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而,听见此话。


    程泊君听得握住门把的那一只手,连带着她的整个身子,直愣愣地一同顿在原地愣了一下。


    快之又快,微不可见地皱一皱眉头。


    再而,轻轻地关好房门。


    淡淡地绽一绽唇角,走进室内,走近安坐于办公桌后方的窦瑞,也似正经、也似不正经地启开嗓音缓缓说道。


    “领导,你想撒娇,不是应该快点回家找我姐夫去嘛。”


    “找他?想也不要想,我敢肯定他听见我的这个想法之后,一定会说我幼稚,一定会笑眯眯地笑着问我,窦瑞,你多大了,你不是小孩子了,你是一位母亲,你不能向任何人示弱、撒娇。”


    ……


    根据窦瑞似鄙夷、似不屑,似无措、似无奈地神情和描述,程泊君渐渐地尝试着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幻想幻想她被她老公说教、教导的画面。


    幻想过后,直觉也不是不可能。


    自从,自己从一名小小的业务员,被高高地提拔到支行里面上班,就总是听说这位行长大人,来自于一个真真正正的高干之家。


    她本人,亦属于一个真真正正的高干之弟,年经的时候当过女兵,刚一转业回来,便直接入职到了这间银行工作。


    十几年如一日,一直稳如泰山地稳居在行长的位置上。


    犹如铁板一块,至今无人可以撼动。


    她的老公来头更是不小,任职于国内某某军区。


    军衔么,至今无从得知。


    可仅从她的口中,时不时地迸出来的那么一两句,部队在东区给他们分得有一套大别墅,便能给旁人以无限的遐想空间。


    那位姐夫,在军中的职位和军衔定然不低。


    试问人家两口子,全部拥有过当兵的履历及背景。


    撒娇这种事,类似于儿女情长的柔弱、柔情,和家国天下的大是大非相较、相比,怎么能够,怎么可以让它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自己的家里。


    柔弱与柔情,随着微不可闻的短暂沉默,眨眼间消失不见。


    仿佛,它从未到来过一般。


    刹那,窦瑞转动着身下的转椅,恢复到平常生人勿近、高高在上地模样。


    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与坐姿,端端正正地坐在办公桌前,不经意地打量一眼程泊君,又转动着眸光,直直地停留在她的身上。


    似想不明白,似想问一问,她来找自己什么事。


    “泊君,你们部门刚开完早会你就来找我,遇到棘手的事了?”


    “领导,我来找你没有什么棘手的事,我个人想请几天事假,我特地过来向你汇报一声。”


    “能说说,是什么事么?”


    “可以,我的发小最近准备结婚,她说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我的人了,她想在她出嫁之前的最后几天,让我回去陪她聊聊天。”


    “这种想法我能理解,你把你手里的工作安排好再去,忙完早点回来。”


    “谢谢,领导。”


    说实话,关于请假的事,程泊君根本用不着特地跑来向窦瑞汇报。


    打开手机进入行里的客户端,随便编个理由上报,线上就能快速解决,之所以特地跑来,还不是为了向窦瑞表示下自己对她的尊重之意么。


    高干子弟最大的缺点,就是清高。


    不说不汇报,有朝一日便有可能会被误认为,自己眼里没有她这个领导,自己看不起她。


    程泊君很少请假,一是因为银行的工作历来忙绿。


    不懂得他们工作流程的人,有着相当多的一部分,何其无比地羡慕过坐在柜面里边的工作人员,一天只上几个小时的班,却轻轻松松地拿着高不可攀的收入。


    事实上,那些只是表面现象。


    那些人,每天早早地下班过后,仍要原封不动地坐在座位上,盘点自己全天经手过的所有账目。


    若有一丝一毫的不对,甭想下班走人。


    这与一些公司的白白加班之说,又有何差别。


    二是因为程泊君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单身,没有太多重要的事,没有必要过多地请假。


    请假多了,留给领导的印象也不好。


    商业银行么,谁有能力谁上。


    想要多赚钱,想要受到领导赏识,只有拼命地做业务,提高自己的业绩,证明自己的能力,才不会被人才济济的下属和新人顶掉、顶替。


    下午,利用难得的片刻清闲。


    程泊君犹豫再三,最终犹豫之后,拿起了一旁的手机。


    拨出了这座城市里,她最想见到的人,她的大学同学海纳。


    海纳,对于程泊君来讲,或许可以称之为她是她这一生之中,最初的最初,曾有过一点点心动的女生。


    那份心动的感觉,仿若让程泊君一点一点地明白了。


    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情。


    只是,对方活得过于传统。


    程泊君曾经怀着万千个小心,小心翼翼地靠近再靠近,也曾小心翼翼地几经试探。


    试探出来,海纳说自己一毕业,自己就会和男朋友结婚。


    结完婚,就会要孩子。


    那时,海纳并不知道自己说得有多么得意、幸福,程泊君就有多么失落、难过。


    事实证明,身高1米72,肤白貌美,追她的人数也数不清的海纳,就如她本人所说,一毕业就是结了婚,就是要了孩子。


    早早地过上了,贤妻良母、相夫教子的日子。


    毕业之后,有时几月,有时几年,不怎么联系的两人。


    倏然,联系了。


    海纳一经接通电话,一经看清来电号码的人是谁,便是对程泊君开启了各种的调侃加嘲讽。


    “哟,程行长,接到你的电话真是难得,不忙了?”


    “这会儿不是太忙,能不能请你赏个脸,晚上和我一起出来吃个饭。”


    “有事?没事你这个大忙人,可不会想着约我吃饭。”


    “请你别误会、别多想,我没有什么事,你要是真想听,我说出来挺不好意思的,我吧,有点…想你了。”


    ……


    有点,想你了。


    程泊君跟随着海纳的话音与声调,字字句句说得抑扬顿挫,惹人生笑。


    更是,也似自嘲、也似调侃。


    终于引来了,海纳发出一片春心荡漾般地笑声。


    唯有程泊君,自己知道。


    自己说的话,玩笑之中带着几许真心,几许认真。


    璀璨的夜灯,满目绽放。


    满世繁华,万家灯火。


    程泊君一边开着车子,一边听着柔柔的轻音乐,一边静静地欣赏着,自己好像从未好好地看一眼,好好地在乎过的这座城市,唯美而绚烂的夜景。


    再一边赶到海纳家,接海纳出来吃饭。


    吃完,再把人安安全全地送回去。


    曾几何时,唯有年少。


    好似,这本应只存在过海纳的世界,更似只有男生才会对她做出来的温暖举动,程泊君亦是难得地做了头一回。


    遗憾的是,她永远也不会得知,这也将是最后一回。


    西餐厅里,海纳一边照顾着孩子,一边时不时地抬起头来,抬着双眸,看着主动约了自己出来,却不怎么主动愿意和自己多说上几句话的程泊君。


    不得不,主动找一找避免冷场的话题。


    “程泊君,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你还不准备考虑,你何时结婚的事情么。”


    “海纳,我很想问问你,你结了婚,你觉得…,你过得幸福吗?”


    “幸不幸福,大家不都是要这样过下去么。”


    这样是哪样?


    是恪守传统,还是难逃俗世。


    当年处在热恋之中的海纳,那熠熠生辉,明媚、明亮的眼神,此时说到此处,竟然带着点点的暗淡无光。


    即使这样,程泊君的双手之间依然优雅、从容地舞动着刀叉,对这眼前所出现的一幕幕,表现得似完全未曾看见。


    该怎么享受美食,依旧怎么享受美食。


    软滑、细嫩的牛肉,被温文尔雅地放进口齿之间,慢慢地咀嚼之时,似有意、似无意地说。


    “看到你这样想,听到你这样说,我很为你开心,祝你幸福。”


    “谢谢。”


    “怎么说呢,以后我可能会更忙,我们见面的机会也会更少,如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你不要客气,尽管开口。”


    “你…,又要高升了么。”


    “算…,是吧。”


    那年,那如昙花一现,美好而又青涩的暗恋,就这样彻底结束了。


    结束得,宛若开始。


    寂寂无声,寂寂无名。


    除了程泊君,再无一人可晓、可知。


    窗外,新鲜亮丽的阳光,新鲜亮丽的空气,肆意挥洒、挥放。


    象征着新的一天,又将自然而然地强势开启。


    程泊君睡到自然醒来,离开床畔,走到窗前。


    透过身前及眼前,轻轻柔柔的洁白窗纱,深情地注视几眼越来越像夏日的天气。


    寥寥几笔,化上一个简单的淡妆。


    单手提上一只简易的行李箱,走出家门,走去见一见她请假的理由之中,那位已经很多年,常常阴差阳错,很难见上一面的发小阿丹。


    阿丹,一个性格和海纳透着几分相似,细究起来又完全不尽相同的人,传统之中带着点敏而好学地上进心,就职于政府部门纪检委。


    与程泊君一样的年纪,这却是她结得第二次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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