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也没料到自己匆匆而来,看到的居然是这样一副情景。
满地猩红浸染的尸体,被杀死的俱是此来青州有过照面的名门正道,甚至他看到自己的忘年交黄天星也倒在一边,脖颈扭曲,双目圆瞪,显然是在极度的惊诧和愤怒之下离世,和地上敖近铁的死法一模一样!
其他三人则是被一刀劈做两半,他如何认不出这刀法!最后活着的人,只剩下师弟追命,而他此时正在原胧雪强势的刀锋下苦苦支撑。
他的心里一下子有了判断。
“大师兄!”追命见到他,也是又惊又喜,有了帮手自然是好事,可无情身体孱弱,又无内力护身,若是原胧雪抛下自己,把他视作追杀的目标,只怕无情更是难以抵挡她的攻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无情一来,原胧雪的注意力立刻被他吸引了过去,对追命急如骤雨的攻势都显得颇有几分漫不经心起来。偏偏她有刀在手,只要挥舞起来,无论是追命的腿功亦或是无情的暗器,一时都近不得她身侧,那名为飞燕的长刀仿佛真的化作了一只灵活飞舞的燕子,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但凡攻击所到之处,俱被其轻描淡写的反攻了回去。
她甚至还有心思出声询问无情:“你觉得,我的刀很差吗?”
无情沉声回应:“我若是说你刀法不行,你便要信么?你若是这样缺乏自信、人云亦云,便不是我认识的原胧雪了!”
毕竟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姑娘就是何等的骄傲啊!那种尖锐的傲慢,隐藏在她平和的外表下,却又总是在她举手投足间不经意的展示出来,以至于她从不像其他女孩一样畏惧惊恐,而对任何事情都显得成竹在胸,不以为然。
她要的,根本不是这问题的答案。
她要的,就是别人的敬畏和惶恐!
“哈哈……哈哈哈!”果不其然,听到他的回答,原胧雪顿时笑出了声来。她不记得具体的经过了,但过去被人训斥的那种不解、愤怒、伤心,如今仍然留在她的心底。
但她还是知道一件事的。
就算对方那样伤人的评价了她,她也不想杀他,让她想要杀人的,并不是刚才的回忆,而是伴随着回忆、席卷而来的剧烈的头痛!
那痛楚如同海浪一般涌来,止不住的敲打着她的头颅,让她神情恍惚,不能自已。原胧雪森然说道:“当然,就凭你们,本也没有资格评论我的刀!”
说罢,她如同鹰一般拔地而起,朝着无情急奔而去!
追命整张脸堪称惨无人色,连话也来不及说,急忙追赶上去。他原就以轻功闻名,但无论怎么提速,也仅能缀在原胧雪身后,始终落后她一个身位。而原胧雪人还未到,刀光已经先一步亮了起来!
只听一声巨响,飞燕刀重重的划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刀身及至撞到地上一块巨大的石头,才终于停了下来。
原胧雪在无情面前跌坐下去,重重的喘着粗气。最后关头,她以左手一掌打在自己的右肩上,硬生生将手上的刀打飞了出去。反而是追命冲得太急,一时收不住脚,整个人越过她奔出老远,干脆先拔了插在地上的飞燕刀,紧紧握在手中,才又倒了回来。
“大师兄!原姑娘!”他简直被这接二连三骤变的事态弄得难以思考,退回来以后才看到无情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按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他的轮椅同他的轿子一样,藏着各式各样令人防不胜防的暗器,也不知道刚才,他预备使用的是哪一招。
倒是原胧雪喘了半天,忽而又开始低低的笑了起来。追命本来想过去扶起她,一听到她笑声,立刻又戒备起来,倒是原胧雪朝他摆了摆左手,示意他不要在此时靠近自己。
她的右手已然软软的垂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自己打断了骨头。直到原胧雪缓过气来,才疲惫的对二人说道:“不用担心,我控制了力气,只是脱臼了而已。”
她用左手按住自己的胳膊,用力一抬,便将右手接了回去,随后从地上跳了起来,抬手拨了拨粘在脸上的长发:“你们谁能脱件外衣给我?”
她在水下游了一圈,方才又在地上坐过,裙子下摆已经脏得不能看了。追命本来已经将手放在衣襟上,想了想,却又收回手,干脆向后退了一步,假装自己并不存在;无情倒是没有多想,当即把自己的外衣扔给了她。
“谢谢你。”原胧雪披上衣服,只觉得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叫她整个人混沌的思维都清醒了两分。“……这是男装,你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毕竟,之前分开的时候,他还在假扮黄天星的妻子白花花呢!
“是。”无情目光沉沉的看了追命一眼。“犯下之前九桩要案的凶手,就是奚采桑、居悦穗、休春水和梁红石!”
原来之前殷乘风带了追命等人离开,白欣如又人事不醒,江爱天便提议大家一起去她家做客,一方面能好好照顾白欣如,一方面大家也能无所顾忌的坐下说事。
——她虽然性情高傲,但确是一派纯然的好心,毕竟江家乃是青州有名的权贵,府邸自也是非同一般的豪奢。但她全然没有料到的是,在进入江府后不久,休春水就拔剑而起,闪电般杀死了她房内伺候的侍女。
“你这是做什么?!”江爱天才要发怒,梁红石和居悦穗就一左一右的凑过来,按住了她的手脚。原本在内室照料白欣如的伍彩云听到动静,也跑出来看了看,但奚采桑就站在内门外等着她动作,她才刚探出头来,就被人擒在了手里。
“奚姐姐?你是怎么了?”她心中登时警铃大作,一边软语询问,一边准备反击。奚采桑却毫不迟疑,立刻解了她腰上的双剑,远远的扔在角落里,同时笑嘻嘻的回答:“你不该叫我奚姐姐,你该叫我奚哥哥才是。”
“什么意思?”伍彩云咬紧了嘴唇,惊恐的发现,对方看向她的目光,已全然不是女人的目光,反而充满了亵玩的意味。梁红石快人快语,先一步解释道:“奚大姐可不是女人,男人的那玩意儿,她身上也有,今天正好让你们瞧个新鲜!”
伍彩云何其聪慧,听得这一句话,心里顿时蒙上了一层惊恐的阴影。一边的江爱天已然止不住的惨叫出声:“居然是你们!……你就是那个该死的采花贼,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这话问得可真好。”奚采桑冷哼了一声。“为什么武林四大家能压制武林那么多年,什么好处都是你们得了,其他的人只要不加入四大家,有门派也似无门派庇护的丧家之犬?为什么你江家如此富贵,我的弟弟却不过是个没用处的穷酸秀才?若不是没钱打点,当年他便能顺利入仕做官了!”
居悦穗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做官又怎么样呢?整天累死累活,拿回来的俸禄也只够家里吃饭罢了。如今,烦人的谢红殿也不在了,我也想要有钱打点上官,帮帮我家那冤家,他如何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休春水也抱怨道:“你以为豪侠是那么好当的?要喝酒,要宴客,别人有困难,你就得顶上,元无物的好名声,有哪一样不是拿钱堆出来的?”
梁红石嘿嘿一笑道:“我就不必说了吧,虽然我跟了个臭要饭的,但我可不打算要饭去!爱天,你放心,黄泉路上,还有他们三个陪着你呢!”
说罢,四个人都不由大笑了起来。伍彩云满脸愤恨夹杂着惶恐,江爱天也忍不住大叫道:“你们不就是要钱吗?我可以给你们,我全都可以给你们……不然,等我哥哥回来,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在胡说什么呢?”奚采桑望着她,目光甚至变得怜爱起来。“犯下这一切的,自然是那该死的采花贼啊,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只是一群感同身受、惶恐不安的可怜女人罢了,不是吗?便是四大名捕来了,也绝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说罢,她突然伸手,撕开了伍彩云的衣襟,小姑娘惨叫一声,顿时激烈的反抗起来:“你放开我!我不要……我不要!”
她越是反抗,奚采桑越是兴奋,反而调笑她道:“挣扎有什么用,你又不是谢红殿,可惜我等无论如何都擒拿不住她,只能偷袭才能将她杀死,倒没能尝尝她的滋味……好彩云,你往日不也很喜欢我么,还要同我玩哩,倒不如就这么从了我,让你死前,还能试试做女人的快乐,如何不好呢?”
伍彩云如何肯听,愈发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奚采桑正要动手,冷不丁却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可惜,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回过头,一颗飞蝗石迎面打来,毫不客气的砸中了她的右眼。奚采桑惨叫一声,被伍彩云一抬脚踢中小腹,整个人顿时向后退开,而伍彩云抓着自己的衣服,神色惶恐的落到了白花花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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