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说的遥控器?”
长相漂亮的女人歪着头,一头柔顺的红色长发流泻而出,她用纤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枚金色的花朵硬币,反复观察,露出一个略显疯狂的笑容,“你用它杀了我试试?”
药时没出声,他神色淡淡的将硬币从女人手中拿了回来。
女人笑意更深,对上药时的眼睛里也带着灼灼战意。
疯子。
药时这么想着。
他移开视线,主动退让,不想和这神经质的女人争执。
女人撇了撇嘴,反倒觉得无趣,她将鞋子脱去,光着双脚,翘在面前的桌子上,笑嘻嘻地说:“我捉到了几只‘老鼠’,你们谁有兴趣和我一块捕鼠?”
室内静寂,没人回答。
药时低下头,轻轻抚摸着戴胜的冠羽。
女人托着脸颊,眼尾上挑,轻轻扫过四周,定在一个身型健壮的男人,那人深深吸了口气,摇头,“我还有事,暂时抽不开空。”
“真的?”
“骗你干什么?”
女人又看向别人,可不管她看谁,对方都是摇头拒绝,根本不愿意和她呆在一起。
如果普通人,被这么连番拒绝,想必就会明白自己并不受欢迎,可女人却依旧笑着,神色没有一丝变化,毫不在乎这些拒绝,继续去找着下一位合作者。
有她打岔,药时刚才带来的消息,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
药时倒也不在意被抢了风头,他低头看了会手机,没刷出什么特别重要的新闻,又对着戴胜问道:“警察找到颜无暮的尸体了?”
戴胜歪着脑袋,用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就从房间的窗户上飞走了,十分钟后才回来,点了点头,表示找到了。
桐原看到这一幕,那脸上的笑意更深,她抬手搭在药时肩膀上道:“小子,不如你和姐姐去清理老鼠?”
药时颇为镇定,“我有事要做。”
“什么事?”桐原眯起眼睛,“好玩吗?”
“对你来说……应该很无趣吧。”
他合上手机,躲掉桐原的手臂,大家都是八级玩家,彼此平等,谁也威胁不了谁,所以他根本没必要处处谦让。
更何况桐原这人极为疯癫,别人在游戏中都是艰难求生,只有她是一心寻死,哪里有危险她就钻哪里,要是早知道她会看到召集暗号过来集合,药时根本不会过来,更不相信她口中的清理老鼠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猜测着,桐原应该是想找几个替死鬼帮她挡一挡危险。
“切!”见到药时不上钩,桐原啐了一口,又高声喊道:“你们真的不来?清理完所有收获都归你们!还有那个人的消息!”
在场的五个人,没人不知道她的性格,对于桐原这满嘴谎话,根本不屑搭理。
桐原又开始磨起了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药时,“来吧,你帮帮姐姐呗,姐姐给你看个好宝贝?”
药时瞥了眼她靠过来的胸口,柔软的触感让他觉得恶心,如果他真的是涉世未深的少年,估计就会被她这招美人计给诱惑了,但药时又不是,他知道,这是披在美人皮下的毒。
“滚开!”他颇为暴力的挥开了她的手。
桐原神色一变,再也支撑不了正常的模样,那双眼睛充满血丝,表情狰狞,直接就将药时的胳膊给拧断了。
“好弟弟,多听听姐姐的话,知道吗?”看着被疼得满身冷汗的药时,桐原笑着拍了拍他的脸,然后轻飘飘地走了。
药时没有说话,他按着扭曲的手臂,小口的抽着气。
“她会碍事吗?”最先拒绝桐原的健壮男人眯起双眼,盯着她的背影,“没有理智的怪物,留着很危险。”
药时这时勾起唇角,扬起清秀的小脸,丝毫不见疼痛的表情,笑容温和,“你可以去试试。”
男人神色有些意动,他之前和桐原有过矛盾,一直想要找机会治治她,如果没人打算阻拦的话,或许……
“蠢货。”第三个男人不屑地嗤笑了声,“你要是真听这小子的话,渣都不剩!那女人是什么身份,你敢动她?”
“喂喂,也别把我说得这么过分吧,我可没那么黑心肠。”药时耸了耸肩,眼见着挑拨不成,便带着戴胜直接离开了此地。
他算是看明白了,和一群不熟的八级玩家是组不成队的,若是a先生跟着一起来到这个聚会,那么他们还有可能进行一场平等的合作,可是现在,a先生死了。
他们中资历最老能力最强,熬过了大清洗和无数副本的a先生死了!
死在一个满是肮脏的下水道,尸体被污水覆盖,被鼠虫啃咬,看不出本来面目,即使他的生前履历极为辉煌,但最终迎来的结果,只能是和那些污秽的淤泥融为一体,在恶臭中腐烂变质。
这是他的下场。
也是他们这群人无法合作的关键。
药时看得很清楚,a先生的死亡给了他们一个启发。
那就是,在这个副本中——人人平等。
不管多厉害的玩家,只要进到这里,就和普通人一样,会累,会受伤,会死亡。
曾经依赖着通关的技能、道具、底牌全都消失不见,想要活着找到燎原火的种子,顺利离开,就必须以“人”的身份去探索副本的秘密。
既然这样,也就意味着,以前难杀的对手,如今都成了待宰的羔羊,所有人,都可以被杀死。
杀·死。
这是放在八级玩家身上比较可笑的一个词,药时上次想要因此发笑的时候,还是在听说北极星被炸死的时候。
化蝶,阿允,米酒,北极星,冬无雪,千斛,石榴花,映水摇……如今,还要再加上一个a先生……
九个人。
已经有九个八级玩家死亡了。
在燎原火以一己之力灭杀了数千名八级玩家,只留下80个空位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有八级玩家死亡了。
即使是排名第一又嗜杀的远航者,他最疯的那段时间也不过灭杀了几个星球,从未杀死过任何一名八级玩家,但现在,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里,竟然死了九名八级玩家。
九人,近乎八分之一名额,对于他们这个群体来说,这种损失已经不是小数目了。
不过,还活着的人大多不会因此而感到忌惮和恐慌,他们对自己的能力极为自信,认为就算遇到危险也可以活下来,所以,更多的是贪婪地盯着那剩余的空缺,想要让自己的人补上去,占据这个位置,然后组成比黑游还要坚固的同盟。
旧的制度将被新的秩序替代,死去的八级玩家也不再有那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他们是腐朽的垃圾,所有威胁不复存在,能够吸引目光的,只有其留下的空位。
没有人会觉得这样不对。
变革。
这两个字出现在药时的脑海中,他走出屋子,仰头看了看夜空,夜色深沉,暗淡无光,只能靠着街上店铺斑斓的招牌点亮视野,抬眼万古,一片朦胧的光点闪烁,不管是霓虹灯还是路灯,总归是没有属于星星和月亮的。
……风雨欲来啊。
药时吐出了一口气,看着慢慢聚拢过来的人群,舔了舔嘴唇,笑着问道:“你要对我动手?”
那健壮的男人不知何时走在了前头,他冷哼一声,“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弱!”
药时低头看了看现在的弱鸡身体,点了点头,“说的不错,我这么弱,自己都想抢了自己!”
匹夫无罪,怀璧其中,这一点药时实在是太清楚了,他如今这么弱小,又占着八级玩家的位置,简直就是在诱惑别人拿刀砍了自己,要是躲起来也没人会特意去找,可药时不仅没躲,偏偏正大光明的来了开会的地方,还说出了a先生死亡的事实,这种种加起来,不砍都对不起这些年的等待。
药时看着那男人眼中的贪婪,无声的笑了笑:“你杀不了我,反而会死很多人,你信不信?”
男人也在笑,他的笑容极为丑陋,狰狞着扯开嘴唇,露出森森的牙齿,那双眼睛像是鹰隼一般锐利,带着无不去遮掩的杀意,锁定了还在挣扎的药时。
匹诺曹。
药时想着这个男人的玩家名,知道他是一个惯会说谎话的人,所有一切都可能是误导,决不能随意相信,便闭上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捏紧了手中的硬币。
“你为什么总要逼我呢?好好说话不行吗?”他从口袋中取出了两个耳塞戴上,幽幽叹了口气,“我并不想杀人……也不想让这群孩子们沾上人类的臭味啊……”
话音刚落,清亮的鸟鸣在寂静的夜晚中从四面八方响起,四周树木震荡,无数翅膀翻飞的鸟类从各类隐蔽处冒出,它们铺天盖地浩浩荡荡,犹如鸟类堆积出的海洋一样,遮天蔽日,根本看不出尽头。
天空被鸟遮住了,这样黑沉的夜,它们的出现挡住了从街道上照过来的光,那炫丽的霓虹灯,打在鸟类的羽毛,所折射出来的色彩,更是晃得人头晕目眩,几乎辨不出原本的色彩。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住。
他们呆愣站在原地,怔怔看着这些鸟的出现。
匹诺曹咬着牙,大声喊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冲过去杀了他啊!”
他的身份是一个□□老大,手底下有几十个弟兄,这些天他带着人做了不少非法的事,让这群人见了血,直接奠定了他们心目中的领袖地位,如今这么一吼,倒是让几个人回过神,抽出了腰间的砍刀,朝着药时冲了过去。
“咕咕,咕咕咕……”
站在药时肩头上的戴胜见此,从喉咙中发出一些声音,但这声音很微弱,于是它的左翅抬起,天空中的鸟突然停下,接着所有的鸟类都在一只猫头鹰的带领下,直接俯冲,朝着那些攻击的人过来。
“靠!什么东西抓我!”
“啊啊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
“痛啊!!啊啊啊!我的眼睛被啄瞎了!”
……
看着手下越来越凄惨的模样,匹诺曹脸色阴狠,他一边挥舞着外套挡掉这些鸟,一边忌惮的看着药时,经过这一次的事件,他知道,自己这次的计划是彻底失败了。
药时。一个废物,他到底是怎么成为八级玩家?又是怎么加入汗青之册的?这个问题曾经引得无数人探究,但匹诺曹却知道内幕,他是亲眼看着药时晋升的。
这个人,面善,心狠!
他总是会利用这弱小的模样,引起别人的贪婪,等到对方对他出手时,再来扮猪吃老虎。
匹诺曹本来也不想这么快出手,可是现在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桐原废了他的一只手,哪怕拥有鸟类的操控权,也根本不算什么,只要动手快,就能在药时没反应过来前,抢走那枚硬币。
他计算得很好,从头到尾都没表露出对药时动手的念头。
可是,为什么……药时还是做好了准备?
匹诺曹暗恨自己还是太过大意,被a先生死亡的消息给勾起了贪心,如果能够再给一个小时,等他拿来捕鸟网,到时候胜利的就是他了。
一脚踹过一个手下,撕开他的衣服,直接披在自己身上,匹诺曹全然不顾手下被啄得血肉模糊,那些哀嚎声只会让他感到烦躁,他四下看着,借着逃离的路线,其实是暗自接近药时,等到两人呈现一条直线的时候,他猛冲过去。
“咕咕——!”
戴胜浑身羽毛炸起,发出了刺耳的叫声,所有攻击的鸟也立刻迎合起来,用最大的声线叫了出来。
“唔!”
匹诺曹闷哼一声,他的鼓膜被声音穿破,耳朵里流出了血。
一只巨大的猫头鹰从天而降,落在他的头上,这只猫头鹰的目光如电,双爪一勾,直接撕开他的头皮,扯下数道抓痕,匹诺曹反手一刀,砍掉这只猫头鹰的翅膀。
鲜血从头淋下,他依旧不退,又一步朝着药时前进,但就在这时,有一双手贴在他的背后,匹诺曹浑身汗毛直立,接着,一股剧痛从背后袭来,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穿胸的手掌。
“是……你……们……”
他懂了。
药时和桐原演了一出戏,他们早就确定了合作关系,为的就是勾出他这个闻到肉腥的狗!
匹诺曹转过身,对上桐原疯狂的眼睛,喷了一口血,再无力挣扎,饮恨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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