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志强见其他村民在围观后相继坐回去吃喝,就连女人们都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色,稍微抬抬眼皮看了两眼就继续自己手中的事,而男人们更是说说笑笑的,好像都对这种事习以为常,甚至还有频频回头看被拖走的卓烟,面露艳羡之意的人,和坐在旁边的同伴低声抱怨说:“这柯高义不厚道,知道有女人也不跟大伙说一声,怎么就让他家白捡这么大一个便宜。”
柯志强意识到这个村子里的人估计是见惯了人口买卖的事,说不好在场的女人中有多少是从陈哥和陆姐那里买来的,而在有机会的情况下,他们也不觉得亲自对外来人下手有什么问题,在整个村子都是共犯的情况下,谁要是敢阻拦或者帮助被拐卖的人逃跑,很有可能一起遭殃。柯志强在胆寒之余只能告诉自己这只是副本,被坑害的也只是npc,还是先完成自己的任务要紧。
他左右看看,见没什么人注意他,悄悄跟上了带走老道士和云至的陆姐。
陈哥和陆姐两人走在最前面,几个男性村民帮他们在后面拖着昏迷的老道士和云至,看样子是要把人带去他们落脚的地方。
“你说你要这两个累赘干嘛?小的也就算了,说不定还有人家愿意要,这个老的卖去当苦力都嫌他干不了几年活了。”陈哥落后陆姐一两步,一直絮絮叨叨个没完,听起来对陆姐的这个决定很有意见,“而且你听见没有,柯高义还说了这老头会赶尸。”
“你还怕这个?”
陈哥说十句,陆姐都不一定回一句,此时难得侧目看了他一眼,接了他的话。
陈哥听出她话中带着几分嘲讽,但不知道她其实是玩家,并不是他真正的同伙,想不到她是在讽刺他贩卖人口、伤天害理的事没少做,不怕报应,但竟相信鬼神之说,只以为她是嫌他胆子小,不如她什么都敢接手,便有些不服气,给自己辩解起来:“虽然这年头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多,这老头不一定是有真本事,但万一呢?他要真是个会点道术的,醒过来找咱们麻烦怎么办?让柯高义他们处理了不就完了。”
陆姐回了一下头,示意陈哥看像是被拖死狗一样拖着的老道士和云至,语气平淡地说:“他们什么工具也没有,手脚也被绑住了,就算他们真会道术,又能怎么样?还是你觉得你制服不了两个手无寸铁的人?”
老道士和云至的随身包袱和剑已经被柯高义扣下了,若不是他们穿的道袍不怎么值钱,说不定连衣服都能给他们扒了。
陈哥顿住脚步,也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狼狈的模样,觉得陆姐说的有道理,心下稍安,但她说话的语气虽然说不上阴阳怪气,却还是微妙地感觉被她看不起了,再转过头的时候发现陆姐已经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了好几步,又将他落在了后面,一副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的做派,他不由更生出几分不快,迈开步伐追了上去,口中继续埋怨起来:“你走这么快赶着投胎啊?这么急怎么不赶紧去下一站,还非要留下参加什么婚礼,真当自己是媒人了?也不怕人家笑话。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陆姐又恢复了十句也不见得回他一句的模式,不管他怎么叫唤都充耳不闻。
陈哥瞧着她的步子不紧不慢,看起来离他也没有很远,但想加快速度追上去又怎么也追不上,永远跟她差那么几步,他伸出的手一直想要扒拉陆姐,却一直连她的衣摆都沾不到,白举了半天,他抬着手扯着嗓子跟在陆姐后头,几乎小跑了起来也没赶上她,最后光吃了一嘴灰,她连眼神都没有给过他一个,别说强行让她转过来恭敬听他说话了。
陈哥也不知道陆姐从昨晚开始抽的什么风,突然特别有自己的主意,也不拿他当回事儿了,在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从来只有他作威作福、受人尊敬的,哪里受过这种憋屈。他索性不追了,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眯眼盯着陆姐保持着稳定步伐、矫健挺拔的身影,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满是怨毒地嘀咕了一句:“臭娘们,迟早把你也给卖了。”
柯志强一路尾随,看到他们进了村长家,估计这几天那两个人贩子就是在村长家落脚。鉴于柯高义之前对他那种态度,地位更高的村长也不见得会对他好到哪去,而且还涉及到那两个人贩子的利益,谁知道村长会帮着谁,他可不敢再仗着有村民的身份就轻易凑上去。
村长家有好几间房,院子比柯高义家的还要大,柯志强走近一些,看到老道士和云至被带到偏僻的柴房关了起来,正好有不少人也在村长家里帮忙,为明天的婚礼做准备,他见大家都在忙碌,便打算趁机去寻老道士。
他从院子外绕到柴房的位置,探头确认了一番附近没人,从外墙翻进了院子里。
柴房的门被上了锁,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勉强能看到里面的情况。柯志强借着外面的光看到老道士和云至被随意扔在角落,丝毫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道长!道长!”柯志强将手拢在嘴边扩音,但又不敢喊得太大声,还得不时回头查看有没有人靠近这边。
他感觉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说不定等到天黑老道士也醒不过来,他四下寻摸了一番,从院子里捡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在窗口对着里面老道士的位置比划了一下,猛地扔了进去,石头“咚”地一下砸到了老道士头上,鲜血立时从他的额角淌了下来。
“哎哟……”老道士呻/吟了几声,眼皮终于动了动。
柯志强见状面露喜色,赶紧又凑到窗边喊了起来:“道长!”
老道士只觉眼皮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怎么也无法从黑暗中挣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他,迷迷糊糊地冲着那个方向看去,好一会儿才觉得眼前有了些许光亮,然后便发现不是他的脑子或者眼睛出问题了才觉得周遭一片黑暗,而是他确实处于一间阴暗狭小的柴房内。
“嘶……”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和窗边唯一的一缕光明后,老道士开始觉得前额头痛难忍,还能感觉到黏稠的血液正不停往下淌,糊得他的眼睛很不舒服,想要抬手去擦一下,却发现他的手被结实粗粝的麻绳反绑在了身后,两个脚也被绑在了一起,根本动弹不得,一旁的云至也是一样的状况,只是比他好一点的地方在于看起来没有明显的外伤。
“这是怎么回事?”老道士勉强挣扎着支起上半身,迷茫地看向窗口那个一直在喊他的人脸,花了几秒才辨认出来是谁。他明明记得之前被柯高义请去吃酒,后来好像喝多了,怎么再醒过来就身陷囹圄。
“唉,这实在有些难以启齿。”柯志强作出一副惋惜的神情,准备长话短说,赶紧切入他的任务才是正题,“我也没想到村里人居然会干出这种事。柯高义在你们的酒里下了药,要让那位女道长给他做儿媳妇,还把你们两位交给了人贩子。”
他这短短几句话让老道士如遭雷击,怔怔地好一会儿没有反应。
老道士被拖了一路,本就形貌狼狈,又被柯志强砸得满脸是血,加上他茫然无措的神色,更显得他此时万分可怜凄苦。柯志强有些心虚地瞄了一眼老道士额上的伤,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道:“那伤是他们拖你过来的时候磕石头上了。”
老道士还是双目无神,视线没有聚焦地落在前方地上,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柯志强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咬了下牙,决定不跟他多啰嗦了,切入他认为的正题道:“不知道道长还记不记得先前我问的那些问题?”
老道士的眼珠子这才稍微动了动,抬眼看向柯志强,声音暗哑地说:“关于僵尸的那些问题?”
柯志强记得当时他问的时候老道士似乎已经喝多了,本以为肯定要再重新问一遍,没想到老道士居然记得,顿时眼前一亮,惊喜道:“没错,就是那几个问题,请道长解答。”
老道士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僵尸,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说:“可否救我师妹?”
柯志强面色微微一僵,不过几乎没有犹豫,他就满口答应道:“当然,我一定把你们都救出来!”
老道士听到这话情绪终于有了较大的起伏,仿佛抓住了希望,勉力向前一扑,虽然站不起来,但还是尽力凑近窗户,对柯志强说:“不去揭那黄符便暂时不会尸变,还未尸变之时,烧了即可,但是如果尸变了,那便需要准备朱砂、雄黄、黑狗血、糯米等物件,再配合仪式才能消灭。”
柯志强极为专注地听着,将注意事项铭记于心,听完之后明显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却没有问尸变后的仪式该怎么做,只是对老道士笑道:“我明白了!放心吧,我办完事就回来救你们!”
老道士努力弓起身子俯首在地,做出一个叩拜的姿势,也不管柯志强是否看得见,听到他远去的脚步,高声道:“多谢义士!”
在柯志强的脚步声已经几乎听不见时,老道士还伏在地上迟迟没有直起身,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模糊了他原本的表情,因柯志强做出的承诺而激动的情绪似乎也随之降温,良久之后他颓然地向侧面一倒,仰头望着屋顶,长叹一声道:“这次也不会有人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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