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似有一种难以言说、难以形容的酸涩,酸酸涩涩、酸酸胀胀地拥堵在,程泊君的心田和心尖。


    堵得她难受,堵得她怅然。


    而阿丹能够说出来,这样似是而非的话语。


    则已经可以百分之百地证明,她就是笃定了,程泊君喜欢女孩子。


    又碍于程泊君的面子,碍于程泊君没有勇敢地鼓起勇气,明着向自己大方、大胆地承认,她自己喜欢女孩子,才把话说得那么似是而非。


    一个人生活,生活的久了,难免孤寂。


    孤寂了许久,久到了三十岁的程泊君,随着阿丹这句似平淡、又似不平淡的话音落去,心田与心尖更似有一根轻飘飘的羽毛,轻飘飘地拨动着,她那里最最柔软、最最脆弱的神经。


    拨动到,她的脸庞之上。


    终是稍稍地现出了,一丝丝不甚明显的动容。


    但是,程泊君依旧表现得让人乍看上去,照样是淡定非常。


    强势地强制着自己,强装着淡定,淡定地冲着阿丹,淡定地绽放出满脸、满心,淡淡的笑容。


    绽放完毕,再冲着她的身后,她的新任老公,淡淡地付之一笑。


    然后,再无眷恋地坐进车内,急忙驾车离去。


    离去得,仿若逃跑一般。


    春日的下午,日渐西斜的余阳,斜斜地撒射在万事万物上方。


    撒射在,络绎不绝出行的人们身上。


    光辉了大地,光耀了世间。


    亦似撒射在,程泊君那颗孤寂了许久许久的心田和心尖,久久难以消散。


    就似,孤寂和光明相互交融。


    一明一暗,一阴一阳。


    这份感觉,久久地徘徊,久久地冲刷,久久地激荡。


    慢慢的,程泊君开着车子,开出了一段距离,强制、强装的淡定,再也装不下去之时,把车子又慢慢的停靠到一条路旁。


    默默地、静静地,枯坐、枯等。


    坐着、等着,自己的情绪堆积再堆积,堆积出一颗颗无声的眼泪。


    无声地顺着脸孔,无声地滑落于身前。


    不知,哭了多久。


    酸涩,淡淡消散。


    程泊君平复过自己的心绪,再而慢慢的发动车子,继续向前开了出去。


    路上,路过一家大型连锁超市,毅然决然地走下车子,走去超市里面购置了几大包好吃的、好喝的,满满当当地物品。


    回来之后,放入车厢后座接着前行。


    这一次,她想回一趟距离这里几十公里之外的老家。


    回去,看一看她的妈妈。


    程泊君出生及长大过的村子,祖祖辈辈地生活着几百户的人家。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随着,时代的洪流不可阻止地到来,村子里也跟随着发生了日新月异般的变化。


    村子里的年轻人一个又一个的走出村子,走出去打工,走出去上学。


    仿佛,唯一没有被时代改变掉的就是村口,朝朝暮暮、暮暮朝朝,无论何时都坐满了闲来无事,闲话家常的各种长辈。


    大家总是整日围坐在一起,不惧酷暑、不惧寒冬,总是热热闹闹地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聊一聊家国情怀、天下大事,亦聊一聊东家长、西家短。


    家长里短里,自然也包括了谁谁家的孩子,比谁谁家的孩子更有出息。


    这样的一幕,程泊君见了多年,见了多次。


    带给她的错觉,简直直如自她出生之前,自她出生之后,一年又一年地重复,一年又一年地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任何的变化。


    更想不明白,那些索然无味、无聊透顶地话题,聊来聊去有什么可聊的。


    几十公里的路程,换算为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时间很快过去,车子就已经抵达到了村口。


    果不其然,从小到大见得还是那些人,还是围坐在那里,还在聊着那些事。


    程泊君远远的望着眼前、望着车前,热热闹闹地聊天场景。


    望得眼中与心中,无波无澜,熟视无睹。


    直接便把自己的车子,连带着自己的人,从那些让她一直分不清是何辈分,又该如何称呼对方的长辈们面前,大摇大摆地开了过去。


    一刻也不打算停留,更直接开到了自家院子的大门之前,一个人孤坐在车内。


    等着妈妈下班回来,开门回家。


    天色,快要暗下来的时候。


    程泊君通过车子两旁的倒车镜,看见了推着自行车的妈妈,正在一步一步地由远及近,一步一步地朝着家门口的方向渐渐走来。


    看着,她那不到花甲之年,却已远超花甲之年的步履及身影,直直地映现在眼中和心中。


    一转眼,莫名的眼泪浸湿了眼眶。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程泊君特别地想,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给程仲君打过去一通电话。


    问问他,到底有没有长心。


    居然能够一直冷漠地放任着,对他抱有无上希望与无上期待的父母,放任十年都不愿意回家,回来看上他们一眼。


    黄昏已近,残阳即逝。


    年龄游走在迟暮的边缘,越来越近的妈妈,迈动着脚下的步伐,身子及身姿,越走越近。


    程泊君快速擦一擦眼泪,提前推开车门,立在车边,等人走过来跟她打招呼。


    又似等不及,于是远远地冲着她,高高地叫喊了一声。


    “妈。”


    这一声叫喊,随之落去。


    程妈妈的脸庞之上,立刻绽开了惊喜连连的笑容。


    不由加快着脚步,不停紧赶慢赶地冲着程泊君,直直走来。


    一边走,一边问。


    “泊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刚刚?


    村口的那些老人,刚才见着自己的时候,跟自己说得可是她已经回来半天了。


    即使内心里升腾着这样的想法,程妈妈却也未曾揪着她话语之中的漏洞,紧紧地追着不放,速速推着车子,快快走到大门口前。


    掏出钥匙,打开大门,迎接程泊君回家。


    程泊君借着妈妈开门的间歇,打开车厢后座从里面拎出了一袋又一袋,为她购买回来的物品,先是一块儿堆放在地上,再是准备分成多次一点点地拎回家中。


    之所以需要这般费劲费力,是因为他们家的大门根本承载不了,自己的车子开进去。


    有些年头的小院,质地质朴。


    小院里面矗立着几间,低矮的平房。


    就是这样的环境,构成了程泊君、程副行长的老家。


    也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吾心安处是故乡的故乡。


    院子外面,一墙之隔便是一望无际,绿油油的麦田。


    看在有钱人的眼里,或许住在这样的环境,也能算作是亲近田园,亲近自然。


    多么,不可多得。


    程妈妈推着自己的自行车,推进院中放好,直接转过身子走出家门,走过去帮助程泊君拎一拎,被她放置在家门外边的物品。


    等到两人拎完物品,程泊君便一刻不停地静静的伫立在,自家的小院子里。


    抬头望一望头顶,繁星满天的天空,吸一吸空气之中,一股股扑鼻而来的清新空气。


    净化下,自己的心灵和心房。


    却听见了一旁的妈妈,似有些急不可待地问她。


    “泊君,你怎么突然跑回家里来了?”


    “妈,阿丹结婚,我回来喝她的喜酒,喝完喜酒就想着回来看看你,你身体好吗?”


    “我身体挺好的,你弟弟最近怎么样?”


    “他…,他也挺好的。”


    挺好?


    挺好了十年,只见电话不见人。


    再怎么挺好,也能、也该称之为不好了吧。


    程妈妈简单的问完,再没有多问一句。


    随之升腾着晦暗不明的神色与神情,似怀揣着心事,似怀揣着想问不敢问,想听不敢听的忧心忡忡,一头钻进了厨房里,为程泊君烧制晚餐。


    那一副背影,深深地刺痛着程泊君。


    痛得,让她久久地顿住脚下,半天再也迈动不了一步。


    袅袅炊烟,袅袅升起。


    两盘素菜,一碗白粥,味道说不上多好,颜色说不上多正,被摆放在餐桌上时,程泊君默默地挥动着手中的筷子,默默地陪着妈妈吃晚饭。


    全程,两人无任何交流。


    直到,吃过晚饭。


    程泊君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一只大大的牛皮信封,里面放置着几摞厚厚的钞票,交到妈妈的手上。


    她的神色与神情,才现出几缕不一样的神采。


    “我和你爸手里有钱,你自己留着用吧。”


    “你们的是你们的,这些钱,是我孝敬你们的,我现在的收入挺高的。”


    每次给父母钱的时候,程泊君都能找到不一样的理由。


    依如程仲君,每次向她要钱的时候,既能给出不一样的理由,又能给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


    “泊君,往后别再给我们钱了,你自己的钱自己留着,给自己买个房子,遇到合适的人,早点把婚结了,你…,年龄不小了。”


    “好。”


    房子,程泊君早就已经买好了。


    她好歹也是个搞金融的人士,想买房子,就算没钱,也有的是办法。


    何况她的年收入,真的是一年更比一年高。


    不买则已,一买一下子买了三套,买完房子却想不出来好的办法,把自己买房子的情况告诉自己的爸妈。


    就是因为,她的那个弟弟一直不回家。


    不回家的原因,让人猜不出究竟是为钱所困,还是为情所困。


    尽管这件事,大家不愿意过多地明摆着交流。


    但却不能否认,不回家的时间越久,它越是马上快要变成全家人一大块心病的事实。


    然而婚姻呢,婚姻怎么办?


    难道真要像答应妈妈的那样,找个男人结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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