是自私,而是懦弱。


    而她的懦弱会不会来自她眼睛看不见呢?


    盛夏分析来分析去,还是觉得差了点什么东西。


    她想起以前参加特约演员面试之前,师父教过她的。


    无实物表演的要点是有实物表演。


    还有之前拍《三万英尺的梦想》的时候,师父带她去体验的各种主角的生活,她知道,自己如果想要演好盲人,那就得让自己真的看不见。


    于是,她跟剧组找了块布,还跟道具组借了一根拐杖,随后她便把自己的眼睛蒙的严严实实的,直接就看不见了。


    刚开始,盛夏走路的时候脚都不太敢迈,习惯以后,倒是能正常走路了,可是没走一会儿,她的腿上就被各种障碍物撞得有了淤青。


    于是,她只能调整自己的步伐,走得尽量慢一点,一只手拿着拐杖试探,另一只手则是下意识地伸出去,想要探知周围的世界。


    没过多久,她又发现,其实想要找到定位是很难的,最好的方法是贴墙走,这样可以很顺利地沿着墙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当然,这也不是很顺利的,她就经常误闯别人的教室。


    而且她发现,自从自己蒙上眼睛以后,逐渐对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特别敏感。


    这倒不是因为听力变好了,而是看不见了以后,变得敏感了,因为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最开始总有好奇的人过来问:“盛夏,你干嘛蒙着眼睛啊?”


    她耐心回答之后,对方随便说一句:“哎,你也就是没有正式学过表演,要是你也上影视学校的话,演盲人啊什么的都是基础课程,我们早就不练这个了。”


    哪怕对方是好心,她也觉得扎心。


    这大概就是变成一位盲人以后所感受到的改变,有时候甚至听不清楚别人在议论什么,她都在猜想对方是不是在议论自己。


    于是这一天的体验结束以后,她摸索着在本子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几个字。


    敏感、多疑、自卑。


    这天盛夏在一楼绕了好几圈才终于找到食堂,打饭的时候唐笑如怕她不好端饭,便帮她端了饭,还牵着她走到饭桌前。


    盛夏小声说道:“谢谢。”


    她终于又体验到了盲人的另一个特点:一切都希望自己能做,很怕麻烦到别人,所以盲人的世界,如果本身性格不够开朗的话,也许也是深居简出,不太喜欢跟人来往的,害怕自己变成别人的负担。


    唐笑如见她吃饭还不忘找感觉,不得不感慨:“哎,盛夏,我之前还有些担心你基础差可能综艺里的题目你可能完不成,我现在一点都不担心了。你这也太绝了,连我都做不到为了演盲人,直接把自己的眼睛蒙起来完全不摘的。”


    景深好奇问道:“盛夏,你这样戴着眼罩几天了?”


    “今天第三天了。”


    景深:“不用吧,这个不是体验一下就行了吗?还得一直体验啊?”


    盛夏笑道:“我基础比较薄弱,还是多练习一下比较容易找到感觉。”


    大家看了看她,没有说什么,但每个人心中对盛夏都多了几分佩服。


    这种突然看不到的恐惧和麻烦,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的,而她为了能让自己快速适应,竟然当真三天没有取下来。


    他们自问,谁都做不到这样。


    虽然这是她蒙眼体验的第三天了,不过她还是感觉自己随时都有新的发现,比如吃饭,她便不再喜欢用筷子,而是喜欢用勺。


    而且她会在包里放一张湿巾,吃饭的时候擦一下手,因为很容易把手也搞脏。


    她以前很多时候都不爱求助别人的,如今也不爱,但是如果迫不得已的时候,她还是得开口求助。


    这些都是体验之后才有的收获。


    体验了几天以后,盛夏想到了宁琳在面对受害人求助的时候,选择退缩的还有一个原因,也许除了懦弱之外,她还怕自己连累对方变得更加糟糕,因为她看不见,所以她无法确认自己有没有能力能帮到对方。


    而长期眼盲的结果也让她无法跟普通人那样,直接勇敢报警,所以她先回家,躲在自己的安全区域,中间经历了各种纠结和反复,最后终于崩溃,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孩送命,所以就算再难,她也要报警。


    当然,这些情绪的层次是非常丰富的,不能简单的归为某一种,而是递进的,变化的。


    盛夏突然就明白了张导为什么会出这道题给她了。


    如果是以前的她,她会下意识地寻找自己跟这个女孩的共同点,会通过这个共同点去演这场戏,那也许很可能就偏离这个人物设定。


    她的性格遇到事情比较容易直接去处理,这是她,不是角色。


    所以,必须要站在宁琳的角度去演,才能挖掘出这么多的情绪层次来。


    这个过程,紧张、懦弱、慌张、崩溃的各种情绪都不属于她自己,而是属于角色的,如果无法代入角色,就演不出这些情绪。


    她也终于理解了,之前罗依依的演法。


    其实就是站在罗依依的角度,她不甘心,自己年轻貌美,想要什么得不到?为什么自己喜欢的男人,偏偏有家庭有妻室有孩子?


    他站在他妻子身边,跟她扮演一对幸福夫妻的时候,她内心是刺痛的,她想要证明,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罗依依的逻辑,自己并不是个破坏者,而是那本该属于她的,他明明喜欢的人是她,为什么却偏偏不跟他老婆离婚?


    她天真地以自己为筹码,以为就可以拴住这个男人一辈子。


    对,就是天真!


    罗依依是爱情至上的女人,她的关键词不应该是恶毒,而是天真。


    但她其实,迷恋的就是个见异思迁,抛妻弃子的渣男。


    盛夏忍不住笑了,这个角色对她来说依旧有难度,不过她已经不再抗拒了。


    身为演员,最痛苦的便是这个,必须要把自己的灵魂和□□剥离,再放一个新的灵魂进去,这个过程,几乎要打破自己十几甚至几十年建立起来的自我,完全在心中重塑一个新的灵魂形象,而且,去相信这个灵魂,去承认她。


    只有自己相信了这个角色,才有可能让观众也相信。


    有时候必须脱一层皮才能演好一个角色,或者就像唐笑如说的那样,没皮没脸才能演好。


    经过五天的准备,所有待定学院最刺激的考核来临了。


    这对于大多数的待定学员来说,都是一次非常残酷的考验。


    毕竟这基本上是三个人才能进一个,这就意味着要淘汰三分之二的待定学员。


    这一轮不仅盛夏,所有人都拼尽全力去准备,毕竟谁也不想在这一轮就被淘汰。


    考核这天,所有学员都待在录制大厅看参加考核的学员现场表演。


    虽然是待定学员的复活赛,可是节目组依旧非常用心地为每一组学员都精心布置了简单的场景,这样比较方便学员的表演。


    第一组上场的是杜雯丽小组的学员。


    她先派上场的是两位有作品的学员,但是女演员由于结婚生子已经离开演艺圈有一段时间了,男演员几年前因为一部作品火过,但是,之后很快又糊掉了。


    这两人演的是一部农村题材的电影,夫妻俩讨论家里的开销,孩子的教育等问题发生的争吵。


    很显然,这两人都急于想要证明自己,在现场节奏完全乱掉,一个比一个声音大,说话急躁,最后就连所有学员都看得皱眉头。


    两人演完以后,四位导师评语也是一针见血,完全没有普通综艺节目的那种温情和耍宝。


    四位都是大师级别,根本不跟学员打太极拳。


    女演员被批评以后泪洒现场,刚开口说了几句自己压力有多大,已经很久没接戏了。


    张泽一给出的建议就是,如果想要回来,那得用实力证明,不是眼泪。


    当然杜雯丽说话没那么直,柔声安慰了两人以后,反手就给两人不通过。


    第一组铩羽而归,这让现场所有待定选手都非常紧张。


    生怕自己上场以后也会因为各种原因发挥不好而被淘汰。


    坐在后排的盛夏全程放空,她好像在看别人表演,又好像没有。


    她好像已经提前进入自己的世界,压根不关心外面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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