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首先前来赴约的,并非是蓝元山,而是殷乘风。
他如同他的名字一般,一阵风似的刮进屋子,先抓着伍彩云上下打量了一番。伍彩云和他青梅竹马的长大,又早已定下了名分,往日里自然也有亲昵的时候,只是如今当着大家的面,饶是她性格大方,也不禁有些羞怯,反手抓住殷乘风的手道:“乘风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殷乘风舒了口气,柔声说道:“你没事就好。”此时他才反应过来,同黄天星和追命互相见了礼,又转向白欣如,那副欲说还休的模样,在场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对来。
白欣如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她知道殷乘风不善言辞,却也是个绝对不会说谎的人,如此反应,难道是周白宇出事了?
然而,此时她还只想到周白宇在与蓝元山的战局中落败,全然没想到殷乘风一开口,就是一道晴天霹雳,迎面而来:“周夫人……请你节哀,周兄,已不在这世上了。”
*
周白宇的确是死了。
他同谢红殿一般,俱是在极近的距离里被人从背后偷袭,被一把锋利的袖剑刺穿了心脏。这年轻气盛、雄心勃勃的北城城主,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了一条开满了野姜花的长河边,身边倒着的,是叫/春五猫的五具头首分离的尸体。
“杀了他的人是霍银仙。”殷乘风这样说道。他说不仅是他确认了此事,甚至蓝元山也亲自确认了凶器袖剑的归属,出手的确是霍银仙无疑。
“今日,周兄和蓝兄原本约定在谈亭一会,一决胜负,不想周兄一直未去赴约,蓝兄觉得事情有所不对,立刻来南寨寻我,我们派人沿路追查,随后在这里发现了周兄……”殷乘风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蓝兄说,蓝夫人一定是为了让他赢得胜利,才会下此毒手,事已至此,他万死莫辞,已决意辞去西镇镇主的身份,就此离开,嘱咐我来告知黄伯伯。”
“……难道,那就是霍银仙?”原胧雪脸色大变。方才白欣如甫一听到噩耗,便直接晕倒过去,一众女人便决定先让她休息,等会儿先劝慰她一番,不叫她立刻亲眼看见丈夫的尸体。她们都要留下来,原胧雪却坐不住,当即跟了过来,毕竟昨日,她还同周白宇见了一面,那个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生龙活虎的啊!
“原姑娘,你怎么了?”追命出声询问。原胧雪略作犹豫,想着蓝元山不在此处,在场三人也不是多嘴的人,便将昨天白日里发生的事说了出来:“……我在此杀了这五个人之后,因急着赶路,又想着此地有周城主在,就没有再插手此事,因为我相信周城主一定会好好安置她。但若是被救的人突然暴起杀人,只怕,就算是周城主也难以抵挡。”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周白宇昔日能带领北城抗击四大天魔,周旋良久,又岂会是易与之辈?但从尸体上看,他几乎是一点反抗都未能使出,就已死去了。
不过,面对的是一个刚刚从淫贼手下救出,衣衫不整、神情恍惚的可怜女人,就是原胧雪自己,也不敢说会多有防备,倒也没什么资格评价周白宇。她只是沉声问了一句:“凶手人呢?”
“我们赶到的时候,她就倒在那河边……”殷乘风指了指河边的一处血渍。“大约是周兄死后,她觉得羞愧难当,已然自尽身亡多时了。她的尸体也被蓝兄带走了。”
追命沉默片刻,“啧”了一声:“要是这么说来,昨日原姑娘你离开不久,他们其实就已经双双过世了,谢殿红却是昨日夜里才遇袭的,那凶手就不该是霍银仙。”
闻言,原胧雪随口说道:“就是不知道,现场的那个‘雨’字,到底是谢红殿所写,还是有人故意造假,想把责任推给霍银仙了。还真是巧啊,他这么清楚有这么个人,一定会被我等怀疑吗?”
她也不过说了一句,便听到一众脚步声从背后行来,却是娘子军的家里人到了。除却市井豪侠元无物、青州捕头敖近铁、文武秀才奚九娘、丐帮青州分舵主司徒不、青州名门江家的公子江瘦语以外,还有一个五短身材,铁塔似的硬汉,沉稳的落到黄天星身边,朝他抱了抱拳。
他是黄天星的心腹总管,“椎心刺”叶朱颜。黄天星在外行动时,一贯喜欢派他留守撼天堡照看——但这也代表着,若无要事,他决不会轻易离开东堡。
“出什么事了?”几乎是在黄天星开口询问的同时,其他人都自觉离远了一些,以免听到不该听的话。追命同敖近铁说了周白宇和霍银仙身死的情况,后者微微皱起眉,转头对殷乘风道:“不是我不相信殷寨主的判断,但若霍银仙是犯下这一系列大案的凶手,蓝镇主便极有可能是帮助她犯案的帮凶,甚至主谋。即便霍银仙是自杀,她也可能先去杀害谢红殿,再返回此地自尽,总还是要看到尸体,我等才能肯定。”
殷乘风倒也并不生气:“涉及那么多位女侠的性命,敖捕头处事稳妥,才是给她们交代,这样,我带你们去找蓝兄,让他先将蓝夫人的尸身送至义庄,请仵作裁定时日,届时,也能还他清白。”
言外之意,他是一点不信蓝元山会做出这等事来的。
敖近铁感激的朝他抱了抱拳,道:“多谢殷寨主体谅。不过,大家伙儿一起前去,只怕会引起蓝镇主的不满,倒好似咱们是在逼迫他似的!不好不好。再说,此地尚且需要人收拾呢,要我看啊,还是请殷兄先行一步,好好劝劝蓝镇主,我等随后便到。”
“那就这样办吧。”殷乘风也不多说,整个人犹如风一般急掠而去。敖近铁眯着眼睛目送他离开,才转过头来叹道:“希望此事之后,蓝镇主、殷寨主和黄堡主,不要再有争斗之心才好。”
不管霍银仙是否与近日的连环惨案有关,她出手杀死周白宇,自然只能是为了丈夫蓝元山的胜利。
一场甚至还未开始的比试,就这样无情的夺走了一位正道大侠的性命,难道不是一件很讽刺、很可笑的事情吗?
追命道:“争强好胜之心,人人皆有,若是没有这一点,也不能称之为武林中人了,只是人人表达的方式各有不同罢了,倒也不必太过苛责。”
敖近铁道:“只是如今乃多事之秋,若是有人利用他们的争斗之心,又害了人性命,届时又该如何悔恨呢?”
他此话说得极有道理,追命心中,其实也不希望他们再有争斗——他与周白宇殷乘风俱有过共经患难的情谊,如今周白宇就此身死,怎可能不令朋友伤心?而黄天星是他大师兄无情的好友,倘若在比试中有所损伤,无情岂不也是痛心?
他正要应承敖近铁的话语,冷不丁却听到了一声惨叫在身后响起。那像是一只雄狮,在生命的最后发出的痛苦嘶吼——追命立刻回过头去,却见叶朱颜沉着一张脸,将他成名的“椎心刺”刺入了黄天星的小腹!
他为什么会突然动手?以他对黄天星的忠诚,为什么会突然刺杀自己的主人?谁也不知道,但此时此刻,黄天星的心情,和被霍银仙杀死的周白宇,又能有什么不同呢?
他大吼一声,一只手擒住叶朱颜的手腕,一只手捏住叶朱颜的脖子,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看着就要凭着胸中一股怒气,把他掐死在当场。然而旋即便有人从背后袭来,以同样的手法捏住他的脖子,不过眨眼之间,就把他的颈骨拧成了麻花。
动手的人是敖近铁。
竟然就是刚才那个还说着希望不要再有争斗的敖近铁?!
追命大吃一惊。在看到黄天星出事时,他其实已经急掠而起,想要扑上去救援,然而身侧平静无波的河面突然破开,从中跳出两个人来,只听刷刷两道风声响过,他的两只脚踝上就被套了两道铁铐,沉沉的铁链一直沉在河中,任凭他怎么使力,竟也无法抽出半分,想必是在河中套着震河的石牛一类的物什。
而与此同时,两道刀光朝着他的双腿袭掠而来,似乎转眼便要将他斩杀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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