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第221章:传奇留憾
趁这时候大伙都在准备吃午饭, 苏韵便也放下了手头上的事务,走到了波姬的旁边。
波姬很是热络地为两人进行介绍,苏韵一边按捺着内心的汹涌情绪, 一边主动并友好地伸出了手:“你好,杰克逊先生, 我是玛丽,很高兴见到你,我是你的歌迷。”
不比往后那个被病痛和谣言折磨得苍白的模样,现在的杰克逊还是健康的小麦肤色,配合脸上那灿烂的笑容, 自然而然就显出了一股年轻的活力。
“谢谢。”杰克逊同样友好地和苏韵握了一下手,“叫我迈克尔就行了,其实我也很喜欢你的《人工智能》和《怦然心动》, 你的紫色眼睛是除了伊丽莎白·泰勒之外最好看的,我一直都很想认识你……”
“所以你这次过来探班的原因,不完全是为了我吗?”波姬笑着抢了一句。
“虽然是, 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在我房间里面,你的海报绝对是要比玛丽的多。”杰克逊赶紧表明态度。
“算你吧!”波姬笑闹一般轻轻推了他一下,随后又关心地问,“最近怎么样了,新专辑的重新编曲进度如何?”
“有了一些头绪,不过还是需要整理,所以我这段时间都在到处走动, 寻找灵感到来的那一刻。”杰克逊回答道。
“这听起来不错。”波姬应了一声, 然后又和他说起了她这次的角色转变, “我这次要扮演一个聪明的法学院姑娘——你知道吗, 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类型的角色,我真的很希望看到自己出现在大银幕上是什么模样!”
杰克逊含笑看着她说了一通对知识的热爱和对学习的向往之后,这才转头看向苏韵:“这听起来……似乎又是一个全新的题材?”
这些年苏韵参与表演、制作的电影基本都是在市场爆火过的,即使是《这个杀手不太冷》这部差点亏本的偏文艺风电影,也是因为题材的关系引发了一段时间的热议,因此全看过这些电影的杰克逊便很快地发现了其中的关键:苏韵所参与的电影很少会有重复的题材,哪怕是同属科幻类型的《人工智能》和《星球大战》,也是完全不一样的主题。
但这些电影里面所传递出来的意思,却又是那么的殊途同归:无论故事的结局是好是坏,便纵使是凝结着淡淡遗憾的伤感,亦会隐藏着希望的痕迹。
而这一点,正是他会喜欢苏韵的电影的原因。
即使这个世界很多潜在的磨难,但他仍然热爱这个世界,并且总是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就像泰戈尔的诗句一样‘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人生总是很多不开心的事情的,但是我们如何去面对它,却是最重要的问题。”差不多内核的话语,她也跟不少人说过,但最能明悟这个意思的,就只有杰克逊这个天生性格便是如此的人。
“所以我特别和孩子以及动物玩,我喜欢那样纯真的、不需要伪装的感觉。”杰克逊顺着话头说道。
大概因为人多的环境让他不是很自在,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偷偷吃手手……
想不到这位舞台上的王者居然还有着这么反差萌的一面,苏韵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在下一次的探班里,带上了他的大幅海报过来。
“要不要尝试来客串一下这部电影,有个角色很适合你。”苏韵一边让他给海报签名,一边张口就来。
那么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除却向杰克逊拿了签名还让他特别注明“给亲爱的玛丽”之后,苏韵还得一想二地打起了把他哄进剧组客串一下的主意。
因为他们几个都是童星出身,说起话来便或多或少都有着几分共鸣,再加上有波姬的关系,杰克逊最后便还是给了这个面子,同意进组客串。
成功把杰克逊这个传奇级人物骗进剧组客串之后,苏韵果断就毫无节操地给他加插了三段戏:果然,波姬这50万片酬花得非常之值!
其实,波姬早在之前就已经是拿到了75万美元的片酬价格定位,不过因为这部电影里她既是女二号又是尝试新形象,所以这才会给了苏韵50万的友情价——要知道,扮演女主角的梅格才拿2万美元的片酬!
这种年少成名兼且现在炙手可热的青春偶像加盟,是能拿来作为电影宣传的一个点,因此对于波姬这个远高于其他人的身价,倒是没惹出什么不满抗议的冲突。
能把杰克逊哄进剧组,那么角色自然就是需要量身定制,于是苏韵在一通狂改之后,就给他设置了一个类似于心灵导师的角色,分别放在剧情的几个关键转折点上。
第一段戏,是女主角艾丽被女二号薇薇安邀请去参加派对,因而自以为开始融入群体的她,便高高兴兴地穿着了一身性感兔女郎装扮,去敲开了屋子的大门,想要去参加薇薇安口中这个“变装派对”。
结果,变装派对是薇薇安为了捉弄艾丽而误导她的信息,其实这个派对就只是一个普通便装派对而已——因此,一身性感兔女郎装扮的艾丽从进去之后,就是全场瞩目的社死现场。
而艾丽想要挽回的前男友沃纳更是羞耻不已,赶紧拉着她到角落,用一种看似关心实则不满的语气,劝诫她说法学院不是像她这样的芭比娃娃该来的地方,让她早点回去,以免受到伤害。
明明是通过同样的考试考进来这里、所学习的课程也完全一致,但前男友却依然认为艾丽这个金发女郎“不够聪明”。
所幸的是,女主角艾丽并不是受不住尴尬和嘲讽的人,她的内心其实无比的强大。
在面对前男友沃纳这个她放弃自由奔放的姐妹会、继而来到沉闷传统的法学院的原因,艾丽除了没有在前男友面前拆穿她这次的遭遇是全拜薇薇安所致之外,还反驳了前男友这一番说话,然后又义正言辞地表明了她一定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法学院学生的决心。
尽管艾丽保持住了最后的高傲,快步离开了派对现场,但在出门之后,她还是慢慢露出了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那是一种带着失望的伤感:一直以来的向往目标突然变成了食之无味的鸡肋,她忽然就有一种不知前路何处的无助。
她在派对里丢下的誓言就如同现时的平权运动一样,看似声势浩大无坚不摧,但该怎样安排前路和方向,却仍然是一时之间未能得到准确答案的问题。
不过,生性乐观的艾丽并没有迷茫多久,很快就已经被一阵悦耳的音乐吸引住。
听着看着草坪上由杰克逊所扮演的同学所弹奏出来的韵律,那种淡淡忧伤却又不失轻快并且还将逐渐明朗起来的感觉,一如她此时的心境。
两个人甚至都不需要说话,便已经是能通过音符而传递心声。
在这一段剧情过去之后,伴随明朗轻快的曲调,快速地展现了女主角艾丽努力学习、渐渐取得进步的时光流逝。
而第二段戏,则是在艾利和薇薇安因为吐槽沃纳和老师而关系转好后,性格素来正义的薇薇安无意中发现看似一本正经的中年男老师居然对艾丽有潜规则的意思,于是她便认为自己看错了人,用严厉的言语讽刺了艾丽一番,使得原本就愤怒又伤心的艾丽流着泪回了家。
后来,通过男主角的解释,得知自己误会了艾丽是那种出卖身体上位的人后,薇薇安的心里很不好受,在夜晚散步想要平复心情之时,便听到了杰克逊所扮演的角色的音乐抚慰和鼓励。
因此,振作起来的薇薇安便主动联系了艾丽的朋友们,来到了她身边承认错误、真诚道歉,并且劝说她和自己一起,为他们接下的那桩官司而努力。
最后故事的里,年轻的女孩们合作打赢了官司,双双成为了那一年的优秀毕业生代表。
而跟着不道德中年男老师混的前男友沃纳,除了被薇薇安甩了之外,还因为他那想要走捷径却不知提高自我实力的行为,未能从法学院荣誉毕业。
艾丽在台上发表优秀毕业生致辞时,摄像机会逐一扫过台下的人们,通过字幕的只言片语,交代起这些角色最青春动人的年华和结局: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努力下,朝着梦想而进发。
而波姬所扮演的薇薇安身边,就坐着杰克逊所饰演的角色,用字幕表示了过程和结局,简单却又隽永——“薇薇安在甩了沃纳之后,也在学校里找到了她的真命天子”。
因为苏韵的坚持,便成就了波姬和杰克逊这对人们眼中“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的这唯一的一次影视同框。
世事总是不如人年轻时所思所愿,在两人从亲密到平淡再到各自嫁娶之后,后来喜欢这一对的人们,就总是不断重复翻看着这一个极其难得的影视同框画面,仿佛这样便能从这其中,寻觅到年少时那些不曾察觉的情愫、以及在未来的某一天里突然想起来时的淡淡遗憾和伤感。
第222章 第222章:三线合作
因为《律政俏佳人》的拍摄异常顺利, 而且后期制作这部分也没有什么需要用得到苏韵特效技术的地方;所以,临近年底之时,苏韵便把手头上的大部分工作处理好, 交托给奥维茨寻找适合的剪辑师和后期制作人员后,便再次坐上了回往香江的飞机。
当然, 这三个多月的拍摄工作,苏韵除了从中又锻炼了自己之外,也薅到了不少未来巨星的羊毛。
特别是杰克逊这种堪称音乐界神级传奇的人物也被她收到了自己的电影里,还拿到了签名、合影以及留下了一个好印象什么的……这简直是超级让人激动的事情。
苏韵一边看着窗外的云海,一边美滋滋地回想着这一趟离家远行的收获。
不过, 最让她高兴的虽然是杰克逊的客串,但最让她欣慰的,就必然是终于提前解决了近藤真彦这个人渣。
据赵励英从东瀛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说, 中森明菜是真的看清楚了人渣的真面目,哪怕是应付媒体的探望,去医院时也是不假辞色的模样, 完全没有了她那种善良到看见别人不幸也会为之伤感的样子。
“这不是很好吗?混这个圈子, 太善良别人只会当你是好捏的软包子,这样的话,那些欺善怕恶的人就都总是惦记着有机会便过来捏一下。”对于中森明菜的转变,苏韵很是淡定。
“但是,之前金屏风突然倒塌的事,并不是意外。”赵励英在询问清楚了之后,又感觉帮忙收拾了痕迹, 确认无误后才敢联系苏韵, “明菜以前经常帮家里干活, 所以会做木工——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 她回头偷偷潜入会场,然后对金屏风的底座动了手脚……”
“是的,她主动向我承认了这件事,所以我没有怪她,而且抓紧时间帮她处理好了首尾。”作为一个优秀的管理者,赵励英从不介意手下艺人的黑化,只是介意他们的坦白程度:比起那些做了错事还打死不认的艺人,像中森明菜这样明白地把事情说出来的,后续的处理便是容易得多。
而那些为了某种目的,连自己人都隐瞒真相、以至于到最后公关失败的艺人,赵励英便只有一句“活该”送给他们了。
之所以这些消息会在处理完成后汇报给苏韵的原因,自然就是赵励英需要取得苏韵的理解:虽然苏韵一直以来都表现出对圈中各种灰色事迹见怪不怪的样子,但手下艺人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也是必须得让苏韵清楚全部内容。
况且苏韵对灰色容忍度看似很高,但她却没做过怎么很灰暗的行为而且还一直都挺偏红偏专的,万一她其实看不惯自己手下出现这样的事……因此,赵励英主动上报上来,也是为了能在苏韵面前给中森明菜争取几分好印象、说点好话。
还好,苏韵不是那种迂腐的人,虽然立足于正义,但也容忍得下游走于黑白之间的灰色,是典型的那种“当法律不能赋予正义时,报复便成为了正当和高尚的行为”的福尔摩斯型人物。
“没问题的,我知道她从来就不是如外表那样柔弱可怜,相反,在她那单薄瘦小的身躯下所隐藏的力量,说不定以后还会吓我们一跳。”苏韵笑了笑,“我这段时间还在美国拍电影,东瀛那边的事情,还是得麻烦你全权负责。”
听闻当时的苏韵说她在美国这边拍新电影,赵励英便在聊到最后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问了一句:“我听说香江有家叫做真艺呈的新电影公司,出品的电影《最佳拍档》在去年圣诞档刷新了香江电影票房记录。”
“我知道,香江那边已经通知我了。”苏韵叹了一口气,“所以这也是我在拍完《律政俏佳人》后,匆匆回香江过年的原因之一。”
因为苏韵所主要进攻的北美市场最近挺稳固,所以赵氏便打算把苏韵召回香江,与找上门来商议合作的佳和一起,拍一部电影对抗这段时间风头十分强劲的真艺呈。
真艺呈背后既有有地产公司金主支援的金公主院线,又因为前一部片子赚了大钱一举打败两大老牌电影公司,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那么,他们会财大气粗地加大了投资,想要拍摄《最佳拍档2》来谋求一个乘胜追击的事,便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虽然俗语有说上场无父子,不过契爷许顾杰当初转投真艺呈还是她给的支持……这样的话,苏韵这个契女转头就在契爷的事业取得大成功时,掉转立场去狙击他一波,在道上俨然是十分不近人情也十分不讲道义的行为。
赵氏众人当然也知道这会让苏韵很难做,但难得被真艺呈打得溃不成军的佳和主动上门议和,不抓住这个机会的话,说不定以后赵氏就没有再次在香江市场崛起的机会了。
“但就算我肯拍,现在临时临急的,哪里能找到合适的剧本?!”在赵氏与佳和的约定里,佳和出了大笔投资,而赵氏这边则是指定苏韵做女主角,想的自然也是走流量路线:用同种类型去硬拼《最佳拍档2》这种有了一定观影基础的合家欢电影,无疑是自寻死路的做法。
于是,两家就盯上了最近香江的所有热点,打算开一部定位在青年男女的爱情电影,把热点一锅端——《陀枪师姐》这部教导现代女性自强自立的双女主电视剧,经过方茉娜的运作,播出几集之后便成了全城大热话题。
不仅提高了女警的地位和名声,也促使了立志考警队的年轻女仔大幅度增加,隐约间都掀起了一阵城中观众遇事只知“Madam”而不知“阿Sir”的风气。
就这这股热度,让《陀枪师姐》的主创人苏韵来拍一部青春情感题材的电影,又是赵氏加佳和的两边院线的“双线联映”,岂不是能从《最佳拍档》的围堵里,挖走一大波想要在约会时看爱情电影的青年观众?
反正香江电影拍得快,今年农历新年又是1月25号,这样年初四开工之后努力点干活,说不定就能赶上2月14号在情人节首映……
一来能错开《最佳拍档2》的预估档期,二来也能在本年度留下一部票房能和这个系列抗衡的电影,三来也不耽搁苏韵接下来还得去美国监管《银翼杀手》的事情,一举三得。
看似三全其美情义两全谁都不得罪,但事实上,上得了战场,那就没有了说情义两全的时候。
即使题材不同定位不同档期也不同,然而最后要争的,不还是82年的年度单片票房冠军?
因此,即使赵氏与佳和做了各自的让步,苏韵始终也是觉得不合适。
直到许顾杰特意上门前来找苏韵说了话,说是他和真艺呈都不介意苏韵拍新片:毕竟在没有敌手的时候,人便只会退步而不是进步。
“看来你们对《最佳拍档》这个系列很有信心呢。”苏韵笑道。
尽管听起来很狂妄,但仔细一想却还真的不无道理:真艺呈的公司构成是多个合作人团队构思合作的模式,前几部片子都大获成功,自然而然便有了“年轻气盛”的意气风发。
而背后有地产公司金主,它不缺拍大场面的投资,即使比不上苏韵那神乎其技的电脑技术,但就香江电影院的机器来说,靠特技人员不要命的高危拍摄已经足够。
所以,苏韵在北美那边杀疯了的特效技术,放在香江这里因硬件跟不上国际进度,反倒是不能占去大优势。
而且最重要的是——打赢了,真艺呈自此便能奠定神格;打输了,真艺呈也能用一句初初成立不敌前辈的话,把这次败仗给糊弄过去。
这次对抗,对真艺呈来说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再说了,别看苏韵在台岛那边是“解禁”了,但她本人还是禁止入台;到时要算亚洲总票房的话,苏韵的新电影一缺台岛票房二又因这关系不好放上大陆捞钱,先天就要缺一大笔数据。
但在这番仿佛随时将要掀起一场香江电影届变革的紧张对峙之中,最搞笑的,莫过于结局——影视界的人都在为了争一口气而有你无我之时,真艺呈背后的地产公司反倒是联合了另一个想要往电影圈发展的小伙伴,去找上了赵氏与佳和,并承诺说只要加上真艺呈一起三家合作拍电影,那么台岛那边的问题他们会出面帮忙解决……
只要解决苏韵身上的遗留问题,那么苏韵之前留下的电影以及后来拍摄的电影,便都能放往台岛那边以及相关被影响的东南亚地区捞钱——这个诱惑实在有点噎,噎得本来想要强强联手挤兑新人再争香江地位的赵氏与佳和,似乎都有了不小的心动之意。
面对这种为了捞钱可以放下仇恨携手合作的资本至上局面,苏韵转头还真的给他们赶出了一份相当“形象”的电影剧本——
《我的三个死鬼前夫》:女主苏苏先后嫁过三任丈夫,第一任丈夫大明星周嘉和婚礼上意外摔下山坡逝世,第二任丈夫社团大哥邵三适婚礼上被仇家狙杀,第三任丈夫牧师申艺诚在花烛夜被两个前夫鬼魂吓倒……最后由于这三任前夫的离去,便分别给苏苏留下了大笔遗产,令其一举成为少有人知的隐形富婆。
而三个前夫的鬼魂在等待投胎的期间,都暗中守在苏苏身边,不但一边照顾遗孀一边又互相嫌弃,偶尔还会合作无间地联手赶走新来的追求者,以免自己头顶染绿。
直到某一日,他们发现沉浸在克夫评语里的苏苏诊断了情绪病生活不能自理,而当苏苏也遭逢意外的话,他们的资产就会被政府回收,而他们更是会变成无人供奉的游魂野鬼……
为了让苏苏走出阴影重获新生,以及为了让自己打拼一辈子的财产不被转为无主之财而充公,于是这三个死鬼前夫便只能摒弃前嫌、齐心协力地一起踏上了寻找满意绿帽之旅……
第223章 第223章:影射
纵观八、九十年代的港产老电影, 其谐音影射的剧情设计多不胜数,也许《我的三个死鬼前夫》并没有能在影射这一点上走到数量之冠的地步,但在那么多部同期电影之中,那个影射之辛辣和大胆, 必然是得在盘点榜里占有一席之地。
大概也就是联合了苏韵这个能游走在三方巨佬斗争之外的奇行种, 方才能打造出这三个一听粤语原声就能让人啼笑皆非的名字出来:第一任前夫“周嘉和”显然是在影射苏韵第一次加入的电影公司乃是邹运华的佳和, 而第二任前夫“邵三适”则明显是化用了赵氏和TBB台标改版彩色后的民间俗称“三色台”, 至于第三任前夫“申艺诚”……毫无疑问就是最后加入来一起拍戏捞钱的真艺呈了。
当然了,最后那个被三个死鬼前夫选中来接替他们的人选“华纳”,就连名字都懒得改了直接真身上阵, 并且在剧中三个死鬼前夫商议“我们三个得赶紧找个水鱼(凯子)接替我们的老婆和财产”时,引出华纳这个人物的花名“凯子华”……
因此,后来也有人串联这四个角色的谐音,在评点时将其当做一则小趣闻来说:苏韵的工作历程里, 从最先加入佳和开始, 后续再转入赵氏, 之后因佳和与赵氏合作的关系又引得真艺呈想要来分一杯羹——可惜到最后, 都还是华纳这个迷惑操作颇多但却总是能屡次化险为夷的凯子,不管苏韵在香江跟哪家电影公司合作, 在海外市场这边, 都是因为香江电影公司多数都和华纳合作海外发行事宜,而被它给稳稳占住。
所以,也有人认为这部电影算得上是苏韵小半生的写照:虽然这部电影是将苏韵各大合作过的电影公司当做了“前夫”来写,用拟人化的方式去呈现一场嬉笑怒骂的喜剧——但是,这个还不是单独的例子, 毕竟在往后的日子里, 苏韵也出了一系列共三部的《九州往事》电影, 同样也是用了拟人化的方式,将国家拟人成为故事里的角色、让往昔的历史与预测的未来融合在了一个奇幻大陆的世界观之中……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苏韵,正在监听室这里,翻阅着她昔日的小学老师郑国光郑Sir的填词。
这些年来,郑国光靠着保质保量的填词作品,已经是在圈中占据了稳稳的一席之地,隐隐亦有了与苏韵记忆中那“香江词坛三巨匠”的影子:圈中填词的三个大佬里,黄湛大情大性风格多变可惜却是拖稿狂魔,卢鹤沾钟爱非情歌类轻易不接搞;唯独是郑国光来者不拒保质保量,但因为个人的小清新如诗歌的风格比较明显,所以想出hit歌的时候也是得选合作者。
每个填词人总有特别“钟爱”的一个歌手,也不是他们想要偏心,偏偏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和这个歌手在合作时就最是合拍。
例如杨千夏之于林汐,也例如陈柏杨之于郑国光。
不得不说陈柏杨虽然演技不咋的,但在音乐这方面的才华是真的天赋异禀,早些日子他就说想找一些老歌重新编曲,据说是想要造就出一种复古又时髦的旧瓶新酒感觉,让旧时的好歌不至于被时光掩埋。
而郑国光在拿到了他的新曲子之后,便也很快地给他交了一版名为《今宵多珍重》的填词。
“愁看残红乱舞,忆花底初度逢……”陈柏杨拿着填词纸就去隔壁录音室试唱兼练歌了,苏韵拿着填词纸左看右看,却总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直到陈柏杨练得有点眉目了,开始唱一段完整的歌词的时候,苏韵方才开始对那些不对劲的感觉有了点头绪。
这年头香江除了没有那些简易方便的视频后期制作全家桶之外,那些音频后期制作全家桶,当然也是没有的。
想要录出一首合乎心意的靓歌,便是不能像后世那样一句句甚至一个字一个字地唱,等后期制作人员给一点点地做后期,然后再混缩成一首拿得出街的成品;而是需要歌手本人自己一整段一整段乃至整首歌一气呵成地完整唱下来录制成音频,再由后期制作人员经过各种调整,最后再混成一首拿来交货的歌曲。
所以说,这个年代的歌手的功底,那都是实打实一首歌一首歌地练出来的,以至于在唱现场时,因为情感的充沛和情绪的高昂,经常能出现比录音版还要更动人的拉阔版。
那些个离了录音室和后期制作就翻车的录音棚选手,多数便都是功底没打好而功力又不够,才会成为唱现场时翻车翻得亲妈都不认识的尴尬存在……
按理说,陈柏杨这种尽管年轻但却已经是现时圈中公认实力派的歌手,即使是在练歌,也不应该是听起来这般别扭的。
“这里,是不是少了几句?”仔细对照了一下手上的填词纸和记忆里这首歌的歌词,苏韵便总算是发现了问题之所在。
郑国光看了一眼苏韵所指的地方,正要开口解释的时候,隔壁录音室的陈柏杨也推门走了过来:“郑Sir,这里是不是少了几句?”
郑国光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两人好一会,这才开口解释道:“是的,我原本还填了两句的,不过想到丹尼仔你还那么年轻,可能唱不来这种缠绵悱恻却又情深悲切的感觉,于是就抽起了这两句。”
郑国光填词的特点除去保质保量之外,根据歌手的特质而有所修改也是时常出现的行为了,因此他在看到苏韵和陈柏杨都觉得缺少了这两句后歌词味道不对时,便也提笔重新把抽起的两句加了回去。
“怀里情人在怨,相爱偏不能容,情人无言地哭,心怎不隐隐痛……”陈柏杨轻声念了两遍之后,转头又跑到了隔壁的录音室里,重新开始试着唱了起来。
这一边,留在监听室的苏韵和郑国光静静地听着,听完了这一段后,郑国光方才感叹一声,通过房间里的通话器给隔壁房间的陈柏杨说了他的感想:“我还以为你这么年轻唱不出来这个感觉呢,没想到是我想多了。”
因为……尽管他看起来年轻,但却已经是在现实中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了啊。
在台岛那个演讲厅中,滂沱暴雨和无情雷声之下,曾经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所有人,哭得让他无比心痛。
那时只是友达以上,都已经如此不忍;如今暗中苦恋,昔日的心痛便更添了几分穿骨透髓的力度,令他总是会回想起苏韵这一路走来的不易。
可惜,自己还是太过弱小,不能保护自己心中之人都算了,还得让她反过来时不时照顾自己。
这一次的电影里,第一任明星前夫“周嘉和”和电影的主题曲,就都是苏韵指定的他——就连他的经纪人谭国希都感叹说他交苏韵这个朋友是交对了,换了别人或者交情浅一些的,这种制作级别的主演之一和主题曲演唱机会,绝对都是拿不下来的。
就连谭国希自己收到了这个新电影将要拍摄的消息时,都没有考虑过争取一下:陈柏杨的演技认真来说还真不能算是很拉胯,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同期的妖孽太多,所以就衬得他演戏、特别是和其他人对戏时成为了有目共睹的“木”。
亦因为如此,除了本色出演之外,在同剧里其他人的超常发挥下,他那刚刚及格的演技,就被对比得体无完肤。
不过,陈柏杨和谭国希这次,还真的是误会了:苏韵在选择角色特别是主要角色的时候,从来不会有强行硬捧的行为。
她会选谁,是真的认为这个人能胜任这个角色,无论是本色出演还是慢慢调.教,到最后,始终是能准时呈现出可以交货的质量。
毕竟在这部电影里,三个死鬼前夫齐齐找满意绿帽往自己脑袋上套的原因,除去是为自己打拼一辈子的财产不因为女主的死亡而充公之外,也是因为他们是真的极其深爱女主这个人——哪怕他们直接间接因为女主而死,他们也从来没有怪过她,反而是一直守在她身边,想要守护她守护到自己投胎转世的那一天。
而陈柏杨在大家去威尼斯领奖那次,表现得实在是太明显:以前在香江因为顾忌太多所以有所收敛,让苏韵心中虽然有所怀疑,却也是迟迟不敢确认。
在确认了陈柏杨对自己的心思之后,苏韵所挑选的第一任前夫的扮演者,毫无疑问就是在戏里表现得最爱女主、在戏外也是得对她有真正好感的陈柏杨。
而第二任前夫社团大佬的扮演者,苏韵打了电话联系上了刚刚拿完了戏剧表演奖所以总算有了些假期休息的庄隆:他在烂片《龙年》里所饰演的社团大佬的角色,那个黑礼帽大背头长风衣的形象,也是影响了一代港片,使得后续不少叫得上名的社团相关电影和角色,都跟风过他这身打扮。
至于第三任前夫,则是在第二任前夫的婚礼上主持婚礼的牧师,对女主一见钟情,可惜人只是牧师而不是新郎……
不过,在第二任前夫婚礼上被仇家爆头意外去世后,他便很是趁热打铁地主动凑了上来,用自己的专业技能去安慰女主走出阴影,并且在相处中成功上位——这也就是导致大佬前夫和牧师前夫在死后,依然时不时就打得有你无我的原因。
于是苏韵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张榷嵘来演牧师前夫的角色:这俩的演技旗鼓相当不说,互撕起来时也都是一等一的战斗力高超……
第224章 第224章:魔改
解决了三个“死鬼前夫”的演员人选, 苏韵便开始选起了最后那个“幸运儿”——也可以叫做“集火对象”……
《我的三个死鬼前夫》的剧情脱胎自谭昀伦82年主演的喜剧电影《小生怕怕》,而且谭昀伦目前在香江新生代男歌手里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尽管苏韵蝴蝶掉了三个前夫的演员人选,不过这个幸运地捡了漏的最终男主角, 苏韵便还是打算让他来出演。
就一方面来说, 谭昀伦严格上算并不归属于这三大巨头电影公司任何一方, 而是算是歌手跨圈拍戏, 但他与真艺呈的那几个合伙人交情都不错,所以选用他能得到真艺呈的支持;二来,谭昀伦和他们也算是老朋友了, 演技算不上很出色但绝对也是不拉胯,是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的一类,正好能成为电影里演技分界线的缓冲存在……
再加上原创的女主闺蜜角色由梅妍霜出演之后——得,香江八十年代最为巅峰的三王一后, 便成功聚集在了这一部电影之中。
梅妍霜如今就签在TBB旗下, 只要苏韵递个消息给方茉娜, 让她通过内部转岗的操作过来拍电影是完全不成问题, 因此梅妍霜这边的档期是绝对不用担心的。
而谭昀伦这边,苏韵也让赵励明以赵氏电影的名义去接触了一下, 回返过来的消息就是谭昀伦和他的经纪人在看完剧本和制作策划案后都很是满意, 当即就给重新排了行程,说是随时都能过来参演。
确认了几个主演的档期都没有问题之后,苏韵便开始编排起了配角们的戏份和演员:电影最开始时是小时候的女主角和闺蜜在拜神许愿的场景,需要找两个长得像她和梅妍霜的小演员。
当年在《怦然心动》里扮演她幼年时期的邱玉桢现在已经将近十四岁,俨然是不适合再次扮演她的童年模样了, 因此苏韵又通过之前的关系, 通过警花陈凤诗的帮助, 辗转寻到了蔡韶欣兄妹所待着的孤儿院里面。
是的,没错,孤儿院——他们的烂赌母亲被送入青山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后,和他们两个孩子一起住在社会福利救助协会宿舍的蔡父也在某一天的深夜翻墙逃离,因此被抛弃的蔡韶欣兄妹就被相关业务的工作人员从救助宿舍转入了孤儿院。
但貌似在孤儿院里面的这对兄妹,反而是要比当初跟着父母身边要来得自在。
看着蔡韶欣原本瘦巴巴的小瓜子脸稍微有了点婴儿肥的圆润,带着礼物前来探望的苏韵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九岁的小女孩在历经连番变故后已经“成熟”不少,认得出苏韵就是当初和警花姐姐一起去救他们兄妹出来的人,蔡韶欣很是乖巧地仰望着苏韵,一副感激的小模样。
“既然这么感激我,那就过来帮我一个忙吧。”苏韵微笑着和这两兄妹说了想要找蔡韶欣拍戏的想法。
听得苏韵说出去拍戏不但包吃包住还有酬劳拿,蔡韶欣两兄妹眼睛一亮,随后便都是十分用力地点了头。
趁着目前还在寒假,苏韵又抓紧时间进行了一次小型的“海选”,最后亦都是成功找到了可以饰演梅妍霜童年形象的小演员陈蔚:后世港圈里公认像梅妍霜的女艺人有两个,一个是梅妍霜自己亲口认可过扮相颇佳的江茵妍,而另一个就是苏韵选出来的陈蔚。
江茵妍在《乐坛插班生》里出演过以梅妍霜为主、并糅合了其它同期女艺人故事的女角色,并且还多次翻唱了梅妍霜的歌曲;而陈蔚则是因为相貌气质与梅妍霜颇为神似,所以也在《美丽传说2星愿》以及《梅艳芳菲》等剧里,扮演过同样以梅妍霜为原型的角色。
会选择陈蔚的原因,自然就是江茵妍乃是67年出生,和68年出生的邱玉桢现在都已经是十四五岁的少女外形,与电影开幕剧情的要求不符;而陈蔚则是和蔡韶欣一样是73年出生的,饰演她和梅妍霜的童年时期便刚刚好。
而配角算命大师的演员,考虑到陈张二人算是赵氏这边、谭昀伦勉强算真艺呈这边、而庄隆这个外援不归属任何一方之后,苏韵便把这个角色多加了一些戏份,然后邀请佳和旗下目前比较热门的林靖英出演——佳和现在是以陈玄龙和洪甘堡这两人的现代功夫片为主,以僵尸系列打出一定名堂的林靖英算是二线顶头但又未能达到佳和力捧的一线行列,兼且有着从前的交情和僵尸系列原本就是苏韵力推的旧情打底,重情重义的林靖英一定会答应过来客串。
这么一通魔改下来,除去“三个前夫暗中合伙找满意绿帽”这个主框架,支线剧情和结局已经是被苏韵改得面目全非。
看着最新一版的剧本,苏韵满意地弹了一下,一边听着纸张弹动的那种清脆声响,一边干脆又开始拿起了策划案拉起了客串名录:结局那个大场面的话……趁现在很多大牌能请得动以及很多未来大牌还没有成名,狠狠地割一波韭菜吧!
也就是因为苏韵特别爱这样割韭菜的原因,后世人们在补全苏韵电影的时候,都总是忍不住为那最后的一长串演员名单而惊叹出声。
特别是疑似映射了苏韵工作经历和生活经历的这部《我的三个死鬼前夫》,除去三个死鬼前夫的演员都和苏韵传出过这样那样的绯闻、以至于这三家的磕CP党总是过分偏爱这一部电影之外,结局那个几乎汇聚了当年香江叫得上名字的男艺人的“大场面”,也是让不少人津津乐道并且乐此不疲地重复翻看……
哪怕不为玛丽苏这个“万人迷”能请得动这么多人来客串、来跑龙套而惊叹,光是对着屏幕数星星,也是令人眼花缭乱。
不过呢,现在的苏韵玛丽苏,仍不知道她这种热爱集邮的行为,在以后会使自己的电影成为许多未来大明星的青涩留影便是了。
此时的她,正在一番颇为用心的乔装打扮的掩饰下,来到了机场接人。
悄悄地把坐飞机过来的庄隆接到自己的车里后,苏韵示意司机开车,然后就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厚厚的最新一版剧本给庄隆看。
“你还挺能折腾的啊?”庄隆快速翻阅了一下剧本,顿时也是被里面所设计的大场面震住了。
“像这样的剧情是不好搞大场面的,但是我们现在有足足三家的投资,而他们三家又几乎囊括了整个香江的电影投资份额,不用白不用——也许以后也很难得碰上这样三家合作的机会了……”苏韵倒是很淡定地一摊手,“所以我决定玩把大的。”
“但时间上……赶得及吗?”庄隆有些犹豫地问。
“你这是太过于小看‘香江速度’的可怕程度了。”苏韵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相信我,年初四开工的话,不能说是及时交货,而是应该要用绰绰有余……”
看似十分忙碌紧张,但苏韵却还是美美地在苏家过了一个年。
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今年在苏家过年的人显然是没有去年多了:伯恩最近在接洽一部大制作奇幻电影的事务、王家兄弟今年没有碰上东瀛的假期兼且乐队和学习事务繁忙没空回港、梅家姐妹和陈张二人都被叫去了录制TBB的贺年节目……就连不在娱乐圈里面混的隔壁王家一家人,也因为苏韵的关系,借赵励明去年北上深市的途径而开通了大陆的通商业务。
正逢大陆目前百废待兴的时机,王家和苏韵合资的制衣工厂别说忙得顾不上今年的过年,说不定连今年元宵都是顾不上了……
曾经满满当当热热闹闹的一屋子人,如今只剩三个人坐在餐桌上你眼望我眼,不说一贯爱热闹的苏阿婆不习惯,苏韵和庄隆也是难得地感到了一种冷清的感觉。
“那你还准备买半山的房子?”庄隆小声笑道。
“没办法,到了我这个阶层,不管住不住,半山的房子总是得有那么一两间的。”苏韵烦恼地按了按额角:香江的半山区是富贵人家和豪门大户的汇聚之地,豪宅遍布,哪怕大多数人都不在那里住,但半山区的房子是必然得有——这毕竟是这一个阶层的“身份”的象征。
“不过半山那边的环境好,有大量的树木提供新鲜空气,或者偶尔和婆婆去住一阵当作疗养也不错。”苏韵盘算着,转头又征求起了苏阿婆的意见。
“那等你得闲在家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去吧,我和大梅、细梅她们还是更喜欢这里,有人气。”相比起香江人梦寐以求的半山豪宅,苏阿婆显然是更喜欢烟火气更浓郁的九龙塘,隔壁邻居比半山区的好相处不说,想要回苏屋邨探旧街坊也是十分方便的事。
“好,以后我尽量多抽点时间陪你喽。”苏韵笑道。
“你就知道每次都这样哄我……”苏阿婆碎碎念了几句,随后又按着苏韵喝起了炖汤,“婆婆知道你工作辛苦,有这份心就好了,我在这里有王家和大梅、细梅她们照看着,你不用担心,多照顾好自己,婆婆就安乐了。”
“Yes,Madam!”苏韵放下勺子,就坐在椅子上怪模怪样地敬了个礼,惹得最近追看《陀枪师姐》的苏阿婆哈哈大笑不说,就连庄隆也是被逗得再次露出了他那个标志一般的龙猫笑。
可惜,年初三一过,这份悠闲便还是被忙碌的工作所取代。
“哟,选得这么细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结婚呢!”看着正在衣架旁边挑来挑去的陈柏杨,谭昀伦当即便是调侃了一句。
拍完女主和闺蜜的少量童年戏份,接下来的就是三个死鬼前夫的婚礼——为此,苏韵特意挑了一家设计不错的婚礼服装赞助商,然后就是一口气地带了四个男主演过来挑礼服。
“你再笑,我就叫我契哥修理你!”陈柏杨在他们那一群人的小圈子里惯是被当成小弟弟的,谭昀伦虽然也挺爱护这个小弟弟,但逗他的事亦是手到拿来。
“好啦好啦,不笑你了,新郎哥!”谭昀伦笑着晃荡到另一边去了,“嗯,这件看起来真不错……哦哦,你好你好,庄隆先生,我很喜欢你的电影……”
“莱斯利,你帮我看看这两件哪一件好?”好不容易赶走了会逗自己的谭昀伦,陈柏杨便赶紧唤来了好兄弟帮忙参考。
“我看看……左边这件好像更衬你一些。”张榷嵘比对了一下,道。
“那我进去试试,麻烦你帮我放好这件了,一会我出来再帮你挑。”陈柏杨赶紧取下了左边的这套礼服。
“没关系,你慢慢试,我不用急。”张榷嵘很是温和地笑了笑。
眼见后来的庄隆看着陈张二人的方向,苏韵便开口道:“阿伦我刚才已经介绍过了,那边那两个是另外两个男主演,他们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好兄弟,去年和你打麻将的就是他们两个……”
“进去试衣服的那个是丹尼仔,演第一任明星前夫周嘉和,演技差点点不过作曲唱歌天赋都很好;而在旁边挂衣服的是莱斯利,演的是第三任神父前夫申艺诚,他的演技很不错……”
“嗯,这样看的话,他的演技确实很不错。”庄隆略微挑了一下眉。
大概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吧?
为什么所有人都看得出陈柏杨的迷恋热潮,却看不出张榷嵘的隐忍暗涌呢?
所谓的好兄弟,还真是“好”兄弟啊——就连喜欢的人,也都是同一个……
第225章 第225章:联袂奉献
其实, 若不是看到这个年轻人在暗处珍惜地把自己选好的礼服套装挂在一旁的小动作,庄隆也还真的察觉不出来张榷嵘的真正心思。
亦是因为这个,庄隆才会夸他演技不错——看得出这两个年轻人都是对苏韵有好感的,但因陈柏杨在这一点上表现得更明显些, 所以作为好朋友好兄弟的张榷嵘就将心里的真实想法按捺住了, 只余在偶然的不经意间, 会流泻出一分半点的痕迹。
思及此, 庄隆便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正在挑婚纱的苏韵一眼:尽管在拍戏时经常身兼数职的苏韵是全场无可置疑的老大,但回到了现实生活里的时候,苏韵那过分稚嫩的年纪便始终还是让他们这些年长一些的人, 有了点作为长辈的“地位”。
他也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之一。
自己的一个小辈兼好友因年岁渐长而逐渐显出了青春年华所赋予的独特美好之后,会引来追逐的狂蜂浪蝶,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若不是因为这两个人他们都算认识,而且关系尚可, 庄隆甚至都是不打算对此做出什么行动的。
也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 陈柏杨和张榷嵘这对好兄弟, 表现得明显的那个始终苦困于当前境地、迟迟不敢冒险去前进一步;而表现得不明显兼且还有了隐忍退让之意的那个, 似乎也未能做到这样无私的境界。
唯独是作为风波之中的当事人苏韵,淡定异常:她是知道陈柏杨对她有好感的, 不过却大概因为年纪尚轻工作又忙碌以至于无心风月, 便也没有被这个问题困扰住。
只要张榷嵘能做到真正的隐忍和退让,那么苏韵就有可能会在某个有了闲暇的时候,开始思考要不要尝试一下年少青涩的情爱滋味。
比起远在异国他乡的伯恩、汤姆等那几个,长得挺西化但内心很传统的“长辈”庄隆,当然是更属意陈柏杨这类看起来单纯又清白的本土年轻男仔。
所以说人是真的很善忘, 或者说陈柏杨的乖乖牌模样实在太有迷惑性:这才刚刚过了一年, 庄隆就已经忘记了去年陈柏杨这个看着不声不响状似肥羊的, 结果一上桌就是连番几局大牌大杀三家的雷厉风行了……
心思几番辗转之间,苏韵已经是按着四个男主演的风格,分别挑出了四套各有特点的婚纱礼服出来。
陈柏杨所饰演的第一任前夫是女主角青梅竹马的恋人,所以第一套出场的婚纱就是典型的童话公主风格,法式方领、泡泡袖、蕾丝边以及鱼骨腰封之下配衬着展开成如一朵饱满花苞般的超大圆形裙摆,层层叠叠繁繁复堆砌,和陈柏杨所选的华丽风格的燕尾礼服相得益彰。
到了庄隆所饰演的第二任前夫那里,又因为社团老大的身份或多或少地带着传统和强取豪夺的属性,因此苏韵的婚纱礼服就是小立领搭蝴蝶袖,暖白如玉的底色上辅以数不清的金丝银线刺绣覆盖其上,整套礼服上面的三分之二都以修身版型为主,曲线迎光之后就隐隐显出了一种五彩斑斓的白的感觉。
但是,在大半神似旗袍裙褂的轮廓之下,自膝盖以下却是如流水一般流散开来的鱼尾裙摆,在拍摄第二次婚礼现场被穿着中山装式礼服的社团老大拉进教堂时,就宛如被强硬手段强行带离了熟悉环境的鱼,裙摆飘散间依稀带着对前路的迷茫和期盼。
至于张榷嵘所饰演的第三任前夫因为角色本身就是牧师,所以这一套婚纱就是单肩点缀纯白色轻纱以及同色精致花朵装饰的女神风,裙摆比童话风格小但又比鱼尾裙大,特别是因为装饰材质只有肩上的花朵以及头发上简单的花环发饰,所以在相较其余三套装饰复杂头饰华丽的婚纱更偏质朴自然,而其布料的质感亦是四套婚纱之中最为轻薄柔软飘逸的。
光一打,风一吹,纯白轻纱如雾如烟,倒更像是神迹降临了。
不过,虽然女主角的第四嫁才是最终的婚礼造型,但这最后的一套却是规规矩矩的婚礼头纱加一字肩经典款,裙摆也不大不小属于正常范围,只有在锁骨下方的两道皱褶交汇处,点缀了三朵花朵装饰。
这个特别的设计,象征着曾经有三个灵魂守护于此,亦会在之后悄然离开。
既然又是一部要求不算很高并且拍摄时间特别紧张的电影,紧赶慢赶地做好了一切前期筹备之后,苏韵在一大群专业素质水平皆在合格线之上、优秀级和特优级亦有所不少的演员配合下,附加上“香江速度”的终极状态,短短大半个月的时间折腾下来,《我的三个死鬼前夫》便正式杀青交货。
紧接着,就是午夜场的首映式——而这一场首映式的星光璀璨程度,亦是后世在盘点时总会乐此不疲地提及的一个点。
当然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首映式的星光虽然如电影片尾那长得仿佛望不见尽头的特别鸣谢客串名单一般强大,但是最为让行内人震撼的,还是片头那三个表明着当年香江电影公司三大巨头的标志。
赵氏、佳和、真艺呈,联袂奉献!
三大巨头联袂奉献的震撼过去,看似平静的黑幕便逐渐亮起了一点橘红色的亮点。
橘红的微光映亮了一双肉乎乎的小手,镜头拉远之后,两个小女孩跪在神像前祈祷的画面就出现在观众眼前。
举起香烛,由蔡韶欣扮演的童年小女主便小声祈祷道:“我许愿做富婆……不是不是不是,我许愿做有钱人的老婆!我许愿做有钱人的老婆!我许愿做有钱人的老婆!”
“你搞什么?”陈蔚扮演的童年女二号疑惑地看向旁边。
“你不是说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小女主瞪大了眼睛。
女二号闻言,赶紧就是睬了一下示意她收回这话:“睬,这种话不需要说三遍的!”
“那我马上改!我许愿做有钱人的老婆!”小女主急忙改口。
女二号倒是对小女主的蠢萌无奈了:“又讲一次,你这是打算以后嫁四个老公呀?!”
“我才不会嫁那么多次呢!我长大之后一定会嫁给嘉和哥哥的!”小女主说着就和旁边的人笑闹成了一团……
镜头拉远,虚化背景里面,光影斑斓之中,片名“我的三个死鬼前夫”这几个艺术字体就渐渐浮现出来。
目前的故事线都是平铺直叙的简单模式,受限制于工作时间和年代器材的苏韵自然也没在前期搞什么花式炫技,用的就是最简单最常用的叙事方式,穿越了故事里的时间线娓娓道来——
如女主角苏苏的童年戏言,别墅草坪上用幻灯片播放在这对青梅竹马恋人从相知到相恋一路走来的过程,随后梅妍霜所扮演的成年女二号阿梅就先声夺人出场:“让你盼到了,你的嘉和哥哥做了大明星也不忘本,不但给你搞了这么盛大的一个婚礼,还在婚前就签下了财产公证书,将他所有的一切都和你分享……”
“当然了,嘉和哥哥由细到大都是那么爱我疼我的嘛!”苏韵扮演的女主角苏苏穿着极其不方便活动的超大裙摆婚纱缓缓站起,小心地望窗外瞄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是无可掩饰的甜蜜欢欣。
通过窗户的转场,镜头就给到了陈柏杨所扮演的第一任明星前夫周嘉和身上。
考虑到第一场在别墅草坪上的婚礼也需要为数不少的群演,所以苏韵干脆就是把这第一场婚礼现场和最后一场的百人狂奔戏,放在了同一个时间段拍摄,以免演员们要跑第二次。
婚礼现场客串的女艺人还好说,拍完这一场基本可以走人了;但男艺人们就得继续下一场戏的拍摄:不少面容英俊的例如现在还在充当新郎哥好友或婚礼伴郎的狄姜、尔东星等人,就会在下一场戏里换上新郎的礼服,参与百人狂奔的追逐戏码——这次三方合作,各家真是明撕暗秀着,把自己公司里能拿得出手的艺人都拿了出来。
特别是赵氏这个“自己人”,在艺员部齐心协力的内部调整之下,硬是把他们拿去登过《南国影视》和《香江电视》封面的男艺人都给送了来:众所周知,赵氏在当初千娇百媚的女星时代过去后,转头就开始顺着硬派武侠片和新式武侠片的路子,网罗了一大堆姿色上乘身材颇佳的武打男星,开启了男色时代……
毫无疑问,赵氏此举可真谓是大大地便宜了苏韵这个躺赢的货。
很快,剧情随着周嘉和的意外坠坡而走向了不归路。
看着因为脑袋刚好摔进路过的大型玩偶货车里的豹子头玩偶、又因为摔昏无力自救最后困于其中窒息身亡的第一任前夫,女主角苏苏并没能悲伤多久,就已经被闻讯前来商议赔偿的社团老大邵三适看中。
一段社团老大强取豪夺柔弱小寡妇的片段快速闪过,下一个镜头里,庄隆所扮演的社团老大邵三适就强硬地把不情不愿的苏苏拖进了教堂里面。
“这位女士,如果你是不愿意的话……”张榷嵘所扮演的牧师申艺诚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邵三适开口打断,“不,她很愿意,只是女人都是口是心非而已!”
申艺诚正想要指出这个社团老大的口误时,突然而来的一阵枪声,以身护住新婚妻子的邵三适亦倒在了血泊之中。
第二任丈夫在自己眼前被爆头的刺激,让原本对其爱恨交织的苏苏心生无尽愧疚,在承认了邵三适的丈夫身份同时,亦让她的心理产生了不小的阴影。
所幸,牧师申艺诚也是对苏苏一见钟情,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他便很是趁热打铁地主动凑了上来,用自己的专业技能和话术去安慰苏苏走出阴影,并且在相处中成功上位。
尽管苏苏怀疑自己克夫,但身为神职人员的申艺诚是绝对不信这个,在他那自认为有上主庇佑的几番劝哄之后,总算也是再次哄得苏苏披上了白色嫁纱。
这次的婚礼很成功,申艺诚回到卧室准备换下礼服换上睡衣时,一打开衣柜,就看到了当初那个被爆头的第二任前夫邵三适。
昏暗的衣柜里,他不但身泛青光,眉心间的血痕亦犹在……
猝不及防的一声惨叫过后,申艺诚不但当场吓昏过去,还直接摔断了颈椎,瞬间便已经是声息全无回天乏术。
从洗漱间里闻声出来的苏苏,看见此情此景,便再也无法忍受,瘫倒在地上放声哭泣起来……
但她不知道是,在她没有察觉的后方,三个半透明的身影正在默默地看着她哭泣的背影。
因不认识第一任前夫,所以申艺诚就很是客气地对顶着一个玩偶豹子头的周嘉和拱手示意:“这位豹头大哥,请你让我多留一会,我实在不放心我老婆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传说中勾魂摄魄的牛头马面换成了豹头,但看这位大佬的架势,俨然就是一派正室大房的凛冽,那么态度还是放尊敬点好——反正他平日里侍奉惯了上主,伏低做小的技能那叫一个熟练。
啧,他如此的恭敬有礼,想来这位豹头大哥应该会先把旁边那个脸黑手黑心也黑的社团老大邵三适带走,然后留他一个人陪伴苏苏吧……
正美滋滋地这般想着的申艺诚,突然就遭遇到了一通男子混合双打:“当着我的面还撬我墙角?!你是死了就不怕再死一次是吗?!”
第226章 第226章:大场面
“你这支签是六十四卦里的最后一卦, 如果是求婚姻的话,那就是下下卦。”林靖英扮演的林道长略微扫了苏苏所抽取的卦象一眼,对应的批言便行云流水地出现,“此卦中有云:你乃‘生来命硬带桃花, 小生狂呼春去也, 遗下家财千千万, 孤襟独枕渡芳华’!”
“那, 英叔,这有得化解的吗?”林道长乃是女二阿梅的远房亲戚,知道自己闺蜜接连送走了三个丈夫之后一直都郁郁寡欢, 所以阿梅就特地为她请来了据说很有料的林道长来算命。
“有。”林道长应了一声,“像你这样天生克夫相银纸日日涨的命格,做富婆是很容易的,可惜却没机会做人家的老婆——我看你还是安心顺应天命, 做一个潇洒的单身富婆, 不要再祸害世间的男人, 就当是积阴德了。”
“师父啊, 你不要说得那么直接啦!”他的两个徒弟秋生和文才忍不住开口去说了一句。
要不是林靖英是他们俩的师父不好说得太重,那么他们也许就不是用“直接”而是“刻薄”了。
很明显, 苏韵是借着主要人员集齐的机会, 在这部同样有着神鬼仙妖世界观的恐怖喜剧电影里,联动了林靖英的僵尸系列。
而僵尸系列里面最经典的黄金三角,莫过于林靖英、许顾英和钱少浩这三人所扮演的师徒三人组:嘴硬心软法术高强的师父英叔,搭配一个年轻冲动俊朗豪气的徒弟秋生,以及一个大智若愚笑点颇多的徒弟文才, 在往后数代人的心里都是安全感的来源……
尽管在僵尸系列里面, 秋生和文才总是会被戏中美丽的女角色迷得神魂颠倒同室操戈, 但在面对苏苏这个道上流传许久的“黑寡妇”、兼且就连自家师父都批言她克夫的毒刺玫瑰,显然是只能在心里惋惜几声之后,便也抱着不想去和那三个死鬼前夫凑一桌麻将的心思,主动掐灭了见面的惊艳心理。
不过,即使玫瑰带着毒刺,这外表的美丽亦还是让人忍不住生出怜香惜玉的念头,于是便有了两个徒弟反过来教训师父的这一幕。
“没关系,林道长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了,我明白的……”苏苏强颜欢笑着送走了所有人之后,就回到卧室里坐在梳妆台前卸妆。
佣人见她这副神色郁郁的样子,也只得轻轻地把手上的补品炖盅放下,随后安静地退出了这个房间。
这边厢,好不容易才在互殴里折腾出一个平衡局面的三个死鬼前夫,也悄然从背后墙上的黑白照里陆续现身。
“我老婆怎么了,看起来这么憔悴?”
“医生说我老婆这段时间受了过多的刺激,情绪大起大落波动过多,所以就是这个样子了……”
“我老婆是不是得了那个外国最时兴的那个‘情绪病’?”
这个年代所谓的“情绪病”,其实就是后世的“抑郁症”——因为是初初开始发现的问题,所以还没有定下正式的名称和相关的各种理论。
不过,这些关心的话语在“你们别哔哔那是我老婆才对”的目光交汇后,三个死鬼前夫先前的和谐气氛,又是一秒间变回最开始的剑拔弩张。
还没动上几下手,三个始终对苏苏留有一分关注的死鬼前夫,忽然被苏苏的异常举动而吸引住了。
怎么病得这么重了,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看着苏苏不小心打翻在地的那个炖盅,三个死鬼的脑子里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这个想法,心疼得不行。
于是乎,作为社团老大习惯了让人服侍的邵三适,下意识就想叫佣人过来照顾太太——还没等他出手,旁边做鬼时间最长所以做鬼经验最丰富的的周嘉和就拉住了他:“你别再来了,要是再把其他人吓着,这间别墅就真的被人传是闹鬼了。”
“但我们不能就这么任由苏苏这个样子的啊,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邵三适一把推开他,然后又被申艺诚拉住。
“周嘉和说得对,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要叫人的话只能在人前现形——但是你也不想想我是怎么死的?”申艺诚做牧师的时候经常都会在小房间里聆听信徒心音,话术自然是一流的,好说歹说,总算是劝住了他。
“那我们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放着不管吧?”邵三适又道。
“唉,正所谓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她是因为我们接二连三地出事才会变成这样的,我们再给她找一个吧?”申艺诚提议道。
话音未落,他就被邵三适狠狠地敲了一下:“你是被我们两个打懵了还是你不满足于撬墙角这种不道德行为,所以想要找顶绿帽给自己戴?!”
“我警告你,我忍你们这两顶绿帽是无奈之举,申艺诚你是不是真的发癫,我们三个之中就你没有绿云罩顶,结果你却告诉我你居然想自己找顶来戴戴?”周嘉和也是怒了。
“你们冷静一点,听我说!”眼看这两个死鬼又想摒弃前嫌给自己来一次男子混合双打,申艺诚赶紧解释了起来。
从苏苏现在得了情绪病难以自理、而佣人又不能照顾得像亲人一般周到说起,到如果苏苏这个遗孀出现意外那么他们所留下的遗产都会按例充公、相应地也会使得他们三个都会失去香火供奉成为孤魂野鬼的现实层面考虑;再到“如果你们和我一样是真的爱她,那么就应该是希望她以后会过得幸福”的心理层面来劝说……
“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是,谁也不想看到自己的新老婆,总是惦记着她的死鬼前夫吧?”申艺诚看到另外两个点头之后,便继续说道,“别信那些风水佬乱说——苏苏还那么年轻,肯定是会再谈恋爱、再结婚的……”
“大家都是男人,想法自然也差不多。”申艺诚看了看墙上的三张黑白照,“虽然说是活人争不过死人,但那些活人真要解决我们这些‘死鬼’,断我们的供奉还不是动动手的事?”
“与其让这种容不得人的新人进门,倒不如我们三个一齐物色一个性格好人品好的新人,这样一来既不会出现我们被喜新忘旧的事情,也能让到时有机会投胎转世的我们能放心……”
“但这还是找顶绿帽往自己头上戴啊!”性格专横独断的邵三适仍是心怀不满。
“算了,反正早戴晚戴都是得戴,倒不如自己选顶喜欢的,戴起来也没那么难受……”倒是相对温和的周嘉和先接受了这个提议。
而周嘉和这一倒戈,三人局面成了二比一的状态:那么说来,即使邵三适再不愿,也是只能接受现实。
决定了找一顶大家都满意的绿帽来接手他们的老婆和财产后,三个死鬼寻寻觅觅,终于也是找到了让三人都满意的目标:深夜电台里的一个电台男主持,专门负责讲鬼故事,很得他们三个的欢心。
正好这个名叫华纳的男主持最近在和搭档谭冠寻找新故事的灵感,三个死鬼略施小计,便成功地骗得他们寻到了此处别墅。
毫无疑问的,在三个死鬼前夫的刻意诱导之下,华纳在惊鸿一瞥间,对美貌惊人的苏苏一见钟情,丝毫没有在乎搭档说她是黑寡妇的劝告,深深地堕入了爱河,并且对苏苏展开了狂热的追求。
作为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周嘉和对苏苏的喜好了如指掌,总是能指引华纳投其所好;而邵三适行动力超高,可以暗中出手给二人制造亲近的机会;申艺诚则是观言察色能力出众,时刻都在关注着二人之间的氛围变动,相应地发出指令让另外两个死鬼前夫帮忙处理现场情况……
有着这三个超级助攻,原本聊天尬聊、追求尬撩、送礼乱送的的注孤生直男华纳,最终便是成功地在舞厅之中,抱得佳人入怀起舞。
而背景音乐,亦就是周嘉和扮演者陈柏杨所演唱的老歌新唱金曲——《今宵多珍重》。
前奏的舞曲风格轻松明朗,但在缠绵婉转的唱腔缓缓唱完前词时,那“怀里情人在怨,相爱偏不能容,情人无言地哭,心怎不隐隐痛”几句唱词,便唱得周嘉和笑中带泪。
舞厅里的人都在愉快地笑,只有他们这三个死鬼,笑里隐有泪光。
看着舞池中央翩翩起舞的一双人,三个死鬼前夫站在吧台旁边,欣慰又心酸。
“我是第一个,也是戴绿帽最多的……”周嘉和一边弹着钢琴充当背景乐,一边摇头感慨,那眼泪落得他旁边的豹头玩偶都湿了半边。
“呐,你要这样想——是戴绿帽好呢?还是做孤魂野鬼好……”申艺诚抹了抹眼泪,劝慰的话还没说完,那脆弱的颈椎便因为他这个侧身依靠钢琴的动作而罢工,顿时惊得他一边追着骨碌碌滚到一旁的脑袋一边喊叫出声,“My god!我如此虔诚地仰望服侍你,你为何要这样对待我?”
“我看你一点都不虔诚!做牧师做到你这样在宣誓仪式上图谋别人老婆的,就你一个!”邵三适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瞪了申艺诚一眼,随后又一边抹眼泪一边捂住了眉心的血痕,“顶!我这个死人头时不时就痛一阵——”
这个笑中有泪的画面,再往后就成为了一个注定是万恶之源的名场面不说,三个死鬼前夫的这番行为,也被好事者分别做成了“豹头痛哭”、“抱头痛哭”以及“爆头痛哭”的三连表情包,活跃于各大论坛和聊天软件之中……
可惜的是,哪怕三个死鬼前夫都牺牲如此之大地主动戴上了新绿帽,故事的发展还是不如他们所愿:苏苏和华纳在一起之后总是霉运连连,尽管两人都不信命,但是某一天华纳意外撞车伤了脚之后,苏苏终归是开始了退缩。
而在她躲在屋里不去医院探望华纳的同时,华纳的搭档谭冠也用他那祖上传下来的半吊子算命术,算到了苏苏和华纳都是八字奇硬、命克至亲的“真相”。
“她要么就是想给死鬼前夫找替身,要么就是想借你的命和运——不然她是怎么会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亿万富婆!”谭冠嚷道。
半信半疑的华纳在出院后前往苏苏的别墅想要询问一番,结果却是得到了闭门不见的待遇后,这段时间被冷落在医院孤身一人的华纳便也动了真火。
在他艰难地翻墙进了主卧的时候,又正正看到苏苏对着满满一床的术书法器发呆的场景。
“你和我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从来都不太信这些的,这次我只是好奇想要看看……”
“那你为什么一直都不来医院探望我!留我一个人在那里孤零零……就连我过来找你,你也不肯见我!”
在三个死鬼前夫的恨铁不成钢目光里,两人大吵一架,不经脑子地同时喊出了分手这个词。
看着华纳一瘸一拐地离开的背影,苏苏又恼又悲,病情复发,转头又栽倒在了地上。
三个死鬼前夫合力把人给送到医院救治之后,跟着林道长师徒前往大陆帮苏苏寻找转运法宝的阿梅,也急急带着人前来病房探望。
“你不用担心的,我和英叔他们已经帮你找到了一些转运的法宝,等解决了你的孤寡命格之后,我们就可以经常呆在一起了,你也不用孤独终老了。”苏苏的命格克亲亦克友,林道长说阿梅没事的原因是因为祖传玉佩的保佑所以才会没出现什么大问题,不过随着年岁渐长,苏苏的孤寡命格越发严重,因此就需要更多的法宝来对抗。
“不过,我看她的气色似乎有变,这段时间你遇到了什么人?”一般命格有变化多数都是得遇贵人,林道长掐指一算,顿时大喜,“恭喜恭喜,你终于遇到了命中注定的贵人——你们两个人单独分开都是孤寡一生的命格,但是偏偏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你们相遇之后,就会相互转化为带旺对方的命格,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听闻苏苏已经因为误会和吵架而和华纳分手、并且没了对方消息的结局,林道长赶紧又再次起卦,帮忙寻找失踪的华纳起来。
奇怪的是,似乎对面亦有高人在防守,林道长的卦象完全被打乱,尝试多次都没能算出华纳的踪迹。
“师父,怎么样了?”他的徒弟秋生和文才赶紧上来帮忙擦汗。
“对方的实力很强。”林道长十分严肃地说了一句。
“那苏苏怎么办?英叔你说如果在期限之内他们再不结婚的话,两个人就会从相互带旺转为相互克煞,到时他们两个人就真的孤独终老了!”阿梅心急如焚。
“这完全难不倒我。”林道长自信地一笑,随后就唤来两个徒弟,在他们耳边嘱咐了几句。
期限之日的早上,穿着婚纱的苏苏被穿着伴娘服的阿梅搀扶着,焦急地问:“英叔,你确定真的会有新郎过来吗?”
“你们放一万个心好了。”林道长无比自信,“对面有张良计,我亦有过墙梯——我已经安排好我两个徒弟去置办了,保证很快就会有新郎过来。”
说这话的同时,林道长又悄无声息地扫了三个死鬼前夫所在的位置一眼。
“他是不是能看到我们?”周嘉和有些疑惑地问。
“巧合吧?我们都没有现形。”申艺诚回答道。
“你们这两个读洋书的可别小看这些风水佬,华夏文化博大精深,说不定他真的能看到我们。”邵三适这类社团老大多少带点迷信思想。
“算了,不管他了,我们又不是搞破坏的,就算被他看到也没关系。”周嘉和转了转身,就抬脚往外走,“你们在这里照顾她,我去外面看看……”
一分钟后,悠闲地步出教堂的周嘉和火急火燎地穿过教堂大门跑了回来:“来、来了!外面……”
“你慢慢说,不要心急。”看着周嘉和这副沉不住气的样子,邵三适那是皱眉不已,“是那个给我们同时带了绿帽的新郎来了是吗?”
周嘉和的脸色一阵扭曲,咬了咬牙,方才艰难地说出了他刚刚所看到的惊悚画面:“外面有几百顶绿帽……不,几百个新郎打扮的男人往这边冲过来了!”
什么鬼!
这三个死鬼前夫惊疑未定地依靠鬼魂的优势穿过紧闭的教堂大门后,立刻就看见了远方地平线上那黑压压的一群人……
一阵戏谑的风吹过,街上那些飘荡的报纸就糊到了目瞪口呆的三个死鬼脸上。
手忙脚乱地拿下报纸一看——《亿万富婆等你来结婚》的黑体大字标题,就这么毫无预警地闯入了三个死鬼前夫的眼中。
这篇报道,虽简短却又清晰明了:其大意就是有一个年轻漂亮的亿万富婆苏苏,已经穿好了婚纱,在教堂静候新郎的前来。
只要新郎一到,就会当场举行婚礼!
因为秋生和文才的文化水平的关系,这一份算是半个寻人启事的全版广告,就在失去了“华纳”这个主体名词之后,变成了一份疑似征婚广告的东东……
于是,在这份报纸出街之后,全港的适龄男青年都觉得——他们少奋斗五十年的机会来了!
第227章 第227章:意料未及
事急马行田, 眼看着这一群为了能瞬间暴富的疯狂人士正成群结队地往教堂这边涌来,三个死鬼前夫顿时也顾不上什么了,赶紧就是在外头弄了点动静, 吸引里面的人出来。
察觉到外面异状的林道长带着两个徒弟出来一看, 立刻吹胡子瞪眼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文才和秋生把地上的报纸捡起, 十分委屈:“我们按照师父你的吩咐, 花了大价钱登报纸寻人的啊……”
不说这个还好, 一说这个林道长那是更生气了:“你看看你们写的什么内容!平时叫你们多读书又不读, 现在好了, 少少事都办不好!”
“算了,道长, 别骂他们了,我想他们也不是有心的……”苏苏闻讯也和阿梅出来看了看,了解到事情经过发展之后, 也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对啊,英叔,现在怪他们也没什么用, 还是快点想办法帮苏苏脱身吧!”阿梅急道。
林道长沉吟片刻,然后便将目光投到了某处:“你们三个,都到这个时候了,赶紧现身吧!”
“什么……”苏苏闻声望去时,只见周嘉和、邵三适以及申艺诚这三个已经是证实离世的前夫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了前方不远处的树荫下。
“我就说他果然是能看到我们的!”邵三适首先喊了一声。
“苏苏……”尽管日日陪伴在她的身边但她却始终不知, 如今难得能再见,周嘉和是真的千言万语在心头。
“不要怕我们, 我们其实一直都在你身边守护着你……”申艺诚考虑的更多, 开口便是为自己三个的处境辩解起来。
带着蕾丝袖套的手勉力前伸, 却又在穿透了周嘉和伸出的手的虚影时,带上了微不可见的颤抖:“你们真的是……”
明明在梦里祈求过无数次再见,却不料真有一日能再见时,才会如此深刻地明白到,“人鬼殊途”这四个字的残忍。
不过,现在情况紧迫,由不得他们叙说心中情,最后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的苏苏深呼一口气,转头深深地看了这三个前夫一眼,便再次快步走回教堂之中。
林道长让他们三个死鬼前夫利用“鬼打墙”的能力牵制住那群新郎的进度,随后又派了他的两个徒弟守在教堂门口充当第二道关卡之外,便也回了教堂里继续作法。
这一次,依靠着三个鬼魂执念的辅助,林道长总算是冲破了对方的防御,不但追踪到了华纳所在的位置,同时也将消息传递了过去。
画面切换到华纳所在的一个村屋里,原本听了侄子谭冠说朋友被妖女迷惑、所以想请他保护打救的洪甘堡大师,在发现真实情况根本不是这回事之后,当即也是收回了法术:“岂有此理,你这个仆街仔,平时叫你努力学法术不听,半桶水也敢乱来,真是害死你朋友和我了!”
从洪大师话里得知真相的华纳没好气地捶了半桶水晃荡的搭档谭冠一记,但又在想到他出发点始终是为自己好时,也只得暂时揭过这一段,转而向洪大师求助起来。
“且不说我们这里离那边教堂有不短的路程,就如今那边的教堂几百上千个想要傍富婆的男人在围守这个情况,你想要在黄昏之前赶到那里,几乎是不可能的。”洪大师说着,又是在华纳和谭冠的恳求眼神里掉了个转,“不过,幸好你们遇到了我。”
“我这就施展缩地成寸和金身无敌的法术,送你们两个过去教堂那边!”
洪大师说干就干,一边开始施法送人,一边也用法术给林道长那边传去了回复。
得到林道长说华纳正在往这边赶来的消息,教堂这边的人纷纷脸露喜色。
“我们得兵分两路了。”林道长一声令下,文才和秋生便从大门外回防,随后便护送着紧急去换了一套婚纱造型的阿梅往教堂二楼那边的室外楼梯走去。
“拜拜啦!”阿梅这个换装显然是为了引走那批闻风而来的所谓新郎的,不过她还是第一次穿婚纱,所以心情既有着对闺蜜的担心,也有着对自己这身装扮的激动,“我从那边把他们引走,你们尽快在教堂里完事!”
因为林道长师徒的原因,这个教堂是直接出钱租借了下来,只留一个主持婚礼的牧师和负责弹琴伴奏的钢琴师——可惜因为外面的声势太过可怕的关系,这俩在他们出去查看情况时就偷偷溜了。
“没所谓,我就是牧师,我可以为你主持婚礼!”申艺诚咬牙说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新郎不是我”的事情了……
“我也可以为你弹琴伴奏。”周嘉和看了一眼苏苏,又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钢琴,苦笑一声。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邵三适拿下了嘴上的雪茄,“虽然我又不会主持婚礼又不会弹琴,但我不会搞什么鬼的,这种鬼佬婚礼的规矩不是要一个男伴送新娘出嫁吗?我送还不行吗?!”
确定了三方各自需要负责的内容,这一场看似混乱却又乱中有序的戏,便终于是渐渐走到了尾声。
在林道长的法术下,苏苏终于是挽上了邵三适的手臂。
“当时……你有没有后悔过?”行进的途中,他突然极其轻微地问了一句。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了手臂上那挽住自己的力度更紧了一些——那是一种来自鲜活生命的温暖,是他如今不可能再得到的温情。
“我很庆幸,这一次,我能重新挽上你的手。”苏苏看着他的眼里隐有莹泽粼光,但嘴角依然保持了微笑的弧度。
两人初识之时便是隔着周嘉和的离去之痛,若不是邵三适的偏要强求和不懈追逐,那么根本就不会有第二次婚礼和第三个前夫的到来。
但也因为这些原因,苏苏始终都没能从那份纠结里走出来——她在第一任丈夫离去之后,又逐渐对这个与丈夫之死有关的仇人……产生了感情。
婚礼上的不情不愿,其实是她无法面对自己:尽管周嘉和的意外是真的意外,但因为那辆车是邵三适名下附属公司的关系,终归也是有所牵连了怨怼和仇恨。
直到邵三适以身相护的那一天,她才开始放过自己。
却没有想到,在此同时,她已经需要面对再一次的生离死别。
她从周嘉和那里学到了爱的意义,又在邵三适那里学到了珍惜眼前人——因此,申艺诚的追求才会比前面两人顺利,最后也因前面两人的缘故而再生意外。
大概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所在。
“华纳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苏苏小姐为妻?”站在十字架和彩窗投下的光斑之中,申艺诚看向下方的新郎新娘二人。
“我愿意!”华纳激动地说。
“快,时间不多了,省略一切繁文缛节!”正规婚礼询问的内容其实非常之多,林道长看了看时间,最后便只得小声提示让他们一切从简。
听到这个回答以及收到林道长的示意,申艺诚便很快地将目光放到了苏苏身上。
那倒映着彩窗绚烂和婚纱洁白光影的目光里,没有了昔日的竞争意图,反而是满满的祝福和温柔:“苏苏小姐,你是否愿意嫁与华纳先生为妻?”
“我……”苏苏张嘴说了一个字,忽然就哽咽住了。
“别犹豫了,再不抓紧时间结婚,你们两个以后都得孤独终老了!”林道长喊道。
“我……我不愿意。”到最后,苏苏还是低下了头。
她再也找不到如前面那三个无限包容她的人了。
所以,见识过最好的、最无私的爱之后,就无法将就稍次一等的不够情深刻骨。
想不到千算万算、千忙万乱到最后都是一场空,林道长和匆匆赶回这边的阿梅等人呆坐在点亮了灯光的教堂里,长吁短叹不止。
“唉,你不用那么伤心了,你一个人,是很难打得过三个鬼的。”谭冠安慰性地拍了拍静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华纳。
“我知道,活人是永远比不过死人。”华纳苦笑道,目光从前方收回,垂下。
大概今日唯一能算得上是“好”的消息,就是那三个死鬼前夫因为终于放下了执念,所以同时被通知得到了投胎转世的机会,可以从人间前往地府等待往生了吧?
幽蓝的月光下,苏苏看着魂牵梦萦的三个前夫,千言万语都鲠在喉,最后便也是无所言语和动作,只用那双蕴含了万千情绪的眼睛看着他们。
“虽然都说是活人是永远比不过死人,但是人生在世,永远都还是需要往前看的。”周嘉和轻轻地摸了摸苏苏的长发,“我们不需要你永远记住,只愿你不要忘记就足够了。”
三个身影随着天上投下的耀眼白光离去之后,凛冽的夜风里,便只余下了苏苏的头纱与裙摆随风飘扬,恰似留人眼中无法落下的一滴泪,萦绕在其间千般流转却又辗转不去。
后世对这个故事的结局有着诸多见解,褒贬不一;不过,这个故事里所表达出来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深情,却在一篇名为《无论结局如何,我始终爱你如初》的长评里,被世人所窥见里些许痕迹:“随着主题曲《今宵多珍重》的纯音乐响起,洁白的头纱和裙摆留在夜风里飘扬之时,我忽然感觉到了苏苏当时的心情。”
“青梅竹马、强取豪夺、温情相恋以及后来打情骂俏的欢喜冤家,每一样都是女性曾经喜爱过和幻想过的未来感情戏码,但人总是想要追逐那些得不到的美好,而时常会无视身边那个回首可及的等待目光。”
前篇的文艺温情范写到最后,看似平淡温馨的笔锋一转,便是紧随着这部电影那个画风清奇的最后结局,而扭转了前面的所有深情。
最后的结局里,又是一个看似平静的清晨。
阿梅坐在沙发上,和苏苏抱怨着原来穿婚纱被一大群新郎追是一种很可怕的事情、经历了这次她对结婚的执念减淡了许多之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口问了一句:“那你和华纳现在怎么样了?”
分手之后再也不见?抑或是再见亦是朋友?
“他啊?”苏苏利落地往脸上扑了一层粉,随手指了一个窗口,“每日定时定候给我送花、过来找我出去拍拖呢!”
随着苏苏的话音落下,华纳捧着花的笑脸便出现在了窗边:“Honey!我今日又来找你‘包养’我了……”
拿着前夫的遗产去逍遥快活谈恋爱,可不比是再嫁一个继续担惊受怕要强得多?!
所以,在这篇长评里,最后如是写道——
“在那一刻,我明白到了这天下间同时爱上多个男人的女人,其实不止她一个……”
“谁又不想做一个可以选择‘我全都要’的单身快乐富婆呢!”
第228章 第228章:修路狂魔
在八十年代的香江, 按理说应该是大团圆结局才更受欢迎——但奇特的是,对于苏韵所编造的这个最终结局,其他三家反倒是在讨论之后达成了一致通过。
原因无他, “华纳”这个角色名字所代表的意义, 便是他们拒绝大团圆结局的最好解释:这个时期的香江本土既崇洋又排外, 在眼热好莱坞电影票房的同时却又坚持自己本土电影的特色;因此他们哪怕是内部斗争再如何激烈, 亦不会是把自己这边的资源和人才给送出去。
尤其是这三家电影公司的主负责人, 在着眼票房数据的时候, 亦都始终带着来源于电影人的几分傲气。
这一点, 在当年就很明显:苏韵从前因为帮助唐城而被台岛点名时,即使她是归属于佳和这个死对头, 那时的赵氏也还是联合了当时其他香江本土的各家中小型电影公司联名上书;其因由除了是不让台岛过分控制香江电影创作的话语权外,也是为了保护同出一地的新秀“自己人”。
大概这在本土打生打死有你无我,出外却兄弟阋墙外御其侮的事, 是华夏人惯例的隐藏属性了……
当然,如果有足够的利益驱使,这些电影公司在本土也是照样能暂时化敌为友, 齐心协力地去捞票房数据的金。
《我的三个死鬼前夫》有着香江电影公司三大巨头的合力营销,再加上故事剧情和演员阵容都足够新颖有噱头,苏韵基本是不担心它的票房问题的——况且赶着情人节上映的档期,这部新电影也是很给力地一直在收割香江的票房,不到一个星期就回了本。
等后续往台岛市场和东南亚市场投放下去,再全面覆盖到赵氏与佳和的海外市场如那些零散分布在北美、欧洲等地的戏院之后, 这一部踩着春节余晖以及情人节甜蜜氛围、从一开始就是立定大俗大雅目标、所有一切努力都是志在捞金的新电影,必然是会积攒出一个惊人的票房数字。
不说别的, 就光是那场数星星的新郎大战, 很多人就已经觉得值回票价:无论从前还是往后, 都很难碰得到这港圈大部分男艺人在风华正茂之时齐聚一堂的大场面了。
可惜就是女艺人少了些,除了电影片头第一个婚礼里客串的那些,后续基本就很少有女角色的出场。
不过这前有玛丽苏后有梅妍霜的,其他同期的女艺人,确实又是很难能在如朝阳初升时期的她们面前与之争辉。
苏韵是深谙鸡蛋不能全部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一部电影的篇幅有限,作为拿着拍摄权和终剪权的自己,在取与舍这一途上就得花费极大的心力。
《我的三个死鬼前夫》已经是把四个主演的男艺人作为主打,再添加乱七八糟的女角色就会导致剧情线的混乱,倒不如凑凑整把客串的男艺人一网打尽然后放出来溜溜,打造出一场盛大的男颜盛宴,相较更能吸引本来就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那些观众。
集完港娱圈男艺人的邮后,以后港娱圈女艺人的大合集,必然也会准备上相应的题材——尽管苏韵自觉她是个取向笔直的,但架不住美丽的容颜总是能拥有跨越性别的吸引力,使得她这个标准颜狗开启了“我全都想要”的all in模式……
可能真是顺风局气势越旺做什么事都特别旺的缘故,苏韵这段日子充实得不行,一边监察着自己的电影票房数据,一边还能趁着偶然的小空闲时间,去扒拉赵氏今年的新电影片库。
可惜的是,比起苏韵这一部接一部连绵不断陆续有来的顺利,那一部被赵日赋给予了厚望的《银翼杀手》,那可就叫一个命途多舛了。
从开拍就一直风波不断,好不容易在苏韵加入后和特效部门达成一致、减缓了资金损耗并且使得制作进度逐渐走上了正轨之后,其后的拍摄和后期制作也是有着多方角力,令原本预定的上映档期一拖再拖。
这不,因为制作方非要把电影改出一个大团圆结局,便使得电影的导演雷德利·斯科特和主演哈里森·福特都心生不满,两个人的工作态度顿时也变得散漫起来。
得知这个投了足足1亿5000万港币的片子又闹幺蛾子,苏韵便也只得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赶紧收拾了大包小包的,简单和家人朋友们交代了一下,就搭了个夜机飞去了美国。
对于苏韵的到来,导演雷德利那是相当的欢迎:之前他的剧本里还有一个复制人角色Mary,就是打算让苏韵客串一下,后来因为双方档期问题和资金的限制只能忍痛删掉,现在苏韵“自投罗网”,正好就可以加入目前的补拍工作里——因为这部电影的拍摄期间幺蛾子太多,第一版粗剪送回香江时,就被负责审查工作的苏韵和赵励明给揪出了不少穿帮镜头。
前面那么多的钱都投进去了,没理由到这临门一脚的时候还退缩的!
于是乎,赵氏只得又咬牙拨了一笔钱出来,盘算着年后就过去监督补拍的工作。
若不是又一次几乎要被《银翼杀手》掏空了账面上可以用的活动资金,赵氏可能还不会那么轻易地接受地产公司的邀请,与新旧两大死对家的佳和、真艺呈合作拍戏。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苏韵这一次带来了他最需要的一份素材——香江九龙城寨的实拍记录。
而苏韵要在电影里所扮演的复制人角色Mary,就是在惊鸿一瞥之后,逃进了以香江九龙城寨为原型的一个潮湿阴暗、错乱无序的地方。
在“赛博朋克”这种主题之中,既有以洛杉矶等国际大都市为原型的未来科技感大都市,自然亦会相应地出现以世界各地贫民窟为原型的未来阴暗贫民窟。
甚至相比起那些科幻感满满的未来大都市,那些昭示着混乱和无序的未来贫民窟,更得人们的特殊钟爱。
虽然《银翼杀手》里面本来就有部分以香江九龙城寨为原型的城市的镜头,但导演雷德利一直都很惋惜这一部分只能通过图文资料来虚构建模,而不能加入实景拍摄。
如今,从苏韵那里得到今年赵氏拍了一部《城寨出来者》的消息,并且还得知其中有部分影像素材就是在香江九龙城寨实地拍摄,雷德利自然是欣喜若狂。
花费那么多的心力,和各方人马撕了那么多次,为的不就是这一部精益求精的科幻巨作?
看着雷德利的欣喜模样,苏韵心里倒也是挺庆幸的:香江九龙城寨素来得世界各地不少人的钟爱,但其中鱼龙混杂颇有风险,想要进去实景拍摄是有一定困难的事情。
历数寥寥几部真正在九龙城寨里实景拍摄的电影,就是以《城寨出来者》这一部由赵日赋出品、方茉娜监制的城寨题材电影闻名:其题材之尖锐、故事之曲折以及那无时无刻不流露出来的困兽搏斗般的剧情内核,实在是过分挑战常人三观,以至于在上映后被各处相关部门一再和谐。
在后世,已经是难寻这一部电影的最初公映完整版本。
也就是苏韵近水楼台并且时间点掐得又好,这才能在赵氏今年的新电影片库里,把等待档期安排的《城寨出来者》完整版和全部素材都给扒拉了出来。
同公司的同事、认识的朋友互相借用没用上的素材在这年头是相当正常的事情,就例如《银翼杀手》里面的一段乡间驱车的镜头,就是雷德利通过苏韵的关系,从库布里克手里那《闪灵》的素材库里借过来的……
苏韵进组后直到拍完了她的那点客串戏份,暗中借着掩护转途上去深市一趟的赵励明,终于亦伴随着初春的阳光姗姗来迟。
大抵是为理想而奋斗总使人不知疲倦,相比在香江时他那尽管看得出很努力但还是颇有也格格不入感的模样,去了一趟深市之后的他看起来俨然是要意气风发得多。
甚至赵励明还特别高兴地告诉苏韵说,因为深市那边认为他一腔热血报效祖国,所以相关负责人尽可能地在政策上给予了他最大的优惠和便利,让他取得了比原定计划更快更多的进展。
“那边的人就是淳朴真诚,换了是在香江或是其他地方,像我这种主动上门争取合作的,那个姿态放得哟……简直是白鸽眼看人!”方言俗语里所谓的“白鸽眼”是从白鸽择好屋檐而栖、看不起破烂地这个习性,而引申出来的势利和看人下碟之意,赵励明最为骄傲的少年时跟着父亲叔伯堂哥等人经历过开拓争抢业务的关键发展期,对放低姿态谈业务的旧事最是记忆深刻。
在习惯了低声下气和别人谈业务的时候,忽然碰到自己付出十分真心、他们也还以十二分诚意的合作方,便很是令赵励明这样仍然相信理想的年轻人感动。
“不过,虽然深市那边因为政策倾斜而发展神速,但是也因为这个,引来了不少想要趁这个时机炒楼炒地的商人。”赵励明要在深市搞他理想的居屋事业,自然是与那些靠着炒房子炒地皮这种方式来剥削民众的传统型房地产商为敌,因此少不免是暗中打探了一番对家们的信息,“不止香江那几个有名的房地产大鳄,其他地方的也来了……”
“一早就应该预料到了,像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些人不可能不来。”苏韵嗤笑一声:从六十年代开始一直到往后,只要捂得住良心,房地产这种都必然是超级暴利的行业,所以那些商人是绝对不可能会放过把深市楼市打造成第二个香江楼市的改开时机。
“但现在最可怕的不是上层那几个大佬,而是中下层那批自认为找到了发财机会的跟风者……”赵励明叹了一口气,“所以,那边的负责人想让我帮忙找一些有关炒楼炒地的影像资料,作为反面教材警示大众。”
“行,回去之后我和你一起挑。”苏韵是见识过后世那疯狂的楼市的,对这个现在只是“预测”的局面,比如今这个年代抱怨房价逐渐走高的很多人有着更深的体会。
“你也别那么严肃。”赵励明看苏韵那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除了和他们的战斗之外,我们这边还是有不少好消息和好队友的,不用太过担心。”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把以前那几部电影利润的一半,捐出来作为灾后复兴建设资金的事了?”
“哦,现在做得怎么样了?”暂时没时间也没机会回去查看建设的苏韵急忙问道。
尽管她那一半利润在普通人眼里看来是天文数字,但用在基建上只能算是杯水车薪,因此苏韵这笔资金是有了主动提议出来的安排:除去部分必要的安置房,其余全部都投入到了修筑道路的建设之中。
所想的,就是为了加速复兴的进度:无论复兴的计划要做什么,道路的通畅程度都是影响计划实施速度的关键。
特别是那些相对偏远区域,通了路之后不但救援的人力物力能尽最快的速度送达;而且这一条条的通路,亦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变成偏远地区住民探索外界广阔天地的途径。
考虑到苏韵不太愿意为这些道路署名,但是有关部门又不甘心让这么一位慈善家默默无闻,于是就索性以朴素实在这一特点,取其中的与“苏”字读音相近的“素”字,组成了“素韵路”,然后再分别前缀上当地的地名以作区域划分。
自此,在日后那遍布祖国大江南北的“某某省素韵路”、“某某市素韵路”、“某某县素韵路”以及“某某村素韵路”甚至是“某某自治区素韵路”,便开始了遍地开花的星火燎原势头。
修自己的路,让大家都有路可走——这便是苏韵在后世被大众戏称为“修路狂魔”的根由。
从真实的道路到发展的道路,她是真的做到了当初那个凉秋雨夜里的承诺,成为了前辈所期望看到的新一代领路人。
第229章 第229章:闻风而来
从77年的电影下乡开始到如今82年的一期修路计划得以施展, 这一份时隔五年有余的回复,令苏韵捧着那些照片的手都不由得有些颤抖起来。
不过,考虑到祖国大陆各处有着贫富差距和地域优劣势之分, 苏韵这个修路计划的第一期, 资金大多都是放在了偏远、贫困的地区, 其用意就是将那些寻常人难以行走的“土路”改进成方便所有人出行的“大路”。
毕竟在那些有名的大省大城周围, 目前大多都已经有国家扶持修建的道路, 在这些地方周围修建道路也就是作为分支使用——但就大陆现时的发展速度, 国家修建的道路基本已经够用, 所以不需要苏韵在帮忙出钱出力去修建新路来作为分流。
唯独是偏远贫困的地区,国家一时顾及不到, 所以会接受爱国商人的资金投入并且给予政策支持,帮助偏远贫困的地区修建一条容易通行的道路出来:在那些偏远贫困的地区“土路”之中,一到雨雪天气就泥泞难行的泥土路都还是最好情况,出现意外顶多就是摔几跤, 很少有危及生命安全的程度。
而那种山区、水乡的天梯、索桥等寻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险“土路”, 所发生的的行道事故往往都会直接夺走一条鲜活的生命;因此即使有时会碰到这种工程量更大、费用更高的时候,苏韵也还是坚持将主要的资金和力量用在这些地方。
这便是她这份修路计划最核心的一点,也是“素韵路”能在这个特殊时代背景之下遍地开花的根本原因——随着祖国的发展, 曾经贫苦偏远的地区逐渐脱贫致富,周边所修建的新道路也会越来越多;但在七十年代至九十年代这一辈人的记忆里,家乡附近通往外界各处的素韵路, 就是他们得以窥见外界广阔天地的第一条阳光大道。
同时,亦是很多年里唯一一条家乡人民出行的主要道路。
虽然道路会因为如地壳变化等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老化和受损,也会因为新路的修建而逐渐被人们遗忘在时光之后, 但在某个时期, 它的确就是许多地方和许多人的唯一。
所以, 哪怕捐款修路不如捐款建校那样名利双收和维持时间长久,但是就目前的经济发展情况来看,修路给予广大人民群众带来的实惠,是远比建校来得迅速和明显。
孩子们代表着未来,而成年人代表着现在;所以只有上一代的眼光和思想能解放,明白事理,他们的下一代,才能是真真正正地得到最大的发展。
放眼未来固然是好,可惜我们仍然活在当下。
而言传身教,永远是对孩子最有用的教育方式:孩子的起跑线从来就不是取决于他们自己,而是取决于他们身边的家人,特别是父母。
当然了,苏韵主要还是搞文娱事业的,修路这种促进经济发展的方式,是作为文娱事业发展的基础而设立——唯有是这样,她方才能绕过系统的要求去援助祖国。
不然的话,这些近乎是倒贴的行为,是会以“不务正业”的问题而被系统打回。
所以说,苏韵在得知一期修路计划的成功后,才会这样激动。
赵励明尽管不知苏韵要做成这些到底有多艰难,但他也是知道小小年纪就差点因为援助救灾而断送职业生涯的苏韵是拥有着一颗标准的红心;因此,他在目睹苏韵此时的激动表现后,亦是表达了一脸理解的神态。
把自己在那边所收到的消息都告诉了苏韵、再等苏韵平静了下来之后,赵励明又开始说起了自己的猜测:“话又说回来,深市这样拼尽全力的发展速度之下,有一些东西,也是无可避免地受到了波及。”
听得赵励明说在深市有不少古建筑被人当成阻碍时代发展脚步的大石,经常出现强拆和打砸的行为时,苏韵也是叹了一口气:“为了发展的速度,在缺钱的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做的,不止是古建筑,还有青山绿水等自然和历史的馈赠——然而到了以后,有钱的他们又想去花钱修复了。”
“这也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点,但这样的相关资料可能不多……”苏韵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扒拉过的赵氏片库,摇了摇头:现在大部分人所着眼的都是“发展”,而不是“环保”和“纪念”,想要找这样的影视资料是相当困难。
“这样吧,等我解决了手头上的事务,我尝试制作一些有关于这方面的影视。”苏韵最后说道。
赵励明点点头:“好,那我先去审查《银翼杀手》的补拍工作了。”
苏韵挥手告别了他,这才慢悠悠地走到了附近的一间经常光顾的餐厅里准备吃午饭。
却不料,才刚刚坐下点完菜,就被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人找了上来。
苏韵的脸色微变:看来是被蹲点了。
看在这个捧着一大叠纸的男人不太像狗仔的份上,苏韵定了定神,总算没有拔腿就跑。
男人倒是很利落地自我介绍了起来:“你好,玛丽·苏,我叫做詹姆斯·卡梅隆,是一个导演和编剧——我有一份剧本想让你看看。”
原来是个拉投资的……怪不得了,不止是好莱坞,就是在香江也能时常能听见某某人为了拉投资而去蹲点某些大佬的消息。
赵氏又追加了一笔投资给闹了无数幺蛾子的《银翼杀手》进行补拍工作这个事,已经是圈内又一次人傻钱多的经典实例,会碰上为了拉投资而蹲点过来的人,再也正常不过。
等、等等!这人叫什么来着?!
苏韵沉着脸接过那叠纸一看——嗯,果然是《终结者》。
这个系列也是个超级捞金的IP,第一部 成本要求不高而且大部分成本都在特效上,加上苏韵自己就可以大幅度降低特效费用、从而使其制作成本进一步压缩和扩大纯利润——正好,能拉过来弥补《银翼杀手》这个虽然在文娱价值上无比经典、但票房数字却即将能赔成年代惨案的超时代电影……
而且现在才拍了一部电影的非科班扑街小导演卡梅隆,为了能保证自己是执导这部《终结者》的导演,作为交换条件,剧本只要了1美元!
听到这个价钱,苏韵火速带着人去找了赵励明开展新电影计划的安排。
“又是科幻片?”赵励明这段时间被《银翼杀手》折腾得不行,一看到《终结者》的题材,眉头顿时就是一皱。
“相信我,这个剧本绝对不错,我认为它有很大几率能赚到高额票房。”苏韵保证道。
“我虽然相信你的眼光,但是这不是我一个人能作主的事。”赵励明放下剧本,“你总得让我去通知一下香江那边,毕竟《银翼杀手》实在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我觉得我老豆暂时不一定想再投一部科幻片。”
如赵励明所料的一样,消息传回香江后,赵日赋很快就给出了回复:暂时没有再投一部科幻片的打算。
看着赵励明带着歉意的眼神,苏韵摇头叹息一声:那好吧,既然老爷子的眼光如此“精准”,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于是苏韵就把卡梅隆给带到了CAA那边,找上了真正的自己人奥维茨,把《终结者》电影提上了未来的计划安排。
奥维茨已经是对苏韵这种心血来潮就买这买那的行为见惯不怪,看了看详细内容确实是一部投资成本不大的科幻电影之后,便也顺手就放到了公司的未来计划之中:苏韵特别钟爱科幻题材并且又是和工业光魔很有交情的,特效制作的费用和排期等问题,他是绝对不用担心。
反正这个计划也是苏韵自己出钱,认真算起来公司还相当于薅了苏韵这个老板的羊毛……
确认奥维茨已经把《终结者》安排上了,苏韵满意地和激动的卡梅隆签完了合约,便打算开始准备回往香江。
可惜的是,苏韵投资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的消息在圈内传开之后,大概是伴随着有一就有二的惯例真理,又有人带着剧本找了上门。
而且作为中间人的,还就是当初间接促成苏韵往幕后方向走的老友——斯皮尔伯格。
好巧不巧的,这一次的剧本又是一部科幻题材:《回到未来》。
斯皮尔伯格叹着气,一边介绍着他的朋友泽米吉斯,一边给苏韵讲述这个剧本的波折:这部《回到未来》因为其中有着母亲误会穿越时空的儿子是英雄、并且对其产生好感的另类剧情,在成稿之后,硬是被好莱坞各大片厂给拒了个遍。
而泽米吉斯又怕被认定是靠着和他的交情才找得到工作的原因,一直都没敢找自己这个成名的朋友帮忙,怕这次的电影项目失败之后,会连累斯皮尔伯格成为票房毒药。
直到泽米吉斯把《回到未来》搁置,转而去给福克斯拍了电影《绿宝石》并且取得成功、成为了前途光明的新锐导演之后,泽米吉斯方才有了勇气去找上斯皮尔伯格这个朋友帮忙推销。
然后斯皮尔伯格和《绿宝石》主演之一迈克尔·道格拉斯,都给了他一个很有希望的名字:玛丽·苏。
像这样在圈子里靠着交情互通有无的情况,让苏韵不由得想起当年自己在拍《这个杀手不太冷》时给了扮演反派警官的迈克尔一些消息,让他赶紧定下了《飞越疯人院》主演和策划案的事。
在这样的人情社会里,在消息通讯这个问题上,交情的确是占据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位置。
辗转从别人口中得知苏韵又双叒叕自己掏钱买了一部科幻片的消息,赵励明无语至极:“到底这个题材是有什么样的魅力,让你一再把钱花到它身上?”
“放心吧,资金链的问题我已经请专人计算过了,不会影响我们在深市那边的事业的——相反,这两部电影赚了钱之后,还能更好地促进我们的事业发展。”苏韵连忙安抚道。
“但你也不用一口气买两部同样题材的啊!”赵励明道。
“这哪里一样呢,虽然这两个故事都是穿越时空、都是奇奇怪怪的恋情、都是科幻题材……”苏韵说着说着发现题材还真的有点相似之后,便赶紧改了口,“虽然这两个故事都是科幻类,但因为剧情着重点不同,是能让我分别展示我对未来民用科技和未来军用科技的推测……”
在后世,苏韵所谓的“领路人”之称号,除了是捐款修建了大量道路之外,还有思想上带领人们找到了新的道路这一点:从军用领域的隐形战机、无人机、模块化武器,到民用领域的个人电脑、智能手机、移动支付……从设定到电影中的“实物”,都是那么的合理和逻辑自洽。
这种种对于八十年代的人来说是科幻题材,但对于苏韵来说,却是现实题材。
在《银翼杀手》、《终结者》以及《回到未来》等一系列科幻片进入人们的视线,并且随着时间的发展而逐渐成为了现实后——玛丽·苏这个名字,亦公认成为了继儒勒·凡尔纳之后的第二任“科幻之神”。
第230章 第230章:城寨
作为一家虽然新兴但经营理念却远超时代多有创新的代理公司, 现在的CAA,已经开始了他们那经典的一条龙打包代理模式。
从剧本撰写到后期制作,都能按照客户需求提供全套班底——虽然这必然会让投资方和制作方的权力有所分割, 但无可否认的是, 这样的一条龙打包确实方便了不少, 因此在权衡利弊之后, 还是有很多因为各种原因没法自己组建班底的客户前来签订代理业务。
所以, 同样缺少时间去关注新签下这两个新电影项目的苏韵, 会将这俩都一起交到奥维茨手里的原因便是那么的清晰明了:一来苏韵很是懂得放权;二来奥维茨也是实实在在的老合作伙伴了, 信誉又好,两个项目都交到他手里苏韵还是很放心的。
如这类的科幻片前期筹备工作都是特别费时费力, 那就当然是让现在还算是圈里萌新的两个未来大导去慢慢折腾,她自己只需要定期飞过来监督一下,然后把主要精力都放在赵氏那边:始终还是挂着职位吃着高优待的制作顾问,自己另签投资项目已经是勉强了, 也不好再继续分大心思去干自己的事而忘记本职任务。
况且, 赵氏和好莱坞那几家数得出名字的影业公司都有合作,背靠赵氏这座虽然遥远但却有一定地位的靠山,她的新电影项目在制作完成后和这些大公司谈判时, 也有能得点照拂。
至于为什么苏韵会在大手笔投资了两个新电影项目后,匆匆飞回香江的原因?
那就不得不提今年春节时,苏韵和庄隆在九龙塘的家里所谈到的内容了——这些年里, 在华夏与英国进行了长时间的外交工作后,在香江人的心中亦已经隐约有了心理准备,来迎接那一场即将到来的世纪谈判。
但心理准备有是有, 始终也少不了担忧, 因此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候, 不少有能力的人都在明里暗里地想法子搞移民。
又一次移民潮的兴起,便促使了香江房价的再一次日创新低。
考虑到半山的房子没有人脉是很难买到,苏韵虽然有这个心思,最后也还是得拜托赵励明帮忙,寻找合适的半山豪宅。
赵励明闻言,却是十分语重心长地教育了苏韵一番:半山区那边多数是复式高楼,即便是数得上名号的那几个楼盘也大多是如此,除非能自己出钱购下全栋大厦,否则半山区的房子虽然依山傍水但却始终没有九龙塘的独栋别墅住得舒服,大概也就是图个说出来好听而已。
真的要往太平山那边发展,那就必须选择山顶白加道的独栋豪宅别墅——趁现在房价暴跌的时机,倘若碰到需要资金周转的富豪卖楼,那么就能直接跨入山顶行列。
苏韵听得那是一愣一愣的:香港太平山顶白加道这个名头确实是响亮,后世总有消息传某某富豪斥资数亿甚至十数亿去买白加道的房子……想不到,赵励明会直接把她的目标拉到如此之高。
但看赵励明说得有门有路,还说托托关系说不定能给苏韵帮忙商量个分期付款,因此苏韵盘算了一下手头上能用的钱额,便咬牙答应了下来。
而答应下来之后,直到昨日,赵励明这才辗转从朋友那里得到了山顶白加道的某个富豪打算全家移民去加拿大,所以就想把香江这边的物业都赶紧出手卖掉换钱的消息。
在让朋友帮忙打探了一番详细情况,确认这个富豪身家尚算清白也没有什么仇家之后,赵励明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苏韵,让她飞回香江看房,满意的话就赶紧签订合约以免错失山顶豪宅的机会。
正好苏韵现在手头上的工作也不算多了,剩下的那些重要的就加个班赶一下,不太重要的整理整理就可以交给CAA里的工作人员干活——于是,得到了房子消息的苏韵忙不迭应了下来。
忙了大半个通宵再在早上把手头上的工作分派出去,苏韵躺了半天补了一下觉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坐飞机赶回香江看房。
不过,会在移民前出手名下物业的所谓富豪,也就是刚刚靠上山顶富豪圈子边缘地带的身家情况了,因此这栋别墅虽然看着不错,但位置也还是稍微差点偏僻点,没有那几个著名家族的豪宅那种山景海景尽收怀中的阔气。
四层带小花园、泳池的独栋豪宅,每层面积将近2800呎,九成新的精装修,开口就是一千万港币。
苏韵和赵励明的朋友谈了又谈,就连赵励明都拜托了他回港度假的两个姐妹过来帮忙,好歹说了四五天,这才把价钱谈到了八百八十万。
最后,苏韵肉痛又激动地签下了分三期付款的合约:别看她身家早就已经按“亿”字计算并且后缀单位还是美元,但那是估算的市值价钱,兼且前段时间又签了两个新电影项目投了一部分资金,如今要她一下子拿出八百多万的现款,她还真的是拿不出来。
看赵日赋坐拥赵氏影城和TBB影视城这两大加起来估价过百亿的大佬,被《银翼杀手》实打实地掏了一亿多之后,还不是接连一年多来都只拍中小成本电影、搞大制作还得和对家合作?
身家这玩意,吹得好听而已,真要拿现款出来比划比划……啧,一个比一个“穷”和抠。
而像苏韵这种底子薄弱的新兴富豪,肯定是不如那些传承悠久的富豪家族那样有着各种各样的资产可以拿来交换抵钱,想要买楼,那就必定是出钱买——尽管这个卖楼的富豪貌似对她手里那些股份挺感兴趣,但大家都深知他们这个身份这个阶层除非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否则都不会卖股份这种金母鸡的,所以最后也就是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些能问的消息,也算是折价的抵偿之一。
可惜的是,苏韵这种暂时被掏空了手头上绝大部分活动资金的“穷”法,只在圈内人里是心照不宣的资金短缺期;而在大部分不明真相的人眼中,那就是一个到处撒钱、说不定自己也能从她身上扒拉到钱的新一代阔佬目标……
很快的,在苏韵签约的第二日大清早,全港的小报都登了她斥巨资购下山顶豪宅的事情,连同先前在好莱坞连投两部科幻电影新项目的消息,便硬生生是把苏韵这个仍然被香江人摆在神枱上拜的“财女”,给塑造成了一条壕气万千的新水鱼。
而且还因《我的三个死鬼前夫》里合作的四个男主演都是风靡万千香江少女的偶像实力派之故,再加上新郎大战里的男颜盛宴,不少年轻人也开始学着拜苏韵来祈求桃花了……
反正呢,现在只要出门,不管怎么躲,苏韵始终都是能碰到带着剧本上来自荐的自信小编剧和自傲小导演了——就这种讲艺术的都还算可以了,多半还要脸,不会纠缠得太过分。
至于那些拉投资的、推荐楼盘推销各种各样奢侈品和奇怪商品、甚至是推销自己这个人或者亲戚朋友的……这才是防不胜防也烦不胜烦。
这不,难得在周末和苏阿婆、梅家姐妹她们在一家老字号茶楼吃早茶的时候,就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找过来了。
因为之前已经出现过捡漏了《终结者》的事情,苏韵对这种看着二十大几岁、看着还满腔抱负的年轻人就多了一分耐心——虽然也就捡漏了那么一部,其它那些自荐上来的看着都很有扑街潜质,但机会这东西总是有杀错没放过最好。
更何况年轻人那文质彬彬的模样看着就是个鶸,还戴着眼镜,脸色也是TBB特有的高强度通宵加班后而出现的那种看起来精神亢奋实则脚步都发飘的虚;就这随时能倒地的状态,别说是她这个功夫之王的亲传弟子,说不定连有点武术功底的梅家姐妹或者身体依然很硬朗的七十岁老太婆苏阿婆都打不过……
不过苏韵欺软怕硬的属性一如既往,所以对看着很弱鸡的自荐者,反而是更多一些耐性——特别是这人还自称叫做杜利锋。
但是尽管是以后导演奖拿到手软的未来大导,萌新时期也还是TBB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编导之一:严格来说他倒是在80年时已经拍出了电影处女作《碧水寒山夺命金》,不过电影上映后又自觉经验不足学无止境,于是便回了TBB拍电视剧积累经验。
接过剧本看了看之后,苏韵摇了一下头,把剧本推了回去:“城寨这个题材赵氏已经拍过一部了,而且还在排期等上映,没有什么必须的原因,六叔是不会一下子投拍同样题材的片子。”
赵日赋在他那辈人里排行第六,所以不止是台里的员工,大多数人都一般被称其为六叔,只有是在相对正经的场合才会称其为“赵生”或者“赵爵士”。
就连未来将能疯狂捞金的《终结者》和《回到未来》赵日赋都给拒了,城寨这种容易踩线又敏感还不容易赚钱的题材,想要得到其肯定那是相当的困难。
他做出品人的那部《城寨出来者》,可不就是因为题材敏感和剧情问题,拍完之后一直被按着整改不能如期上映?
“我知道的,所以我的这个剧本和《城寨出来者》有所不同,里面结合了我不少童年的经历,是那种表达在黑暗中亦有人性温暖的故事……”杜利锋从前就是住城寨的,早前《城寨出来者》的剧本创作据说还找过他帮忙提意见,这一来二去的,他自己也有点想要拍一部关于这个题材的电影了。
但不同的是,他这一版的故事比之黑暗血腥的《城寨出来者》要温和得多,与之相对的话大概就是外面的人看城寨和里面的人看城寨的区别:外人觉得是龙潭虎穴罪恶之城,但住在里面的人,却是觉得它是曾经为自己遮过风挡过雨的庇护所。
最重要的是,苏韵一贯以来的电影风格,都是这种偏商业化的、从故事的开始到结局都透露着希望和温暖的调调——因此他在攒写这一版剧本时,也就按照苏韵的风格大幅度弱化了这个题材的黑暗之处,转而又大大地强化了从自身感悟出发的、所积累下来的温情和回忆。
“说实话,城寨这个题材是不少电影人的梦想,而你所挑选的‘天台邮差’这个角色也是相当出彩……”苏韵点了点主角小资料的那一栏,叹了一口气,“但是,似乎所有想拍这个题材的人,都只在着眼于与城寨有关的人物角色,而忽略了最有话题性的那个关键点。”
仿佛来一趟港娱黄金年代,不拍一下九龙城寨这个题材就算白来似的。
但就苏韵看过的那些不管是文抄、融梗、借鉴抑或是原创的城寨题材故事,大多都是城寨里的人和事,添上底层逆袭、兄弟反目、暴力、性以及社团等剧情点,看起来就能成为一部另类经典——而事实上,这种故事换一个地点,照样也能拍。
真正城寨里特有的东西,却是难得一见:例如杜利锋所选用来叙述故事的人物角色“天台邮差”,就是因为城寨的特殊空间构造而出现的神奇职业,在送信时往往不走寻常路,甚至不需要脚踏实地,天台、巷道、楼梯、居民违建的木板跳板、竹竿绑成的脚手架以及各处大小窗户这些的谜之道路,远比走正经大路小路要便捷得多……
可惜的是,纵然这个特有角色让人眼前一亮,但苏韵却是被它启发出了更多的灵感。
长年不见天日的城寨之中,大概也就只有天台邮差这个角色,能真正看到过、感受到整个城寨的真正面目了。
而要拍城寨这个题材,为什么只拍里面的人和事,而不去拍整个城寨建筑群呢?
特别是还碰到了它即将要被断定为“必须拆除”的前奏之时。
“你是想……”看着苏韵三两笔勾勒出来的新故事大纲,杜利锋俨然变色:这个故事线,看起来并没有多少血腥暴力,但那透骨冻髓的黑暗和阴冷,却更胜直描三分。
“这个题材无论怎么拍,都是很难获得商业上的大成功的……”苏韵十分认真地看着他,“但是,其艺术性却是少有与之匹敌者——与其为了妥协而不伦不类,倒不如深挖其中真意,使其成为一部永远都不可复制的经典之作。”
“所拍的虽然是人,但真正的主角,只有九龙城寨这个被资本剥削的血肉而堆砌起来的、集畸形和猎奇之大成的‘奇迹’作品——运作得好,这将会是明年横扫颁奖季各大奖项的最终赢家。”
第231章 第231章:潜入
听得苏韵这番说话, 又被苏韵分析了修改后的剧情获奖几率和风险,杜利锋思索了好一会,这才咬牙回答道:“好, 我决定搏一搏!”
“倒也不用那么心急,这个电影还是得上报给上面的。”苏韵按住他就要拿着新剧本大纲回家开写的起身动作, “进入城寨拍摄以及演员人选、剧组人身安全等问题, 这些都需要作进一步的细谈。”
杜利锋闻言, 当即拍胸口保证道:“这个你不用太担心, 商业电台前两年也进去城寨拍过, 前段时间我们的电影公司也进去拍过……虽然城寨里面的确是有乱的地方, 有社团,有恶人,但我可以和你保证, 里面绝大多数的居民都只不过是普通人而已。”
“外面的人的偏见太严重了, 城寨76年的时候就有军装警察进去巡逻维持治安了, 再往前, 据说还有便衣潜入, 根本就不是传闻中的三不管地带。”
“而且因为大家都基本认识, 熟口熟面, 哪个做了什么坏事都一目了然, 出现撩是斗非的, 一般都是外边进来的人更多。”
苏韵皱眉:“既然是这样的话,外人不是更不好混入其中了?”
“街坊福利会经常会招揽义工,又有我这个老街坊带着,以义工的身份混进去保证万无一失。”杜利锋早早就想好了潜入方式, “不过一次就不能进太多人, 可能到时进去的这几个人都需要身兼多职了。”
“这一点倒是没问题。”都是赵氏旗下出身的, 无论是电影公司还是TBB的职员,都是习惯了高强度工作和身兼数职的工作要求;而苏韵更是被号称一个人能搞定一部电影所有工作的库布里克手把手启蒙带出来的,面对这个问题是绝对不虚。
既然确定了任务内容,苏韵和杜利锋就开始兵分两路开始干活:苏韵拿着项目策划案去获取高层的拍摄许可,杜利锋则是去修改剧本并且翻找自己的人脉,务求寻找出合适的跟工作人员。
收到苏韵这个题材,赵日赋面色不算很好——直到仔细地翻完了全本,看清楚最后的预估投资额是一个相当让人心动的小数目后,这面色总算是变好了不少。
又等苏韵明确表示这部电影就是拿来冲欧洲地区奖项之后,确定了这个敏感题材不但很难赔钱、还有可能小赚一笔的赵日赋,方才拿起笔给签下了名。
尽管赵日赋钟爱商业片大制作而且投资绝不选看起来会赔钱的,但是考虑到赵氏被《银翼杀手》拖得实在太久,再加上顾及到科幻片一向是能赚票房却不得奖项垂青的情况,赵日赋便终是高抬贵手地允许了苏韵投拍这一部赚名气的新电影。
“你们到时注意安全,其他的事情,我会尽量解决。”临出门前,赵日赋关心地叮嘱了一句。
“我知道的了,多谢六叔。”苏韵点点头:不比另外两部即使被赵日赋拒了还能自己投资开拍的科幻电影,城寨这个题材没有足够档次的大佬看顾着,那么就算是再一本万利也不能碰。
毕竟有钱还需有命花……
快手快脚地搞定了前期的部分事宜,在春末夏初的某个上午,苏韵便和其余几人一起来到了城寨的外围。
这最外围,倒还像是现代的高层建筑:因为被旁边机场限制了最高高度不能超过80米,所以这些外围商品新楼大多都是十四、五层的层数,每家每户都满满当当地住满了人,哪怕不是夜晚灯火闪烁,日间那些晾晒在阳台上随风飘扬的衣服也足够成为一道亮丽鲜艳的风景线。
坐在驾驶座上充当司机的陈柏杨看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几人一眼,目光牢牢锁在打扮成电工的苏韵身上:“小心。”
“我知道的了,你不用太担心,等你回来之后,我们一起看首映。”陈柏杨过几天就得代表香江年轻一代去外国做音乐交流和进修,苏韵拉下口罩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容后,又赶紧把口罩拉上遮住了脸。
福利会的义工偶尔还得帮忙清理各种乱七八糟的垃圾,而且城寨里面的线路是出了名的逼死电工的乱,义工们不戴口罩的反而是少数。
等到越过外围的新楼,进入里面那些旧棚屋交汇形成的黑窄小道后,那种贫民窟脏乱差的真相,方才缓缓在众人眼前展开。
所幸的是,这里的人都是可以接受这种环境的——作为导演等多职合一在身的杜利锋本身是城寨出身、合作进来描绘城寨地图的工程师兼打杂人员陈长存幼年时常就跟朋友从城外进来里面玩耍、导演加女配的苏韵和男二号张榷嵘咬咬牙能顶住、男主角演员梁嘉威下定决心为了艺术而“献身”……
当初杜利锋把从朋友李学祥大导演那里抢来的梁嘉威带过来时,苏韵当然是很惊讶的:尽管以后有千面影帝之称的梁嘉威早年也是TBB的艺训班出身并且成绩优异,但他嫌TBB的合约太长所以就中途退学办少女时装杂志去了,为此还被作为追到了他那个作为封面女郎的女朋友。
搞笑的是,他把女朋友拐到手后,他那酷似咸丰帝的外形也被正在筹拍清宫题材电影的岳父李学祥看上,哄骗着给拐到了首都拍电影,而且说的是配角打杂,拍着拍着就加戏成了男主角……
但也因为这两部电影在内陆拍摄,在让他登上了金像奖影帝宝座的同时,也获得了来自台岛的封杀。
苏韵和台岛那边正面开干也不是第一次了,况且这部电影志在冲奖和捞外国人的钱,因此即使是播出后被因为梁嘉威的缘故可能会被台岛连带着一起封了这部电影,苏韵也是不怕。
可惜的是,梁嘉威现在虽然天赋已经出来了,但因为久未接触这一行,表演起来时有点生涩和做作的感觉——没关系,前面第一个月里是九龙城寨的探索期,拍摄任务不重,可以让大家一起互相调整。
而且,虽然看得出他在尝试自行调整着,但苏韵却是要他尽量保持这种和环境略有不合的做作感:男主角最初回到城寨接替爷爷“天台邮差”的工作时,需要表现的就是这种被迫的感觉——因为受不了公司的剥削愤而辞职、最后发现生活受限只得硬着头皮进入城寨,照顾摔伤腿的爷爷和暂时以此糊口,男主当然不会是心甘情愿的模样。
城寨里面的生活自然是不太好的,即使是透过福利会里专门负责收拾垃圾的老义工雷伯的关系,租借了他亲戚的一个十一楼的新楼单位不至于全部租棚屋,但是这种无良地产商连地基都不打纯粹靠周边楼房互相支撑搭积木般出来的“新楼”,照样也是没有水管和下水道的……
要用水,就得去全城寨共用的八个水龙头之一处排队担水;要上厕所,就得去全城寨公用的两个公厕,还特么是明渠——为此,除了杜利锋和陈长存这两个见识过那恶劣环境之外,另外三人都是缓了两三天才勉强适应了这个问题。
倒是电这个问题方便点儿:水管不好加造和改造,但也可以拿水桶担回家储存使用;唯独电这个东东,却是现代人无法离开的。
于是乎,在经历了城寨人想方设法接驳外面路灯、商户、住户家的电线偷电回来,从而发生的大大小小用电事故后,政府最终还是给城寨接了电——就是在这些年下来,新楼和新人接连不断的出现,曾经整齐的线路也被这些私自接驳的人弄成了一团乱麻。
即便是昔日亲手整理过不少凌乱线路的前图吧垃圾佬苏韵,看到那一墙的乱线,都是眼前黑了一阵。
没办法,进来就是打着的电工身份,而且不弄好这些总线的话以后也不好在出租屋里给机器充电,于是苏韵愣是蹲在总线路墙那里足足三个白天,这才是把线路从繁琐难辨的旧线路给整理修复成了简单清晰的新线路。
打个比方说,就是没整理前是“燚龘”,整理之后是“火龙”……
累是累了点,但看着整整齐齐的一面墙,确实还是让蹲得头昏眼花的苏韵颇有成就感。
整理好了总线,那么出租屋那边的分线就好弄多了——因为线路太乱导致的供电时有时无,使得这里的人用电很是不讲究,第一天过来时,隔壁邻居家就拿着插头在窗户边招呼说,他家没电想要借点电用,赶着熨烫衣服。
而这里的神奇借电方式,包租婆雷师奶也是给他们当场来了一个现场展示:从打开不能超过45度的窗户里,伸手接过邻居家的电线插头,拉过来给插到自己家窗户边墙壁的插座上……
这一点,愣是让第一次见识这种野蛮原始借电方式的张榷嵘连呼三声大开眼界。
又是新的一天,苏韵依旧在理线的时候,出门接水的张榷嵘提着刚刚接好的满满一桶水开门进来。
用的就是那个城寨标配大红色塑料水桶,衬着他这个上面老汉背心下面大裤衩的样子,那个徐徐升起的青春偶像便在这一瞬间,超进化成为了贫民窟小老头一般的存在……
没等苏韵忍不住笑出声来,对面窗口那个电线总是失灵的邻居又在这大清早的高声吆喝起来了:“哎!帮帮忙插一下电!”
张榷嵘利落地应了一声,放下手上的水桶然后手往背心上随便擦了两下,随即就用那双半干不湿的手接过了邻居的电线,用力地给插到了这边墙上的插座里。
不但是用力,甚至还因为这个插座的插座孔做得比较小的原因,插头插了一大半后剩余的那一小截很是难入——为了避免没有插完全而出现电传导不好的情况,最后那一小截还是被张榷嵘使劲地往插头的背面拍了两下,这才给大力出奇迹地拍进去的……
苏韵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和前几日完全相反的态度和操作:这可真是“学好需得年复年,学坏仅仅只一天”的真实写照了。
插完电张榷嵘的转头看到苏韵这个微微张嘴的惊讶模样,玩心一起,便走过来伸手拍了一下苏韵的脸:“喂,醒啦!虽然这里看不到太阳,但是外面已经是日光日白的状态了……”
“岂有此理,你都知道现在日光日白,你还这么玩我?!”苏韵察觉到不对,随手拿了一个工具瞄了一眼倒影,立刻就发现了自己被他拍过的那半边脸是连畸变倒影都藏不住的精彩。
俗语里“日光日白”的意思除了大白天之外,还有“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敢这样做”的意思,因此苏韵看着自己一边脸上那红灰白黑等色彩混作的一团,脸当即就拉了下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担水路程遥远,有时就把手放在墙壁上借力……”张榷嵘很是光棍地一摊手,便使得他手里那些红油漆黑碳粉灰墙皮碎等混合而成污糟痕迹更显清晰数分,“我那么诚实地解释了,你应该不会怪我的吧?”
苏韵嗤笑一声:“你这样倒是让我想起华盛顿的故事了——他当年拿着新斧头误砍了他老豆心爱的樱桃树,因为现场坦诚认错,所以他老豆并没有责怪他。”
“哦,你是想表示,为了我的诚实而原谅我了吗?”张榷嵘脸色一喜。
“不,我只是认为,当初华盛顿老豆没有责怪他的原因,是因为华盛顿手里还拿着那把斧头。”苏韵越说,语气越发柔和,“但如果拿着‘斧头’的人,不是华盛顿的话……”
那模样,不需言语也能传递出“你应该知道他会有什么下场”的细思恐极。
张榷嵘微微一愣,随后目光下意识地在苏韵脚边的工具箱上落了一眼,随后又陆续游移过地上那摆了一地的钳子、矬子、剪刀、螺丝刀……
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张榷嵘瞬间如李莲英上身一般,飞快地去拿了一小块新毛巾浸入他新拿回来准备洗漱的那桶水里,再拿起来拧得半干,语气还恭敬得不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容许小人替你老人家梳洗——”
苏韵长长地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螺丝刀再侧了侧身,微扬起头,准备接受这番带着歉意和恐惧的服侍。
却不料,这不经意的转头仰视间,就撞入了一双倒映着在晨光里更显朦胧多情的桃花眼。
那桃花眼之上似乎覆着一层泪膜,看起来时总是带着一种水汪汪亮闪闪的光泽,但因为此刻的带笑微眯,又仿佛因为笑起来时眼角的微微上挑,而混和了几分凤眼的凛冽魅惑,如同带着冷意的冬夜明星,那么近又那么远地俯视世间一切。
直到这时候,方才发现,诸如此时的动作,无论是哪一方,都是过分亲密了些许。
但现在——骑虎难下。
想要驱走初夏清晨热气的冰凉湿水毛巾,已经覆盖在了脸上。
带点肉感的修长手指与如粉腻似脂凝的脸上,就仅仅只隔着一块薄薄的毛巾。
门锁发出一声清响,同样提着一桶水的梁嘉威侧着身体走进来,随手把水放在地上,嘴里还诉起了苦:“今日我去的那边好多人等水啊,等了好久才排到我……”
说着话的同时,他也缓缓抬起头。
“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到!你们继续、继续!”冷不丁地抬头看到电影男二号在给导演擦脸,两人的距离还近得几乎是随便一方低个头或者抬个头就能亲吻到,自觉无意中撞破了“奸情”现场的梁嘉威顿时就慌了。
好巧不巧地,慌了手脚的他在自以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情况下,失足又踢翻了自己跟前的水桶。
手忙脚乱地扶起倒了一半水的水桶,梁嘉威低着头就要转身出门:“今日天气热肯定要更多的水,我再过去担两桶水,可能要一两个钟头之后才能回来……”
“你在乱讲些什么?”苏韵皱了一下眉。
梁嘉威此时的表情都快要哭了,慌慌张张地又把客厅里能装水的脸盆、水瓶以及茶几上装水果的镂空竹篮都一股脑拿上后,方才语无伦次地说:“又要排队又有那么多水要装,不到中午吃饭那时我都是回不来的了……”
那迫不及待落荒而逃的背影,依稀都透着三分害怕被灭口的惊恐,活脱脱就是一个看到了潜规则现场之后生怕也被盯上的可怜良家妇男……
被大门那重重的一拍惊了一下,苏韵倒是隐约明白到他到底误会了什么了。
“中午吃饭之前都不回来?”苏韵看了一眼墙上才七点半的挂钟,又看了一眼帮她擦完脸后顺手就拿这小块毛巾继续擦手的张榷嵘,表情和语气里都带上了点揶揄的味道,“他可真是看得起你。”
换做是丹尼仔那样的纯情少男,估计就得被苏韵的这句话给闹个大红脸。
可惜现在苏韵对上的是个无论情场职场都是早早就进去爬摸打滚过的老司机,因此他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无比淡定地、慢条斯理地擦完手,方才用干净的手指戳了一下苏韵的额头:“未成年的妹妹仔暂时还不准想这些东西。”
“啧。”还有大半年才算是正式十八岁的妹妹仔苏韵没再多作纠缠,转头继续投入理线大业。
随着室内另一人亦提着水桶重新出门,这个清晨那些意外的迷离悸动,便仿似不过只是一场无意中惊动了风的短暂梦境。
第232章 第232章:概念海报
这个早晨的误会, 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还被苏韵当作枯燥拍摄生涯里的一个小趣闻,而给说了出来。
而在饭桌上得知苏韵这个导演和作为男二号的张榷嵘如此亲近的原因,是因为两人是认识近十年的老友之后, 梁嘉威那是臊得脸红了好大一片。
毕竟都是本地数得出名字的年轻一代佼佼者,又是相貌人品都上佳的青年男女, 报纸杂志时不时就会写他们的绯闻来搏销量——他之前做的那本少女时装杂志, 为了跟得上后生女仔的潮流, 因而也会对群体里流行的明星做点关注写点东西, 自然便是知道苏韵的几个绯闻对象。
特别是张榷嵘年初的时候才和苏韵合作过《我的三个死鬼前夫》, 之前也有着《青春之歌》, 两部里面都是演的情侣,因戏生情这种绯闻是绝对少不了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目前星运不太顺的张榷嵘, 显然是不如他那个早已经在歌坛打下一片天的朋友陈柏杨红火, 但苏韵却是接连给了他几部电影资源不说, 甚至在《红楼迷梦》里还是找了陈柏杨给他作配……这在当今谁红谁资源多的圈内潜规则下, 就显得是那么的突兀。
当然, 如果这个不合常理的资源分配的原因, 是因为张榷嵘是苏韵的“自己人”的话, 那倒是合理得让人无话可说。
始终现在只能算是半个圈内人的梁嘉威, 那就免不得胡思乱想了一通:从来只听闻说娱乐圈对女艺人有危险, 没想到原来男艺人也一样是有危险的……
哪怕是苏韵这样年轻貌美多金的“富婆”,不喜欢的话,那也是徒添烦恼。
直到中午忐忑不安地回出租屋吃饭时,梁嘉威方才放下了心:还好, 原来是自己想太多了。
被这个小插曲一打岔, 第一次担正男主角、并且还是进入城寨这种地方实地拍摄的梁嘉威, 仿佛也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精神,在拍摄的时候明显也显得自然了不少。
正好符合了男主角在城寨里面待了一段时间后的逐渐适应状态。
对梁嘉威这种天赋高又努力而且还老实的主演,苏韵用得那是一个放心又顺手:虽然梁嘉威是能在访谈节目里勇于自爆地说出“我年轻时为人也不怎么样”的访谈界泥石流,但事实上在港圈那关系混乱黑料频出的黄金时代一辈里,他是少有的没有什么瓜的大牌男艺人了。
而且他不但感情婚姻专一,工作起来也敬业得很——与前面提过的绝不浪费一丝演技的五五开男星不同,梁嘉威是无论什么片子都保质保量地交出了十足十的功课。
因此,他经常都能成为各种参演烂片里为数不多的亮点,是典型的“不管项目多烂,我也得做好自己那份工作”的爱岗敬业打工人……
也就是在合作里发现了梁嘉威这个敬业的性格,张榷嵘方才完全理解了苏韵为何会捧他这个新人上位担正的原因:除去合作编导的杜利锋大力推荐之外,梁嘉威和男主角的契合度要比他更高一些。
不是说他不能演男主角,而是男主角的角色人设之复杂和明暗交织,不适合他现在的青春偶像路子;哪怕这演好了会是极有可能拿奖的角色,也必然得因为剧情而被人骂,不比男二号的情义两难全人设更吸粉。
这年头人们对正角、反角还是有着泾渭分明的先天好感度和区别对待,演过一个经典反派就和被人记上好久,因此艺人一般都不愿意接反派角色,以免会对以后的演艺道路造成影响。
特别是如张榷嵘这种早前才靠着正气阿Sir形象和梅妍霜成为荧屏情侣、歌坛形象也是劲歌热舞的青春偶像款,哪怕他愿意挑战自我接反派,那也得是情有可原为爱痴狂的偶像型。
而不能是梁嘉威现在的好心办坏事、过分影射真实的“艺术”型。
也就是更偏爱艺术还有点文青性格的梁嘉威,不介意这种角色反而觉得有挑战性,愿意跟着苏韵和杜利锋天天早晚不停地跑出去拍外景。
鉴于城寨的特殊空间构造,下雨都是很多人不知道的,那么就更别说打光的问题了——杜利锋从确认大部分场景实地拍摄后,可是为了光线这个问题而苦恼许久。
甚至他还想借苏韵和库布里克的关系,想要借用库布里克当年拍《巴里·林登》那个传奇神头f/0.7镜头,来保证城寨实地拍摄时的低照度场景拍摄:在六十年代,这个神头乃是曾经被NASA征用来进行探月任务、拍摄过月球背面照片的,乃是世界上光圈最大的镜头之一。
当这个神头光圈全开时,在仅仅只用蜡烛、自然光等作为光源的低照度场景里,那拍摄效果和噪点控制就绝不是寻常镜头可以比拟。
而拍出来的景深和焦外,更是美得没边——《巴里·林登》那被称之为仿似油画一般的画面,大部分就是来自于这个神头的贡献。
然后终于有机会使用系统自带黑科技摄影机的苏韵果断拒绝了他的请求,只言是随着科技的发展,她刚好研制了一个新型的摄影机也能满足低照度场景拍摄需求,所以不需要千里迢迢地借用0.7镜头了。
面对这个回复,杜利锋倒也没啥好说的:除了苏韵是主他是副,而且苏韵的黑科技新技术一直都很让人有信心之余;这种级别的神级镜头冒险带入城寨要是出了点什么问题,那是真的卖了他全家都赔不起。
既然苏韵保证说效果只好不差,就是材质问题之故,大概只能坚持一两个月就得报废——这对香江制作的速度来说,勉强也够用了。
而香江制作的速度之“快”,很大程度上就是来自于剧组人事的配合,以及追求多快好省的心理。
也得感谢城寨里这种污水横流、滴水无处不在的场景现象,不少人在走街串巷时即使是夏天也会穿长袖长裤和戴帽子,正好能在最大程度上掩护他们的偷拍行为。
是的,没错,偷拍。
《天台邮差》的男主角作为日日奔走在城寨之中送信的邮差角色,除了能借他的视角来展示城寨这个堪称奇迹的建筑群之外,自然也是能从侧面展现出大部分城寨普通居民的日常生活。
为了追求最大化的“真实”,苏韵便提出采用偷拍的方式,将邮差这部分的剧情拍成偏纪实的风格。
这种做法在十年后的《秋菊打官司》里也出现过,兼且还因这种纪实风格和曲折剧情,而一举夺下第49届的威尼斯最佳影片金狮奖。
苏韵尝试着让曾经他们的领路人、参与过商业电台城寨节目拍摄的雷伯试了试,然后又在找了个地点隐匿着用固定机位拍了半天之后,回到出租屋里和杜利锋对比查验过——最后,双方都是同意了部分“写实”剧情采用偷拍现实的模式。
不过,尽管她和杜利锋两人各藏身一处,采取双机拍摄,但暗中固定机位偷拍的这种方式,始终还是不能如正经拍摄那样便利。
为了追求多角度多机位的素材,在日常伪装做义工和梁嘉威拍摄个人戏份时,苏韵和杜利锋基本都是无时无刻不在跟拍着的:早晨和黄昏的光线最好,可以拿来拍天台和需要光线的室外戏;而这两个时间段之外的时间,又正好能以走街串巷伪装做义工的方式,去进行对现实生活的偷拍。
一天的拍摄工作完毕后,一行人就陆续回到出租屋里聚首:他们倒是也想分头回家掩人耳目的,可惜租住的那个新楼的无良开发商,实在太过脑洞清奇。
为了省钱,地基没怎么打也算了,反正城寨里面楼挨楼的,就起到了一种奇异的互相支撑作用。也不至于沦落到风吹就倒的地步。
问题是,它这么一栋11层的高楼,楼梯都舍不得做,直接就挂靠在隔壁楼旁边,蹭隔壁楼的楼梯用……
住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个真相之后,哪怕是见惯了后世地产开发商诸多骚操作的苏韵,也是为此而风中凌乱了好一阵。
不过呢,凌乱归凌乱,活还是得干。
回到出租屋之后,苏韵等人级从整理素材开始,到查看工程师陈长存的绘制地图,然后再安排明天的拍摄计划,日复一日,基本没有什么大变化。
而偷拍的这个问题——居民这边还好,等以后拍完了电影,再让福利会牵头出面解释和赔礼道歉,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至于那些仿佛随机掉落一般的城寨内非日常混乱戏码,那就是可遇不可求和富贵险中求了……
一般在遇到这种碰到就算赚到的情况,苏韵和杜利锋的分工都是很明确:杜利锋带着赵氏的摄影机在高处、远处拍,苏韵则带着系统出品的黑科技隐形遥控摄影装置,躲在更近一些的室内地方拍摄。
反正系统的黑科技足够给力,哪怕站到更远的地方,她也能通过实时反馈而进行遥控操作。
至于苏韵躲得近些的原因,为的却是掩杜利锋这个自己人的耳目了。
等把实地实景拍摄这个最高难度的大工程搞定之后,大部分对戏的室内戏,就能借用之前《城寨出来者》那还没拆的布景了——这部兄弟戏说来也是惨,仍然还在被勒令这改那改的,时不时就得为修改的剧情而补拍一些镜头素材,因此一直都没能拆那几个搭好的仿城寨棚屋布景。
正好,也便宜了苏韵这个要拍同题材的同事:潜入城寨拍摄的人越少越好、也越安全,他们这几个实在躲不掉的乔装进去,已经是够了。
其余角色不需要进入城寨拍摄的话,人身安全保障就大大提高,那么也能找到条件更好的艺人来演绎。
例如饰演男主角爷爷“曹老伯”一角的,历经几番辗转,就终于是请到了在圈内素有“银坛铁汉”之称的曹泽华。
这个著名的粤语片老戏骨,除却以大侠和探长的形象深入民心之外,六十年代那一夜豪赌输掉名下片场、戏院等物业共计超过3亿元的轶事,也是让港人乐此不疲地谈论了许久。
甚至还在《精装难兄难弟》这部恶搞电影里,以他为原型设计了一个“牛达华”的角色,与“李奇”、“谢源”这两个影射经典的怀旧角色同台争辉。
而苏韵看上的,就是他那种历经过无上辉煌、也见识过无边黑暗的沧桑心境。
“曹老伯”这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却是男主角进入城寨的原因和引路人,并且最后还会给男主角说出电影想要表达的最终核心思想,对演技要求极高,所以是绝对不可以马虎。
在出租屋里整理素材的时候,趁着碎片的闲暇时间,苏韵又尝试了手绘一份概念海报。
征得同意,张榷嵘饶有兴趣地凑过来一看,立刻就被海报里头的意境给惊住了——
黄昏之中,巨大的飞机占据了整张图上方的三分之一有多,就连咸鸭蛋一般的夕阳,都被这人造的钢铁巨兽遮盖了大半个身影,只余金红色的霞与光,仍然执着地萦绕天际彰显存在,成为人与自然最后的对抗。
一个被钢铁巨兽和巨大建筑群对比得极其细小的纯黑色背影,奔跑在城寨高楼的天台之上。
天台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电线以及各种杂物交织成了诡异又和谐的观感,配衬着底下无数窗户和牌匾,隐隐便有种即使生于末日也要竭尽全力贯彻活在当下之意,但却又仿佛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未来废土狂欢般的气息。
而在那《九龙城寨:天台邮差》的手绘大标题下,更是有着一行仿佛是随随便便地斜写上去的小字。
“你眼中的地狱,可能是某些人的天堂。”
而天台邮差,就是来自于“天堂”之上的传信人。
第233章 第233章:天台邮差(1)
关于这部电影的概念海报, 苏韵不止画了一张。
除了黄昏这张之外,另一张亦是巨大的建筑群与人的背影为主要元素,但不同的是, 这一张的取景时间是夜晚。
这是一张夜晚站在天台上往下俯瞰的图, “人”这个元素被压缩成如蝼蚁般幼小微弱的存在, 再加上夜景的幽蓝色调, 便使得作为画面主体的四方高楼以及中央凹陷处, 恍惚化作了为一个吞噬万物的无底深渊。
如这般在最大程度上将人和物的大小差距拉到最大时, 所带来的震撼感, 时常就能更进一步地激起人内心里最深处的惊惧。
而这样的手法,苏韵亦在电影的开头使用了一次, 作为先声夺人的关注聚焦点——电影一开头,一身社畜廉价西装打扮的男主角家辉,就在轻缓背景乐的陪伴里, 坐上了前往城寨外围的计程车。
老港片开场总喜欢使用都市景色为底,搭配左右两侧演职人员表的经典操作, 苏韵这次自然也是不例外:这种拍摄手法,是性价比相对较高的一种展示都市繁荣的方式。
画面在繁荣的现代化都市和家辉坐在车里的特写交织了几轮, 随后, 就开始了从车窗推移过去的仿第一人称视角。
黄昏的街道上,结束了一天巡逻工作的年轻小警察被年长前辈带着,逐渐从极具烟火气和年代感的居民区,陆续走向了现代化的都市区。
与之相反的是, 家辉所乘坐的计程车, 正从都市区往居民区驶去。
人与车交错而过之时, 小警察的朝气蓬勃和家辉的暮气沉沉, 便在这交汇的瞬间造就出了鲜明的对比。
计程车来到目的地的时候, 天色已经暗得差不多了。
家辉付了车钱提着行李箱走下,只见路边的路灯和四处街道商户、住户点亮的灯,形成了一片照亮黄昏与夜晚交接期的光路。
顺着这条光路再往前走一段,原本略微俯视和偶尔切换特写的画面,便随着视角的上移,亦逐渐变成了对前方的仰视——
杂乱无章的建筑群构建成了天然的城墙屏障,高高低低凹凸不平的楼顶天台上,影影绰绰的杂物影子随着夜风轻摆,而城寨里的居民所点亮的灯火不规则地遍布在最外围的高楼躯体内,那些带着细碎尘埃的旧年岁月,似乎就隐约在这新旧交融的建筑群里,让人窥见了历史洪流的一角痕迹。
如同以他这个人为界线,将明明距离如此之近的一片地方,给划分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背后,是努力向现代化伸展的新新世界,时刻不停地奔赴在发展的路途上;前方,却是被时间和空间遗忘在某个角落里的畸形堡垒,宛如一只蛰伏于黑暗之中的受伤巨兽,等待着向来人发出消亡前的最后一击。
这个画面的冲击力之巨,使得当时在柏林电影节现场观看首映的外国观众们都为之心醉神迷,议论不断。
大多数外国人所喜欢看到的东亚,无非就是这种落后、贫苦、可怜、破败的近代东方情调。
可惜,在苏韵的黑科技拍摄下,这个香江著名的落后黑暗区域,却仿佛因为这好像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拍摄技术和制作,而被注入了超越时空的生命力,以及来自遥远东方古老却又源远流长的神秘感。
明明是真实存在的地方,明明是真真切切的实景拍摄,却要远比搭建的布景和虚构的建模都来得奇诡而迷幻。
于是在这一霎眼间,一种因为无力改变、所以只得无可奈何的麻木和癫狂,就融和了这个历史与未来、光与影、文明与原始的奇异交界之中。
为了避免《天台邮差》和它那个源出一脉的苦难兄弟《城寨出来者》那样,被相关部门各种要求修改,苏韵干脆就是借着赵氏的平台和自己的人气基础,直接越过了香江这边,把电影给送到了柏林电影节作为参选影片首映。
尽管现在还没有后世管得那么严格,不强制要求电影节参选影片必须在该次竞选期内,送到相应地区首映;但在发现放在电影节首映的影片明显是获奖几率更大之后,送到电影节相应地区进行首映这点,就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苏韵之前参加威尼斯那次算是新人鱼塘局,勉强便钻了亚洲地区首映后再送至欧美地区“首映”的空子;如今这部《天台邮差》明显是拍来冲奖的,因而其对待的态度就严谨了许多。
选择柏林电影节的原因,一是影片风格偏向柏林电影节的喜好,二是柏林电影节在2月举行,这个操作方式能有机会在去完柏林之后,再去奥斯卡冲一下最佳外语片的提名。
至于获奖……就奥斯卡那群老派白色评委团以及看年龄资历的潜规则,以苏韵这个年纪,是想都不用想。
能送去奥斯卡,还是沾了赵日赋本身就是本地送审影片审批部门创办人的光。
但在尝试了争取提名之后,等再过几年,年龄再大一些的时候,那么早前的那些“潜规则黑幕”,就会成为她获奖的最大助力。
苏韵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是相当得响亮,而电影的剧情,也随着苏韵的设置,而逐渐从巨大的建筑群转移回到人物角色身上。
男主家辉走在城寨的狭窄巷道里,那身在外头看来廉价土气的西装,在城寨之内就变成了格格不入的高档货,也亏得是爷爷曹老伯拴着拐杖早早出来接了他回家,这才没被邻里街坊们当成猴子围观。
曹老伯前些日子摔伤了腿,暂时有一段时间不方便担任邮差的工作,但这一时间,又能以找到人来接替他的位子;所以这几天还都是他拴着拐杖慢腾腾地送信,看起来很是艰难。
正苦恼着的时候,接到孙子电话说是想要去他那里住一阵,于是这一老一小就一拍即合,约定好了见面时间。
不过,考虑到从城寨里出去的人都没几个愿意回来的问题,曹老伯也还是在家辉收拾东西时,试探着问了他原因。
家辉父亲是早就被曹老伯送到外面读书,然后就在外国定居了,而家辉在外国读完大学回港,也是进入了有名的地产公司弘发地产工作,为何突然辞职?
家辉语气一沉,便和爷爷说出了公司里面论资排辈严重,作为新人的他被前辈打压、被同事偷稿,所以一气之下就辞了职的事情。
但一时的意气填不饱肚子,他辞职之后找不到工作,又不好意思向定居外国的父母求助,熬了一段时间后,山穷水尽的他便只能去找这个仍住在城寨的爷爷投靠了。
而曹老伯还住在城寨里头的原因,倒也不是儿孙们不孝。
相反,家辉父亲多次劝他出来住,可他都是一门心思惦记着自己的邮差工作无人接班,再加上又舍不得老街坊,为此还和家辉父亲吵过好几次。
最后家辉父亲就气得任由他在城寨里头呆着,扬言说他不出来,自己也绝不回去。
“唉,住了那么多年,又做了那么多年,哪里是一下子就能放得下来的呢?”曹老伯看着多年未见的孙子,叹了一口气,“你难得有机会进来,我也带你熟悉一下城寨这里,虽然你没在这里出生,但城寨始终是你阿爷我的根。”
“但是这种地方早该拆了,你看这些、这里还有那里……”家辉皱着眉,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哪有这么容易拆?”曹老伯冷笑一声,“几十年前就说要拆,到现在不还是都没拆——再说了,谁敢拆?”
“阿爷啊,现在的时代不同了,等真的商定好了之后,随时就能拆……啊!”家辉话音未落,就挨了曹老伯一拐杖。
挨了一拐杖加一顿数落,家辉这才不太情愿地跟着曹老伯开始了工作入门:说到底,他会进来城寨的根本原因,也是为了接替曹老伯的邮差工作。
一方面能让曹老伯好好休养,另一方面也能让自己赚点工资糊口。
“你回来也好,城寨里面只有你肯干,肯定不会让你饿到,而且一般人都不会去对付邮差。”曹老伯絮絮叨叨地说着,“像外面的那些大公司,一家比一家无良,就比如你之前的那间‘弘发’,十几年前就出过欺压工人留下的孤儿寡母的事,还是我们城寨的人一齐发起抗议,才帮那个寡妇婆讨回了她老公的死亡抚恤金……”
这种工地上出现意外事故之后,工人死亡抚恤金被拖欠、被私吞的事情在这年头屡见不鲜,因此对此丝毫不感兴趣的家辉敷衍着应和了几句,便跟着曹老伯出了门。
出门前,曹老伯让他戴顶帽子。
家辉连连摇头:本来这城寨里头就已经够黑的了,再戴顶帽子的话,估计路都要看不清楚。
况且,他这身棕色大挎包加白T恤运动裤的造型,已经是很有城寨邮差的风味了,再搭个鸭舌帽,那可真是标配三件套齐全,入型入格、惟妙惟肖……
他只是临时因为某些原因暂来入驻而已,可没有打算跟他爷爷曹老伯那样,在城寨里呆一辈子。
而这工作说是天台邮差,实则又能有多少时候,是跑在天台上面?
大多数行走的,还不是那些巷道、楼梯、居民违建的木板跳板、竹竿绑成的脚手架以及各处大小窗户等奇奇怪怪的谜之道路?
既然都没多少时间晒到阳光,何妨又需要戴帽子?
这么想着的家辉,突然就在跟着曹老伯穿越某条狭窄小道时,被不知哪个楼上的人给自上而下地放了一枚“飞箭”。
看着几乎擦着自己额头落下的青绿色浓痰,再看看前方回头的曹老伯那个“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眼神,家辉忍了又忍,好歹是忍住了当场惨叫出声的冲动。
第234章 第234章:天台邮差(2)
城寨这脏乱差无极限的环境, 令家辉这种读过洋书、见识过现代化国际大都市的年轻人很是难忍。
不过,再怎么难忍,为了生存, 为了这次进入城寨的原因, 他也还是继续得忍耐下去。
本来, 家辉想着强忍这些脏乱差环境已经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时候——现实又马不停蹄地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城寨邮差的路, 根本就不是人走的!
巷道、楼梯这些注意点还能走的路好说, 那些居民违建搭成的木板跳板、竹竿绑成的脚手架以及各处大小窗户等“近道”, 就很是让家辉吃了一通苦头。
相反, 曹老伯凭借多年来对城寨的熟悉,即使是拴着拐杖, 走在这些谜之道路上面也是比家辉看起来敏捷得多:毕竟有不少时候,走这些路是需要手脚并用地攀爬翻越的,脚的作用就因此而弱化了不少。
甚至还有附近的街坊探头出来嘲笑他, 说他一个年轻人还跑不过他那个拴着拐杖的爷爷……
银幕里这一老一小在畸形的建筑群里行走的身影,落在有心人的眼里, 变成了后来“跑酷”这个极限运动的灵感之一:香江早期的都市动作片,或多或少都带有这样的元素, 因而就衍生出了某某快乐楼、某某快乐屋的梗。
但在这个时期, 这些元素只是散落在剧情之中作为点缀;唯独是融合了后世见识的苏韵,方才在在拍摄期间,结合了路线图和动作参考,给这两个邮差角色设计了这种快慢不一、错落有致的初代跑酷形态。
可惜的是, 在柏林电影节的首映礼上, 这些经过精心设计过的、看似惊险刺激、最终却又都能无惊无险地抵达目的地的动作片段, 却是被没见识的鬼佬们惊为天人地惊叹成“华夏功夫”……
尽管事与愿违, 但这一段有惊无险的初入城寨剧情, 确实又是抓人得很。
从动作设计到画面构图,那种在废墟一般的艰难之地挣扎求存,以及随着两个邮差的行动,从点到面再到整体的城寨建筑群展示,是紧随着之前从外面自外而内地观看城寨的震撼,逐渐过渡到了在里面自内而外地勾画城寨的精彩。
然后,两个邮差从昏暗的谜之道路走上天台之时,那一束带着晚霞绚烂迎面而至的落日余晖,便令观者蓦然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重见天日的恍然隔世感觉。
巨大的飞机黑影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划破了夕阳下那些在空气里飘浮的细碎尘埃,再险险擦过杂乱的电线和晾衣杆晾衣架,便带着它所掀起的衣被翻浪而远去。
远处放学后爬上天台外玩耍的小孩们,对着飞机的影子欢呼了几声,便又开始赶紧收拾起被吹乱的晾晒衣被。
等第一次爬上天台的家辉回过神,曹老伯就又带着他爬下了昏暗的巷道里。
时间随着两个邮差的行动身影闪过数日,在正式单独开工的前一晚,家辉挑灯夜战,画了一幅又一幅的简笔路线图。
“俗语有话,好记性就不如烂笔头,你刚刚回来只用脑子肯定记不全路,知道拿笔记下来,这种做法就很好。”曹老伯对孙子这种敬业态度很是满意。
“我知道的了。”家辉推了推眼镜,又拿了一张纸准备继续绘制时,桌上的小台灯却是忽然就闪了几下。
“喂!搞什么?!”整个屋子突然黑了下来,家辉惊得在黑暗里叫唤了几声,却只换得曹老伯习以为常的语气。
“这里的线路就是这样的了,临时临急也没办法,你早点睡吧,明天我叫云记过来整一下。”曹老伯隔着只能打开一个成人手掌宽度的破旧烂窗,往外面看了两眼,见其他地方还有亮灯,便知道这是自家的线路出问题了。
“有冇搞错……”家辉的抱怨和曹老伯的鼾声渐渐隐入黑暗之中,数秒后,一道白色的手电光,照亮了一双褐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看起来朦胧得像一个迷梦,可惜却被那遮到眼下的大围巾都无法掩盖的疤痕,毁掉了所有的美好。
几下功夫弄好了曹老伯家的线路问题,苏韵扮演的电工云记在收完钱后,又在家辉那疑惑的目光里,慢悠悠地走到了对面的龙婆家里。
对面屋的龙婆是个孤寡老人,靠着福利会送去的微博物资和在城寨老人院里面做点清洁杂活为生,生活很是拮据。
然而云记却是丝毫没有怜悯的意思,直言说龙婆昨天修电饭煲的钱还没给,不顾龙婆说最近买了药吃手头紧的解释,就站在那里伸着手要钱。
家辉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却又被曹老伯拉回去:“云记是唯一肯留在我们这里的电工了,你不能得罪她,否则以后我们没电用。”
城寨里面的人群泾渭分明,城东社团云聚,城西居民群集。
做商人的大多都在两边的中间地带,寻常的生意大多数人愿意做城西这边,唯独是电工这个职业,就连“有规矩”的城东都难找几个好的。
原因无他,城寨这数十年的偷电行为下来,就算是政府在前几年勉强给拉了电,免得城寨人为电闹事,那些电线也是乱成一锅粥,做这个活吃力又不讨好。
更何况,这种级别的修理和保养,已经不是普通电工能胜任的了。
而高级的技术工种,又是平均文化水平极低的城寨里极其罕见的存在。
外面说城寨里面乱,当然是有乱的地方;但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怀着努力工作攒够了钱,就把送儿女或者自己离开这里的梦想。
在这之中过渡的,就是那些白天出去外面打工、赚外面的工资,晚上再回来城寨睡觉、享受城寨房价的中间过渡人,这里外差价几乎接近五倍。
只要能出去,不会有人想留在城寨的旧棚新楼里:目前新楼的住户,多数是靠自己建不起新屋的人,只能用自己旧棚屋的地皮,来和地产商换新楼的单位居住。
在这个交易里,地产商倒是很“大方”:一换一、甚至一换二的事情都时常会发生——因为这些比外面房价便宜将近五分之四的新楼单位,没有相关的证件,而是只有一张基本没有法律效力的商家自制合同纸。
一旦有什么争议,新楼的住户就很没有保障。
但即便是这样,那些新楼也是在这几年里,陆陆续续地住满了人。
而那些大概明白地产商套路的城寨人、以及难以割舍老屋也不方便爬高楼的老人,大都是住在老旧破败棚屋区这边,与看似崭新结实的新楼相互辉映,成为一种奇诡的鲜明对比。
看龙婆盯着云记远去的背影小声骂了起来,家辉仔细一听,便听得了龙婆说云记丑八怪、自私鬼、白眼狼,活该被家里男人偷偷在外面戴了绿帽的种种辱骂。
趁着要在城寨各处走动的职务之便,好奇的家辉略微打听了一下云记其人。
老人院里面的老人说,云记当年是住在城寨里面的,小时候意外被一场小火灾烧毁了脸,后来被亲戚接了出去住,是前两年才和一个小白脸悄悄地跑了回来。
那时的云记在外面被庸医治坏了脸,病得挺重,小白脸有心照顾却没有多少钱;所以在几个月后,就有在外面打工的人,在城寨外面看到他被一个五大三粗的肥壮富婆开车送了回来。
这个事情,大家也就在私底下说说,至于云记她本人知不知道,大家倒是没去细想:这里能干电工活的人少,而且云记又是那样的一张脸……
城寨需要电工,但电工的活难以糊口还时常碰到拖欠,说不定小白脸那么猖狂地时常开口问邮差有没有信,也是来自云记的默许呢!
特别是那信,有顽皮孩子趁曹老伯坐在角落里歇脚时,偷偷拿出来看过——那熏死人的廉价香水味衬着骚气冲天的红心封口信封,内容更是一大堆肉麻露骨话和约老地方见面的叮嘱,看得不少人起了鸡皮疙瘩。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每次收到信,小白脸还必定会悄悄溜出去!
“……我这里,暂时没有你的信。”这边厢,面对小白脸阿荣的询问,送信送到云记所住棚屋的家辉有点无语。
“如果有我的信的话,麻烦你尽快送给我,比较急。”阿荣是看起来挺干净整洁的一个后生仔,说话也斯斯文文像读过书的,但一想到他背地里的不堪行为,家辉却是觉得还不如冷漠无情地到处追债的云记“正常”些了。
当然,如果他这样做,是云记默许的话,那这俩倒是烂锅配烂盖的天生一对:从以前到现在,也是有那种让自家老婆出来卖、自己做龟公拉客的烂人。
当然,这种人基本没什么人看得起就是了。
一天工作结束的黄昏时分,趁着太阳没下山之前,家辉总是喜欢呆在高楼的天台里,感受城寨难得的阳光。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做到和居民一样,对擦着头顶掠过的飞机熟视无睹,只一心一意地忙碌自己手头上的东西。
之前那些分散的手绘图、以及对城寨内部人员情况的记录,亦逐渐随着他对城寨从内而外的认识加深,而不断完善和融合。
但越是对城寨这里头认识得深,家辉就越是对这个脏乱差的畸形堡垒感到深恶痛绝。
镜头随着他复杂眼神的特写渐渐拉远,那一个站在黄昏里的萧瑟背影,在与底下的建筑群在光线的辉映下融成黑暗一体之余,又隐隐露出了一种格格不入的对抗反叛之意。
第235章 第235章:天台邮差(3)
熟悉了大部分路线的家辉, 从天台往下走时惯是喜欢挑室外的楼梯竹架,自高处天台往下一路而去,这样便能感受到最后一点难得的阳光。
他走下来的时候, 也正逢进入城寨巡逻、维持治安的军装警察, 在巡今天的最后一趟。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 今天的警察和街坊吵了起来, 街坊福利会的负责人之一何伯劝了又劝, 都还是没能平息两边的对峙。
家辉如今是新一任邮差, 城寨里的人被他一问, 自然亦是知无不言:有人在外面听说,香江政府要和大陆那边的相关部门约了时间, 商议未来对城寨的处置。
这个消息一传开来,城寨里面顿时就炸了窝。
特别是那些生怕自己住了几十年的家被“安排”掉的老人,纷纷在老人院那边拍着桌子, 说是要重演二十年前的抗议行动。
人心惶惶之际,却又见进入城寨巡逻的军装警察, 当然就是仇人见面般的分外眼红。
“我们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你们!是你们一直都不配合不说,还专门给我们惹麻烦事!”家辉站在人群里, 看到一个叫伟仔的年轻小警察急红了眼, “如果真的不管的话,我、以及我的师兄他们,会出现在这里面吗?!”
说是在76年时,城寨才正式入驻了穿着制服的军装警察巡逻, 但实际上, 早前那些年里, 亦不是没有便衣警察冒险进来。
否则, 仅靠街坊的自发组织, 根本不可能社团的侵占。
“啧,说得好听而已,你们进来巡逻,不也有一部分是为了自己!”廉政风暴是七十年代初才开始,在那之前便衣暗中进入城寨,维持平衡和秩序之余,也是和社团互相牵制同流合污。
哪怕曾经有着一腔热血满怀抱负的新人,最后也会被这污浊的大环境而逐渐同化。
而这世上正经人向来是吵不过胡搅蛮缠难以沟通的社会底层,看着吵不过他们的伟仔被带他的上司李Sir带走,街坊们总算是逐渐消了声,沉默地看着这两个背影走出了昏暗的城寨。
“好了好了,散了吧,没什么看的了。”何伯挥舞着双手招呼街坊们各回各家。
好不容易疏散了人群,何伯又找上了一直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的云记:“云记,我鱼蛋厂里面有部机器坏了,麻烦你过来看看吧?”
城寨里的工厂,其实大多就都是技术简单的土作坊,早些年鱼蛋厂这类的食物加工厂在城寨内横行,曾经也有过以一个城寨之力,供应过全港70%鱼蛋的辉煌。
如今外面早已经是天翻地覆日新月异,那些老旧的机器和工厂作坊,就像这个城寨和城寨里出不去的人一样,成了时代变迁的赘生物,靠招收外面不要的童工和老人干活,然后再以比市价低廉的价钱出售商品换钱。
家辉记得,何伯是这区里有名的老好人,除了经常出资支援街坊福利会的送温暖计划之外,他那家鱼蛋厂,也是养活了不少生活艰难的老人和小孩。
可惜就是好人没好报,老伴死得早不说,唯一的女儿在外面读大学时还遇到了嫌弃她出身城寨的渣男,生下孩子没多久就郁郁而终,徒留何伯又当爹又当妈地拉扯外孙长大,以至于才五十出头的人,看起来都要比城寨里六十多的人更显老态。
何伯是这区能当场现结工钱的少数客户,云记没有多说什么,提了工具箱就跟着他往鱼蛋厂那边走。
走的时候看到家辉站在这里,她也是略微点了一下头表示招呼:电工和邮差这两个职业是基本能走遍城寨内部的,但因为工作内容而有所侧重和不同,这些日子家辉用自己整理出来的消息,和云记互通有无来着。
云记作为电工,能深入住户内部探寻,但因为性格和身世问题等在某些人那里不受待见;而邮差能大方走遍城寨每个角落,人们还一般不会提防。
所以家辉就以查探哪家哪户还在乱搞电线偷电的消息,和云记换取了他所难以探查到的住户内部摆设架构信息。
因此云记最近是越发不受人待见了:她以偷电和乱牵电线有安全隐患为由,强行要求那几户人家接受她的改线生意,否则就不肯干活。
这种以大部分人的利益来挤压小部分人的行为,要是人缘好的,自然就是无可厚非。
可惜云记在城寨里的人缘不怎么样,表面上大家是跟着谴责着勒令了那几户人家,让其接受云记的改线,但私底下就没少说闲话。
家辉挎着邮差的棕色大挎包往家里走去,待他的身影渐渐隐入了黑暗的巷道里面之后,画面又切换到了警局这边。
自觉一片好心反被当作驴肝肺的小警察伟仔委屈地坐在椅子上,听从着上司李Sir的教诲:“我知道你初初成为城寨这片的巡警,所以想要做出点成绩,但是现在风头火势,你还是低调点好……”
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伟仔一番,李Sir叹了一口气:“我亦都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跟我,不过,城寨那边很危险,不是你这种新人可以贸然挑战的。”
“你累了,最近这几天,我批你假期,好好休息一下吧——别想太多了,我不想看到你成为第二个阿强。”
听到这个名字,伟仔浑身一颤,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再说话。
画面随着伟仔的行动,而切换到现代化的一间小房间里,相比起城寨里头那种城乡结合部都不如的脏乱差和落后,这间布置简单的小房间,便愣是衬得看起来时尚高档了不少。
伟仔抚摸着手里的一个相框,脑海里闪回过他的哥哥阿强和幼年的他一同玩耍的回忆。
这一小段加了回忆滤镜的回忆剧情,就连找小演员的功夫都不用——因为客串阿强的陈柏杨和扮演伟仔的梁绍玮外形、气质都颇为神似,所以当年拍《怦然心动》时,梁绍玮就扮过陈柏杨角色的幼年期,留下了不少玩耍片段。
经过苏韵在系统素材库翻找剪拼一通,这个全真人实拍的回忆剧情,就应运而生。
而这张阿强最后的照片,则是一张弘发地产公司新职员入职庆祝会的抓拍:当年阿强在学堂毕业后成为新扎师兄,没过多久就被李Sir安排进行一次卧底行动,改换身份潜入弘发地产做会计师,调查弘发地产的账目问题和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记录。
遗憾的是,在阿强收集到了足以打倒弘发的证据时,突然被朋友出卖,不但好不容易收集到的证据账簿从此消失,就连人也因此而牺牲了性命。
伟仔之所以会在毕业后同样选择进入学堂,并且主动申请城寨巡逻这个别人都不愿意接手的工作,亦是为了调查哥哥阿强当年的这桩案子——阿强为何会被灭口,归根究底,极有可能就在于那本“消失”的账簿记录上。
早前,在家里某个旧笔记本的封套上,伟仔发现了一些字迹的印痕。
经过处理,他便得到了阿强当年留下的信息:那本“消失”的账簿,被藏在城寨里的某个地方。
“放心吧,阿哥,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伟仔看着照片,咬牙切齿地说。
此时镜头给他捧着的照片来了个特写——陈柏杨客串的阿强笑得灿烂,手边还揽着一个戴着眼镜、留着胡子一派艺术家模样的青年,一看就知道这两人在新职员里关系最好,连拍个照都是揽头揽颈勾肩搭背的。
照片忽然被一只手擦了一下。
“看来他真的认不得我了。”用手擦拭照片的阿荣抬起头,点了点照片左下角角落处只露了大半张脸的家辉,“不过当年大家一起入职,他确实是最孤僻的那个,一心只想着努力工作,最后却被人情世故给坑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很熟的话,谁还能认得你?”坐在旧书桌前的云记放下笔。
“没办法,那时为了看起来像个读过好多书的读书人嘛,那些报纸杂志里面的设计师什么的,都是有点胡须还戴眼镜的……”阿荣摊了摊手。
“懒得和你废话,我出门兜两圈看看。”云记整理了一下交换信息后更显详细的手绘地图,起身又拿起了工具箱。
“都找了那么久了,见得光、见不得光的地方我们都找过,真要是那么容易找到,阿强就不会……”阿荣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方才低声道,“对不起。”
“当初是你选择了这样做,所以如今,我亦不想对你的行为有什么评价。”云记原本就没什么起伏的声音更冷了几分,“不过,账簿我一定会找出来——否则,阿强的牺牲就白费了。”
“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须要如此自责……”阿荣垂下眼眸,“根本上,由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调查,就足够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沉闷。
“但可惜,当年你应该做的、不应该做的都做了,现在摆出这个赎罪的样子,又想给谁看呢?”云记冷笑一声,“更何况,我留在这里,从来就不是因为你。”
“听说弘发地产在计划收购城寨的地皮……我真的好想看到,当年那些见死不救的人,在被弘发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云记闭了闭眼,语调里都带着大仇得报的快意。
当年她爸爸在弘发的工地意外身亡,妈妈在讨要抚恤金失败的情况下,绝望地吞了一瓶清洁剂,倒在家里的木板床上。
那时年纪尚幼的她无人看管,就被城寨里的一场小火灾烧伤了大半张脸——幸好舅父舅母心善,闻讯赶来将她带到了医院治疗,还收养了她,供书教学照顾成年。
然而,在她读大学时,舅父因所住唐楼拆迁问题和弘发地产公司争执,被弘发暗中请来的社团中人下黑手打死,而舅母也被打残,在医院里生不如死地足足熬了半年。
最后,舅母在临死前一直跟她道歉说是害了她,又让她不要再追究此事,以免惹祸上身。
她其实从来就没有后悔休学照顾舅母,不觉得舅母需要为这个而道歉,但可惜,上天看不到她的努力,始终还是要夺走她最后一个亲人。
之后,接受了舅父家遗产的她,好不容易才从阴影里走出来,却又因为脸上的伤痕,而被世人嘲笑不止。
哪怕男朋友阿强不嫌弃她,看着脸上那些丑陋的伤痕,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兜兜转转,找了个医生治疗,结果却是遇到了骗钱的庸医,那些伤痕不但没有减少,反倒是被劣质药物弄得越发狰狞可怖,还因此而溃烂感染,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需要尽快做手术。
若不是阿强给她筹到了手术费,她根本就活不到今天。
随着云记的话音落下,镜头缓缓转移到巷道墙上,那些宣扬着大陆那边反对城寨拆除的黑白大贴纸,在光影流转间便转移了时间与空间。
带着回忆滤镜的画面里,二十年前,也曾有过这一幕:还没有那么拥挤昏暗的城寨里,人们纷纷张贴反对城寨拆除的贴纸不说,还到处挂着齐齐抗议的标语和一面面鲜艳的红旗。
历史遗留原因,城寨这个号称是三不管、实质是三方角力的地方,乃是华夏的“飞地”。
通俗点说,就是当年清廷在香江这个殖民地里最后保留的一部分国土,归属亦是当年的清廷;大陆、台岛、英方都想管却又都互相说服不了其它两方,最后就只能一直让城寨保留到了现代。
而城寨居民为了和作为现管的英方抗衡,一直都自称华夏领土上的华夏公民,不仅会在城寨里挂上标志性的红旗,城寨内甚至还有自发组织起来的公民代表大会……
这个份量不容小觑的旗子一挂出,动城寨的楼就相当于是动华夏的旗,兹事体大,难以下手。
当年的城寨就这样在对抗里取得了胜利,而今历史再一次重演,政商两方同时下场之际,结局如何,大家也许在心里都有了数。
但那些曾经为了家园而抗争的人,依然也再一次上演了当年的联合抗争。
“这简直就是胡闹!”便衣伪装成来城寨看廉价牙医的伟仔,在看到墙上张贴的东西的内容后,顿时就急了。
这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相互角力的时代了,为了现代化的形象,现在外面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城寨的拆除——因而,再也不是那个两方相争、城寨得利的“好”时机。
这样闹,只会让外面的人加深对拆除改建的决心和迫切。
伟仔气急败坏地一路撕着墙上的贴纸,不经不觉间,就在这位处中间的城寨商圈里,逐渐来到了社团云聚的东边。
附近启德机场那边的噪音,越来越响——很快,又将会有一架飞机掠过城寨上空。
而在城寨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人和事,除了在夜间悄悄扔到狗肉档处理之外,就是借着飞机掠过城寨上空的巨大轰鸣声,来遮掩那不应该出现在此处土地的枪声。
那一个巨大轰鸣声到来的瞬间,伟仔看到了一个人倒下的同时,造成那个人再也无法起来的原因,亦带着极其不善的眼神看了过来。
他在学堂里打过很多次靶,成绩很好,无论是实操演练还是理论知识,是同期学员里的第一名。
但当他发现那俗称“大黑星”的托卡列夫在对准自己的时候,他……无可避免地产生了一种脱力的极致恐惧。
李Sir说得对,城寨很危险,不是他这种新人可以贸然挑战的……
巨大的轰鸣声即将远去之际,脱力跌坐在地上的伟仔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闭上了眼睛——
预料之中的痛楚,并没有袭来。
他惊恐又不可置信地张开眼睛,只见一个背着棕色大挎包的高大身影,站在了他面前:“雄、雄哥是吧,有你、的信……”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当年还未曾离他而去的哥哥。
第236章 第236章:天台邮差(完)二合一
因为附近机场的部分跑道是使用了城寨以前的城墙修筑而成的, 所以飞机起飞后很快就会到达城寨上空,出现巨大的轰鸣声——习惯了这个定律之后,城寨东边便有了个不成文的潜规则。
借助飞机的轰鸣声, 掩盖那些掠夺鲜活生命的枪声。
一旦错过这次“掩护”, 那么就算这个人今日命不该绝。
眼见看到自己这次处决行为的只是一个年轻小伙和城寨里的邮差,雄哥冷眼瞪着两人好一会,便终于是收回了手里的那把托卡列夫。
“你们知道应该怎么做, 如果我之后听到什么风声的话……”雄哥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警告了两人一番, 这才带着手下人离开。
倒也不是不能全部灭口,但其中一个是城寨里的邮差, 对他动手,那就相当于全城寨都会知道他们今天办了事。
就当是给曹老伯一个面子算了。
看着雄哥带着人走远, 家辉和伟仔两个人惊魂未定地携手跑回西边, 确认这个天台的角落安全无人之后, 方才是终于放松了下来。
“你为什么冒险帮我?”
“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好警察, 因此而消失在没人知道的地方。”
听得这话, 伟仔又暗中打量了一下家辉:这个邮差的眼底深处, 隐有和自己一样的、那种难以言说的光。
而且他的样貌看起来, 还有点眼熟……
于是, 伟仔不由得就想到了上司李Sir之前的话:“新人”不适合,那么“老人”呢?
他大概知道李Sir在城寨里有个秘密卧底通风报信, 所以才能使得每次巡逻工作都无惊无险地完成, 但这个卧底到底是谁却是没有消息——不过,现在看来, 答案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回到家里后, 伟仔就拿出了那张被他看过无数次的照片。
看到照片左下角角落处, 那个只露了大半张脸的人和今天救他的邮差眉眼一致,伟仔顿时就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正沉思着,忽然又接到了一个警局打来的电话。
“什么,李Sir今日被歹徒打伤,现在在医院昏迷不醒?”伟仔一听之下,大惊失色,“好,我马上过去整理他留下的档案。”
知道自己上司的伤势不算严重、只需要整理好档案等他出院处理而不需要给他人交接之后,伟仔松了一口气,匆匆忙忙地拿上东西出门。
城寨这边,一群人正围在杂货店的电视机前面看新闻。
“今日最新消息:弘发地产已经成功收购九龙城寨的大部分地皮,不日将联合其他地产公司,一同进行九龙城寨的拆除与新建设……”时不时飘洒几痕“雪花”的老旧电视机里,相貌端庄的播报员正在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让城寨人觉得不亚于晴天霹雳的话语。
“怎么会这样的?福利会的何伯之前不是让我们签名或者打手印来联合抵制拆迁,并且说很有可能会再次抵制成功的吗?”一个老人跌坐在潮湿的地上,神情布满了不敢相信现实的惶恐,“何伯那么好人,没理由会骗我们的啊……”
“他好个屁!何德富这个仆街,早就和弘发搭上线了!”一个中年人怒气冲冲地骂了起来,“他把我们卖了个好价钱,现在已经带着外孙去外面住了!”
“何伯跑路了?!”众人纷纷满脸怒容地追问起来。
“我今日一早看到报纸的消息,想去问他怎么回事,结果发现不但是他家里,就连鱼蛋厂也关了!”中年人正是何伯鱼蛋厂的员工,那是越说越气,越气越伤心,“赔那么一点点拆迁费,现在又连工作也没了,我一大家人以后要怎么办啊……”
看着中年人无助地蹲下来的身影,不少人都沉默了下来。
远远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云记转了个身,悄然远离了这个溢满了无助和悲伤的地方。
发现她状态不对的阿荣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我原以为,看到这个场面,我应该很开心才对……”云记摇摇头,“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感到一点点的开心,反而是有点不知道我该想什么、做什么了。”
她在之前帮何伯的鱼蛋厂修机器时,就发现了那个所谓“民愿书”的不对劲:城寨里的中老年人就没多少识得几个大字的,何伯这份文书却还用了特别繁琐的文字用词再加上英文,料想就是打算拿来改头换面偷龙转凤的了。
而当时的她并没有揭发,反倒是还带着几分期待,期待城寨人在发现这个问题时,会是什么样子。
但在今日真切地看到了这个场面之后,她却发现,心里原先预料的开心没有多少。
相反,她甚至开始有点怀疑,自己当初那样做,到底是应该不应该。
“这就证明在你心里面,爱比恨更多。”走在她左边的阿荣笑了笑:眼前的人,口口声声地说着想要报复,想要看到城寨人倒霉的样子,但事实上,却是根本做不出也看不得这种事。
两人沉默地走在已经走过无数次的巷道,微光之中,左边的人的手动了动,似乎想要牵上右边的人。
只可惜,犹豫的指尖颤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收回了这份深埋的情意。
城寨很快就要拆了,这些偷来的时光便终于走到了尾声,连带着他们未能得偿的目的一起,埋葬在这个即将成为历史的区域。
这时,游荡着的云记突然主动上前,提出了她可以带龙婆出去外面看看的提议。
闻言,被其他忙着收拾东西的街坊拒绝的龙婆,满怀感激地冲云记一笑:“多谢,他们都没空带我出去,我自己一个人又不敢出去……”
这平时互相看不顺眼的一老一小,亦终于在这一刻一笑泯恩仇。
坐在大巴车上,龙婆絮絮叨叨地和两人说着话:“我从上面(大陆)下来之后,就一直住在城寨里面没有出过去,想不到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反而是不得不出去了……”
但外面的世界变得太快太快,那些车水马龙、摩肩接踵让龙婆大开眼界之余,也让她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对未知未来的担忧。
满怀愁绪地走着,不经意就走错了路。
“小心!”云记眼疾手快,冲在货车将要撞到龙婆的瞬间把人推到一边。
在旁边买雪糕的阿荣和路过这里的伟仔吓了一大跳,急匆匆地越过马路,奔向摔倒在地上的两人。
直到背着两人送入医院进行X光诊疗之后,阿荣方才转头看向了旁边好心帮忙的伟仔:“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不需要这么客气,正常人见到这种事,都会第一时间帮忙的。”伟仔笑道。
说话的期间,医生拉开了帘子,和阿荣解释了龙婆只是比较轻的摔伤,没有上到骨头,而且现在已经在接受敷药和包扎的事。
“那小云呢?”阿荣语气急切。
“她只是轻微的擦伤,不过……”医生把他拉到角落里,小声地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抽血检查的报告显示,云记被怀疑有血癌。
“先生,你没事吧?”阿荣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身形就是一晃,吓得医生急忙揽住他肩膀,生怕他受不住刺激突然倒下。
礼貌性地站在不远处的伟仔,看到这个画面,瞳孔就是一缩:这个叫做“阿荣”的男人,如果留起胡须、再戴上个眼镜的话……
他哥哥当年行动失败的原因,就是被朋友出卖。
不过,经过了城寨那次险死还生的经历,伟仔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冲动和莽撞。
握紧了拳头看着阿荣三人离去的背影,伟仔暗中跟踪着,在得到了两人在城寨里的住址之后,便无声地离开了城寨。
而回到家里的阿荣,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始终都是没有把云记的真实情况告诉给她听。
第二日,两人被外面的惊叫声惊醒。
“发生什么事了?”匆匆披上外衣往外走,阿荣拉住了一个小孩问道。
“龙婆把自己做成腊鸭,吊在房梁上面啦!”年幼的小孩尚还不懂生与死的界限,神态无比天真地说着成年人听起来极其残忍可怕的话。
但更可怕的是,来到龙婆家门口的两人,在围观的一些老年人的眼里,也看到了那种生无可恋的黯淡。
福利会的义工正在收拾着屋子里的东西,看到云记过来,就把一个小纸包递给了她:“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可能是龙婆想要给你的。”
龙婆总是拖欠各种费用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义工便以为这是龙婆临死前,打算还给云记的欠款。
云记颤抖着手打开,映入眼中的却不是意料的残旧零钱,而是一些零零散散的报纸剪贴:《弘发遇难工人遗孀吞清洁剂自杀》、《幼女惨遭烧伤,亲人弃之不管》、《城寨群众为弘发遇难工人讨要抚恤金》、《为钱为情?城寨烧伤幼女终被舅父领养》……
除去那些粗体黑字标题,底下的详情报道,更是详细地写出了当年舅父家明明生意失败、但突然就有了资金周转的往事,以至于写这篇报道的记者,在最后忍不住加上了怀疑是舅父家吞了云父抚恤金的猜测……
“原来,我一直以为的,都是错的……”想起舅母临终前用嘶哑的声音和她道歉的旧事,云记这才明白:原来当年舅母的道歉,并不是觉得再也没法照顾她和连累她休学在医院护理伤患的原因,而是为了他们家欺骗了她那么多年而道歉。
可惜,最让人心情复杂的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舅父舅母也都还是没有说出真相。
而城寨里那些曾经帮过她的所有人,也一直都在隐瞒着这个残酷的真相,宁愿被她所怨恨,也没有把真相说出来,击碎她这些年来自欺欺人的幻梦。
就连阿荣,也是一样。
寂静的夜里,啜泣不停的云记,被阿荣第一次拥入了怀里,极尽温柔地安抚劝慰。
但是直到最后,两人之间也只有一个落在额间的轻吻,暗喻着两颗心的痴缠吸引和无奈距离。
城寨里看不到凌晨的第一缕光,唯有是闹钟滴滴滴地响起,在彰显其存在感的同时,也是告诉了世人新的一天将要到来。
缓了过来的云记,提着工具箱匆匆出门。
知道她是对照着名单前去道歉的阿荣,深深地叹了一声。
好不容易将心里的复杂情绪按捺下来之后,阿荣在一边做早饭一边看城寨历史资料的时候,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云记之前的话。
我一直以为的,都是错的……
如果他们一直以为的,都是错的——那么,阿强当初的提示,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东西,藏在城寨最不可能使用的地方,但是人们对它的存在习以为常。
滚烫的热油随着锅铲卷起面饼的动作而炸开,被飞溅油点烫了一下的阿荣甩了甩手,低头看向铁锅里那块卷起的面饼。
刹那间,脑子里那些一直挥之不去却又无法抓捕的、繁复的、封存的线索脉络,在这一个瞬间闪现、汇合、交融……
匆忙跑到城寨那两门废弃大炮旁边的阿荣,四下看看确认周边空无一人之后,喘着粗气,摩挲翻寻起来。
城寨早年还叫“砦城”之前,乃是清军的驻点,自然也是拥有着两门负责防御攻击的大炮,不过直到清军撤离那年,这两门炮都没有被使用过。
后来清军离开了这里,各地贫苦人民聚集起来后,这两门炮,也被城寨人当成是纪念,留在了这里。
这是最显而易见、最习以为常到城寨里头的人们,都不觉得它们的存在有什么问题的东西……
从满是锈迹的弹药填充机括里艰难又小心地取出一个塑料小包,阿荣快速地将这里回复原状之后,又再转头,马不停蹄地跑回了家里。
将消息通过约定的暗号发给了联系人之后,阿荣看着手里的账簿,一个违背初衷的大胆想法突然生出。
当夜,在李Sir办公室里接受到暗号信息的伟仔,匆忙赶到了城西的某个堆积货物的角落。
肩上中了一枪的阿荣看到来人,颇为惊讶:“怎么是你?!”
“李Sir最近在医院,我帮他整理档案,收到暗号的人也是我。”伟仔小声解释了一下,“既然你良心发现弥补过错,我也应该给你一次机会……”
听完伟仔的话,阿荣苦笑了一下:“没办法,当年是为了小云的手术费,现在,也是……”
“但是你为什么又要通知警方?”伟仔追问道。
“我手上这份东西是假的,真的那份在小云家里,我也给她留了暗号。”阿荣缩在一边,用破布包扎着肩膀,“我以为可以就这样瞒天过海,拿到足够的手术费……”
“你当年已经错了一次,为什么还要一错再错?!”想到他明明已经打算将账簿交给警方,却又在打着短暂的时间信息差而想要一鱼两吃的操作,伟仔咬牙切齿地说。
“没有为什么,你记得我是个出卖朋友的叛徒好了,账簿我会留给你立功,钱我会带着,和小云远走高飞……”阿荣别过头,看向追赶而来的一大群黑影。
不料,一番混战里,竟是巷战经验不足的伟仔先一步中枪倒地。
“我掩护你离开,但你要记得,出去之后,还我哥哥一个清白!”当年卧底行动失败之后,阿强始终无法恢复警察身份下葬,这是伟仔心里永远的痛。
“新来的邮差是李Sir安插在城寨里面的卧底,你去找他,他会帮你离开城寨!”伟仔挪动着伤腿躲到货物背后,低声吼道。
“他也是卧底?”阿荣皱了皱眉,但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多想,咬牙看了负伤顽抗的伟仔一眼后,终于还是起身往另一边走去,“放心,你哥哥会一直都清清白白的……”
一路奔逃到家辉所住的棚屋门面时,被家辉带进去的阿荣,却是看到了一个令他绝对无法接受的场面。
满身是血的云记躺在木板床上,无论曹老伯如何按住她腹部的伤口,都是无济于事。
血流了一地,他的心,似乎也碎了一地。
“发生了,什么事?”阿荣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
“云记去弘发的公司里帮我们偷合同,被弘发的人发现了……”曹老伯语气沉重,“而她逃回来的时候,人们都以为是她被外面的仇家追,她平时人缘又不好,所以没有人开门让她躲一下……”
此时的云记已经完全说不出声音来了,虚弱无力的手往前动了动,立刻就被阿荣紧紧抓住。
但即使没有任何声音,他也能看得出,她用嘴形,对他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她一直都知道两人之间的那种在这些年的相处里,无可避免地生出的情愫;不过因为两人之间隔着一个间接因她而死的阿强,所以已经猜到真相的她,还是一直都自欺欺人地把叛徒的名义安在他身上,尽量用最冷漠的态度,隔开两人的距离。
亦因此,两个人最终便都没能揭破那层触手可破的窗户纸。
而在那双褐色眼睛失去了所有光彩的同时,阿荣的眼中,似乎亦随之失去了一直坚持的光。
避开曹老伯之后,万念俱灰的阿荣,把云记偷回的合同和自己找到的账簿,一起交给了家辉。
随后,他用手阖上了云记的眼睛,抱着她消失在了这个多灾多难的深夜里。
太阳自地平线上升起,被发现了情况的李Sir送到医院抢救的伟仔,总算是悠悠转醒。
但他这次醒来,面对的却是过往一切的颠覆:当年泄密导致卧底行动失败的人,不是阿荣,而是他哥哥阿强。
为了筹够女朋友小云的手术费,阿强把账簿的消息告诉了弘发,想要用来换钱。
可惜的是,阿强并不是弘发那些人的对手,不但钱没拿到,连自己也搭了出去。
临终时,阿强用账簿埋藏处的信息提示,和被他出卖的朋友阿荣交换,让他帮忙照顾女朋友小云。
而阿荣用自己所有的积蓄,再加上预支了行动的部分资金,凑齐了小云的手术费,后来亦一直隐在城寨里,与扮作“富婆”的李Sir用暗语信件传递消息。
而阿荣会甘愿背负“出卖朋友”的叛徒之名这么多年,除了当初是他亲手抓住重伤濒死的阿强之外,亦是因为他在那些年里,逐渐喜欢上了好友的女友——在这一方面,他承认是背叛了朋友。
所以,即使阿强“殉职”,警方也没有恢复他的身份的原因,而不是伟仔所以为的,为了继续卧底行动而将一切都隐瞒了起来。
“如果你在城寨里的联系人一直都只是阿荣的话,那曹家辉……”伟仔面露骇色。
镜头随着他的视线,转移到病房墙上的电视机上,相貌端庄的播报员,依然用她那温和平静的语气,解说着九龙城寨的拆迁工作。
以及,新上任的设计师们。
“这位设计师队伍之一的曹家辉先生乃是城寨出身,请问为何你会主动申请,加入城寨的拆迁与重建工作之中呢?”
“因为我想看到香江更好的未来。”
“但是国外有很多人都认为,城寨是近代的、一个难得的人为奇迹,还有不少人联名上书,请求保留一部分作为纪念博物馆……”
“如果脏乱差也能算是奇迹和灵魂的话,我宁可它从未存在——建立在痛苦之上的东西,无法称之为真正的美学,我想看到的是,香江人会有一个更干净、更舒适的美好家园……”
随着他看似充满希望的话落下,摄影机屏幕里没有摄入的后方,一个个哭嚎不停的老人被穿着防护服的健壮工人如驱赶畜生一般,从城寨里赶了出来。
“现在里面马上就要拆了,很危险的,出来这里呆着吧!”工人粗声粗气地喊着。
“那是我们住了几十年的家!”老人们泣不成声,“你们这样对待老人,天理何在呀!”
“天理?天理就是——到了时候就不要活那么久,霸占着后生仔的地方,阻住地球转!现在好了,两头不到岸,以后有排你捱啊!”
“我们是老了,但这能怪我们吗……”老人们的神情悲恸而绝望。
满眼悲痛地看着几十年的老街坊落得如此凄凉下场,曹老伯愤然抓住孙子的衣袖:“你看到了?!你说啊,人老了就要被这样对待吗?!”
“我当然不是这样想,是他们不肯接受新事物,非要留恋以前那个脏乱差的贫民窟!”家辉抓紧了手里的图纸:他为了坐上主设计师之一的位置,牺牲了那么多,为什么爷爷就知道责骂他?
虽然他是骗了爷爷说辞职,实则是答应了公司的卧底计划,潜入城寨绘制内部情况图纸,甚至还把阿荣和云记留给他的东西都交给了公司……可他也是为了香江的未来啊!
“改革必定伴随着流血和牺牲的,这是历史发展之中无可避免的事情!”家辉俨然一副据理力争的模样,“像这样的地方,早就该消失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城寨消失了吗?不会的,永远都不会的……”被家辉这个依然觉得自己做法正确的样子气到,曹老伯捂住心口,神色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他这个孙子还太年轻,看不清楚世界的真相……
画面一转,在家辉女友那“看看你爷爷给你留了什么遗产”的催促里,家辉打开了曹老伯留给他的一封信。
里面没有什么资产证明,只有歪歪斜斜的九个字:城寨,永远都不会消失。
对爷爷这直到最后生命一刻都还要和自己唱反调的行为感到不满,家辉随手把信丢到一边,又匆匆抱着公文包,来到了城寨外围的街道上。
凝望着已经被拆得支离破碎的前方,家辉将一张大型商住两用大厦的图纸举到眼前,露出了无比幸福的笑容——
加速的空镜画面里,世界的一切发展便在短短时间内,平地拔起高楼,高楼夷为平地,老旧更换崭新,沧海填成陆地……
直到电视机的新闻画面中,时间赫然标注着三十年后的2012年。
“今日,重庆大厦又发生一桩抢劫凶杀案,死者何某某身中数十刀,救治无效……”播报员面无表情地播报着又一桩的凶案,而昔日人们所向往的中高档住宅重庆大厦,亦已经沦为了新的“少数族裔九龙城寨”。
鬓发已经添了霜白的家辉,看着屏幕里那个坐在天台上因外孙之死而悲痛欲绝的老人,依稀还认得是当年为了逃出城寨、改换阶层而出卖城寨亲友的何伯的模样。
“星仔好像就住在重庆大厦,是吗?”家辉看向老伴。
“可不是?”老伴嫌弃地说,“怪他老豆做不了大事又没积阴德喽,搞了那么多事最后只拿回鲗鱼涌的一个一房一厅的豆腐块,现在又没办法再在重庆大厦住,以后可能要搬去那些‘棺材屋’里面住了……”
家辉沉默了一阵,缓缓站起身,回房间里的书桌上翻找起来。
老一辈的人都喜欢用一大块玻璃铺在书桌上,一来能防止磨损桌面,二来也能在玻璃底下压一些资料,方便在书桌前动笔时作为参考。
所以,在没有被家辉身体遮挡的地方,那透明的玻璃下,压着一份份泛黄的剪报:《警方卧底送来电子罪证,弘发罪恶大曝光》、《城寨出来的老人跟踪报道:已有多人自杀》、《弘发一夜倾倒,各大地产公司争先恐后捡漏》、《政府出面收回城寨地皮,计划兴建纪念公园》、《重庆大厦三十年凶案统计》、《鲗鱼涌又有新建楼计划》……
背着手拿了一笔积蓄交给老伴,让她给儿子星仔用来租房之后,家辉拖着年迈的沉重身体,来到了天台上。
在天台上静坐遥望其他地方的建设,是他习惯的调解心情方式。
有些颤抖的手已经不能画出昔日那样完美的图纸,但他的心,仍然都翱翔在未来的建设梦想之中。
突然,飞机巨大的轰鸣声,再一次掠过头顶的上空——因为附近建设了国际机场,所以当飞机离开机场至沙田上空时,亦会转弯南下路过鲗鱼涌。
但即使这样的噪音以及建设得越来越密集拥挤的商业大厦,也阻挡不住人们想要有个家的渴望。
他亲眼看着曾经是工业区、住宅区的鲗鱼涌,在自己所住的大厦旁边,林立起了一栋又一栋的新大厦,把此处的天地割据得密不透风。
有时,在天台上俯视望下去的时候,一栋栋高楼围起来的四方空隙,犹如怪兽的深渊巨口一般,等待着吞噬平凡人的血与肉。
看着远处那些逐渐又将建设起来的高楼,在落日的余晖里在张牙舞爪地招展蔓延,恍惚间,家辉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带着巨大轰鸣声的天台的黄昏里。
以为城寨这种集合了各种巧合而畸形形成的存在是历史污点的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到了,城寨的诞生和衍生,并非偶然。
而爷爷临终前所送出的最后一封信,亦是时至今日,他方才深切地体会到了其中的真意——
只要资本仍然存在于这世上一日,城寨就永远都不会消失。
第237章 第237章:议论纷纷
据可靠消息报道, 当年《天台邮差》的首映礼里,在播放完电影结局的那一刻,整个场地静寂得落针可闻。
“抱着看‘落后地方’为了一点利益而博命相争的所谓文明人, 从来都是习惯了站在所谓文明之处, 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东方的落后之地,殊不知这一次,却是踢到了铁板——在这部电影的下半场里, 由电影剧情所展示出来的表意与暗喻, 令他们一直以来的观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如同九龙城寨曾经被称为是小型社会一般, 这一部电影,在短短两个多小时里用一种极其平静的笔触, 以‘落后’影射‘文明’,让那些喜欢观看我国阴暗面的的人, 再也笑不出声……”
“城寨题材的电影看过不少, 但着眼点居然在城寨之上、并且进行了大部分实景拍摄的, 就只有《天台邮差》这一部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它的片子——它的每一个剧情都在言说着过去与落后, 而它想要表达的思想, 却是完全相反的未来与文明。”
“大抵是自《天台邮差》开始, 玛丽苏就踏上了她‘目光长远准确的预言家’之路, 借以城寨里面的故事, 暗示了那些在高速发展背后衍生出来的问题;这是其他国家已经开始警觉、而我们国家尚未纳入关注的一个潜在隐患。”
“从楼市泡沫到人口老龄化,都是立足于人与资本的抗争;但故事结局里所暗示的, 那个警方卧底使用电子证据揭发罪恶这一点, 却是涉及到了法律层面上的一个新的问题,亦成为了我国出台《1983年计算机罪证法》的灵感来源……”
有心人在翻阅被剪掉的电影花絮里之后, 找到了电子证据揭发罪恶这段剧情的来龙去脉:这个有点让人迷惑的翻盘剧情, 乃是作为电工的云记在潜入弘发办公室偷合同时, 利用办公室里的计算机所留下的保险手段。
这同时,亦成为了阿荣离开城寨之后,发现家辉的问题然后赶紧弥补错误,借此用以扳倒弘发的最终翻盘依据。
因为电影时长的关系,云记偷合同这一场戏,在首映和公映的电影版本里被苏韵自己亲手全部剪掉,也就是到了出高清珍藏版碟片之后,方才重新剪了一个时长足足3小时的完全剧情版本,让对这部电影极尽喜爱、或是对苏韵极尽偏爱的粉丝们大呼过瘾。
苏韵从出道以来,无论大制作小制作都是拍商业片为主,《天台邮差》算是她少有的文艺片飙戏之作,除了自编自导自演之外,还带着八十年代的人们领略了“美瞳”这个能改变瞳色的神奇新科技产品。
当然,苏韵大规模使用“美瞳”这个她与强生联合开发的有色隐形眼镜的时候,乃是接下来的另一个她用来捧港台女星、让现代东方女性之美闻名海内外的系列电影《除魔师姐》……
相比起电影首映和上映之后的议论纷纷,在后世那些仿佛带着时光赋予的上帝视角的观众们,在回顾经典的同时,便更是对苏韵那种“长远眼光”感到几分惊叹——
“严重怀疑苏韵在八十年代的时候,就已经是察觉到了城寨的变体‘城中村’等时代发展衍生物即将诞生,所以才会精准地狙击到了后世号称‘少数族裔九龙城寨’的重庆大厦,以及号称‘怪兽大厦’和‘新城寨’的鲗鱼涌;于是就使得盗取街坊利益的何伯和好心办坏事的家辉,在自以为逃离了城寨、消灭了城寨之后,又在不知不觉间,再次回到了深恶痛绝的‘城寨’之中……”
“所有人都想要打出一个完美结局,最终便只能是落得个一塌糊涂——自私者亡于奉献,忠诚者却失初心;盗火者劫数终难逃,抱薪者绝处亦逢生;坚守者不敌时代更迭,变革者折翼现实沉沦……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没有真正对错的故事。”
“它只在乎你所站的角度和立场,用绝对中立的手法来展现这一切:猎奇人眼中无可比拟的美景,却正是拥有者难以忍耐的疮疤——但在这份糜烂之中,仍有着依附而生的虫瘿……”
“这亦是他们苟且存活过的证据。”
文艺片多有各种各样的精彩评论,其中不乏有能使影片更加出彩、或是深挖其中“真意”到导演编剧都一脸懵逼地表示当时没想那么多的经典之作;不过,就贴地气这方面而言,文青范儿的精彩评论,似乎总不如那些剑走偏锋的清奇评论更让普罗大众喜闻乐见……
“我没什么文化,脑子也不太好使,看文艺片总是能在十分钟之内睡着,但在全程清醒地看完《天台邮差》这部老片子之后,我就只想说一件事——那些靠着拍祖国阴暗面去外面刷奖的所谓国际大导,能不能学学玛丽苏当年的这部看似展示落后阴暗面讨好洋鬼子、实则却是一直都在全力对洋鬼子开嘲讽的跨时代经典神作好吗?!”
“就是,一个二个拍的,要么就是偏远落后到要靠11路走好远才能进入的偏远山区,要不就是说不定全村人加起来都凑不齐有小学文化水平的落后农村,拿着祖国还未能治理好的伤疤去给别人嘲笑来换这奖那奖的,这卖母亲求荣的龌龊举动就让人很感到痰上颈——he~tui!”
“ 1,但问题就是,玛丽苏在八十年代就已经预见到的问题,很多人还都是看完就算,然后又重重地一脚踩进了这些已经出现过提示的坑里……”
“没办法,想要弯道超车,用几十年的短时间走完别人几百年的发展,必然会衍生出这种顾头不顾尾的遗留问题,而这些坑也是必须自己亲身踩过一次,才能明白到其中的意思——别说是我们,外边不少国家,也是楼市泡沫和老龄化问题严重,时不时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地这里弄弄那里弄弄,勉强维持着不崩溃就算……”
“嘘,可别说了,就连当年被上面特批全片不删减在国内上映的《天台邮差》,有段时间也是被改了结局的最后一句话,将‘资本’两个字改成了‘差距’呢——虽然这已经算是比较贴合原意的小改动,但是嘲讽的力度还是一下子降低了不少……”
“改两个字都算小力度了,这部片子在某些地方还是禁片,不让上映哩,不过这个规定倒是便宜了不少音像店老板就是了……”
“啧,我在国外读书时就租过这片子的碟片,禁止得越厉害,大家就越想看,音像店经常供不应求哈哈哈哈!”
诸如以上种种,皆是后话了。
时间回到刚刚拍摄完《天台邮差》的1982年年中,苏韵站在昏暗的小放映室里,神色凝重地等待着赵日赋看完粗剪版的评语。
“很有想法,也很冒险。”赵日赋在看完那个天台之上、两代人思想交接明悟的结局之后,语气深沉地撂下了一句。
看完了影片之后,原本对苏韵这部文艺片怀抱希望也大开绿灯的赵日赋,却是因为影片所展示的内容要比剧本更为之沉重的问题,开始有了该不该如原计划一般,把《天台邮差》送去外面参奖的新考虑。
“我觉得这部片子很值得我们去搏一搏。”因为暗中做的事和楼市相关,而《天台邮差》所抨击的亦是资本家恶意搞乱楼市的行为,赵励明当初在看完整个剧本之后几乎是惊为天人,私底下出了不少力帮助苏韵促成拍摄。
“能拿奖当然是好事,但如果拿不了的话,就是很得罪人的事。”比起两个满怀抱负的小年轻,赵日赋所考虑的东西,便更加深入和现实。
“赵爵士。”苏韵一改平日里的六叔俗称,转而尊敬地称呼了赵日赋一声,“我想,赵氏应该不会怕这种得罪人的情况——特别是在你的带领下。”
“况且,在海外那边,赵氏的实力从来就没有令人看低,只是运气问题,出现了一些小纰漏……”虽然,大家都对海外大部分相关人士均觉得赵氏人傻钱多的看法而心照不宣,但只要换个角度来看,人傻钱多可就是实力雄厚、经得起折腾?
“香江电影从来就不缺好故事,只是缺一个向全世界展示的舞台,用来展示出它继承自神秘东方的深邃思想……”苏韵越说越顺口越说越起劲,就差没让自己都感动地相信了,“尽管诞生自古老国度的文化在西方世界有着一层薄薄的屏障,但我相信,优秀的思想与音乐一样没有国界之限,反而是会因为其所蕴含的独特的民族性,成为它脱颖而出的根本依据、独一无二的坚实基础……”
直到拿到了赵日赋应承会将《天台邮差》送往柏林电影节参选的首肯、两人并肩走出这间老板专属小放映室时,赵励明那个“你可真能吹”的眼光,依然没有收回。
“你也用不着这样看我,六叔之所以会答应用这部片子冲奖,大概是从我身上看到了从前的他……”苏韵笑着摇摇头:赵日赋当年冒险从南洋回香江开拓赵氏,其底气除却父辈和兄弟的支持,最关键的,还是他那种敢于冒险也甘于冒险的拼搏精神。
因此,哪怕赵氏这些年明显有所起伏曲折,赵日赋也依旧不放弃这个已经开始陆续减产的电影公司,转而开始走上苏韵所期望看到的、减少产量提高质量的少而精路线。
《银翼杀手》这部吞了赵氏大笔资金的超时代科幻片,是注定了在目前年代必然亏损的命,但如果为了票房而改动的话——电影史上,将会失去一部经典科幻神作。
它不是不好,而是太好太超前了,以至于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没有多少数量,能满足到触及它深刻内涵的见识水平。
所以,苏韵这些日子里,都只是努力地做好后期特效制作,以及另外拍摄商业片和文艺片赚取口碑与票房,用以与之相抵。
只要能扛过《银翼杀手》所带来的亏损,赵氏电影公司,应该是不会如记忆中那样,落到一个停产闭厂的结局了。
第238章 第238章:风继续吹
在苏韵差不多要做好《天台邮差》的后期制作的时候, 踏着香江七月的夏日微风,代表香江年轻一代音乐人前往外国做音乐交流和进修的陈柏杨,也终于是自东瀛飞了回来。
“你们有没有挂住我?”看到苏韵和张榷嵘、钟振途一起过来接机, 陈柏杨高兴极了。
看他这一副恃宠生娇的小模样, 苏韵笑着摇了摇头:“没啊,我最近都在忙电影后期制作的事情,莱斯利被电视台抓去拍剧根本停不下来, B哥最近的歌约、戏约也排得很满——所以我们忙得都没时间去挂念一个得闲到全世界飞的衰仔……”
“我也是去做音乐交流和进修的!”陈柏杨一听就急了, “一个两个的, 都不惦记我一下,亏我还特地每到一处, 都给你们找适合的手信礼物呢……喂!”
陈柏杨话都没能说完,就被围在周边的三个人给团团抱住了:“啊!我们真的好挂住你啊, 分礼物分礼物!”
“没你们这么好戏啊!”陈柏杨好不容易挣脱出来, 扁着嘴打开行李箱给三人拿相应的手信礼物:给钟振途的古典礼帽、给张榷嵘的镶钻胸针以及给苏韵的一大包游戏卡带……
看着苏韵那个画风清奇的礼物, 旁边两个拿着正常礼物的青年, 忍不住就往那些卡带上看了一眼:相比可以作为出镜搭配的礼帽和胸针, 苏韵这一包游戏卡带, 简直就是“硬核”——她可是最不怕被安上“玩物丧志”这个名头的艺人了。
毕竟她在东瀛和已经成为游戏界巨头之一的任天堂有合作, 而且开发的游戏机和游戏也是在这些年里, 赚出了一个让不少人惊叹的数字。
可以说,别人玩游戏那就是玩物丧志;而苏韵玩游戏, 那就得是增值见识、开拓眼界以及查探同行水平, 是努力工作的表现。
看着自己手里的装饰配件,张榷嵘和钟振途对视一眼, 突然就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那如出一辙的“感觉自己被衬得有点花里胡哨的娘”的无奈……
不过, 也难为丹尼仔这个家伙能如此投其所好了。
大抵是出外这一趟确实让他开朗勇敢了不少, 不但投其所好地给苏韵送礼,还开始试探着说他也喜欢打机,有时间的话想和苏韵试试双人打法。
“好呀,我九龙塘那边的家里三楼,有一间房是多功能书房,装了好大一部电视机做游戏屏幕的,有空你就和我约个时间配合,我们一起玩。”苏韵一边查看着游戏卡带的种类,一边挺欢乐地回复道。
“好!”陈柏杨激动地说。
“唉,真羡慕你这种半自由身,像我们就不同了,哪里有这么多时间……”虽然也为自家契弟追求之路似乎有了希望而高兴,但对于陈柏杨那种工作于我如浮云的态度,还是让钟振途开玩笑地酸了一阵。
“就是,工作于你如浮云,而浮云于我俩如命根……唉。”比起钟振途这段时间不但香江、台岛两处跑地进行录歌和拍戏的繁忙,和TBB签了长约的张榷嵘,更是被压榨员工潜能的TBB用得忙成汪。
不像陈柏杨这样因为人气大爆、因而可以在TBB附属的华声签下比较宽松的歌手合约;他转台时因为本身是对台丽映的小生,所以无论是TBB的艺人合约还是华声的歌手合约,都要是比正常的合约更严苛一点。
而他现在又是典型的戏红人却不算红的例子,《红楼迷梦》的宝玉、《青春之歌》的朗星以及《陀枪师姐》的程峰,都是火过一段时间的角色。
可惜的是,角色火是火,他的形象多变之后,反倒是没有演技不如他、但角色人设基本如一的陈柏杨更让人记得住。
“所以我这次挑战演反派了嘛!”陈柏杨看完《天台邮差》的精剪版,对自己前期是白月光、后期也只在他人言语里黑化的角色“阿强”有些不满:虽然反是反了,但却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
在这一点上,已经颇有片场小暴君之威的苏韵,压根就没有理会过他的意见:爱来不来,不来的话,你这个角色只活在别人的台词里……
除非是突然有什么新想法,或者是专门小改一下造就大牌客串的亮点,否则就算是再大的咖,苏韵也是不会为其修改已经定好的剧情。
作为副手的杜利锋,为此那是对苏韵这个绝不乱改剧本的硬气颇为佩服:香江电影已经开始踏入了资本有话事权的时候,有时为了人情或者资源资金,很多剧组就得忍气吞声地接受改戏和加角色。
哪里会像苏韵这样,安排好就是安排好,以至于几个年轻男角色里最“大牌”的陈柏杨,就出过一次原定计划里的重伤濒死托孤戏。
但出来的效果确实是好:陈柏杨本色出演的回忆戏份没有拉后腿,放在海报上却又能吸引不少喜欢他的后生仔女;而张榷嵘、梁嘉威和梁绍玮这三个人气还不够高但在演技一途上都颇有天赋的,飙起戏来就是张力拉满。
不得不说,也就是只有如苏韵这种自己底子够厚、圈内地位也足够高度的年轻一代,才能使得《天台邮差》这部电影完满问世。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这次去东瀛,除了学到不少东西之外,也看中了一首歌,觉得它应该会很适合你唱。”陈柏杨说着,转头又看向了张榷嵘。
“哦?是什么?”张榷嵘饶有兴趣地问:他这个好兄弟自己就会作曲,但目前产量来说只够也只最适合他自己用;因此在华声里被压在二三线附近的他,也不好意思道德绑架地要求好兄弟给他量身定制地写首新歌。
华声唱片作为TBB的附属公司,在男歌手这方面上最好的资源,自然也是紧着TBB里头的那几个能唱得几句的一线小生、中生他们先来。
而且无论是男歌手女歌手,出的大碟、细碟、单曲,都是电影、电视剧的相关歌曲为主;原创和通过版权共享而拿回来翻唱的曲子,数量就相对较少。
像他这种两边都混不上头部的半红不黑状态,那就肯定是只能拿别人挑剩下的。
幸运的是,最近唱片部的陈玉欣女士很赏识他,想要为他量身打造一张专辑,所以给他争了不少资源,特别是那首出自山口百惠的歌曲,就连他自己也很满意……
“我在东瀛找到的那首歌,是我偶像之一的山口百惠,在武道馆告别演唱会的主题曲。”陈柏杨没有注意到张榷嵘听到这话后的神态,自顾自地继续说了起来,“我觉得它应该会很适合你的嗓音……”
“嗯,我也觉得很适合。”张榷嵘神色严肃地点了一下头,随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展开了之后递了过去,“我还打算拿它作为新专辑的同名主打歌。”
“这是什么……《风继续吹》?”陈柏杨不明所以地接过,只看了几眼上面记载着的曲谱和歌词,顿时就瞪大了眼睛,“你已经拿到啦?!”
“是啊,有个在唱片部的贵人相助。”张榷嵘搭上他的肩膀,“顺便我还找了郑Sir帮我填词……”
“那可真是太好了——你打算怎么唱?”说到唱歌这方面上,陈柏杨瞬间就什么也不顾了,和张榷嵘一起勾肩搭背地讨论了起来,“这是首描述小儿女情意的词,虽然和原曲想要表达的意思有所不同,但是经过这样的重新演绎之后,应该会更适合香江这边的市场……”
“是的,这个类型的话,我打算参考罗记的唱腔……”张榷嵘想了想,回复说道。
如今的香江乐坛,情歌类已经打败了非情歌类,占据了乐坛大半江山。
而在这些有一定名气地位的男歌手里,许顾杰走的是复古清新和哲理白话的原创风格,乐队解散单飞之后的谭昀伦风格多变,陈柏杨的唱腔和风格都过分独特无法复制,再划掉那些明显不能让他参考的……那么,最后就只剩下乐于教人而且又在情歌类上颇有造诣的“罗记”罗云了。
“确实,这个歌词的话,有点像他的歌的风格。”陈柏杨点点头,“而且罗记早几年也是在东瀛乐坛打拼过一段时间的,想来大概会和这首歌很有共鸣。”
这边厢,检查完游戏卡带的苏韵,抬头看到这两人坐在一边勾肩搭背小声说大声笑的,不由得也是好笑地摇了摇头。
不愧是好兄弟,陈柏杨对他自己的歌,说不定都没有那么上心:作为《我的三个死鬼前夫》插曲的《今宵多珍重》一经推出,那种复古又时尚的风格,使其立刻就红遍全城。
早前那段时间,人们在离别的时候,都会用一声“今宵多珍重”来替代“拜拜”……
而当相关的工作人员都在准备加量出碟、以及准备排队邀请陈柏杨上各种节目的时候——他倒好,接了音乐交流的任务还不够,还报了进修,这次回来呆一阵子挑着处理一些积压的工作之后,估计就又得飞纽约。
下车挥手告别这三个摩拳擦掌地预备大干一场的青年,苏韵才走进家里的小花园,门外就又停了一辆计程车。
确认不是跟过来的狗仔,苏韵一手按住铁门,抬眼看向从车上走下的那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
早前在《布鲁斯特的亿万横财》里,苏韵还邀请过他出演男主舅公这个角色,而钟景威其人,亦是这个年代的香江娱乐圈里少有的科班出身、高学历的老戏骨了。
“好久不见了,玛丽。”钟景威和苏韵打了个招呼,“这次前来打扰,是受人所托——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今年3月份时,在艺术中心寿臣剧院举办的‘第1届香江电影金像奖’颁奖典礼?”
第239章 第239章:金像奖
“有所耳闻。”苏韵一边说着, 一边把人给请进小花园里。
说实话,为香江地区设置一个足够分量的、堪称标志性的奖项,然后以此为基础带动香江的电影相关行业进行全方位的腾飞——这本也是她未来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但要做到这样,必须先要在本土打好坚实的人脉基础。
即使她现在背靠赵氏这座影视界的大山, 但本人也还只是未满十八岁的妹妹仔, 哪怕强行尝试弄了个奖,亦是没多少人气:如这样的颁奖仪式, 需要的是社会名流、豪门富商、艺术巨星以及有分量的电影人等大牌宾客作为点缀, 方可以让它成为一个真正的盛会。
想要达成这种场面的盛会, 除非是由和各界大佬都有一定交情的赵日赋发起。
因此,苏韵在听闻钟景威的来意之后, 微笑着回复道:“钟Sir,按理说,你更应该找六叔或者方小姐谈这个才对。”
钟景威也是在艺术界有一定地位的话剧大佬,明年还会被香港演艺学院戏剧学院聘为创院院长, 乃是大众认证的演技派, 所以肯定会和赵日赋有那么一点半点的交情。
“《双周刊》那边的人去找过赵爵士了,可惜他最近忙于赵氏的电影制作不说, 明年还准备做一个叫做‘劲歌金曲颁奖典礼’的项目, 连带着每个季度的季选,一时之间就没有再开多一个项目的打算了。”钟景威解释道。
所谓的《双周刊》就是指《电影双周刊》, 从事电影界有关的报道和评论, 自79年创办以来, 一直都以高质量和及时性而收到广大群众的喜爱, 称得上是近年来杂志界徐徐升起的一颗新星。
“去年的时候, 《双周刊》的施生和陈生在做杂志之余, 开始思考起香江没有电影人自己的官方组织的问题。”钟景威此时的模样,倒还真是十足十的一个耐心为学生传道解惑的老师,“抱着对电影行业发展的关注和责任感,所以他们参考着那些知名的国际性大奖,想了一个把电影相关从业人员组织起来,然后对年度优秀电影和优秀电影人进行评选、颁奖的项目计划。”
“不过,受限于资金短缺和没有固定组委会等因素,先前试办的第1届香江电影金像奖,只是由香江电台在艺术中心的寿臣剧院协办,场地、成员都比较简单。”钟景威说着,亦将带来的资料文件给苏韵逐一讲解起来,“这个张开手的Y形人形奖座,就是第1届金像奖的奖杯——叫得‘金像奖’的,顾名思义,创办方也是希望这个奖在将来,能成为华语影坛的奥斯卡……”
苏韵皱着眉头看资料:从名字到奖项设置,再到为求公平公正而拒绝接受商业赞助的做法,以及取名的含义等……都不难看出创办方的雄心壮志。
不过资料文件里面的照片,还是能看出明显的资金限制,让见惯国际性颁奖典礼盛会的苏韵总感觉到一种,从奖杯到现场布置都挺“落后”和“土气”的感觉。
特别是那个金属人形奖杯,相较后世香江金像奖那个由著名设计师十易其稿方才得出的女神造型奖杯,不但落后土气,还透着一股粗制滥造的小家子气。
当然了,所有问题之中最难做的是:想要搞出一个盛大的颁奖典礼,场地资金人脉这些缺一不可;而且又是影视相关的话,就更需要面向大众的宣传。
而要宣传的话,要么是大佬发起别人赶着上,要么就是砸钱托关系请人搞大——这统统是需要大量前期投入,才能垒起高楼。
但创办方却拒绝接受商业赞助。
若是成名已久的经典盛会、赛事等,自然是不缺即使倒贴也要拿到直播权、转播权的电视台:当年TBB启播的第一晚,就参考着香江人都喜欢过海玩两手的共性,而花大功夫弄出了澳城格兰披治大赛的直播。
六十年代的现场直播,对比起连个收音机都没有的地方,简直算得上是一次降维打击。
可惜,这样的赛车锦标赛直播并不能讨好以师奶为主力的观众群体,启播第一日的成绩并不算理想。
于是TBB管理层赶紧开会研讨,临时在第二晚搞了个联欢晚会,让一群只能在电影院、戏院里才能看到的明星齐齐上台,唱歌跳舞玩游戏唱粤剧演话剧,硬是用这个热闹的氛围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而这个联欢晚会,就是TBB最为经典的、制作集数多到被列入了世界纪录的超长寿综艺节目《欢乐今晚》。
很明显,《双周刊》那边也是打算利用电视直播来宣传,并且以电视直播的版权收入作为收入来源。
这算是在捆着枷锁的基础上,跳出了一支艰难前行的舞。
然而,这个舞者想要去到光辉的彼岸,前期还是必须要一个无论它再怎么赔钱亏本,也照样毫无怨言地往里扔钱的冤大头……
毫无疑问,在那些老狐狸那里没讨到好的《双周刊》,就开始盯上了苏韵这个投资风格素来清奇的新嫩。
想到这一点,饶是演技再怎么好,钟景威也是对自己这诱哄萌新的行为感到有些羞愧,只好避重就轻地继续说了一些,然后静静等待着苏韵的回话。
“说真的,两位先生为香江电影以及电影人所作的努力,真是让人十分震惊和敬佩。”苏韵仔细看完手里的文件,摇了摇头,“但这样不切实际的梦想,是很难打动六叔和方小姐的。”
像赵日赋这种号称“能拍十部赚钱的商业片,就绝不会拍九部商业片然后搭一部赔钱赚吆喝的艺术片”的性格,以及方茉娜那种预算计划到手先砍一半的做法;苏韵能暗中操作《银翼杀手》和《天台邮差》成功的原因,一个是打了信息差作为掩护,另一个则是讨好了赵日赋对国际性奖项的渴望。
赵日赋不怕一时的赔,但却怕这个“赔”并不是往后的“赚”的基础。
所以,像这种本地初初成立、小打小闹的新组织,肯定入不了赵日赋的眼。
“虽然我可以尽量帮忙美言几句,但想要成功的话,归根结底还是得让大家看到它能带来的东西。”苏韵拿着笔简单地标了几点,“首先,你们得要做一份数据充足的文件,来证实一个颁奖典礼的成功,到底能给合作方带来多大的好处……”
“其次,做出一份详尽确实的计划表,让他们看到合作之后需要投入多少得到多少,做好前期的心理准备,以免中途反口……”
“第三,TBB旗下的训练班虽然初开不久却已经有不少毕业生,但台里每年开的戏有限,外面的戏约又难接,许多新人毕业都还是只能跑龙套和各种演出、首映会来争取露面机会——完全可以利用《双周刊》在大众的基础,和TBB合作,用帮忙捧新人的方式来和六叔谈资源置换的问题……”
同样的话,在赵日赋面前时,苏韵也是稍微修改了一下,将话语里拉偏手的主体从金像奖换成赵氏之后,便再次用了出来。
“你应该知道,明年我们电视台就要搞劲歌金曲的季选和颁奖典礼,从人才到资金,都是比较紧张的吧?”方茉娜看到预算表,第一个就皱起了眉头。
“虽然前期投入是有点麻烦,但这样的颁奖典礼通常后劲很足,又是《双周刊》的人出面创办的,我相信假以时日,它必然能成为区域性的一个年度盛会。”苏韵据理力争,“所以,我们就要趁它还未成长起来时,抢先一步签下独播权,以免隔壁台以后会暗中使什么手段和我们争。”
这可还真不是苏韵瞎说,而是有过真实例子:以后香江金像奖成为了香江电影界的年度盛事之后,TBB和已经改名换血的丽映为了争它的统筹制作权和直播权,不止互相删对台旗下艺人的得奖感言片段,还各自出台限制,勒令自家公司旗下艺人不得出席对台举办的颁奖典礼……
提到隔壁台这三个字时,隐约可见赵日赋和方茉娜都有了一丝动容:对于他们来说,苏韵这样的话术倒也不算是很高超。
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在于丽映自从去年的千帆并举行动失败之后,那艺人大量出逃和制作停滞等情况亦没能如当初击沉嘉艺一样击沉它,反倒是因为这样的风雨飘摇股价下跌,而引来了地产富豪的关注。
倘若丽映真的被那位邱富豪买到手,再大量注资制作节目强攻对家的话,难保死灰复燃的丽映会又再来一次新的千帆并举行动……
和丽映斗了那么多年,在合作做节目这一点上,自然就是他们可以没有但丽映绝对不能有!
拿着赵日赋和方茉娜双签名的审批同意文件离开办公室后,苏韵正好遇到了带着弟弟赵励仲来熟悉工作的赵励明。
“哦,是你啊,学校这么早就放暑假了吗?”看到昔日和自己一同被绑匪追得夺命狂奔的赵励仲,苏韵顶着一张大一学妹的脸,打出大四毕业人的招呼。
说起来,她会认识到师父吕少龙,也是因为这个狂热龙粉的介绍。
“是呀,刚刚放暑假,我大哥带我来这边看看。”赵励仲看起来也是一副不太愿意继承家业的样子,“你知道的,之前何赌王派他两个女儿过来见习,我老豆就有样学样,硬是把我也安排了——明明当初说好大学毕业才安排我进来的,结果我才上了一年放假回来就……”
“挺好的,年轻人嘛,多学点东西没坏处。”苏韵一副老油条的语气,看得兄弟俩很是凌乱。
不过,在目光落到苏韵手里的文件后,赵励明忍不住扶额:“你又向他们进什么‘谗言’了?”
“做点颁奖典礼嘛,可以借机会让新人多露面,也能请些‘老人’巩固交情——”苏韵说着,转而看向了涉世未深的赵励仲,“我师父最近恢复得不错,出席个红毯晚会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
眼看着自家弟弟的眼里瞬间放出了光,赵励明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满脸的无可奈何。
第240章 第240章:十八岁
“真的能请到吕少龙吗?!”作为一个贯彻始终的追星少年, 赵励仲这下也不管亲哥还在旁边了,要不是这些年好歹也在父母兄姐的高压下学得沉稳了些,估计就要和当年一样蹦起来。
“经过上次的合作, 现在赵氏与佳和的关系改善了不少,请他过来参加一下电影相关的颁奖典礼,应该不是问题。”苏韵笑吟吟地看着他,“正好你最近也有空,要不要尝试一下操办这个?”
虽然赵励仲现在肯定不能担正作主, 但是有他加入典礼筹办团队的话, 惯是会照顾自己人的赵家肯定得给他们的团队开不少方便之门……
苏韵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只有赵励明是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头:“他一个新人,操办这样的颁奖典礼?”
“谁不是从新人走过来的, 而且这次的主题就是薪火相传、新旧交接, 主创团队里面加上学习了新思想新知识的新人, 说不定会更有现代化的时尚和活力呢。”苏韵笑得更深了:按照记忆里的惯例,每届金像奖都会有一个核心主题。
而举办方、主创团队、以及司仪和主持人就会顺应这个核心主题, 创作相应的讲稿和表演环节的节目,用以传递香江电影的精神。
如顺应“国际妇女年”设立的女性崛起主题, 会采用全女班的司仪组合;如“薪火交接”的主题, 在主持和嘉宾这两个设置上, 是全部采用了新生代艺人担任;又比如为表扬在幕后默默奉献的幕后工作人员, 颁奖嘉宾首次采用台前艺人加幕后人员组合的方式, 以此向他们表示最深的致敬……
看苏韵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这个跟了一路都是没精打采脸的弟弟说得激动起来, 赵励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哦对了, 差点忘记了, 这是给你两个妹妹的法国艺术展入场券, 我托了人好歹是弄到了两张。”似是生怕赵励明不够烦恼似的, 刚刚勾走了他弟弟的苏韵,又开始利诱起了他的两个妹妹。
赵励明看了一眼这两张据说有钱也难买到、只能托关系搞到的艺术展入场券,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这两个妹妹大学毕业之后都沉迷艺术,一个沉迷珠宝设计一个投身时装设计,按理说,也是正常名媛的常见爱好。
而且他两个妹妹的性格也是随了母亲黄弥笙,比较柔婉传统——要是有个性子强硬的,可能就是比弟弟赵励明更先一步地被家里要求着,跟着他进公司历练了。
这问题就来了:为什么他两个妹妹那样的传统千金,也能和苏韵这个脑洞清奇的新新人类有话聊?
“有时,人的相处,讲求的就是一个眼缘。”例如她和赵日赋、方茉娜就是表面交情,但是和赵家的新一代,倒是都能说上几句。
特别是赵励英和赵励明这对堂兄弟,虽然一个在东瀛一个在香江,但他们都还合作得挺顺利和愉快。
和苏韵的想法同步之后,赵励明顿时就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好吧,他才是香江的赵家人里,第一个被苏韵的鬼话糊弄到手的……
也不知堂哥当年是不是也是这样,被苏韵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手段给哄到了囊中。
这段小插曲落下,苏韵又一头扎进了日常的幕后工作之中。
电影后期制作和冲奖计划、电视剧的统筹安排、颁奖典礼的筹备工作……再加上时不时还要应邀去出席保良局、东华的慈善筹款晚会,苏韵每日那是忙得叫一个脚打后脑勺。
也好在前世多年的程序猿社畜经验,给了她对小黑屋的无限接受度,否则,这种忙得吃饭时间都是乱七八糟的日子,估计是熬不了多久。
苏阿婆总是心疼地让梅家姐妹给在公司加班的她带糖水,但梅妍霜现在也算是小爆红,戏约不断演出不绝,有时哪怕是梅爱霜选择退居幕后做她助理也忙不过来——最后,心疼自家孩子都被老板压榨的苏阿婆再次“披挂上阵”,带着菲佣珍妮花和司机孙叔一起出门,送起了两边的糖水炖盅。
还是杵在现场看着本人全部喝完吃光,方才慢条斯理地动手收拾、并且临走时还要叮嘱注意身体多加休息早点回家的程度……
这种来自长辈的甜蜜烦恼,伴随着初秋的凉风,逐渐驱散了炎夏暑天的闷热和汗水。
转眼间,即将又是一年一度的十月一日。
既是国庆,又是苏韵十八岁的生日,苏家人当然是打算搞大点。
苏韵抽空思考了一阵,就果断把这次的成年礼生日宴分成两场,日场邀请工作上的朋友、同事去富临饭店——富临饭店的创办人及总厨杨师傅,现在都还定期定候地上《厨房大丈夫》的节目,并且还因为这个节目而时有反超同级老字号“福临门”的人气,为此杨师傅是感激地给了她一张永久八折金卡。
中午的酒席设在那里,不失礼也实惠。
至于晚上的私人聚会,那自然就是亲戚好友的自助烧烤会了,热热闹闹各得其乐,不需像中午那样堆着营业性笑容去行动。
最关键的是,苏韵新买的山顶豪宅刚刚翻新完毕收楼,有了个带泳池的大花园。
考虑到当年个个都说没空来,结果就是连环相撞地给她凑了三个蛋糕的“惊喜(xia)”,至今心有余悸的苏韵,便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山顶豪宅作为晚上聚会的地点——从半山到山顶的安保程度是逐级上升,要到山顶那里的豪宅,就必定得提前和主人说好,做好登记上山的记录和验证,方可被允许通行。
十月一日的那天,忙完了中午应酬的苏韵,拿着一张薄薄的名单边走边记录着。
因为名单上不少是外国来客,所以现在这个点数还没什么人,除了和菲佣珍妮花准备食物的苏阿婆以及帮忙弄炉子的王家人,就是正主动生起了一个小炉子在烧烤的陈张二人。
梅家姐妹有夜戏还得一会才回来,从东瀛回来的王家兄弟和林佳树这个点估计还没下飞机,而其它国家飞过来的,那肯定是得更要晚一些。
“帮我烧个鸡翼嘛。”苏韵折好名单放到裙子的暗袋里,凑到陈张二人旁边说了一声:这俩,一个推工作一个没工作的,倒是来得早。
“得,好快就烧好了,你今日是寿星公,第一个吃吧。”张榷嵘转了转手里的鸡翅膀,又往上面均匀地涂了一层蜂蜜。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最后陈柏杨终于是忍不住了,小声试探着问了一声:“玛丽,听说接下来的金像奖颁奖典礼有走红毯的环节——你有男伴了吗?”
“我已经有男伴的了呀。”苏韵一脸理所当然地回复道。
“谁?!”比他还快下手?!
就苏韵这个年纪这个地位,除非是找成名已久的前辈,否则在年轻一代里面,论感情论年龄,他都应该是第一顺位。
“我师父啊,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大家面前亮相,师母又不方便来,所以我和他一起走。”虽然吕少龙很希望妻子和他一起出席,不过师母莲达这些年为了避开娱记都甚少在外面露面,怕自己不一定能适应这样的场合,所以还是婉转拜托了苏韵和他一起走红毯。
“哦,原来是他啊……”听到苏韵是要和恢复得不错的功夫之王一起走红毯,陈柏杨这才放下了心:吕少龙是苏韵的师父,正所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算起来都是苏韵不是亲人但又胜似亲人的存在了。
往好里想,这就相当于是喜欢的人和“岳父”走了个红毯,并不是有后来居上的情敌截胡……
于是乎,放下了心的陈柏杨看了旁边正在烧鸡翼的张榷嵘一眼:“那到时我和你一起走?”
无端收到了张榷嵘闻言抬眼看过来的“你有什么大病”的目光,陈柏杨有些委屈:“怎么了?和之前我们拍电影时一样,你穿黑色礼服我穿白色礼服,这不是挺衬的吗?”
“我到时再找个靓女在你们两个前面帮忙举个牌,你们就可以直接伪装黑白无常了。”苏韵笑得停不下来。
陈柏杨想象了一下,也是忍俊不禁:“但是你们也知道的,我这样,不好随便找女伴一起走。”
年轻的艺人无论男女,多数都是不方便和同龄异性艺人走得近——除非本人愿意,或者异性这边的实力强劲到让粉丝们无话可说。
陈柏杨之前就被翁婧婧坑过一次,这些年又时不时有某某些追星学生妹和家里闹矛盾自残,“遗书”里面除了提及父母之外也提及作为学生偶像的他,以至于他总是被好事的媒体乱写。
而他又不是张榷嵘那种更受男粉喜爱的坏男孩痞帅风格,而是女粉和家长都偏爱的乖乖牌学生王子风,所以若不是本人实在行得正站得直抓不到一丝把柄,估计这些就会陆续成为他的黑料了。
想到这一层,苏韵也是能明白到他走这种稍有不慎就身败名裂的乖乖牌路线的艰难,因此略微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便道:“这样吧——这一届的主题是薪火相传,我尝试帮你联系宝琳姐和你一起走……”
“真的吗?真的可以和宝琳姐一起走吗?!”陈柏杨顿时就激动了起来:他从小就是宝琳姐的忠实粉丝了,九岁那年就巴巴地跑去参加影迷会,并且以人类幼崽的可爱姿态硬是从一群成年人影迷里挤到最里面,和陈宝琳合过影……
可惜的是,陈宝琳在72年拍完收山之作《壁虎》之后,就已经是正式退出了银幕,最后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的时候,都还是当年72年年中那个六一八天灾慈善筹款晚会的事了。
“你偏心!”张榷嵘笑着喊了一声,半真半假地说,“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我和你一起拍戏相处的时间也多,但是他一‘嗲’你你就帮他请宝琳姐做女伴!我呢?我什么都没有,还得在这里给你烧鸡翼!”
“我才没有发嗲!”虽然平时和熟人撒娇是习惯成自然的事情了,但是圈中有名的受保护小动物陈柏杨,依然觉得自己是个非常硬汉的大男人……
“喂喂,到底今日是我生日还是你们生日啊?个个礼物没送多少,伸手倒挺好意思的……”苏韵碎碎念了一句。
不过,念在九月的时候自己太忙,所以只是给她这两个生日只差两天的老朋友,各送了一只名表作为生日礼物的旧事……因此苏韵想了想,大手一挥大包大揽起来:“行吧,也别说我偏心了,我帮丹尼仔请宝琳姐,那也帮莱斯利你请芬芬姐喽!”
陈宝琳和萧芬芬是昔年粤语片女演员中的两座大山,又是他们俩各自的偶像女神,苏韵自觉这两边都不偏颇的做法是非常的公平。
看她那满脸写着的“我公平公正雨露均沾”,活脱脱就是古代那些渣皇哄宠妃的模样姿态,陈张二人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菲佣珍妮花却跑了过来,道:“小姐,又有新客人来了!”
被珍妮花的叫喊一打岔,陈张二人倒是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唉,外国人说本国话就是不对劲,瞧瞧这话说的——好像又有新人准备入宫分宠了似的!
第241章 第241章:接踵而来
虽然在心里莫名有了这种荒谬念头, 但此时的陈张二人还是知道分寸和自己的位置的,各自失笑一下后,便只能重新地坐回了椅子, 然后目送着苏韵前去迎接新客人。
第一批次来的果然就是从东瀛回来的小伙伴们, 苏韵本来是想凑上前打闹嬉笑两声的, 结果却在看到他们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之后, 顿时就停下了脚步, 关切地看向了沉着脸的林佳树:“发生什么事了?”
看三人之间的情形, 王家兄弟这两个带着点愧疚的沉默, 而林佳树则是一副被背叛抛弃了的模样,苏韵也就只得将把林佳树放在了询问的第一顺位。
“他们要退队。”林佳树回答道。
感觉到苏韵看向自己这边的目光,王嘉遽这个作为哥哥的,便只能是主动开口解释道:“我和嘉祥想过了, 打算在毕业之后, 回来香江搞一下音乐。”
“哦,原来如此。”苏韵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内部闹什么矛盾, 只是因为人各有志以及对故乡的思念。
“你们先过去帮忙弄那个烧烤炉吧, 我和他说。”苏韵给两兄弟使了个眼色,王嘉遽和王嘉祥如蒙大赦,忙不迭就提着东西往正在弄炉子的王家大哥那里奔去了。
林佳树看着他们俩那近乎落荒而逃的身影,原本就不好的周身气场瞬间就再低沉了三分。
苏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今日可是我生日, 你可不能全程就给我这个脸色。”
“对不起。”他道了一句歉, 随后又把带来的一个礼物盒交给苏韵之后, 方才坐了下来, 目光望向炉子那边, 看了好一会。
“怎么样了, 感觉到什么了吗?”像他这种玩音乐的人最容易感应人的情绪, 苏韵让在异国他乡多年的嘉遽嘉祥两兄弟凑近他们家人,自然也是有一番自己的用意。
“他们是真的,很开心……”林佳树凝神看了一会,最终都还是不情不愿地说出了这个答案。
他自幼是失去了父亲的,在亲缘和友情的一道上都是比较艰难,也亏得是当年突发奇想地去招揽苏韵,这才辗转认识了现在的好朋友、好队友们。
原以为嘉遽嘉祥两兄弟为了音乐梦想来东瀛留学,是打算在东瀛这里和他闯一番天地的……没想到,他们两兄弟始终都想着,在学成以后回归香江这个故乡,在故乡打拼一片天下。
也不能说是怪他们,就是突然失去了志同道合多年的好友,终归就是意难平。
“你也不用这么丧气,香江和东瀛的乐坛向来都有所交集,并且最近这几年的交流也越发的频繁,他们回来一段时间,说不定又继续去东瀛做音乐了。”苏韵劝解道。
王家兄弟的乐队也是香江乐坛黄金时代的一抹独特记忆,他们当年那么差的条件都坚持了下来,现在条件更好的时候,更是不可能是会一直留在异国他乡做音乐的。
若不是对后来注重人脉关系注重赚钱还不在乎创作、逐渐走向畸形的香江乐坛失望,王嘉遽也不至于带着乐队接受东瀛那边的邀请,前往对原创音乐更宽容的东瀛继续音乐事业。
“他们回到香江,也是为了激发香江的音乐土壤和梦想。”苏韵看着他,“你就当是他们临时被借走了一阵,等过一段时间或者你有所召集,你还怕他们不会过去找你么?”
“也是,现在来说,香江和东瀛也不算远。”有着飞机邮轮这种越来越便捷的交通工具,短短时间内都能跨越整个地球,那就更别说是一衣带水的华夏和东瀛了。
被苏韵三言两语点明白了“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思想,林佳树那周身的低沉也如云消雨散一般,整个人顿时就明朗了不少。
此时再看王家人的团聚,就没有了之前那张丧气和酸的心理,相反,而是一种感同身受的安宁和温馨。
“一会我还是得和他们说一下,回了故乡也不能忘记朋友,有时间我们还是得找机会聚聚,大家一起交流音乐。”林佳树下定了决心。
“那你到时和他们好好说喽——失陪一下,我又有客人来了。”苏韵笑了笑,随后又起身前往门那边迎接又一批新客人。
“玛丽!”大概是小孩子的情感表达总相较思虑颇多的成年人更为随心,这一批过来的客人里,人矮腿短的大卫是第一个冲她跑过来的。
那模样,就像个奔跑的小鸭子一样可爱趣致,活脱脱的一个“冲鸭”的GIF。
“嘿,好久不见了。”苏韵赶紧接住他,再简单地用了借力的手法卸去了他冲击的力度之后,在抬头看向来人,“欢迎。”
“之前的事,我一直都没能当面和你表达谢意,趁着阿兰过来,我也是赶紧调整了行程,和大卫一起过来了。”活泼的儿子跟在身边不用再担惊受怕遥遥思念,罗密现在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开朗了不少,温和的微笑间更显昔日的倾国倾城之姿。
“不用和我说感谢,你能开心,我就很高兴了。”罗密的茜茜公主乃是她童年的公主偶像梦想,苏韵对她便总有一种对偶像的仰慕和衷心希望命途多舛的她能过得开心快乐的执念。
让罗密带着大卫去烧烤之后,苏韵这才接过另外两人送来的礼物,随后也在伯恩的不自然小动作里发现了端倪:“怎么了?”
“有导演想要翻拍《道林·格雷》,邀请我去试镜。”伯恩想了想,最后还是把他的问题说了出来。
“哦?那你是怎么想的?”他的确是很适合这种复古的造型,但《道林·格雷》的故事就是道林·格雷这个以英俊美貌著名的青年许愿用灵魂去交换不老容颜,然后在放纵中走向毁灭的剧情走向——如他想要摆脱“永远的美少年”这个称谓的愿望,就有点相背了。
但倘若他抛开心里的纠结,真正地完美演绎出这个故事的内核,那么这个故事又是异常适合成为他人生历程的折射。
“经过在剧团这些年的锻炼,我已经对当年的事没什么感觉的,只是——”伯恩欲言又止。
“只是那个赫尔穆特·贝格,就是1970年马斯默·达拉马诺版《道林·格雷》的男主角。”渣兰在旁边轻飘飘地补上了一句,“安德森还是太嫩,换了我就肯定绝不犹豫直接去演,气死他。”
看他这副嚣张模样,苏韵失笑不已:渣兰和伯恩都是大导演维斯康蒂亲手带出来又比较偏爱的男主角,而贝格则是维斯康蒂的同性情人,那么当年自然就是没少因为吃醋而给渣兰和伯恩下绊子。
性格偏内向的伯恩在少年时因为拿到了《魂断威尼斯》的角色,而被曾经想要这个角色的贝格明里暗里排挤敌视过,所以至今还是对这个曾经为难过他的“导演夫人”,有着一点无可避免的心理阴影。
而渣兰这种性格张扬外向的,态度和做法就完全相反:像他这种受维斯康蒂偏爱的灵感缪斯加白月光,不但和贝格言语开撕过还真人PK过,因此在这场斗争里不但不落下风还隐胜一筹,就差没把“男绿茶”这三个大字刻在脸上再去他跟前耀武扬威地晃几圈了……
也就是前几年维斯康蒂逝世,深受爱人离去这个打击的贝格悲痛欲绝,这才让这些年的斗争消停了下来。
“其实这几年他过得也不怎么样,有时间我带你去见见他。”渣兰素来是特别讲义气的,伯恩算他半个朋友又是他有点欣赏的后辈,于是他就挺主动地提出了帮忙解决困难的提议。
“谢谢。”伯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好了,今晚就不要总是谈工作上的事情了,暂时忘掉它,我们开心一点地过完今晚!”苏韵招呼了一句。
于是渣兰就大摇大摆地去蹲在了炉子边,顶着一张看起来一点家务都不会做的脸,动作娴熟地串起了鸡翅膀。
与之相反的,就是在苏韵心里一直都热爱洗盘子、所以就她被暗中打了“贤惠”标签的伯恩——他连烤个玉米都能烤焦!
“我继父是屠户,我年轻时还帮忙杀过猪好吗?”面对苏韵的疑惑,渣兰那是一脸的理直气壮,“就这么一点活,我怎么可能不会干?”
“是的,他做饭挺有一手。”罗密回忆着附和道,“以前的时候,都是他负责做饭,我负责吃。”
“妈咪做的东西不是很好吃……”大卫也皱着小脸补充了一句。
被这些星光熠熠的明星私底下那接地气的一面无语到,苏韵缓了缓神,这才再次跑去门口接待了新一批客人。
这次前来的是因为档期问题调整了好久,方才调整到假期过来参加聚会的松田圣子和中森明菜——苏韵热情地给了她们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一切便都在不言中。
随后,苏韵又带着笑看了一眼赵励英:“辛苦你了。”
“我本来就挺喜欢这个工作的,不觉得辛苦。”赵励英摆摆手:除了工作环境不是自己熟悉的香江之外,倒也和之前没差多少。
趁着这次回香江的机会,说不定能偷偷地去看一下亲人?
正当苏韵和他眼神交流各自会意的时候,司机孙叔也从外面开车回来了,探头就是一个重磅消息:“小姐,赵家的几位少爷小姐也带着礼物过来了。”
第242章 第242章:端倪
听闻这个消息, 苏韵倒是发现了自己的千虑一失了:原本想着地址选在山顶这边可以防止各种不请自来或者声东击西的意外,却没想到的是,在山顶区有房子的, 不止她一个人。
同是山顶区住户, 已经在中午见过面的赵家人要是听到风声, 又过来山顶这边一趟表示表示, 还真的是正常情况。
也是被赵日赋为了工作方便而长年住清水湾的惯性思维影响了, 忘记了他们也是在山顶有房子的。
思及此, 苏韵便冲赵励英使了个眼色:你要不要先回避?
赵励英点头, 随口应付了几句后就赶紧顺着苏韵的指引往屋里走:除了近乡情怯之外,他那个作妖到背刺兄弟的亲爹,才是他愧疚地远走东瀛的根本原因。
若不是当年他亲爹赵老二把属于他们父子那份的、香江这边的产业打包卖给了佳和,那时得了台岛支持的佳和也不至于乘势而起然后在香江电影界打出一片天来, 以至于最后反倒是迫得赵氏步步走向衰落。
因此, 哪怕赵励英好不容易在苏韵的死缠烂打下在东瀛那边重操起了旧业,但要说让他现在就和香江这边的赵家人见面, 他还真的是一下子做不到。
所以就只好是拖得一时是一时了——苏韵看着赵励英匆匆躲进了屋里, 然后才转头看向被孙叔邀请进来的赵家四兄妹。
为首打头的自然是在四兄妹之中最为年长的赵励明,苏韵上前和四人寒暄了一阵,又收下了他们送来的礼物后,就招呼着他们去花园里边坐。
这个时候, 就能看出赵家新一代那截然不同的性格了:搞艺术的赵素文和赵素芸两姐妹缓步跟着苏韵来到花园安静坐下, 已经正式工作许久的赵励明也是坐在妹妹们旁边照顾着, 唯独是从小就挺熊的赵励仲, 自家人这边不靠着坐都算了, 反而是乐颠颠地跑去了吕少龙和许顾杰那边凑了上去。
也亏得最近赵氏与佳和因为合作, 所以这两家公司之间的关系较从前那种互相看不顺眼的情况好了些, 否则就冲家里出了这么个专门粉对家明星的“叛徒”这点,估计得把老爷子给气出点毛病来。
对此,赵励仲倒是委屈得很:如他这个年代的年轻人,又有多少个不喜欢吕少龙的功夫片和许顾杰的《最佳拍档》系列?偏生就因为他是赵家人,就搞得想追个星都不好追。
说实话,自家电影公司出品的电影也不是不好,但确实是看得多了,个个都熟口熟面,又从剧本到片子随时都能看而且还得看多次来检查其中有没有问题……自然而然的,哪怕是再美味的东西,时时有时时吃,次数多了,也就感觉不怎么样了。
苏韵一边吃着不知道是哪位“爱妃”奉献上来的鸡翅膀,一边和赵励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对了,《银翼杀手》的票房情况怎么样了?”
赵励明轻轻摇了摇头:“情况很不乐观——从8月中旬上映,统计到目前为止,票房才将近3000万美元。”
就目前的分成惯例来看,一部电影的票房得达到投资的2.5-3倍以上,方能算是有得赚、不亏本。
而这部即将下画的《银翼杀手》的投资金额,足足有2800万美元,连带着耗费的人力心力,更是一个难以统计的数字。
况且,赵日赋又是这部片子的主要投资人之一,还是在股东大会上力排众议、竭尽全力地掏空了大半活动资金甚至还自己贴了些私己钱、寄予了无比厚望的一部科幻大制作。
“最麻烦的是,它票房失利都还是其次。”赵励明颇为苦恼,“在北美那边,大多媒体对它简直是恶评如潮,仿佛把它贬得一文不值就是潮流和正确……”
听到这个消息,苏韵垂了垂眼:“那,你们有没有怪我?”
“别傻了,投资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永远都赢的——欧美那边有名字的大导演,哪一个做过票房毒药?他们都起码有两三次的机会继续尝试,你只是在从旁协助这一点上落后了一次,这其中的主要问题甚至都不在你身上。”赵励明看苏韵这个模样,赶紧又勉强打起精神来安慰起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从故事内容到后期剪辑到特效技术,我和我老豆都是好满意的。”
“可惜,现在的人,大概还看不懂它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
“其实我一早就觉得它更像一部披着科幻大制作皮的文艺片——这样的话,票房失利这个情况,完全就可以理解。”
“我当时也有所察觉,但是无论我和导演、编剧他们如何商量,都是感觉如今这个局面,已经就是我们所有人目前能达到的最好呈现效果,再改,反而只会更差。”苏韵望着天空,轻声叹道。
“所以就说喽,努力和时机并不一定能有所配合。”赵励明拿起手里烤得半焦的鱼蛋欣赏了一下,脸上带着几分满意神色地递了过来,“今晚是你生日,不要想这些事了,好好地享受一下今晚吧!”
看他这个自认为烧烤手艺还算不错的沉浸样,苏韵忍不住又隔着他的手,看了一眼这个外面焦里面还不熟的黑暗鱼蛋串。
敬谢不敏好吗?!
于是苏韵随口敷衍了他几句,转头又借着接待新客人的名头跑开了。
这次来的人则是同时从美国出发的奥维茨、庄隆、汤姆以及梅格四人:算上他们这几个,请的人基本已经齐了。
“波姬的学校请不了假,而且她妈妈盯她又比较严密,至于杰克逊他本来很想来,可惜因为工作太忙实在走不开……”梅格和苏韵抱了一下,一边解释着一边又拿出两份礼物,“不过他们都让我帮忙给你带生日礼物过来。”
看梅格一人带了三份礼物,奥维茨、庄隆、汤姆顿时也是一副不甘落后的样子,纷纷拿出礼物来送给苏韵。
“谢谢你们,到时我有机会过去那边,也会直接和他们说谢谢的。”苏韵手忙脚乱地接过这群人的各色礼物,转头又往自己准备好的大桌子上面放——这上面各式各样的礼物盒,已经快堆成一座小山了……。
为求今晚尽量不出现什么争风吃醋的现象,苏韵是以“聚会结束后我自己带回房间慢慢拆”的借口,来竭尽全力地防止礼物内卷比拼的情况发生:她的朋友们贫富状态不一而且差距还不小,能抽出时间飞过来香江参加聚会,并且还专门带上了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已经是十分的有心了。
可不能因为礼物的价值问题,而掀起什么不该泛滥的波澜来。
在苏韵这种来者不拒的超级杂食党眼里,无论是超级名牌还是手工礼物,都是送礼者的一片心意。
其价值,也都是一样的,完全不需要用俗世惯例的评定标准,来判断它的所谓“价值”。
而心意这种东西,就是绝对无价的。
基本都是在社会打滚过或者已经见识过人情世故的成年人,苏韵此番做法的用意不算难猜,因此场上的人基本也在心里打算给苏韵这个寿星公一点面子,尽量维持着成年人世界里疏离又客气的表面和平,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现实距离和心理距离,不搞什么幺蛾子。
所以乍一眼望过去,今晚还真的是挺其乐融融的一派和谐。
十足十的古代后宫妃嫔为了在花心渣皇面前保持风度和仪态,所以就强压下心里的真实想法,最后尽全力地造就出这一份表面的、平和美好的愿景出来……
至于作为在众人眼里的今晚主角、聚会核心的苏韵,则是又一次地摆手,婉转谢拒过了各种各样主动送上门的奉献。
毕竟在这群人里面,也就是渣兰、苏阿婆、珍妮花以及王师奶烤的烧烤是真正相对美味的烧烤,其余人嘛……一言难尽这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苏韵内心的崩溃。
早知道这群人连烧烤都烤不好,她就找专人负责烧烤了——当然,现在这个场面也还成,一群黑暗料理宗后备弟子摩拳擦掌地想要一雪前耻,倒是没怎么顾得上过来围堵她了。
其实说难吃也不算很难吃,但是吃过好的,他们这些火候掌握不好、调料涂抹不均、切割刀工感人等等的问题,就被对比得越发明显。
惯会找机会偷懒的苏韵看了看各处炉子周边忙得热火朝天的一簇簇人,低头在熟食盘子里挑挑拣拣地选了些相对没那么糟的烧烤后,就悄悄地跑到了屋子里面。
“快吃吧,现在他们都没注意这边。”苏韵小声招呼道:现在的交通还说不上十分便捷,赵励英从东瀛过来起码得熬四、五个小时,这还不算候机下机的那些折腾时间,肯定是饿惨了。
果不其然,苏韵此话一出,赵励英就赶紧伸手接过了苏韵手里的食物,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可怜赵励英这个成熟稳重的未来梦想工作室东瀛分部副总,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缩在角落里吃食,苏韵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就算是躲得了一时,也是躲不了一世的。”苏韵忍不住低声问道,“以前隔着一个汪洋大海还好,现在你人都回到香江了,真的不打算去看看他们吗?”
“我阿爸和我当年都对不起六叔,知道他们不怪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哪里还敢奢望回到以前的样子呢?”赵励英摇头。
也是无奈,这人明明工作能力强得不行,偏偏在心理上,却过于传统和封闭。
特别是这么一副近乡情更怯的模样,弄得她都不好再说什么了:原本还想着等东瀛那边的业务处理得差不多,中森明菜也能自己立起来之后,就把他调回来然后再和赵氏周旋一下,让他在身边帮忙干活的。
这样一来,一是苏韵她自己可以轻松不少;二是赵励明又能有更多的时间,放心大胆地去深市搞事,不至于要再熬几年把赵励仲培养出来——就赵励仲那个跳脱飞扬还喜欢粉对家明星的性格,要把他培养出来接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赵日赋的态度就很明显:宁愿强压着心思不在此途上的长子赵励明接班,也不太情愿把对娱乐圈还挺有兴趣的小儿子赵励仲放到公司里的好位置上。
赵励仲这个还未定性的熊孩子,除非是真的下定决心好好干,否则就这得过且过随随便便的样子——别说是赵家人担心他乱搞事而不对他委以重任,就连不是赵家人的苏韵,也都觉得他现在还不算靠谱不能坐核心位置。
不然也不会是哄着他去搞新兴的颁奖典礼节目了。
正想再和赵励英再多说一下香江赵家这一代人的事情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声:“玛丽,你进来屋里面休息有一阵了,感觉怎么样?”
听出是赵家大姐赵素文的声音,苏韵冲赵励英使了个眼色让其躲到沙发背后之后,便随手抱起了茶几上的一份相册笑道:“刚刚在一边吃东西,一边看从九龙那边的家搬过来的物品清单呢。”
“你倒是挺识得享受的。”赵素文失笑不已,“难怪外面说你不吃完拿进来的食物,都不会出去——不过他们也说,你今日生日,是最大的,所以就不让你动手了,他们多烤一点,一会叫人拿进来给你……”
说着,她又凑到了苏韵耳边:“外面太过烟烧火燎了,好几个人想着是把火弄大点,这样能烧得快点……殊不知,焦得也更要快一点。”
苏韵听到这里也是笑开了,随手把相册放下:“哦,原来你也是进来避难的,那好吧,我大发慈悲,让你在里面和我呆一会。”
“好,那我也帮你看看这些清单,我的眼睛可利了。”赵素文钟情于珠宝设计,对微细事物自然是有着超越常人的敏锐。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苏韵放在茶几上的那一页上,略微扫了一眼之后,视线就牢牢锁住了其中一件墨绿色的毛绒风衣上。
“这件风衣……”从颜色到版型,再到胸前的那个细碎水钻拼合而成的姓名首写字母“W”,都是她和妹妹年少时合力为母亲黄弥笙亲手制作的第一件衣服的模样。
“你说这件风衣吗?”苏韵看了一眼,回答道,“听我婆婆说,是我妈妈的衣服,以前婆婆都是好好地收在床底下的箱子里面不让别人碰的,也就是这次要搬东西过来这边,才会拿出来拍照留底以便对照……”
第243章 第243章:怀疑
也是正好碰着凑巧, 这件墨绿色的风衣在当年制作时,赵家两姐妹只是十来岁还在读书的少女,便就没用什么十分名贵的料子。
兼且又因为两人那时只是兴趣使然没有精修此道, 所以虽然是精心设计了水钻装饰和版型, 但半个外行人的手工, 显然是和名师制作有着一定的差距。
这也就怪不得苏韵会对这件衣服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苏妈妈苏清当初是个能公费出国进修交流的医生, 那么工资自然不会太少, 在满足温饱养得起家之余, 应该也能开始追求一下外在的物质消费。
与此同时, 她又肯定会因为需要去某些场合进行一定的社交,而购置下一些小众品牌的、质量不错的衣服充作门面之用。
用料不算名贵、只是简单地在胸前设计装饰上一个英文水钻图案,颜色还是比较挑人的墨绿色——种种条件限制,即使是当年在苏阿婆床底下的箱子里看到它, 苏韵也是自然而然地把它当成了苏清从前买过的小众牌子风衣。
“我妈妈应该是很喜欢这件风衣的, 如果不是的话,我婆婆就不会那么珍惜地和其它东西一起收在床底下了。”面对赵素文的询问, 苏韵回忆了一下, “当年呢,就是我去电视台参加知识比赛的时候,我婆婆为了帮我对抗黑幕,差点就要跳楼为我讨公道了——那时她嘱咐我, 说是在床底下攒了一些东西给我……”
“就是一些从小到大的照片和一些零碎的东西嘛, 很有纪念价值的那种, 还有一个小荷包, 里面存着婆婆攒下来的一点钱……”苏韵越是回忆, 便越是感到心潮起伏如冬日热水一般温暖, “她说, 本来还给我留了一封信,让我好好照顾自己的。”
“因为在那之前,医生查出她的骨头有事,所以要准备做手术,我也是为了筹手术费才去参加知识比赛的。”苏韵叹了一口气,“她怕手术失败无法再照顾我,所以就早早准备好了一封信,说是让我按照信上面的话去做……”
“那,那封信上写了什么?”赵素文急忙追问道。
“不知道啊,那晚回去之后我一直顾不上这个,后来婆婆手术成功出院了,就主动带着我打开了床底下的箱子,给我讲解了这些东西,最后就把那封信撕掉了——我估计,可能是写了我那个衰鬼老豆的消息吧,让我到时去投奔他,让他负起责任来养我。”
“不过呢,就算是有他的消息,我应该也是不会去找他的,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抛妻弃子的人渣了!”苏韵骂了几句,然后又补充道,“我妈妈和家姐都走得早,我婆婆一个人养大我真的是很不容易的……”
“这么听起来,你婆婆是真的很爱锡你。”赵素文静静地听完苏韵的话,方才轻声说了一句。
当然了,她更想说的是——你有没有想过,因为那时苏阿婆害怕自己离开后无法再照顾你,所以就打算让你找回你的亲生父母?
即使苏韵的生日是在今日的10月1号,而不是她家小妹妹当年出生的12月31号……但生日这种东西,只要多用点心思,其实就很好改变。
而且据说,苏韵当年就是被苏阿婆在新加坡抱回去的……
本来小婴儿出生的时候就存在着因个体差异而导致的大小不一,又是有着双胞胎的名义作为“掩护”,哪怕是看起来比同龄的小婴儿小一些,大概也不会让人有所怀疑。
想起当年苏韵在家里时,母亲黄弥笙问了她的生日后那瞬间黯淡下去的目光,赵素文就很是心疼和心情复杂——如果,假设是如果,苏韵真的是当年方茉娜在新加坡早产生下的女婴的话,十年前的那场错过,会让心心念念地想要找回她的母亲多么的难受?
即使方茉娜没有说什么,但母亲却一直都为了这件事耿耿于怀多年,为此还曾不惜一切地去寻找,只要是有任何一点消息都要亲自去查询确认,别人再怎么劝说也是无用。
哪怕是后来传回来的消息越来越少而逐渐消停了些,哪怕是大多数知情人都认为这孩子基本是凶多吉少再也找不回来了,但母亲也还是在几个居住的地方都做了小佛堂供奉菩萨,时时吃斋念佛,盼望能以诚心感动上天,早日找回赵家最小的孩子。
赵素文一边心情复杂地想着事,一边又暗自端详着苏韵的样子,企图能从她脸上找到一些属于父母的痕迹。
尽管赵家这一辈的孩子长得基本都不太像父母,再加上苏韵这张得天独厚的脸和异色的眼瞳,也是极其容易让人怀疑她的父母有一方是异族人种;但就冲苏韵对影视制作的天赋和天生的好嗓子来说,这两点就很像是赵日赋和方茉娜!
他们的父亲赵日赋是影城大亨是人所皆知的事,而方茉娜当年是红遍南洋的女歌手这点,虽然已经因为她而今的地位而让人不好再提这个出身,但不少人也是对此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据传对台丽映似乎还有想要照抄赵日赋的生平事迹,制作成电视剧来和TBB对打的想法,不过后来因为经营不善成员出走然后股东各种争论不休,才使得原本的许多计划也随之搁置了起来。
而现在赵氏也开始因为《银翼杀手》的失败,导致那些思想古旧的股东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不过,尽管心里也害怕赵氏走上丽映的老路,但赵素文对苏韵身世这件事也是保持着绝对谨慎的态度:倒不是她不想多一个同父异母的小妹妹来争家产,相反的,苏韵这种能在影视界混得风生水起的新一代能成为赵家人的话,赵家肯定是有赚无赔。
她们两姐妹不喜欢也做不来赵氏的家族事业;大哥赵励明从小到大就有着做房地产的梦想,却要因为家族事业无人接管的原因而硬着头皮撑了这么久;小弟赵励仲的性格和手段又还是个撑不起大场面的;而曾经有望继承赵氏的堂哥赵励英,又因为父辈的龉龃远走他乡多年……
倘若苏韵能接手,这不但是一举多得,还是皆大欢喜。
可惜的是,按照赵家的传统,不是自己人的话,又无法继承赵氏。
综计种种,赵素文即使是十分希望苏韵真的是赵家人的同时,也始终保持着绝对谨慎的态度的原因,一个是害怕这不过又是一场乌龙,让母亲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二来则是认为赵氏如今的风雨飘摇情况,又爆出继承人多一个甚至有可能换人的消息,会让赵氏电影公司的内部情况更为混乱复杂。
而且,苏韵今天才刚刚满十八岁,真是她妹妹的话,让她直面那么多的豺狼虎豹,又实在是很对不起本来就受了那么多年苦楚的她。
“你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的样子?”苏韵关切地问道。
“哦,没什么事,可能是最近休息不太好……”赵素文随口应付过去,然后又叫来送烧烤进来的妹妹赵素芸,“素芸,你过来看看这件风衣,这个版型看起来很不错。”
“是吗?让我看看。”赵素芸才毕业不久,最是对自己的专业感兴趣的时候,听闻姐姐说有个版型不错的风衣,学习的劲头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只是,兴致勃勃地把目光投到风衣照片上面时,赵素芸顿时就有些懵了。
这件风衣从颜色到设计到缝制都是少年的自己一手包办,对于这个第一次制作成功、还是送给母亲作为生日礼物的作品,其印象绝对是深刻无比。
那时听说母亲把风衣遗失了之后,她还闹过一阵别扭,直到后来知道了其中内情,方才是释然了——也许,她做的衣服那么厚那么软还是和草地非常接近的绿色,说不定能保护那个无奈被藏在草丛里的小妹妹?
“这个……”赵素芸目光复杂地看向赵素文,而后者只是沉默地给了她一个眼神。
多年的姐妹默契让赵素芸很快就明白到了赵素文的意思,赶紧又仔细看了看风衣的其它角度照片后,便冲赵素文点了一下头。
现在有两个人确认了物证,至于人证以及其它证据,那就得再仔细探查一番了。
于是赵家两姐妹竭力维持着最平静平和的姿态,和苏韵抱歉一声,说了她们临时有事,需要提前离开的解释。
“没关系,你们今晚特意过来祝福我生日还送礼物,我已经很高兴了,有事的话,你们就快些去办吧。”苏韵赶紧回话道。
赵家两姐妹出去之后和赵励明说了个借口,便匆匆收拾起了东西。
“苏苏,事情办妥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可以去律师楼,办资产交接的事情。”此时梅大姐梅爱霜也接到了律师楼打来的电话,听完通知之后便凑到苏韵这边说了一声。
“那明天的苏苏就是真正的亿万富婆,影视界的女神人物了!”梅妍霜调侃了一句,“那你以后可要好好关照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不远处的赵素文听得此言,略微挑了一下眉:对了,苏韵是今天才成年,在此之前,苏家所有的资产都是以苏阿婆这个监护人的名义而签订。
想明白这点,她的神情也逐渐深沉起来:这说是亿万富婆,也只是在寻常人眼中的豪富,乘势而起的第一代而已,根基、羽翼都尚未能丰。
真正要到达世家豪门这一个层次,除了自身的积累,更需要来自祖辈的扶持。
而苏韵真是赵家人的话,那么,这何止称得上一句影视界的女神人物——只要她足够努力,香江影视帝国的新一代王者之名,绝对不作他人想。
第244章 第244章:绯闻
要到屋邨查探消息, 说难不难,说容易也算不容易。
赵家姐妹私底下请的私家侦探站在苏屋邨的车站路口静静等待着,不多时, 就有一个师奶从苏屋邨里走了出来。
能做私家侦探的, 人脉自然是广泛得很, 人托人地辗转拉关系找了个苏屋邨的住户远亲, 他便总算是以访亲为由, 光明正大地混进了里面。
苏屋邨里最出名的苏韵早就已经搬离了茶花楼多年, 能挖的消息基本也被狗仔们在这些年里挖了个遍;即使是苏阿婆时不时会回来这里和街坊们聚旧打麻将, 但她又是不怎么管事的,根本就挖不出什么新料。
因此,哪怕是苏韵年年有新电影出街,狗仔们也都不怎么会来苏屋邨茶花楼这边了。
这对于私家侦探的工作来说, 就是一个最大的便利。
大概这个杜鹃楼的师奶也是把这个远房亲戚认定成了他口中伪装的“小记者”,以为他抢不过强势的同行, 最后只能回苏屋邨采访些街坊, 用印象谈话来填充版面, 所以态度还挺热情的:“你可以问问苏韵童年趣事之类的话题,说不定有人刚刚好就想起了之前没和其他记者讲过的旧时回忆。”
“我知道的了, 多谢七婶。”私家侦探赔着笑送上了一盒燕窝礼盒。
于是, 接过燕窝礼盒的师奶就更热情了:“哎呀,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我带你过去那边吧。”
自杜鹃楼楼下的杜鹃茶餐厅开始, 私家侦探一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循循善诱旁敲侧击,总算是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有些老街坊回忆说是苏阿婆从新加坡抱苏韵回来时, 已经是‘三个月’的苏韵, 是要比寻常才满月的的婴儿更小只?”赵素文看着私家侦探送回来的记录报告, 眉头轻皱,“但是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因为她是早产又是双胞胎其中之一的关系,所以才会特别显小……”
再仔细看下去,除了街坊的回忆口述记录,还有私家侦探通过各种渠道得来的其他信息:例如苏阿婆是回来后直接给苏韵登记了身份,但相应的验证资料却是一点也没有。
早年管理不严,时常都有逃港的人进入香江,只要一踏入香江的土地上就算是成功上岸,可以按规定前去相应的部门办理相关证件,成为一个香江人——就连在内陆的成年人都可以因此而通过非常简单的程序拿到真实有效的证件,那就更别说是本来就有香江身份证明的苏阿婆和苏清二人了。
而苏清前往新加坡进修的记录也是有登记在案的,再加上那些年月里,去了外地的青年男女在外面结婚生子甚至是未婚生子,都是比较常见的情况……
只要多塞点钱打通关系,没有医院出生证明的私生子,照样也能在香江这边登记成功,拿到真实有效的身份证明。
看似没有什么破绽,但心里已经对苏韵真正身世有所怀疑的赵素文,那就是越看就越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会不会是当年苏清只生了一个女儿,可惜那个女儿没养活,所以就捡了苏韵回来,利用两地的信息差,对外称作是生了双胞胎、但只活下了一个……”赵素芸也是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猜测颇为合理。
“有可能,不过在未曾得到准确的把握时,我们还不能把这个消息说出来。”赵素文收好了这份资料,然后又打了个电话过去,让私家侦探继续追查,看看能不能查到更多、更确切的相关信息。
赵素芸应了一声:虽然她心里觉得这已经有了七、八成把握,但是姐姐既然这样说了,那么当然是听她的,确认了才开展行动……
正当赵家两姐妹在房间里说话的时候,赵励仲忽然就拿着一份报纸冲了进来:“快来看!超级大新闻!”
他一边手舞足蹈地喊着,一边还不断挥舞着手里的报纸,看得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的两个姐姐双双皱眉。
“进门之前要先敲门,你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看他这个沉不住气的样子,赵素文忍不住说了他一句。
“就是,你这个样子太让人失望了,这么多年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赵素芸也跟着炮轰起他来。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赵励仲惯是家里的食物链最底层,谁都能管一下他的那种弟弟地位。
因此他赶紧习惯成自然地赔着笑点头哈腰,嘻嘻哈哈地道了个没什么诚意的歉,然后才把手里的报纸递了上来:“是真的超级大新闻!保证你们看到后会吓一大跳!”
“我们已经被你吓一大跳了……这是什么?!”赵素文本来还想教训他一下的,谁料目光略微扫及到报纸的头版彩印标题之后,顿时就懵了,“《那一个吻,全城地震》?!”
相对年轻一些的赵素芸更是一把夺过了赵励仲手里的报纸,揉了揉眼睛确认彩印照片里的女主角真的是苏韵之后,方才连声急问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啊,今日的晚报一出来就传得到处都是了,我想打电话问玛丽,那边都一直是忙音,换了几个号码都一样。”赵励仲苦恼又为难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又挠了一下头,“估计是她所有的电话都已经被打爆了……”
何止是被打爆啊!
此时的苏韵,正一脸无奈地缩在山顶的房子里,旁边则是被拆了电池的移动电话,以及家里所有的、被拆了线的座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今日不是去送机的吗?”闻得风声匆匆赶回家的梅家姐妹关切地询问道。
“让她慢慢说吧,她也不是有意的。”已经听完苏韵解释的苏阿婆显然就平静了不少,一边帮苏韵收拾散落在她身边的工具,一边还顺手给她递上了一杯刚刚煲好的定惊茶。
苏韵接过仰头怼了一大口,这才是抹抹嘴,开口解释了起来:“事情是这样的——”
今日一大早,她就带着乔装的一大群人前往机场。
因为接下来大部分时间都在香江或者其他各地忙工作,可能有些时间都不能和他们见一次面了,所以苏韵就是很用心地把他们各人送的生日礼物全都给“装”在了身上。
王家兄弟和林佳树一起送的一套银质项链套装、庄隆送的珍珠发夹、伯恩送的古典发带、中森明菜送的包包、松田圣子送的胸针、罗密送的香奈儿套装以及渣兰送的特制版女士香水、再加上梅格送的彩妆组合和奥维茨送的手链……
少了一个汤姆礼物的原因,则是因为他送的那个手工戒指实在是样子有点拉低这批礼物的平均外貌水平,而且体积又小——所以苏韵昨晚收拾的时候,一时放错了位置,导致今日就没有带出来。
眼看着苏韵一个接一个地送走前面的人,汤姆周边的气场就越来越低沉。
偏偏坐在他旁边的梅格还不停回忆着这次生日会的邂逅,那一脸的梦幻神情,让他就更是心情触底。
阿兰德龙这样的老牌巨星没得说,庄隆对苏韵是忘年交好朋友所以也可以忽略、伯恩他当年接触过威胁度不算大……但是为什么?!香江居然还有两个和苏韵年纪差不多、而且看起来都还很不错的青年?!
先不说这俩和苏韵是同个地方出身的同乡,同声同气近水楼台的本来就已经占尽了天时地利,而且从外在到内在也还都是同龄人里的上等层次——在这候机的时间里,他已经听了梅格断断续续地夸了好几次陈柏杨的俊美和张榷嵘的绅士风度了!
他只是忙着寻找工作机会追赶苏韵、所以才会和苏韵少接触了一段时间,为什么苏韵突然身边就多了那么多的豺狼虎豹?
这一边,刚刚和梅格来了个临别拥抱的苏韵,正转头看向了他。
不看还好,一看却是吓了一跳:只是忘记带上他送的礼物而已,至于露出这一副狗子受了委屈却又不敢对主人发怒的可怜样?
从前他就像个粘人的金毛,现在长大了金发逐渐变深了,倒是更像只脾气很好的萨摩耶了。
想到这个比喻,苏韵下意识地又看了他一眼:别说,还真的像只受了委屈之后还没有得到主人抱抱安慰、所以就只好独自缩在角落里舔伤口的狗子……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苏韵轻声和他再次道了一句歉,随后又主动张开双手,“要来一个临别拥抱吗?”
不但动作主动,她还用眼神暗示了一下:见面拥抱和临别拥抱都是只有女士才可以享有的哟。
当然,现在异常退化成受委屈狗子的萨摩耶不算。
汤姆微微愣了一秒,随后又在苏韵的拼命眨眼示意里逐渐露出了一个释然的露齿大笑来,看起来倒是越发地傻得像只脾气很好的萨摩耶了。
当然,两人本来都以为,这只是一个一触即离的临别拥抱。
没想到的是,那特制的水蜜桃味香水带着一种靠得极近才能领略到的、似熟未熟的青涩甜蜜,而因为这极近的距离,那轻轻涂抹了一层蜜粉的脸颊肌肤,便如凝脂暖玉一般透露着镜花水月般流动的莹泽辉光。
无论是看着还是闻着……都很好吃的样子。
于是他忍不住就,啄了一口——在苏韵这边的感受里,这绝对是算不上一个临别的脸颊吻,就应该是只能用“啄”这个残忍的字来形容!
还好这傻狗子没张嘴动牙,不然“啄”这个字还得换成“啃”!
从惊讶中迅速回过神的苏韵原是想好好教训他一下的,可惜在这个想法之前,那一道突兀闪出的白光,先一步占据了她的所有思维。
一手把汤姆推进通道一边用嘴型对他说了句“有机会再和你算账”之后,苏韵拔腿就去追那个窜进人群里的狗仔——
可惜的是,结局还是相当现实的:香江记者的速度,已经是早就超越了常人可以理解的范围……
思及此,苏韵果断转头换道,匆匆飞车去了公司找人帮忙。
原是持着“昏君计划”培养苏韵以便换回赵励英的方茉娜,听闻苏韵这个消息,很是淡定异常:虽然这个绯闻的对象不是原计划扶持的人之一,但是苏韵这还能自己另加一条外地鱼的行为,就很得她的满意……
而见惯了娱乐圈捕风捉影绯闻的赵励明,听完苏韵的解释之后,在回到家里面对两个妹妹和小弟的追问时,也是不怎么在意的模样了:“只是绯闻而已,不用太过担心,玛丽她知道分寸的,而且我们这边也开始着手解释了,就只是鬼佬的贴面吻,没多少别的意思。”
从小就被自家大哥严密地看护、照顾、管控着的赵素文和赵素芸:虽然但是——反正吧,我们觉得过几天后,你这个护崽老母鸡可能就不是这个轻描淡写的态度了……
第245章 第245章:后续
直到处理好了一切登记事宜、坐到了座位上之后, 梅格方才挤眉弄眼地叫了汤姆一声:“你这次还真是把握住了好时机,可惜就是亲吻的位置没能准确点……”
“不、不是。”汤姆连连摆手,“我原本只想着是和她来一个临别拥抱的。”
“所有男人都会说自己最开始的目的是出于纯洁的感情。”梅格收回了饱含深意的微笑, “不过, 你这样又太冒险了, 据我所知, 华夏人是比较保守的, 即使只是普通的脸颊吻, 也有可能会让他们误会。”
特别是还被隐藏在暗处的记者给偷拍到了——若是没有这个影响因素, 梅格绝对是对汤姆这次的主动行为,持一个喜闻乐见的态度的。
哪怕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从小就是好朋友还出演过青少年电影CP,在这些邻居日子的相处下来,汤姆的品性也是在她所见过的纽约追梦族里面, 称得上是特别简单质朴的一个了。
那些怀抱着一炮而红、一夜爆火的梦想的青年男女,在来到纽约这样的大城市之后, 除去真的是极其好运地得到了机会取得了成功的稀有例子, 其他的, 多数都是逐渐被这个纸醉金迷的繁华大都市所迷惑,失去了自己的本心。
以至于, 会在失意的时候, 时常就会用酒精、性甚至是违禁的药品等东西来麻痹自己心里的迷茫,然后一直就这样恶性循环地走下去, 最后落得一个惨败收场。
她自己是借了玛丽的光,而得到了电影女主角和广告拍摄的机会,但汤姆现在却是仿佛被玛丽“抛弃”了一般, 只能自己自力更生地在圈子里爬摸打滚。
外界的诱惑太多, 虽然汤姆现在还是保持着本心, 宁愿打工度日也不愿接一些剧本有问题的烂片——但这也,到底能保持多久不变?
也许是汤姆努力坚持本心最后郁郁不得志,可能是汤姆决定接拍烂片接受黑红的道路,抑或是汤姆在某一天实在受不了之后选择逃离纽约……这些都是她不想看到的结局。
可惜的是,玛丽最近的工作重心,明显是在香江这边。
一个是让她成名的恩人,一个是认识多时的好友,尽管从外貌到年龄都很般配,但梅格心里多少都还是分出了孰轻孰重。
“你这样做,让玛丽很为难。”梅格笑完之后,就开始板起了脸指责道。
“我是真的控制不住,她闻起来很香,我今天又没吃早餐……”汤姆下意识地捂住了脸:到底当时促使他行动的是情之欲还是食之欲,说实话,他还真的是不太分得清。
可能还掺杂着一点被冷落、背叛的恼怒——两人之间的关系总是带着若即若离的扑朔迷离,早前又因为那个夏夜的舞会,而增添了一些年轻人的暧昧情愫。
不过,他自小见识过了母亲因错误婚姻而导致的不幸、以及由美满婚姻所促成的平和温馨,因此,他心里是抱着以结婚为前提的想法去谈恋爱的……
“所以这就是你送戒指作为生日礼物的原因吗?”听完他这一套乱七八糟的心路历程,梅格心情复杂地问了一句。
汤姆再一次摆手:“不是不是,我原本是想给她做个带着吊坠的项链,后来做不好只得临时改成了手链,再后来材料损耗实在太多,就只能做成一只戒指了……”
好样的,眼前这家伙已经完全毁掉了她对煞笔的容忍度了!
“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就像她自己,本来也想着这是玛丽十八岁的成年生日礼得多花点心思,结果发现自己过分手残的事实之后,就赶紧拿钱去和合作拍摄的那家主打少女甜蜜风格的彩妆公司高价买下了一整套产品……
“玛丽以前是给我特别设计了一个非常棒的生日礼物,所以我也想亲手给她做一个生日礼物……”汤姆委屈地解释道。
“行了,你不用跟我再解释了,努力点想好以后玛丽来纽约找你的时候,你要怎么和她解释的话吧。”梅格都懒得理他了,正准备调整一下椅背闭目养神的时候,空姐却是温柔地凑了上来:“请问现在需要用餐吗?你们预订的餐点已经准备好了。”
“什么餐……”梅格还没疑惑完,汤姆已经是高兴地请空姐赶快送餐了。
“玛丽一定是知道我饿了,所以还特地给我们预订了飞机餐!”汤姆满脸高兴地看向梅格,“我们拥抱的时候,她应该是听到我的肚子忍不住发出的声音了!”
梅格没有再说话,只是硬是凭借自己削瘦的身形,艰难地在安全带的保护范围之内,强行远离了旁边的超级傻白甜一点点距离。
所以说为什么都认为金发甜心的女性是胸大无脑的典型?就她自己看来,某些金发的男性绝对要比她胸大无脑多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飞机上的两个好友在相互沟通的时候,苏韵这边,也正在办公室里面,面对闻讯而来的两个人。
“你是被狗仔坑了吗?比如是用了错位的手法拍到了这样的画面……”陈柏杨自己就有被这样坑过的经历,所以怀抱着一丝希望,小心翼翼地问。
“没啊,是真的。”未等两人脸色开始变化,苏韵又赶紧补充上了一句,“只是很普通的临别吻,我和汤姆认识很多年了。”
所以这就是青梅竹马啊,而且你们俩还在电影里演过少年情侣!
下意识地选择性忘掉了自己也在那部电影里饰演苏韵亲哥的事实,陈柏杨越想就越觉得不妥,越想就越怀疑苏韵和汤姆之间有问题。
“别这样,我现在已经是十八岁的成年人了,刚刚还去律师楼签约接手了亿万家财,就算真的想要交男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苏韵淡定地看着他这副急得就差没跳脚的模样,“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但是我已经是相当的成熟了,不会被一般人坑的。”
“但是……”陈柏杨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一起过来的张榷嵘一把拉住,“Sorry,我们不是想来打扰你的,只是看到报纸上的相片,有点担心你。”
“而且我和丹尼也是去了你的私人聚会的,万一有狗仔想要从我们这边下手的话,我们不问过你就不好‘串供’,所以才会在今日跑过来找你讲清讲楚。”
听他这些一下子就把来意说得有理有据理直气壮的补充话语,苏韵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本来嘛,陈柏杨对她有意思是不少人心照不宣的事情了,会在报纸出街后的第一时间,像个小怨妇般冲过来询问真相是不难猜的。
但这次过来的是两个人,她就有了一种看好戏的心理:陈柏杨会过来是情之所至理所当然,但张榷嵘会跟着来,是为兄弟助阵,还是亦有一层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思?
毕竟是从小美到大地享受了多年美人福利的,随着年岁渐长,曾经单纯的友好亲密,似乎也隐约带上了一点男女情爱的复杂。
她自己不是不能感受到,但是毕竟认识了那么多年,感情变质是让人一时之间很难接受的事情——再说,如果只是一方多想了的话,贸然说出来又是挺尴尬的。
比起心思直白的陈柏杨,张榷嵘这种心思更为深沉含蓄的,就让她有点猜不透,有着仿佛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的捉摸不定。
所以她都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保持着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标准渣男三连……
唉,原先还想着能在这次试探出某些人的真实态度呢,没想到却是吃了白果,简单几句就能把话题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于是苏韵也就没了之前的兴趣,一手按上太阳穴,作出了一副疲惫的样子:“我最近因为工作和报纸的事情,已经是很烦了,你们给我留一点清静的时间好吗?”
“对不起,你哪里不舒服?”陈柏杨急忙问。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最近太忙了,没有以前那么精神……”苏韵轻轻笑了笑,又道,“总之呢,要是有狗仔跑来问你们,你们就说是外国友人很寻常的临别吻,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毕竟我才刚满十八岁,还不想传什么绯闻呢。”
“好,我明白了。”陈柏杨点头,“如果有人问的话,我一定会帮你好好澄清的!”
听到这里,张榷嵘忍不住就看了自己这个被几句话就带跑了思路的好友一眼,然后又看了看苏韵那副看似云淡风轻的姿态,心思辗转几番,最终也还是化作了嘴边的一声叹息。
还是太年轻了,玩心太重,导致还没有真正想要定下来的意思。
说归说——换了自己在她这个岁数的时候,不也是这样?
如苏韵这种相貌才华财富都不缺的年轻单身女仔,身边围着一堆狂蜂浪蝶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与其是急于求成到最后欲速则不达,倒不如是静观其变静候时机,如此方为是上上之策。
想明白这点,张榷嵘也收起了原本继续迂回询问的想法,从沙发上站起来,和陈柏杨一起去录音室继续工作。
看着他们相伴离去的背影,苏韵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自己人这边是没什么问题了,但群众这边,还得做点解释的功夫。
港人的喜恶向来分明,喜欢的时候BB、宝宝、达令等各种爱称连绵不断爱到入心入肺,厌恶的时候挖空心思给人取花名这点,更是透露着钻心剜骨的剑走偏锋。
特别是苏韵作为香江女艺人的招牌性人物,又是时时都被摆在神枱上供奉的“财女”,民间好感度自然是爆表级别的——看到报纸消息的不少人,心里都不约而同浮现了一个想法:居然有外面的白皮猪想要拱我家水灵灵的小白菜?!
这怎么能忍!
于是乎,仅仅在一天之内,曾经也是以苏韵搭档兼好友、并且相貌端正帅气非常符合这个年代审美观而在香江小有名气的汤姆,在香江的译名就从标准港译的“汤·告鲁斯”,直接错误进化成了粤式恶搞谐音花名的“劏个老鼠”……
不但改名,不少人还响应着食环署、环卫会等部门的清洁香江口号,投身进了从前在各大渠道上各种呼吁、却都喊不过来多少人参与的“全城灭鼠运动”……
据某报道的不完全统计,香江本年度清洁运动所消灭的老鼠数量和所整理出来的垃圾数量,直接是满足了二十个填海造陆工程所需要的大型集装箱垃圾数量。
疑惑今年香江的清洁运动为何如此顺利,驻港的英籍记者带着话筒和摄制组,一路追踪着来到某个腰间别着收音机一边听赌马消息一边做清洁的老哥面前:“你好,请问你们今年为什么会如此积极地参与清洁运动呢?”
“这还需要原因吗——死老鼠抢我财神断我米路,不打死‘他’都难消我心头之恨!”生怕苏韵这个财女被外面的洋鬼子拐跑之后不能保佑自己发达,恨屋及乌的赌马老哥一手一把捕鼠拍双管齐下左右开弓,拍得被捉出来的老鼠们没命奔逃……
第246章 第246章:螳螂捕蝉
为了不惊动其他人, 在新加坡那边,赵素文亦没有联系隔房的堂兄弟姐妹们帮忙,而是拜托了一个嫁去了新加坡富豪家的一个童年旧友, 让其帮忙调查苏清当年的所有详细消息。
香江赵家还有一个小女儿的消息, 就算是圈内人都没多少人是知道的:当年方茉娜还不是现在电视台里让人闻风丧胆的方小姐, 而只是一个跟着赵日赋回港的红颜知己, 为了低调行事, 她连那时如日中天的歌唱事业都放弃了, 甘心在别墅那边洗手作羹汤静待心中人。
这样勉强能见光但又上不得大台面的“金丝雀”, 在那个香江还没有正式取消妾侍制度的年月里,几乎是每个有钱佬的家里都会有那么几个。
识相的,也就是另住一处尽量低调,务求不妨碍大房的眼;不识相的, 就总是死皮赖脸地凑在一屋,时常能闹得乌烟瘴气、家嘈屋闭。
当然, 女方需要识相的同时, 男方这边更需要识做。
香江豪门世家里面, 如赵日赋这种在最大限度上给了大房原配面子的男人还是少数,更多的则是如李家、何家那样妻妾纷争不断但男方又还在其中搞事的, 以至于上一代的战火, 直接都是牵连到了下一代。
尽管隔着一层肚皮的兄弟姐妹本来也不可能如同胞亲生的那样和谐有爱,但是像他们这种位置的人, 也不能太过讲求寻常人家那种温馨美满的亲情——家族的利益和延续高于一切,这就是他们从出生下来之后,在享受着家族红利的同时、也必须肩负起来的家族责任。
只要那些异母兄弟姐妹不是太跳太拉胯太作妖, 让他们吃着法律赋予的那份股份红利, 然后安分守己地做个花瓶或者联姻的工具人的话, 家族这一代的主继承人基本都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主继承人继承最多的资产,自然也得承担起继续长辈们延续家族荣光的主要责任;如无意外,素来都是新一代里最有能力的人担任,其目标亦是立稳自己目前的基础,然后在此基础上继续前进。
也就是那些无能之辈,才会乌眼鸡一般盯着家里的几亩三分地不放: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开疆拓土、扩大手里的蛋糕,于是就只能是选择用手足相残的方式,去争夺内部的资源。
因此,有眼光的家族通常都是将下一代培养出面上过得去的、能合作的关系,统统作为家族延续的下一代工具人。
亦是因此,黄弥笙这种本来就是有传统“贤惠”思想的大房原配,即使是没有新加坡那次的意外,她和方茉娜之间也是河水不犯井水的平淡相待。
哪怕是每个月定期两次的家庭聚会上,大家也都能在明面上表现得相安无事的平静和谐。
既然上一代能和谐相处的话,那就更别说是双方对下一代的对待了。
可以说,香江赵家这边,算得上是家庭内部比较和谐融洽的一个豪门家族,相比起某些经常就因为妻妾子女争吵而上报纸杂志的那些,简直称得上是一个“典范”。
虽然也有不少人在私底下说,这个局面的形成是因为黄弥笙主内而方茉娜主外,两者所处的位置不同所以没有足够掀起争执的利益冲突;又或者说是方茉娜跟着帮忙打理公司事务却又没有孩子,所以黄弥笙就觉得她没有多大威胁,于是两人就能相安无事多年之类的……
也许是有这样的原因吧,但一句到尾,感情都是双向处出来的,所以只有这些年来大家互相体谅理解的努力,才能使香江赵家算是比上可能不足但比下绝对绰绰有余的“和谐”家族。
可能是深知这个关键点的赵家两姐妹这些年过得太一帆风顺,所以,上天就给她们出了一道新的难题:当你发现有一个可能将会改变家庭氛围局面的改变征兆,又该如何选择呢?
“照我说,我自己是不怎么介意的。”面对姐姐的询问,赵素芸想了想,回答道,“我自己所拥有的那份,我这一世人就都可能用不完——那么这也就成为了一个虚浮于空中的数字,再多一些还是再少一些,都没有什么区别。”
大概搞艺术的人大多都是对金钱项目不太感冒,同是修读艺术类专业的赵素文十分赞同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满意妹妹的想法:“我也是这么想的,就目前来说,钱在我们这里已经是成为了一个数字,所以我打算这么办……”
赵素芸附耳过去,一听之下却是吃了一惊:“你不是说为了别让妈咪空欢喜一场,所以让我不要那么快就说出来的么?”
“但现在已经有九成把握了。”赵素文把朋友从新加坡那边传真回来的调查资料推过去,“海伦传回来的这份资料上,当年苏清的确只在医院里面生下了一个女婴。”
在说到“一”这个数量字上,赵素文咬得极重。
直到说完整句话,她方才是放松了下来,宛如寻觅追逐多年的一个难关终于被攻克,因而就免不得地带上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茫然。
“我听说英国那边有科学家在搞什么DNA检验亲子关系的研究,据说准确率能高达99.99%……”赵素文说着,又轻轻了摇一下头,“不过,又听说这起码要两三年才能弄出来——虽然我很想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才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但是我们拖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了。”
黄弥笙比赵日赋还要大五岁,今年已经是将近八十,哪怕是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得上精神矍铄,但是深知她早年捱苦岁月的亲生儿女,也是开始越来越担心她的身体健康问题了。
而这些年来,想要在离开之前找到赵家小女儿的执念,已经成为了牵绊黄弥笙所有心思的重点。
“现在我们就差上门拜访苏阿婆、确认当年内情真相的这一步——但我们直接上门拿到准确消息再和妈咪说,她肯定会怪我们。”不论是不知礼数还是有意隐瞒,这都是会让黄弥笙生气的事情。
所以,赵素文在已经有了九成把握之后,就打算把自己所有知道的东西和资料送到母亲那边,和盘托出,让母亲作出最终抉择。
“那我们一起去。”赵素芸赶紧也起身,“要是妈咪到时受不住刺激的话,我们两个人还能有个照应。”
说干就干,两姐妹很快就拿着一叠资料穿过走廊,来到了黄弥笙的房间门前。
“进来吧,有什么事吗?”黄弥笙放下手里的文件。
“妈咪,你之前不是说感觉有点累所以回房间了……你不休息吗?”看到黄弥笙居然是靠坐在床上看文件,心直口快的赵素芸下意识地询问出声。
“茉娜今日下午来找我,说是公司出了点问题……”黄弥笙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文件放到一边,“有人想要收购赵氏电影。”
“谁?!”尽管赵素文和赵素芸没有正式参与过公司业务,但是在家里耳濡目染也是懂得一些的,当场就是震惊了起来:在新兴的佳和与真艺呈的冲击下,赵氏电影公司尽管已经是不如以往辉煌,但也是在香江地区数一数二的电影界老大哥。
就连当年澳城的何赌王眼热影视界的红火,想要往里面掺一脚,也只是把家里孩子送来见习一下,不敢真正地和昔日的合作者赵日赋正面起冲突。
后来因为何赌王家里的意外事故发生得太突然,这才是临时放下了这个新方向。
以她们父亲赵日赋在香江影视界的地位,有心投身影视界的,顶多也应该只是和当年何赌王一样,用迂回温和的合作方式,收购赵氏电影的一部分股份成为合作者,而不是客家占地主般的“收购”!
“这次来谈的,是嘉宁的陈从英。”黄弥笙看着两个女儿那震惊的模样,倒也没有说她们:毕竟她自己初次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被吓了一跳。
“怎么陈从英突然对我们公司感兴趣啊?他不是做房地产的吗?而且最近听人说他的公司还有点财务危机……”赵素文想了想,忍不住说道。
倘若说香江民间最认同的“一夜暴富”、“飞速窜起”的有钱人是手握多家公司股份的暴发户苏韵,那么在他们这边的圈子里,嘉宁的陈从英才是那个真正飞速窜起、强势迫近世家豪门的暴发户。
而比起豪门世家眼中、苏韵那从小就开始在股坛小打小闹积累原始资金的方式;创办了嘉宁集团这个庞大商业帝国的陈从英,则是从依靠着号称是资金来源于东南亚侨商的神秘关系为起始,在香江地产市道上升时期,以低买高卖的手段起家。
随后,他又通过接连不断的近乎疯狂的收购、兼并活动,使得嘉宁集团这家初始资产只有区区五百万港元的公司,在短短五年间,极速膨胀成为市值超过百亿港元的多元化大型企业集团,业务更是遍布地产、航业、建筑、贸易、保险等多个领域。
苏韵苦心经营十年,亿万美元的身价换算过来,都没有嘉宁集团的十分之一。
之所以苏韵会在民间出名,原因就是她立足于更受大众关注的影视界;兼且在这些经济飞速发展的年月里,民间需要一个全民偶像来稳定经济的波动影响,安抚群众那惶恐不安的心灵,才会是成为了时势造就的“英雄”。
真要斗起来,十个苏韵捆一起,也是不够陈从英这种手段狠辣的商界巨鳄啃的。
“就是因为他的公司资金问题,所以想要和赵氏合作置换,用嘉宁的股份来换赵氏的股份,并且取得一定的注资用以周转。”黄弥笙感叹道,“现在地产业发展得多么可怕,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而地产业更是比影视界更难以加入的圈子,回想起当年赵日赋想要买块好地建设影城,最后被地产界大佬们挤兑得只买了个小山头的旧事,黄弥笙自然明白这个邀约是有多大的诱惑。
“但是,电影公司是从爷爷开始,一直传到爹地这里的事业啊……”赵家从她们的爷爷辈开始就是做电影的了,哪怕是这个邀约置换过来的利益能让她们的身价水涨船高一番,赵素芸也是觉得有些不开心。
“你们的想法我明白,茉娜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找我帮忙说说话,但是在如今这个世道上,梦想和利益的天平已经有所倾斜。”黄弥笙拍了拍赵素芸的手,“我也只能说是尽量劝一下他,真正做决定的人,还是你们爹地。”
“对了,你们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被黄弥笙这一问,想起原本来意的两姐妹,这才是勉强平复了一下复杂无比的心情,然后把手里的资料递了出去。
与此同时,某个高楼的豪华大型办公室里,赵家母女先前为之谈论良久的陈从英,正在打着一个神秘电话。
“是的,没错,我把赵励英回香江却一直不露面的消息透露给赵老六之后,他之前的坚决态度明显是有所动摇了……”
“接下来?”
“当然是对付那个玛丽苏了——她这两年可是又给半死不活的赵氏续了一轮命,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反正她又不是赵家人,要把她赶出赵氏,还不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等着吧,明天保证有好戏看!”
第247章 第247章:前因后果
又是看似平静的一日清晨, 目送司机孙叔载着苏韵和梅家姐妹出门之后,苏阿婆看了看明媚的晨光,深呼吸了一会, 随后就转身准备回屋里收拾东西。
山顶这边的新居乃是从昔日的豪门家族手里买下来的, 说是九成新, 其实基本就没怎么住人, 是完全可以拎包入住的状态——不过苏韵这种经历过后世及时享乐主义的新新人类, 对“家”的要求在这个年代来说相对颇高, 所以在购入之后, 还是请人来了一次全屋翻新。
而经过全屋翻新之后,相应地也换了一批家装,看着像个样板房。
考虑到山顶这边的环境好, 苏韵是打算是夏季或者冬季气候最极端的一段时间、或者是偶尔有多些假期在香江这边的时候过来住, 而平时则是住在更方便出行和工作的九龙塘旧居,相当于就是把山顶这边的新居当成度假别墅了。
苏阿婆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小辈们都劝她说住新居环境好能养身体,但是新居这边太过空旷,反而让和她这种喜欢热闹的性子不搭调。
所以, 苏阿婆最后还是决定了在平时的时候,她都和梅家姐妹一起住在旧居;苏韵回来香江住又有假期的时候, 才大家一起去新居住, 放松放松。
兼且又因为苏韵和梅家姐妹最近都挺忙,新居的布置除了先由苏韵定下整体的大方向之外,其它的事项,便都是由闲暇时间颇多的苏阿婆一手包办。
综上种种, 才会有了苏阿婆将当年那件风衣转移到新居的做法:虽然时隔多年, 但她依然还是留下了这件风衣。
哪怕她极其不愿苏韵离开自己, 却也始终明白着“血浓于水”这四个字的意思。
有着之前港媒误会写苏韵疑似是何家遗珠、而苏韵则明明白白地表明说生恩不及养恩大的思想之后, 对于苏韵的身世秘密,苏阿婆就逐渐放下了从前的执着——只要不是如梅妈那种吸孩子血的吸血鬼家人,那么到了真有人找上门认亲的那一天,她也是可以把当年的真相告诉苏韵和苏韵的血亲的。
虽然是怀疑苏韵是某些年轻人在放纵后无法负起责任、所以只得偷偷丢弃的可怜孩子,但这毕竟是自己根据那些年月的常例而做下的猜测;如果说,造成苏韵被丢弃的结局是有着其它原因的话,那么这些人也必然是找了孩子许久。
因此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让对苏韵还有爱护之情的血亲,永远地迷失在寻寻觅觅之中。
只要是本性善良人品没问题的,那么就算找上门来,也权当是添了一门特殊的亲戚罢了。
不过,苏阿婆没有想到的是,根据线索上门认亲的人,会是这么一家有钱人。
甚至可以算是“认识”的——香江人对赵家和TBB可不谓之不熟悉,而且苏韵更是从小就和赵家人相爱相杀多年,也是直到近两年,才从斗争关系转化为合作关系。
“进来慢慢说吧。”苏阿婆看了看上门找来的黄弥笙母女三人,想了想,最后还是招呼她们进门坐下。
循例让菲佣端了茶水过来,黄弥笙母女三人客气性地尝了一口,随后直接就是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们怀疑,苏韵极有可能是我们家当初在新加坡丢失的孩子……”
“说实话,我最开始认为,苏苏是那些年里新加坡的年轻人偷偷丢下的私生子,毕竟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人找过来。”苏阿婆叹了一口气,“而且正常人没有特别的原因的话,应该不会把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丢在荒山野岭里面。”
“这其中当然是有特别的原因——那一年,我大哥遇到了绑架……”赵素文补充解释起来,“我们是江浙的老家族移居南洋的,从前祖辈的老规矩就是兄弟之间会交换孩子养育,所以我大哥赵励明当年是跟着堂伯父在新加坡住的。”
“那一年是64年的年底,香江这边的公司业务忙得很,我爹地根本就走不开去新加坡,而且绑匪要求让女眷去付赎金,不能见到任何一个孔武有力的成年男性亲属陪同……”
“这种主要都是为了求财的劫匪,打着的,自然是想要最大限度安全拿钱的心思——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妈咪曾经也是和爹地一起打拼过捱过苦的,虽然身体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好了,但亦不是那种没有主见的旧式女人……”
“可惜关心则乱,我爹地妈咪当时虽然接受付赎金换人的做法,但妈咪也是因为生养了我们四个以及年轻时过分操劳,在那时的身体情况一直都不是很好……茉娜阿姨担心她撑不住,主动提出了陪她去新加坡的提议。”
“那时茉娜阿姨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但是怀相一直都不错,大家权衡之下,也是让她们一起提着钱箱,坐上了绑匪要求的短程列车……”赵素文垂下眼,“只是想不到,在妈咪和茉娜阿姨找到了绑匪定好的位置,在列车中途站停靠时把钱箱从窗户丢了出去之后,在外面接钱的绑匪居然心起贪念,打算要独吞这笔赎金。”
“留在车上的绑匪和在外面接钱的绑匪起了内讧,我妈咪和茉娜阿姨就趁机这个机会,将昏迷的大哥背了下车。”想起幼年时看到被救回家的大哥不但饿到昏迷还全身都是被虐打的伤痕、腿骨也是被生生打折的惨状,赵素文眼里都是忍不住的湿润,“那些亡命之徒最恨的就是我们这种‘会投胎的二世祖’,所以大哥落在他们手里之后,被折磨得很惨……”
“妈咪和茉娜阿姨好不容易把他救出来,途中又因为不熟路况过分消耗体力、以及受了刺激的关系,茉娜阿姨就提前急产生下了一个女婴……”赵素文说到这里,被黄弥笙主动叫住。
“接下来的话,还是由我来说吧。”黄弥笙脸上带着不堪回首的悔恨和悲痛,“当时茉娜生下了女婴时,那个女婴气息很微弱,只有偶尔呜咽两声表示她还有气……”
“俗语说‘七活八不活’,我当时一边要背着励明,一边还得扶着勉强才能站起走路的茉娜,根本没有力气再去照顾一个随时会发出哭声的婴儿……”黄弥笙的身影越来越沉重,“绑匪还在后面追赶我们,所以我只能是在征得了茉娜的意见后,用身上的绿色风衣把婴儿包裹着,藏在草丛之中……”
“我原本想着,等我们脱离了危险之后,就马上回来带走婴儿——不管她那时,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但是,当我把励明和茉娜安置在医院里,带着警察去找她的时候,原先的草丛只剩下一滩血迹……我们找了好久好远,都没有找到一点踪迹。”
“随行的本地人向导悄悄和我说,那边是比较混乱的居住区和荒山,除了山上的野兽也还有混居地方的人所养的恶狗,回来找不到孩子的话,多半都是凶多吉少了……”
“所以我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一天——那是1964年的12月31号,再过几个钟头就是新的一年,但我却无奈地为了保全自己,而放弃了一条小生命。”
“我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只是抱着一丝希望,去混居的地方找了好久,也时时都拜托人打听那边的情况,可惜的是,那么多年,都一直没有消息……”
苏阿婆静静地听完黄弥笙的回忆,又在沉默了好一阵之后,方才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随后,她也是把当年的事情简单地说了出来:苏清当年在新加坡产下先天不足的女婴苏音后,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就已是因为生病而早早夭折。
等苏阿婆收到消息后去新加坡接人时,苏清已经是一副精神恍惚疯疯癫癫的模样,苏阿婆勉强照顾了数日,后来就因囊中羞涩而打算带她回香江老家照顾。
而在苏阿婆外出买车票时,精神恍惚的苏清走到出租房旁边的野地,听到草地里传来微弱的哭声,就跌跌撞撞顺着声音摸到位置时赶走了野狼,因此还摔了一跤,磕破手脚流了许多血……
“所以,当时我们找到的血迹,是这个原因?”黄弥笙追问道。
“清清捡到苏苏之后,精神状态明显是好了不少,我原以为这是附近村子年轻女孩偷情丢弃的孩子,所以就也没有多加查探,连夜带着她坐车回了香江……”苏阿婆神色复杂地看着黄弥笙,“我知道这是我自私——我女儿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点,我不敢再让她失去这个‘孩子’……”
“这,这也不能完全怪你。”黄弥笙闭了闭眼,叹气道,“如果不是你们救了她,囡囡可能根本就活不到今日。”
只是说心底里的埋怨之情,倒也不是没有:如果不是苏阿婆为了双胞胎的说辞而纂改了苏韵的生日,那么在十年前苏韵第一次来到赵家的那一天,他们说不定就已经可以一家团聚。
但一想到资料里说苏清早在苏韵三岁时就已经遭遇车祸身亡,苏韵是由苏阿婆捡纸皮艰难抚养长大的这件事——黄弥笙又知道自己不能太过埋怨和强求。
等到苏阿婆把那件裹着苏韵的绿色风衣拿出来一验证,再加上两人的回忆细节完全能相互对应相互补充之后,双方便是已经能确认一个事实:苏韵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婴。
但事实确认下来之后,需要怎么说和怎么做,才是紧接而来的最大难题。
苏阿婆不反对把真相告诉苏韵,但是要求他们得让苏韵自己做选择。
而黄弥笙则是表示希望苏韵能回归赵家,她会找一个好说辞为其正名并正式纳入赵氏家谱,让苏韵接手原本属于她的那一部分资产以及接受亲人们的弥补。
为此,黄弥笙还竭力表示:“除了她原本应得的那些,我这边还留了一些东西想要给她——我知道她不是那种贪图钱财和名声的人,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苏阿婆还是摇头:“我理解你们的意思,但是我始终都是认为,这个事是得由苏苏自己做选择。”
找上门的不是普通人家而是豪门赵家,这可就不是添一门亲戚的说法了——苏韵一旦认了他们,那么以后就是板上钉钉的赵家孩子,在继承了豪门资产的同时,也必须要承担起豪门家族的责任来。
“我觉得吧,最好就是找一个时间,大家约出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这个事情……”面对两位长辈的纠结,赵素文和赵素芸轻声提出了一个建议。
双方正僵持不下时,旁边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打破了客厅内的沉默氛围。
苏阿婆侧身拿起电话,一听之下却是一惊:“喂?大梅啊?什么事……什么?!你是说,赵氏电影的那些小股东们,正在公司会议室那边以苏韵工作失误导致公司重大亏损为理由,想要合伙‘逼宫’,让赵日赋父子把她赶出公司?!”
“岂有此理!谁敢赶我们家的孩子?!”没等苏阿婆作出反应,旁听的黄弥笙已经是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
第248章 第248章:黄雀在后
此时, 赵氏影城的高层会议室中,两方不同意见的人,正处于一个剑拔弩张的紧张对峙状态之中, 仿佛在隐隐酝酿着一场变革的风暴。
与他们不同的, 则是作为风暴中心的苏韵——她此时就这么坐在长会议桌的中间位置, 一派云淡风轻的姿态。
看她这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右边坐着的那批小股东为首者, 当即就是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苏韵,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什么意思, 正常参与例会啊。”苏韵冷笑了一声,抬眼看向他,“至于我的工作成绩如何, 似乎轮不到你来管吧?”
“你说得倒是轻巧, 谁不知道我们这些股东的利益和赵氏的利益息息相关,我们怎么就管不了你了?!”另一个须发皆白的小股东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银翼杀手》这部片子花费了赵氏多少时间多少投资,还不计前嫌地请了你来做后期制作, 结果呢?!”
“不但票房只有3300万美金,海外市场那边的大多数媒体更是对这部片子恶评如潮, 其中还包括了美国著名影评人西斯克尔和艾伯特等人……赵氏在这里面可是投资了足足一亿多港币!又花大价钱请了那么多大牌明星!”年长小股东越说越激动, 不止他那边的人在劝他,就连冷眼旁观的苏韵都有点担心这老头随时会气出个好歹来。
“电影制作这种事,本来就是有赚钱也有蚀钱的,将所有过错都堆在苏韵一个人身上, 这未免太过武断了。”赵励明最是看不惯这些所谓的“老臣子”, 不但思想古板不懂变通, 做事也是专门以拖后腿为主, 这些年里他好几个改革的提议都是被他们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联合抵制了,才没能实施下去。
最可怕的是,这些人还特别会倚老卖老,平时就坐在会议室这边用一张嘴指点江山,自以为为公司劳心劳力——实际上,工作基本没怎么做,做了也经常是帮倒忙,摆架子倒是颇为熟练,对后来为了改革公司业务而新邀请进来的职工,都是一副前朝余孽看新兴变革者的不顺眼样子,天天就在那想方设法地给人添堵。
人家好不容易做出点成绩来,这群老家伙就顶着一派“有功劳就抢,有黑锅就推”的做派一拥而上,硬是说他们带领有方,才能使得赵氏这次做出了好成绩。
“就是啊,世界上哪里会有只赚钱不赔本的买卖?”赵励仲更年轻气盛些,对这些和他画风完全两个极端的老臣子股东只会更加厌恶,当即顺口随着大哥的话头怼了上去,“世伯,要不你介绍一两个让我投资玩玩?”
“我这个人最好说话了,就算是逢年过节请人顶我和那些姨妈姑姐打麻将的位置,从来都是赢的给人带走,输的就入我数,绝对不会是打输就赖别人的无赖。”
那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看得习惯了别人奉承的老臣子股东们勃然大怒,“六哥,你怎么管教你儿子的?年轻人这么不尊重长辈,以后还不是要翻天?!”
“喂喂,你可别乱说,我都不知道多么的尊老爱幼啊——玛丽,你说是不是啊,我最近不但在做电影颁奖典礼,还在帮保良局啊、东华他们搞慈善晚会,还已经确定能邀请到好多大牌明星过来帮忙义演、筹备善款的!”保良局和东华三院是香江老牌的社会服务机构和慈善机构了,因此赵励仲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你也别太激动,做人还是低调一点好,否则有些人就会觉得你说实话是不尊重他们的了。”苏韵顺口应了一句。
“你说得对,做人还是需要低调点、谦虚点,如果不是啊,有些人就会看你不顺眼了——”赵励仲这种受惯了宠也受惯了管的熊孩子难得遇到个和自己同声同气的,顿时就更加用劲了,说话的尾句都带着几分指桑骂槐的阴阳怪气。
“励仲,你是怎么和叔伯们说话的。”看着两个臭味相投的一唱一和得还挺起劲,坐在会议桌左边中间主位的赵日赋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出面喊了一声。
他当然是明白这些股东对这次投资失利有多么难受,毕竟是那么大的一笔投资——而且这还是赵氏第三次对外投资的失败。
也许赵氏真的是和最能吃钱也最能捞金、风险也都是最大的科幻片八字不合,连续三次的大投资,明面上也是找了海外有名的大公司合作,剧本演员工作人员全部都是精挑细选过……最好却三次都是无一例外地赔到吐血。
前两次的投资失败他还能勉强出面压下来,这一次耗费资金最大耗时也最长的,再次遭遇失败,这些小股东们会发火,完全是可以理解。
但感情上可以理解,理智上却也无法接受他们在此时发难:就像自己理解苏韵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的圣人一样。
《银翼杀手》的成品他不是没看过,哪怕是自己这种阅片无数的人,在看完后也觉得是一部难得的佳片,从剧本故事到电影制作都是达到了目前最高水准甚至还超越了当前时代的最高水平……至于为什么会出现票房扑街这个结局,说实话,自己多少也是有些不解。
“很简单,这个片子确实是超过了当前时代的最高水平。”面对赵日赋的询问,苏韵将自己所总结出来的结论简单地说了一遍,“它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以至于现在的时代,还理解不了它,也配不上它。”
“就像当年的斯坦利·库布里克在1968年拍出来的《2001太空漫游》一样,这一部名为《银翼杀手2019》的电影,超越了它所在的时代,只能被世人所误解。”
“所以呢,这部片子要到2019年,才能被人们重新认识到它的‘伟大’吗?”右边立刻传来了一声嗤笑。
“倒也不用这么久。”苏韵淡定地笑了一下,“我相信并且可以保证,最迟十年之内,人们对它的评价会有一个天翻地覆的完全改变,而这部片子亦都将会成为整个八十年代里最为优秀、同时也是最有代表性的科幻电影。”
这可还真不是她瞎说,再过几年,曾经对这部片子发出负面评价的观众以及不少影评人,都一改之前的抨击,转而是盛赞起这部片子来。
除却这部电影本身的品质是足够成为时代标志的优秀之外,苏韵自己在里面根据后世记忆所填充的“私货”,那些隐藏在细枝末节之中的、对未来世界的各种事物的“预测”的准确性,亦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让看见了幻想化作现实的新旧观众为此而发出惊叹。
这部电影和她需要的,只是时间;但眼前这些人,却是恨不得把急功近利这四个字刻在脸上最显眼的地方。
“你有这个志向是好事,而我亦都认可这部电影的品质。”对于《银翼杀手》的质量,以赵日赋多年的眼光来看,亦是毫无疑问的绝佳水准,“但是,你似乎过分追求于电影的质量,而忘记了你本来应该要注重的关键点。”
但问题就是,这一部题材不好冲奖、却又无法将其品质转化为利润的片子,在素来更注重电影商业价值的赵氏这边,确实算是一次重大失败。
更何况,苏韵接下来的片子乃是预备用来冲奖的《天台邮差》——这又是一部即使成功,也是赚不了多少钱的片子。
不得不说,苏韵这几年大概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反而逐渐少了从前那种对电影商业方面成功的敏锐性,加入赵氏所拍的几部片子,每一部都带着几分在商业电影之中掺杂了文艺思想内核的味道。
这种两者混杂的做法,做得好,就是大赚特赚让人眼红的《布鲁斯特的亿万横财》;做不好,那就是赔到震惊业内的《银翼杀手2019》。
苏韵有这份想要两手抓的态度是好事,但是却耽误了目前的正事:她现在能说出这一番话来,料想在电影制作的过程里,也是已经早就想到了。
但她却为了电影的“品质”,而放弃了电影制作顾问这个本职工作的根本要求:赚钱。
虽然在这当中他这个最高负责人也有没能及时发现问题的责任,不过苏韵这种明明已经发现问题却还要瞒上欺下的做法,真要揭出来,绝对是得受到轻则停职、重则接受相关部门调查的惩罚的。
夹杂在风暴当中的赵励明,看了一眼自己父亲毫无波澜的脸色,又看了一眼苏韵那副轻描淡写仿佛所有事情真的都与她无关的模样,心里纠结不已:在这段对峙的时间里,他自然也是想到了父亲所想到的东西。
苏韵的确得对这次票房失利的结局负起责任,但是赵氏这边内部协调,盯着她重新再拍几部典型的商业片补数也是足够了,被股东们闹到把人赶走的话,不但太过绝情,对苏韵、对赵氏也都是没有一点益处。
既然赵励明能想到,赵日赋当然也不是没能想到,不过他所想的,还要更多一些而已:念在苏韵这些年确实是在赵氏里竭尽全力地工作,为赵氏赚了不少钱——虽然不够这次赔的,但至少也是两两相抵,减少了赵氏本来的大部分亏损。
无论是从人才的角度看,还是从赵氏的长远发展看,赵日赋心中都觉得这应该要保她一次。
而且这些股东为什么突然如此针对平时和他们压根就没多少交集的苏韵,这本身就是一个需要提防的疑点。
保下苏韵,不止是为了赵氏往后的长远发展,也是为了能看清楚这些曾经的同伴,如今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思及此,赵日赋便将目光再一次投向了对面的股东们,“所以,对于苏韵这次的问题,你们是有什么想法?”
“做错事的人,当然是不能留。”老臣子股东们纷纷说了起来,“而且她不单只是这次的失误,我有线报听说,苏韵在东瀛那边除了和游戏公司合作,也搞了影视业务,而不是只是单纯参演电视剧那么简单!”
“如果她本身就是另有同行竞争的打算的话,在这次《银翼杀手》的工作里面不尽全力反倒是暗中使绊,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真是可笑,我在美国那边也办了未来梦想工作室,也参与了不少公司的投资,硬要说的话,大多数也能和赵氏造成业务冲突。”苏韵啧了一声,“我是被邀请加入的‘外援’,没有足够的实力,又如何值得坐这个位置?”
“再说了,你们难道以为,就凭我这个专注于后期特效制作、也只是出了几部受欢迎电视剧的小工作室,就能和赵氏抗衡吧?”
“要想发展成赵氏这样的大公司,相信比起我这种后起新秀来,还是你们这些伴着赵氏打江山的老前辈,更对当中的关节有所了解呢。”
面对苏韵硬是把原本可以用来栽赃她心怀鬼胎的理由说成实力证明的厚脸皮,好几个原本心中已经胜券在握的股东,都愣是有了种言辞卡壳的无语感。
但如果今日不能抓紧时机把苏韵弄离赵氏的话,嘉宁的计划,说不定就会生出他们不愿看见的变化来……
特别是苏韵还和赵励英在东瀛有来往,假如再让苏韵这样发展下去,使得赵励英也因此而被弄回香江——那么,赵日赋就绝对不会就此放弃赵氏的了!
回想起当时暗中和嘉宁谈股份转让时,嘉宁必须要占据主导权的要求,心思各异的股东们一咬牙一狠心,倒是干脆就打算撕破脸皮了。
“总之,苏韵这个疑似怀有二心的所谓制作顾问,我们是都不支持她留在赵氏的!”老臣子股东们说着说着,便陆续起立表明态度,“如果你们赵家硬是要包庇她的话,我们就要去申请详细调查了!”
“东西可以乱吃,说话不可以乱讲——你们凭什么去申请详细调查?”这种详细调查无非就是请警方的商业罪案部门过来,到时苏韵不管有罪没罪,一被警方带走就肯定得声名有损而且说不定还会被记者乱写,赵励明顿时也是动了真火了。
“就凭苏韵她这个作为电影制作顾问的人,这次的工作严重失职,导致赵氏产生重大的资金亏损……”老臣子股东们丝毫不甘示弱,“我们可不是利家那种好欺负的,要么,就给我们一个实实在在的失误理由,要么——就让警察来评个公道!”
“你们太过分了!”赵励仲气得双眼通红,“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利夫人还每年都参加电视台的台庆,如果真是传闻那样,利家还会和赵家来往吗?!”
利家当年是和赵家合伙创办TBB电视台的,后来因为经济发展地价飙升,所以利家家族业务重心转变,重新将重点业务放回了以前最为拿手的地产界。
因为家族业务重心从影视界转回了地产界,所以利家后来就和赵家重新修订了合作关系,退了一步,让赵家独揽电视台的主管大权。
但也因此,让不少心存恶意的媒体捕风捉影地撰写了赵家坑害利家,还暗中使用计谋催化利家内部矛盾,只为夺取电视台主管权的不实消息。
“传闻是真是假,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当年和你们势均力敌的合作者都能赶走,如今也不在乎赶走我们这些为你们赵家人打江山的老臣子了……”那个须发皆白的年长小股东再一次仗着年龄优势,作出了一副面对兔死狗烹之时的忠臣嘴脸,“当年你们伯爷初初从南洋来香江开公司,开业第一日就被同行请人送了两把火庆贺,最后可是我们这些老臣子出尽全力,才把被烧得清光的公司重新建立起来……”
“我们当年有用也有钱,所以就分到了一些赵氏的股份,现在你们赵家一家独大,我们这些外人,也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不过啊,世侄,我做长辈的最后还是得叮嘱你一句,凡事做得太绝,那么就没有人会再帮你们的了……”
说得冠冕堂皇,但字字句句倒是都在挑拨离间。
“谁有用,谁没用,谁能帮忙而谁又不能帮忙,我这双老眼还是能看得清楚……”赵日赋看着他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老陈,当年大家也是一起搏过命的交情,何必做到这一步?”
听到自己父亲这一句,赵励明的心情便更加复杂了:哪怕都到了这一步了,父亲还是在念旧情。
而这些人就是仗着这份旧情,越来越嚣张放肆。
“反正你们赵家都不在乎我们这些老臣子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对不起你的了,到时我们手里的股份卖给谁,你也管不着!”老臣子股东们纷纷回话道,“当然了,我们不会像赵老二那样直接把手里的资源卖给对家,但是如果遇到适合的价钱,我们自然也会出手……”
听着他们还说到了香江赵氏当年的内部夺权旧事,这下赵日赋倒是会过意来了:“我二哥当年定错了方向,拖了公司后腿,如果还是按照他的方式走下去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有赵氏在那些年里的辉煌……”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都怪我留不住励英,导致赵氏很长一段时间后继无人……”
“这又不能怪你,毕竟赵励英只是你的侄子嘛,谁会把家产留给隔房的侄子而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了?”对面立刻就有人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
“我说了多少遍,励英当年是自己选择离开的,如果他要回来,我一定会留他继续担任赵氏的总经理……”回忆旧事的温和话锋一转,赵日赋当即也是冷笑一声,“行了,说到底,你们今日搞这么多事,无非就是想帮嘉宁的陈从英收购赵氏,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赵家人是大头,我们这些小的也不好越过你们做事——”老臣子股东们说着说着,又打起了感情牌,“六哥啊,现在影视界的市道不好,大家这些兄弟近年来也不怎么好过……”
“但是地产界就不同了,嘉宁这几年的发展你又不是没看见,短短几年就造成了一个商业帝国,比我们赵氏所谓的影视帝国还要厉害——利家当年会选择离开影视界重新投身房地产,你二哥也是在脱离赵氏后选择投身房地产……这种种,都是证明着现在的时代已经不同了,哪边能赚大钱,哪边才会人心向往。”
“如果是励英还在这里,也会认为和嘉宁合作才是正确的道路……”
“谁说我会把赵氏送出去了?”劝话的老臣子股东话音尚未落下,赵励英行色匆匆的身影已经是打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面对众人震惊的神色,赵励英喘了一口气,这才是继续说了下去:“抱歉,因为要处理东瀛那边的一些事务,所以我来迟了一点。”
“你、你怎么会?!”劝话的老臣子股东大惊失色。
“早在数年前,我和苏韵小姐就已经开始合作,在东瀛进行影视业务的工作,所以这些年都没有回来,倒是让大家有所误会了。”赵励英淡淡一笑,“不过,虽然我现在做的是东瀛的业务,但是我在赵氏仍然拥有的5%股份,却是还能让我有点说话的空间。”
“对于嘉宁这次的合作邀约,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你知不知道如果和嘉宁的合作能成功,赵氏以后到底能上升到一个什么程度?!”有人忍不住嚷了起来。
“我当然知道这个合作邀约的利益很大,但是我还是更支持家族的传统事业。”赵励英平静地回了一句,随后又走到了赵日赋的面前。
不需言语,这两个昔日合作无间的叔侄只对视一眼,便知道对方眼中的深意:这些小股东和嘉宁用尽百般手段促使合约的签订,其中必然有问题。
被赵励英这一打岔,原先的话题便无法再进行下去。
不过,想到赵励英之前的话,老臣子股东们便只得重新将目光投回了苏韵这里:“那我们先说回赵氏如今的亏损……不过,苏韵在东瀛还另有一个公司进行影视业务的事情,为什么我们不知道?”
“是只有我们不知道,还是赵氏所有人……都不知道?”
只要把苏韵这个搅局者先弄出去,那么即使是赵励英回来,他们也能有把握劝服赵家人签订合约。
赵励英已经离开香江那么多年,回来也肯定是一时做不好香江电影的工作的了,所以赵氏目前唯一有可能扭转当前局势的人,还真的就只有苏韵这个能打开海外市场的外援。
但是影视界即使是能赚外汇,投资和收益也是远远不如地产界,更何况风险还大——苏韵拍电影那么多年都没有实则性大亏损的光荣履历,可不就是因为这次《银翼杀手》的失手,直接就是千年道行一朝丧?
而这一点,除了能让他们达成赶走苏韵的最佳借口依据,同时也是给他们提了个醒,让他们明白到现在这个受到好莱坞大片冲击的香江影视界,已经是不如从前那样好混了。
那么,嘉宁这艘拥有着金矿的大船,难得有机会肯让他们登上去,就绝对不能因为别的人和事,而失去这张来之不易的船票。
眼看他们明摆着要是把苏韵另有二心的名头坐实,虽然赵励明既是气恼又是疑惑,却也因为其中内情所知不详的关系,只能静静等待着苏韵或者是赵励英的出面解释。
苏韵上前一步,正要说话的时候,会议室外再次走进几个身影,而为首者,正是被赵家两姐妹搀扶着过来的黄弥笙。
“这个问题,我想应该由我来回答。”
第249章 第249章:各人心思
赵励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苏韵大概是能猜到:今日早晨是赵氏电影公司每月一次的例会,虽然她自己平时因为工作原因,在外地时一般不会参与, 但是回港后如无特殊情况的话, 基本都是会给面子过来待上一个上午的。
而赵氏父子对于这个例会, 惯是风雨无阻定时定候——这也是想要蹲他们两人的最好时机。
因此, 趁着这个机会, 苏韵就让赵励英乔装打扮了一下, 冒充是她的一个临时助理混入公司里面, 圆他这个“悄悄看一下亲人然后再回东瀛干活”的梦想。
开会的时候赵励英就在门外的角落里守着,自然就是差不多把会议内容听了个八、九成。
不过苏韵没有想到的是,这场例会居然疑似是一场“鸿门宴”, 看那些所谓老臣子开场没多久就将矛头指向了她, 不难猜测是提前预估了她今日会来例会,所以就等着守株待兔了……
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些心思有异的人, 除了守到了她苏韵之外,还守到了绝对不在意料之中的赵励英。
然而事情更加戏剧化的是, 赵励英还不算是那只最后的黄雀——后他一步赶过来的黄弥笙, 才是真真正正的那只“在后黄雀”。
这般峰回路转的波折,可真不论是苏韵还是那群老臣子股东,都有了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
看黄弥笙神情严肃,赵日赋便赶紧招呼两个女儿扶她去旁边的沙发处坐下, 一边还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黄弥笙年轻时, 也是和他同甘共苦地建设过赵氏在南洋那边的电影业的, 后来二战爆发时局动荡, 他被东瀛宪兵以莫须有的政治问题抓进监狱,乃是黄弥笙不离不弃地在一边苦苦支撑赵氏家业,一边想办法到处求人托关系救出了他。
可惜,出来之后,赵氏在南洋那边的影业也因为战争和动乱而风光不再,同辈兄弟纷纷离开影坛,投身地产业等各种更为稳定又不容易沾惹政治立场问题的产业。
也就是依然怀抱东方好莱坞梦想的他,决定破而后立,奔赴香江重新起步。
虽然黄弥笙逐渐在香江赵氏步入正轨后退居了二线,而照顾家庭为主;但是相比起在外帮忙打理TBB电视台大部分业务到以手段凌厉出名的方茉娜,看似温柔娴淑长居深宅的黄弥笙,才是那个赵家最能决定最终局面走向的隐藏BOSS。
曾经是和赵日赋打过江山的老臣子,自然也是想起了黄弥笙这位平时不声不响但一出手必然是能掀起大风大浪的定海神针,心里当即就忍不住有点开始气恼了起来:肯定又是方茉娜那个女人,暗中去求了黄弥笙出面!
方茉娜是电视台的总务主任兼赵氏电影公司的制片负责人,尽管电影制片的工作已经因为电视台的业务繁忙而少有打理,但是电视台上层艺人想要出头,必然是得削尖脑袋往电影圈里挤,以求通过内部转岗的方式提升身价进入电影圈。
倘若赵氏易主,方茉娜手里的电影资源自然也会随之大幅度减少。
而这对她想要在同样山头派系林立的电视台里立足的愿望,将会是一个极大的冲击,会大幅度减少她争权夺利的资本。
这么一想,要先一步赶走苏韵的原计划就更加的迫在眉睫——谁不知道苏韵是方茉娜亲自上门去招揽回来的人?
赶走苏韵,无疑也是同时给方茉娜削去了一个得力助手。
整个会议室内,各人的心思飞转只在瞬间,而处于所有人焦点之中的黄弥笙,却是强自压下心里的复杂情绪,尽力稳定着声音宣布道:“今日这个会议室里面,别人可以走,但是苏韵……绝对不能走。”
“或者,我不应该再叫她做‘苏韵’,而是应该叫‘赵素韵’才对——她就是赵家当年失踪的小女儿!”
宛如平地一声雷,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黄弥笙身上。
好一会,还是赵日赋最先反应了过来,急忙追问了一声:“确认吗?”
“是真的,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她了……”黄弥笙一手搭上赵日赋的手背,眼含泪意。
“婆婆?”接着反应过来的苏韵,也将目光投向了黄弥笙旁边的苏阿婆身上。
苏阿婆没有说话,只是同样眼带雾意地看着苏韵,然后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不难从她眼中看出她的挣扎和难过,但是在此刻她始终是选择了把决定权交给了作为自己多年精神支柱的孩子。
“这……”这样的场面,那些心怀鬼胎的股东们不需眼神交流,也是明白到今日的计划是无法如愿完成的了:哪怕他们再怎么折腾,也是无法在这个场面里再折腾出什么花来。
都是经年历久的老人了,香江赵家曾经还有一个小女儿的事情,他们倒是略有耳闻。
当年方茉娜还没有怎么抛头露面出来工作,只是以红颜知己的身份陪在赵日赋身边,而黄弥笙已经是两子两女傍身;在这样的前提下,方茉娜生下来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也都只不过是分点财产做二代的份。
只是后来一直都没有方茉娜孩子的消息——不过这样没什么让人产生多大疑惑的:方茉娜和赵日赋相差二十多岁,本来就是双方都过了最佳育龄,据说怀孕早期时还一直不太舒服甚至需要家庭医生和看护帮忙照顾保胎,也就是后期逐渐养好了才出来让熟人见个面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知道赵家将会迎来一个老来子。
赵家对外宣布的消息是方茉娜的孩子因为某些原因失踪了,遍寻不得,但许多人都在暗地里怀疑其实就是孩子太弱养不活,或者豪门内斗导致没生下来。
不过,看到赵家这些年都没闹出如澳城何家那样的混乱,时刻被各种八卦消息冲击的港人倒也是逐渐把这个事给抛诸了脑后。
时隔多年旧事重提,尽管不知道其中内情到底是如何,但就凭黄弥笙这个大妈那堪比亲妈的疼惜表现,苏韵绝对是吃不了多少亏的。
而苏韵如果真的就是赵家孩子的话,那么他们拿来攻击苏韵另有二心所以搞砸《银翼杀手》的原计划就直接宣告失败:正所谓是闭门一家亲,苏韵再怎么搞砸工作还是悄悄另起炉灶,也始终是脱离不了赵家人的身份,迟早都是肉烂在锅里,是盈是亏那都是赵家内部的事情。
除非赵日赋还有当年的魄力和手段,因为亲人的工作不到位而直接夺权自己当家——自从被夺权的赵老二直到病逝也不太愿见他之后,他倒是越来越念旧情了,不但忍了不少从前绝对不会容忍的事,还捐了不少楼做慈善,以求为亲人积福。
况且,人世间向来都多是同辈竞争激烈有你无我,但长辈对晚辈的错误却总是能带着难以想象的极高容忍度。
思及此,这些联合发难的股东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便打着给黄弥笙这个阿嫂(弟妹)一个面子,陆续离开了这个会议室。
至于出去之后是会找媒体爆料,还是去找藏在他们幕后的那个人,仍然留在会议室现场的人们倒是没时间去想那么长远。
大概是因为情况太过复杂兼且还有着苏阿婆在场,黄弥笙深深地看了苏韵好一会,心里想向她招手或者走过去抱抱她,却又不知道会不会让她觉得不自在,最后竟是有了种手足无措的无奈。
赵日赋一边关切地看着黄弥笙,一边忍不住又看了苏韵一眼,神情带着难以言说的复杂。
两个长辈都没有动作,作为小辈的赵家四兄妹也只能是隔着一张会议桌的距离你眼望我眼,不知该怎么办。
最后,还是看不下去这个尴尬场面的赵励英开口,方才打破了这番沉默的氛围:“阿婶,我回来了。”
再一次听到这个记忆里的声音,黄弥笙浑身震了一下,惊诧无比地看向侧身望过来的赵励英。
直到发现曾经一手养大的孩子如今已经鬓发染霜,黄弥笙这才是用力挣脱了赵家姐妹扶住她的手,颤颤巍巍地上前两步,举高手抚上同样向她奔赴过来的赵励英的脸。
“嗯,回来就好……”忍了多时的眼泪,亦终于在此刻落了下来。
趁着这个时机,苏韵悄无声息地快步走向苏阿婆。
发现了她这个小动作,苏阿婆也是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本想以一种老母鸡护崽的姿态护住苏韵,但却又被提前发现她心思的苏韵后发而先至地按住了动作。
然后,拉过一张椅子让苏阿婆坐下之后,苏韵便以一种“我已经能独自面对风霜雨雪”的模样,稳稳站立在椅子旁边。
十月的香江依然阳光璀璨,那仿佛带着热烈盛夏余温的温度透过背后的大落地窗,挥洒到整个人身上时,似乎就能让人暂时忘却对未知未来的惶恐,转而拥有起对抗一切的勇气。
苏韵自幼练武,又是因为工作原因时常世界各地到处跑,身体状况素来就比寻常人康健,即使是开始降温的初秋十月,今日来例会也仍然是穿着轻薄的衬衫裙,一派白领丽人的模样。
但这看似单薄的模样落在某些人眼中,却是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因为接到赵素文电话而临时丢下手头上的合约谈判工作匆匆赶来的方茉娜,正站在会议室外的百叶窗前,偷偷透过窗页的缝隙望向里头。
那个孩子所站的位置逆着光,阳光在其身上镀上了一层朦胧而梦幻的轮廓,恰似某些不愿想起的午夜梦回之际,那个令人惊喜却又让人害怕的迷梦。
早年间时局动荡天下大乱,她跟着作为旧沪市夜总会舞女的母亲天涯辗转颠沛流离,从东方魔都一直走到异国南洋;以至于在后来时局和生活逐渐稳定下来之后,她暗暗在心里立下了一个愿望,就是不要再让孩子重复自己的命途,拥有一个安稳美好的童年,免他或者她生命中一切的流离转徙、雨雪风霜。
外因使然,虽然对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没有多大希望,但是这个脆弱的惊喜突然到来之时,无论多么艰难,她也是咬牙撑了下来。
在不断打补针吃补药只为保住腹中小生命的间隙,她总是会借口以锻炼身体为理由,前去收拾拜托妹妹帮忙而装修的儿童房,直到看护寻来催促她到时间回去卧床休息,方才舍得离开。
但无论如何深爱如何心痛,在那个危急关头,她也是明白到何谓大局为重:不能为保住一条脆弱的小生命,而连累三个可以逃脱危险的成年人。
只可惜,当时以为的暂时分离,换来的却是整整十八年的梦魇。
她不后悔做出当日的选择,所以今日亦无法踏出这一步,只能偷偷在光与影的缝隙间,捕捉这个孩子的琐碎幻象。
倏忽间,那双曾经惊艳过无数人的紫眸,似是掠过了这一个蕴含着复杂情潮的缝隙,却又似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无意间扫过了一片永远不会留在记忆中的轻烟淡云。
然而就是这轻飘飘的一眼,竟是令躲在缝隙之外的她无声无息地泪流满面,却又在下意识地捂住脸时,忍不住露出一个带着欣慰带着悔恨带着无助的复杂笑容来。
虹膜异色、白化、折耳等这些由病痛所引起的缺陷,人们在对待时,却总是有着不同的做法。
这么一双异色的瞳仁,倘若长在平庸的面容上,人们就只觉是不同寻常的怪异;但若是生于美丽的外表,便摇身一变,成为了奇货可居的独特。
“我们公司的合作者、同时也是美瞳的发明者之一的玛丽·苏小姐,她那双美丽的眼瞳就是来自于一个幸运却又不幸的病变,一般这种情况多见于父母的隐性遗传基因缺陷或者高龄父母的遗传基因隐患……但她并没有因此而低沉,而是努力将天生的不幸化作了无限的精彩……”
“放心吧,这孩子鬼灵精着呢,我看她不止会只投一家……”
“等到时那些电影公司陆续拒绝了她之后,我会再过去请她拍戏,让她从低做起,慢慢从配角做到主角——”
“至于现在嘛,这性子还是得磨磨,否则迟早想翻天。”
昔日初次看见这个孩子的奇货可居想法,强生公司当年在宣传美瞳这个新产品时的影视片段;以及苏韵鼓起勇气寻求机会时,她对于早慧骄傲的苏韵而生出的打磨思想和后续那些针锋相对……
从前发下誓言说要好好保护的孩子,在这世上过半的磨难,几乎都是由她这个自以为是的“保护者”所赋予的——
但她依旧在风雨和磨难之中,成长为了一个徐徐升起的新一代传奇。
而躲在角落里,捂着嘴又哭又笑却不敢上前惊扰她分毫,便是她这个失职的“母亲”,目前唯一能做的一件事。
第250章 第250章:大新闻
视工作为生命的方茉娜居然会被一通电话叫走, 别说是作为经纪人的谭国希,就连是不太理会这方面消息的陈柏杨,都觉得是颇为疑惑。
“难道她是想以退为进?”谭国希想了又想, 好歹是想出了这个理由:就刚刚谈判时, 方茉娜很明显是想和他们签长约,甚至以此为条件, 说如果签约情况不满意的话,第一届《劲歌金曲》颁奖典礼的奖项问题……就比较难办。
陈柏杨当初因为一出专辑就大受欢迎, 所以和TBB签的只是两年的短约,还是优惠条件比较多、对个人约束相对自由的合约;如今合约到期, 他这些年的专辑成绩也是张张白金、数度断市, 可谓是又稳定又优秀。
那么,再次签约的话, 自然是得好好谈判一番了。
按照陈柏杨现在的人气和在流行乐坛的地位, 大可以像他手里最出色的艺人罗记一样,签一年一签的短约,每年都按照新的成绩和身价再议条件。
但方茉娜却是还想用两年一签的合约来谈,虽然也有了不需要让陈柏杨偶尔为了宣传和人气去拍电视剧、上综艺节目的优惠,但这些优惠和陈柏杨的进步比起来, 显然就是差了不少。
亦是因为陈柏杨是香江歌坛年轻一辈里数一数二的当红炸子鸡, 方茉娜才会舍下赵氏例会这边,转而全副身心投入这次签约的谈判。
两人在办公室里等了好一会,方茉娜不但没有回来, 倒是有个小助理匆匆跑了过来通知他们说, 方小姐有急事无法继续谈, 所以让她过来跟他们说声抱歉并且相约下次在谈。
谭国希和陈柏杨对视一眼, 均发觉对方眼中有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疑惑。
不过眼下也没有办法, 只好是先行离开,等下次再约时间谈判了。
想着反正来到了电视台这边,谭国希顺便就打算去看看手底下的其它小艺人,而暂时闲了下来的陈柏杨想了想,便想顺道也去探望一下梅家姐妹。
没想到的是,才找到梅爱霜,她就赶紧拉了他到一边:“你知不知道,电影公司那边正在争议要不要把苏苏弄走的事情?”
“什么?!”陈柏杨瞪大了眼睛。
“我也是去茶水间的时候偷听到的,阿梅还在拍戏,我不好和她说,只是打了电话回家通知婆婆,你现在有空,能不能帮我详细打探一下?”梅爱霜自从发现自己无论是天赋还是性格都不太适合混娱乐圈之后,逐渐就退居二线做妹妹梅妍霜的助理人了,平时除了偶尔客串些边缘角色之外,就是在旁照顾工作繁忙的妹妹。
“多谢你提醒了,我这就去打听一下。”陈柏杨赶紧动身。
镜头转回到会议室这边,眼看苏韵带着提防警惕的神情站到了对面,一时之间,赵家的人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还是苏阿婆第一个开口,先是简单地把她和黄弥笙回忆对照确认的过程简单说了一下,随后又招呼了苏韵一声:“苏苏,他们就是你的家人。”
“就只是回忆的细节大致上对得上,就确认了我的身份吗?”虽然表达怀疑的话会下苏阿婆的面子,但苏韵还是下意识地皱起了眉,“有没有尝试验一下血、DNA之类的……”
“婆婆也不懂这些啊。”苏阿婆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带着几分无奈地一摊手,“婆婆当然也不舍得你,但是血浓于水,如果真的是你的亲人的话,应该让你认一下他们的。”
“你说的这些验证方法我们虽然听过,但貌似香江这边还没有实例——或者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介绍一下该怎么做吗?”赵素文接下了话头,“无论是什么,我们都会尽力配合的。”
从赵素文的解释和接话里发现目前的时代还没有那些准确率极高的亲子鉴定方法后,苏韵叹了一口气,抬眼望向对面:“对不起,这个消息对于我来说……有些太突然了。”
“虽然是很突然,但是我们基本已经可以确认,你就是囡囡啊!”黄弥笙才抹去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因为当年失踪的时候太小,而且又怕引起大家的伤心,这孩子甚至都不能取个名字,导致刻在木牌上的也只是民间惯例称呼女婴的“囡囡”。
这个情动的表现,若不说方茉娜才是生她的那个,苏韵都要怀疑黄弥笙才是那个经历了十月怀胎和生育之苦的亲妈。
当然,苏韵不知道的是,方茉娜按年龄来说都能做黄弥笙的女儿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还算尚可,再加上有着苏韵先后救了赵家两个儿子的关系,黄弥笙如今看苏韵的情感自然是带着万分的复杂。
她在危险之中亲手接生的孩子,受的苦楚和心情波动幅度之大,基本差不多也和自己生没什么差别了;兼且又隔着近乎是两辈人的年龄差,说是会把这个孩子当成亲生女儿看待,实则却是已经是更像孙女。
这就相当于加了好几重让人疼惜的状态,又有着十八年的执念积累,不难让黄弥笙表现出比找到亲女儿都还要激动的模样。
与之相反的是,和苏韵做过斗争、也合作过的赵日赋,才是那个尴尬到不知该如何表现的人:老年得子若是一直相处,关系自是远比青壮年时的孩子更加亲近,但偏偏苏韵是离开了十八年、刚刚才找回来的,那么这样一个年龄差距和寻常观念相比要过于遥远的老父亲,就让双方都很是尴尬和难办。
特别是苏韵又不是那种被苦难折磨等待打救的灰姑娘,而是自力更生自主创业还有了一定地位资产的圈内新贵,猛地被通知说其实就是从前给过她很多苦头吃的那家人的孩子,哪怕不需要换位思考,都能让人感觉到她的为难和复杂心情。
以至于,最后苏韵搀扶着苏阿婆离开会议室的时候,他们当中都没一个人敢出声留住她。
而目送苏韵和苏阿婆的背影离开之后,眼尖的赵素芸这才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方茉娜,顿时忍不住脱口而出道:“Aunt茉娜,你怎么站在这里?”
黄弥笙一个你太不懂事了的眼神让赵素芸闭了嘴后,便主动喊了方茉娜一声:“茉娜,进来坐坐吧,我和你详细说一下里面的情况。”
方茉娜抹了抹眼泪,点了一下头,缓步走进了会议室。
直接翘了今日的工作坐车回到家里后,苏韵一个猛子扎进了客厅的大沙发之中:“唉,太可怕了,我甚至都想快点醒来——可惜这真的不是一个噩梦。”
也亏得赵家人都是懂礼数的成年人,明白当前不是强求的时候,没有多说什么就把她和苏阿婆放出来了——否则,她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继续保持平静的心态和姿态。
“其实赵家人比起我原先预想的那些,要好很多了。”苏阿婆饮了一大口定惊茶,这才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许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这又不关婆婆你的事。”苏韵侧身抬眼,“谁能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曲折呢?就算是你告诉我说我不是双胞胎也不是亲生的,但是这十八年来的养育之恩却是真的……”
“我说过,生恩不如养恩大,我从开始是‘苏韵’,那么这个就永远都不会改变。”
“婆婆知道你孝义,不过赵家人不算是坏人,你也无须对他们太过抗拒。”苏阿婆摸了摸苏韵的头发,声音带着欣慰,“而且婆婆始终都坚持,哪怕你要认祖归宗,赵家人也不能把你当成那些普通的千金小姐对待,必须要以你的想法为先。”
想不到苏阿婆还为了不让她成为那种被拿来做棋子联姻的千金小姐而敢于和赵家抗争,苏韵感动地带着哭腔嗯了一声,随后又半坐起身,拿起茶几上的电话打了起来。
“喂?玛丽?你……”赵励明一接通电话,听声音发现对面的人是苏韵之后,顿时就没了下文。
“我想请几日假。”苏韵说这话的时候,那个斩钉截铁的程度,完全是更像通知而不是申请。
“没问题,你好好休息,也好好……想一下吧。”赵励明在那边连声答应,然后就准备挂电话。
“等等!先别挂电话!”苏韵连忙叫住了他,“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但是大家也不是说变成什么不好说话的关系了……”
“我想问一下,就这件事——你们是打算怎么办?”想起那一群神情各异地离开会议室的股东,苏韵就觉得头大,“纸是包不住火的,那么多人知道了,媒体那边自然也会很快知道。”
“我们和媒体那边的关系一向不算太好,不过如果有所打点的话,大概不会写得很……让人感到不适吧。”赵氏和TBB都有着自己的官方杂志,虽然是主打旗下艺人的消息,但也因为分了媒体人的一杯羹而被暗中针对,平日里也不知道多少八卦杂志一边靠着他们吃饭,一边还想挖他们的黑料。
“也就是说,是意外失踪这样的了……”听到赵励明说会把当年的事往意外这边引导,苏韵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是有着一点心酸。
将旧事化作“意外”,除了在最大程度上避免那些窥探的眼睛之外,亦是有着保护她不受骚扰的意思——公众人物就是这样,无论真相是多么的曲折离奇意难平,到最后,都得在人前粉饰太平。
“好好休息一下吧,你最近也很累了。”苏阿婆慈爱地看着打完电话又饮完定神茶的苏韵,“婆婆就在旁边守着你。”
“嗯。”苏韵盖上被子,忽然也开始觉得连日来强压下去的疲累,在这一刻全部汹涌而来。
但家人的身边,就是最温暖的港湾。
而就在苏韵休息的时候,整个香江城中,原先被《那一个吻,全城地震》震撼了一轮的人们,又将再次遭遇一场新的“地震”。
第251章 第251章:瓜宴
有着赵家人的打点, 第二日大部分的报纸杂志上,倒还真没有很难听的传闻。
但饶是如此,苏韵身世大曝光这个消息, 也是让不少买了当日早报和新一期杂志的香江市民, 跌破了众多眼镜汤碗茶杯,呛住了不少米饭包子餸菜。
他们才干完一轮灭鼠行动, 怎么转头又来了个身世曝光?!
赵日赋其人那可是出了名的抠门孤寒,要是他成了苏韵亲爹的话, 会不会影响我家“财女”的送财功力?
想到这一点,不少家里神枱依然摆着苏韵照片、而且还虔诚地一日三炷香定时定候拜财女的迷信市民, 顿时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偏偏苏韵又不像上次那样及时联系媒体出面说话, 而TBB那边也没有第一时间趁着热度请苏韵上《欢乐今晚》做特别访谈节目;一时间,大家都还是只能在报纸杂志上看到被打点过的消息。
哪怕是TBB为了转移视线, 而放出了不少某知名艺人连轴赶戏累出肝炎入院治疗、某几个男艺人争番位争到假戏真打双双挂彩、某几个女艺人表面姐妹情深背后王不见王等娱乐八卦, 也照样是没法抵挡得住香江市民对豪门秘辛的窥探欲。
越是遮遮掩掩,反而越是让人更加地想要探寻起当年旧事的细节来。
因此,哪怕是稍微上得台面的报纸杂志都报道说苏韵当年是意外失踪,但亦有不少打着言论自由的不入流小报,最大限度地发挥起他们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硬生生揪着一些时间和内容的疑点, 捕风捉影地编出了一出出曲折离奇精彩纷呈的“内幕故事”。
从豪门争产妻妾相斗的角度讲起,到劫案内情和将计就计、你绑我儿子我丢你女儿,最后居然还能完全推翻前作、脑补延伸出患难与共以至惺惺相惜的神奇剧情……当然, 最后那个百合题材明面上是出不了街的, 也就只有是在某些常人避之不及的荤素不忌角落小店, 才能寻摸到这个神奇版本的故事。
被最后的百合大作一带歪, 那些仿照《雷雨》的禁忌剧情瞬间也是不够看了:当年方茉娜怀孩子的时候赵日赋都五十大几将近六十岁了, 自然是有人按着当年写赌王后面那些孩子可能不是他的种的路子,有样学样地胡编乱写一大通,给编出一个猎奇者最爱的离奇身世如苏韵的亲生父亲其实是那时正当壮年的赵励英、甚至可能是那时才十五六岁的赵励明的故事……
正常人看到这种猎奇八卦,自然也就是当作看无稽笑话:老来子女的事情又不是有钱人家才会出现,而是世间虽然少见但也不是很难得的事情。再说了,有钱人也不是傻得离谱的,真要是这么不堪,人家赵家还会放消息出来认苏韵这个孩子?
如今的年代,向公众媒体公开认下一个孩子,就相当于是承认了这个孩子的家产继承权。
虽然苏韵没有回应,但是按照赵家不作大妖都能分一笔丰厚家产的老规矩;只要苏韵一点头,就能拿下香江赵氏以及南洋赵氏加起来起码几亿的家产,而且方茉娜还只有她这一个孩子……不傻的人都知道选什么。
至于为何苏韵至今都还没有出面作出什么回应,大概也不过是消息太过突然和让人震惊,一时间心理没能调整过来,才会导致这一个缩在家里暂时没法面对的局面吧?
说到底,苏韵今年满打满算也就是刚过十八岁——哦不对,按照赵家公布的真实生日来算,好不容易等到成年的苏韵又一下子被打回了未成年人的行列。
哪怕造就了许多人都为之惊叹的传奇故事,苏韵现在的年龄也还是太年轻了,偏偏又碰上这种见多识广的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很快镇定下来的身世揭秘,心情低沉是不难理解的。
没有苏韵和赵家正式出面解释和宣布后续,这些猜测的瓜也挺好吃的,有些故事还编得相当吸引人追更……
乐呵呵地吃瓜的港人不知道的是,这些报道倒是在往后的许多年里成为了苏韵所谓的“黑料”——也许美丽的人物来到世上的同时就是带着无可避免的恶意,就如同某关姓女艺人每次出现的场合,都总会有某些人提起那些不实却又极具侮辱性和猎奇性的球类事件和小三事件一样。
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总是会仗着年代久远和地域差距导致的信息传播不到位,从而把这些捕风捉影胡编乱造的旧报纸杂志消息作为所谓的实物证据,用最恶毒难听的言辞去诋毁造谣一个公众人物,以此来满足他们心中那些低劣丑陋的心思:看吧,无论你明面上再怎么风光再怎么高傲,私底下不也还是比我们这些人还要肮脏又恶心?
不过,尽管如今的消息没有发酵到以后的恶劣程度,但是这全城吃瓜的热潮,也是让赵家人忍不住出手了一下。
先从赵氏父子当年在沪市六大电影公司所组成的“六合影片”的围剿下艰难求存的创业之初说起,再说到赵氏父子被六合影片排挤出沪市、只得派赵家的老三和老六前往南洋寻找新商机为转折;后来接上老三和老六另辟途径,放弃同样被六合影片牢牢把持的南洋城市,而是选择了六合看不上的乡村小镇搞流动放映的对策,简单又清晰地向大众介绍了赵氏当年用农村包围城市和加入广大人民群众中去的策略,打造了一条绝地求生光明大道的崛起旧闻。
而这一条路,和苏韵当年所走的道路何其相似:都是被本地的霸主大公司排挤、又因种种原因必须放弃本地市场,最后另辟途径选择去了大陆的农村乡镇,响应下乡政策的红色号召,再次重演了这一个农村包围城市和人民群众力量大的辉煌历史。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苏韵当年的对手里,赵氏占了不小的份额……
就当是打是亲骂是爱吧——自家人打自家人,权当这是提前的内部锻炼了,俗语里不是有说“老豆打仔,锻炼身体;仔打老豆,延年益寿”吗……
赵家联合媒体这么一引导下去,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港人还真的是有不少信了这个邪的:难怪苏韵从小就这么厉害了,敢情也是有着遗传的因素在啊!
当初那些猜苏韵是何家遗珠的狗仔是多瞎啊,现在看来,苏韵除去外貌是直接拉满了基因突变的好方向之外,歌喉、手段、性格以及拍摄天赋和演技天赋等内在特点,这些还真的都更像是遗传了赵家人的。
毕竟早年赵家从投身电影业开始,也是为了不让旗下知名女星跳槽,直接是把人给娶回了家;再加上历代以来找的妻子都是要么有颜值要么有才华要么两者兼备的,最后拼凑出苏韵这一个把祖祖辈辈的好东西全搂走的终极优质产品,还真的不算是太稀奇……
因为这个,特别会蹭城中热门话题然后改编成电视剧的对台、已经改名为TVA的新丽映,听完了最新消息,喜得那是一拍大腿:本来还想着拿赵日赋生平事迹改编的电视剧《影城大亨》拍完之后,素材缺得就只能往自家这边挖一部勇揭自家电视台秘辛的《电视风云》的了,没想到赵家突然还冒出了这么一个哪怕在国际上都是数得上号的优秀后辈,接着再补一部《影城大亨Ⅱ之明珠传奇》之类的,完全是可以的嘛!
而且他们前两个月才拿到了邱氏家族的大笔投资,有钱得很,而因为之前的人才流失导致台里缺人的话,直接去挖对家现成的人不就行了?
特别是苏韵的蓝颜知己和绯闻对象还那么多,剧情比她那个一辈子就两个女人的亲爹的故事,都要更加的方便注水和好拍!
这光是华人面孔的就有好几个,再加上鬼佬面孔的,光是感情戏给拉它个四五十集爱恨交织分分合合的剧情——那是完全不成问题!
当然了,现在想要借着换大老板的时机力挽狂澜一飞冲天的TVA,是绝对没有想到,接下来还会因为电视台的股权斗争和邱氏家族的假账危机,而让他们原定拿来翻身的大部分新剧计划一拖再拖,以至于直接拖到九十年代才陆续提上拍摄日程的……
有着TVA拿苏韵和其他人对比的先例一开,被城中热话消息洗脑以至于越看苏韵的照片、就越觉得她开始有点神似赵日赋的赌仔赌女们那是慌得一批:不行,他们的带运财女可绝对不能像赵日赋那个孤寒佬!
看到信奉苏韵的赌马佬日拜夜拜祈求苏韵不要认祖归宗,信奉陈从英的小众邻居股票佬顿时就笑了开来:“我就说吧,苏韵这种就是虚张声势吹出来的,真要想转运求富贵,必须是得信陈生啊!”
严格来说,苏韵凭实力的话,当然是不如陈从英的。
但苏韵一来是保佑的范围广和接地气,从赌马赌波打麻将买股票等都有过“成功”的先例,而且只要拿着张照片拜就OK,不需要任何知识基础;相反,陈从英却是搞股票和地产为主的,受众小而且还需要一定的学识才能跟着他的行动——这么一对比,陈从英自然就只能沦落成冷门圈子的神枱照片了。
二来嘛,苏韵的颜值那是远远甩陈从英十条街不止,又是年轻漂亮到凡是有人见到都得赞一声的后生靓女,口袋里带张后生靓女的照片和带张中年麻甩佬的照片,这差距就是过分的触目惊心……
“呸!我又不是基佬,他陈从英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苏韵BB比?”赌马佬死死抱着苏韵的照片不撒手,对股票佬邻居的劝告那是直接无视加鄙视。
“那算咯,真是好心遭雷劈,迟些陈生的嘉宁收购了赵氏,我看你的苏韵BB还要不要给陈生低声下气地赔笑……”股票佬自以为的一片好心反被骂,当即也是收回了本来想要安利出去的陈从英照片,然后又转身回家听起了股市最新报道。
陈从英可是当年让他从置牛大战里翻身的神人啊,跟着陈从英的路子,一定不会错!
等嘉宁收购了赵氏之后,看看苏韵这个虚张声势的妹妹仔和她那群下等人粉丝还怎么嚣张!
第252章 第252章:赵氏影城
“哇, 你日日来报到的吗?上班又没见你这么勤奋……”梅妍霜一个通宵夜戏拍完下来好歹是有了一天假,便想着今日就不回九龙塘别墅休息而是和姐姐一起去白加道的豪宅里看一下苏韵的,没想到, 这才早上八点出头, 就已经在门口看到了陈柏杨的车。
大概是天赋高运气好顺利惯了,陈柏杨这家伙出了名的对工作不算上心, 一没有工作的时候不是到处去旅游,就是喜欢深夜搞创作然后白天再睡懒觉补眠, 往往都要到寻常人中午饭的时间点,方才能看到他的身影。
能这么早看到他冒头, 大概也是只能感叹一声爱情的魔力了——陈柏杨暗恋苏韵的事算是圈内大部分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而且极有可能苏韵自己也是知道这个的,偏偏一个不正式告白一个也若即若离, 倒是让旁人看着心急。
但这也没办法:现在很多年轻人的爱情观却是受了西方的影响, 再加上苏韵和陈柏杨两个都是留学过的,对男女关系这一层面上自然就少了华夏传统的那种含蓄和专注,反而是有点吊儿郎当的不成熟,也更偏向贪玩不定性的恋人未满模式。
“最近我的新合约还没确定下来,好得闲, 所以就来关心一下玛丽喽。”陈柏杨梗着脖子小声解释了一句, “毕竟她这几天发生太多事了……”
梅妍霜和梅爱霜深深地看了这个不善表达但却很会行动的青年一眼,叹了一口气,倒也是没有再说什么挤兑他的话, 而是招呼着他进门了。
“你们回来啦?”正在摆碗筷的苏韵闻声抬头, 看到前头的梅家姐妹还没来得及招呼多两句, 后方也跟着进来的一个人让她语气顿了顿, “丹尼?”
不是不知道和不理解陈柏杨对她的关心, 但是像他这样不干活而是日日来报到的做法,也是让苏韵有些无奈起来:就连法律意义上算她亲人的梅家姐妹俩,都没他来得勤——电视台最近开了不少新戏,梅家两姐妹这一个是女主角一个是客串配角兼助理人的,有时忙起来的话,别说是回白加道这边休息,就连距离片场不远的九龙塘别墅都回不去的。
基本就是直接在片场睡躺椅补眠,几日几夜都回不了家的那种连轴转高强度。
因此,有对比就有伤害,在亲戚朋友都忙得只能偶尔抽时间来探望一下的时候,陈柏杨这种几乎天天过来的人,就很让人羡慕嫉妒恨。
不过想到当年苏韵在加州读书时,唯一有钱有闲还有心去探望她的人也是只有陈柏杨,这便又让人没办法真生出太大的气恼来:自己做不到还要求别人做不到,那么这也太过小家子气了。
“哦,丹尼仔啊,快过来吧,今日婆婆煲了好靓的白粥,还做了好几样开胃小菜……”因为陈柏杨最近的探访行为,苏阿婆对陈柏杨的观感倒是不错,看到他今天又是一大早就来了,当即就是乐呵呵地招呼他过来吃早饭。
陈柏杨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熟门熟路地伸手去接苏阿婆手里的托盘:“苏婆婆,我帮你。”
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听梅家姐妹和陈柏杨说外面的情况,苏韵时不时点一下头:虽然外面的风言风语已经在陆续有来的新八卦消息的冲击下,一日比一日减少了,但是依然还有不少想要挖豪门秘辛的“长情”狗仔,进不了山顶又不好和赵家对上,所以就时不时去堵苏韵的朋友和电影公司、电视台的人,盼望能从这些四面八方的消息里挖出点什么值得写一笔的东西来。
“话又说回来,苏苏你的意思是?”梅爱霜关切地问了一句。
眼看苏阿婆悄悄看了过来,苏韵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我还是原本的意思——生恩不及养恩大,虽然赵家当年丢下我的原因是迫不得已,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能做个普通朋友或者合作伙伴自然是好,真要计较起来的话,我还是会选择苏家。”
苏韵说着,目光又投向了客厅一角的神枱旁边,上面苏清的黑白照片和苏音的木牌依然如初见那般宁静温馨:给予了她和“苏韵”新生的,只是苏家。
苏阿婆忍不住把手覆上了苏韵的手背,然后又力度极为轻微地拍了她手背几下,其中便仿佛带着一种安慰和安心的力度。
吃完早饭,苏阿婆习惯性地去花园里照顾花花草草,苏韵则是和陈柏杨一起上了楼上的书房,一边打游戏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当然了,这两人有时也不是那么肥宅化的,陈柏杨作为香江乐坛少有的唱作型年轻歌手,近段时间亦是为他的新专辑写了不少曲子;不玩游戏的时候,他直接就坐在书房里的钢琴旁边弹给苏韵听,等着她给予新一轮的听后感和意见。
看着他坐在钢琴前轻弹浅唱,阳光丝丝缕缕地落在他身上时,总能为其打出一种带着神性的轮廓光,时不时就能听到一首经典旋律的苏韵半托着腮:不得不说,他真的是出得厅堂又进得录音房。
可惜就是刚极易折,慧极必伤。
不过如今有她看着,大概很多人的命运都能像已经被她有意无意地改变了原先命途的人一样,随着她对港娱圈的努力挽救,而能随着时光到老吧?
依稀想着这些繁乱心绪时,苏阿婆忽然在楼下喊了一声,说是赵励英过来找她了。
搞笑的是,看到苏韵和陈柏杨一起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本来神情里还带着忐忑的赵励英一下子就变了脸:“你们怎么会一起从楼上下来的?”
“我只是来和玛丽打游戏机、顺便给她弹一些新歌而已,最近她心情不是很好……”陈柏杨赶紧解释了起来:虽然苏韵没有认祖归宗,但赵励英这又是合作人又是亲堂哥的,属性叠满得随便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虽然在听完解释后,好歹是对堂妹身边的又一个异性放下了原本的戒心,不过赵励英还是十分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柏杨一眼,随后就以和苏韵谈话的理由,明里暗里地把他挤出了苏韵的旁边。
“我们都知道你不一定需要这些东西,但这是阿婶一定要让我帮忙带过来给你的……”赵励英这次前来,带来的是赵氏电影公司一部分股份和其它十来份赵家人拜托他带过来的商铺、地皮赠予合同。
现在赵日赋还是电影公司最大的股东,所以赵家新一代的股份基本都在5%左右,赠予苏韵这11%股份除了新一代应得的5%,另外的则是黄弥笙和方茉娜一起给的4%和赵励明、赵励仲两兄弟分别给的1%。
至于其它的商铺和地皮合同,则是多来自于赵日赋和赵家姐妹这边。
“也不是要你一下子就签,只是过来通知你一声,你如果想好了,随时都可以联系他们。”虽然赵励英做的是说客的活,不过也是记着和苏韵的合作感情。
“你这次来,不止是想和我说这些的吧?”苏韵笑了笑。
赵励英点了一下头,一边把带来的合同文件收起,一边补充说道:“是的——我想请你跟我重新走一趟赵氏影城。”
苏韵想了一会,叹道:“好,我和你走一趟。”
“我也去!”陈柏杨赶紧插话道。
赵励英又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说什么,等两人戴上了帽子墨镜之后,就开车带着两人一路去到了赵氏影城那边。
相比起新建的电视台拍摄厂棚和大楼,与其相邻着的赵氏影城,就被对比得明显是带上了不少岁月的风霜印记。
苏韵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拍外景为主,棚景向来拍得少,现在算来,居然也是有好几个月没来过这边了。
即使是有着她的加入,但是因为不能真正当家作主、赵家又陆续将重心向电视台倾斜的关系,影城这边便依然是开始有了衰败的迹象。
想起以前在后世曾经看过的赵氏影城废弃旧址,那些堆积如山明珠蒙尘的旧剧本、那些仿佛还带着昨日气息的零碎物品以及散落在各处的活动痕迹,无一不似带着轻不可闻的叹息。
而无论是散落的杂志还是废弃的菲林,抑或是旧电影的海报或各种各样的通告单,林林总总,都似乎就能跟着它们寻到旧时光的藤蔓,回忆起熙熙攘攘繁华鼎盛的昔日辉煌时代。
也许,她和很多人怀念的不是曾经的港娱黄金时代,而是那些懵懂无知却又在光影斑斓之中窥见了广阔天地、神话传奇的青春岁月。
所以才会有包括她在内的那么多人,对赵氏和TBB的衰落总带着念念不忘的意难平,就如同无法改写自己记忆里那些无能为力的遗憾一样,借助对旧年旧事旧物的依恋,寄托自己始终抓不住的昔年。
“陈从英的收购力度越来越大,我怀疑,他是真的想要将赵氏夺入囊中。”赵励英神情里带着几分担忧,“而且最重要的是,六叔他最近,明显是对陈从英提出的条件有点心动了。”
“但是他不是……一直都有着一个建立一个东方好莱坞的梦想吗?”苏韵皱眉:虽然赵日赋是出了名的抠门,不过做慈善以及追逐梦想这一点,他都还是很能豁得出去的。
再说了,赵励英现在已经回香江露面了,能有一个满意继承人的赵日赋为什么还会被陈从英的条件打动?
“如果你不在赵氏的话,我也没有回来的意义。”赵励英看出了苏韵的心声,苦笑着解释道,“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关于我们上面那一代的内斗故事。”
“而这也是我为什么认为没有你的赵氏,除了被收购或者逐渐衰落这两条路之外,再也无路可走的根本原因。”
第253章 第253章:入主赵氏
“赵氏影城之中的设备之齐全和先进, 在当年香江影视界是极其罕见的——从剧本策划开始,一直到最终发行拷贝的各个步骤,完全不需要像当时其它电影公司那样借助外力才能做完一部电影制作的所有工序, 而是可以直接在邵氏影城内完成。”眼看陈柏杨已经识相地走远了一些,赵励英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 这才是开始说了起来,“你知道, 为什么赵氏当年要这么一反传统规则, 花大价钱大功夫这样做么?”
“传闻不是因为赵……”苏韵下意识地想要回答, 却又在说到赵日赋这个名字时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称呼。
想了想,便干脆是隐去了这个人称主体,反正赵励英应该也听得懂。
“传闻是为了和当时香江的电影公司抗衡喽, 大概就是以猛龙过江强压地头蛇的姿态, 再配合打造东方好莱坞的梦想, 借鉴西方资本主义的电影制作模式进行一条龙流水线型制作管理,花大价钱弄出这样一个电影工厂……”苏韵说着自己所听到的和总结的消息:赵日赋当年引进了一大堆当时世界上都是称得上先进的制作设备和大买地皮大兴土木的做派, 肯定是想要不因为某些方面被人限制, 所以才会搞得这么大。
只有这样,才能把制作工序环节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在最大程度上避免意外的发生。
说实话, 比起那时某个环节掉链子就连累得整个制作过程都要跟着拖时间的传统分工式电影制作, 赵日赋这种能一手包办就绝不分摊的远见是真的绝, 以至于后来的佳和及真艺呈等新公司, 有能力做全包的就都是抄他的作业。
“这只是原因之一而已。”赵励英苦笑着摇摇头, “六叔当年在新加坡是负责影院和游乐场的, 而这类娱乐场所要运营得好, 那就必须比同行更有独一无二又无可比拟的特色。”
“那个年代流行的就是西洋化和现代化,所以六叔搞发展的着眼点就是大和豪华这两个字,而且当年香江赵氏拍电影时常合作的坚成片场因为行业的合并成了对家的产业,如果不尽快搞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片场的话,拍片方面就会出现很大的困难。”
“针对着对家电懋的时装电影已经有了不少惯性受众的优势,本来就带着典型游乐场思维的六叔来到香江后,就制定了赵氏影城更倾向拍摄大型古装题材电影的方针,路线就是建大厂、拍大片,以求赚大钱……”
苏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赵日赋钟情以大搏大这种方式不是一天两天了,难怪在赵氏成为了香江电影龙头老大之后,会开始着手向欧美市场发展。
而且一投就都是大投资大制作的科幻类电影,以至于被外面一致认定香江赵氏人傻钱多……
毕竟这年头科幻类还算得上是新兴事物,拍得好固然是大赚特赚猪笼入水,但拍不好的话……也特别容易扑大街赔大本,在目前更偏向于传统类题材电影的欧美市场那边是典型的赌徒选择。
赵励英叹了一口气,“不过,直接令六叔会一口气联合三叔将所有环节全部包揽的根本原因,其实是在我阿爸身上。”
“哦?这其中还有故事?”赵日赋当年联合三哥一起夺二哥的权是老一辈人所皆知的旧闻了,就连苏韵都曾经听说过不少:早年里,赵二哥才是香江公司的话事人,而作为老六的赵日赋,则是和他三哥在新加坡那边做事。
后来据说是赵日赋和赵三哥都不满能力不足的赵二哥,所以赵日赋从新加坡杀过来,夺了赵二哥的权——也就是这个原因,权势陆续被架空的赵二哥后来干脆是硬拖着赵励英离开了赵氏,然后还把父子俩的大部分院线资源卖给了邹运华的佳和,狠狠地背刺了赵日赋一下。
“当年阿爷在沪市创办的天一公司因为战乱的关系,打算南迁到情况相对平静的香江时,就被那时的香江电影界同行在片场放了两把火,将公司所有的资产烧得十不存一。”赵励英回想起这些不为人知的陈年旧事时,依然都还是对与黑色势力难舍难分的世道有所无奈,“阿爷因此受了很大的打击,直接就是带着阿嫲回了沪市养老,之后我阿爸就顺理成章地接手了天一的重建事务,并将其改名为‘赵氏父子公司’,专门负责电影制作的工作。”
“与此同时,三叔和六叔就去了南洋,也就是现在的新加坡那边,成立了‘赵氏兄弟公司’,专门主管电影发行的业务。”
“讲起来其实挺惭愧的,我阿爸主管财务所以就一向都挺孤寒的,电影制作费素来是能省就省,久而久之,制作出来的电影品质就开始跟不上南洋那边越来越大的市场需求……”说起赵家前两辈人那一脉相承的商人式抠门性格,赵励英的无奈就更加深重了,“而那时三叔和六叔已经在南洋勉强扛住了强敌陆氏的挤压,拥有了过百家戏院和十几家游乐场,需要的,就是香江这边的制片公司努力制作更多的好电影,然后反攻陆氏。”
“为此,三叔和六叔直接是和我阿爸约定,由他们来出制作费,我阿爸只管拍片的事……”听到这里,苏韵大概是猜到了兄弟决裂的原因了:俗语有话,男人反面的原因,要么为钱银要么为女人。
老三和老六给钱却不派人看管着,肯定得被吃差价。
果然,赵励英也是如苏韵所料地说了下去:“当时三叔和六叔每部片子出了二十五万的制作费,然后我阿爸到手先吞五万,任务则是转给旗下的张导演拍……”
“接着,张导演又吞了五万,将只剩余十五万的制作费交给他认识的李导演拍……”
“李导演虽然钱到手最少,不过却是吞得最多——十五万他自己吞了一半,剩下的七万五制作费用当年流行的‘七日鲜’拍摄方式拍完一部电影后,甚至还有点剩余……”
苏韵听得脸都绿了:还好之前在赵氏的几部片她都是亲力亲为地看管着,不然要是遭遇到这种层层吞钱层层转包的糟心事,她的职业生涯直接就能栽在这个大坑里。
二十五万的钱换回七万五不到的货,而且主导这糟心事的还是亲兄弟自家人,难怪赵日赋气得联合三哥从南洋杀回香江夺他二哥的权,换作是她,她也夺!
现在再细想一下,好像听说赵二哥在离开赵氏之后,是去搞房地产了——难怪呢,地产界吸血佬的雁过拔毛性格是早就养成了的。
将那些不为人知的陈年旧事全部说出来之后,赵励英便仿似终于卸下了背负多年的一块大石一般,目光炯炯地看了过来:“虽然赵氏如今已经可以自己一手全包制片和发行,但是经过这些年的人才流失,而我又离开这行那么多年了——况且,我之前也不是专门搞制片的。”
“哪怕我能接手发行这边的一切事务,制片这边,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赵励英无比认真地看着苏韵,“但是,如果负责制片这边的人是你的话,我会尝试去拼一次。”
看他眼里言间都是十分信任自己能力的意思,苏韵沉默了一阵,方才回话道:“你知道,现在的地产界有多赚钱吗?”
这可还真的不是她无的放矢——初初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她就已经准确地明白到,按照正常发展的趋势走下去,除了去某些东南亚小国造反并且走狗屎运得以成功之外,造什么的收益都不如做IT和房地产……
“当年陆氏的陆云途也曾经扬言说,只要我三叔和六叔肯开价,陆氏可以直接收购赵氏在南洋所有的资产,还是绝不还价的那种。”说起当年对家电懋的主人陆氏,赵励英忍不住也是一声叹息:当年要不是那场直接带走了陆云途的飞机失事以至于拖垮了整个陆氏,六七十年代香江电影圈龙头老大之位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毕竟陆氏的先辈可是华人四大企业家之一的陆祐,而当年的赵氏先辈,相比之下只是一个小有资产的普通商人。
不过,当年的赵日赋还心存梦想,心思还在家传的影视事业上,陆氏开出的这张没有限额的支票,亦只当是一张废纸。
“六叔这些年的沉寂,是因为公司里股东们的离心和没有接任人的无奈,如果还能看得见一丝希望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放弃赵氏的。”赵励英叹道,“一家大公司的管理必须足够狠心,抠抠搜搜的根本原因,是为了能让所有员工都吃得起饭……”
“而这些,就是赵氏和TBB旗下员工即使明知这里工酬不对等,却依然忍不住留恋的人情味。”
苏韵再一次沉默了下来,这些道理她也不是不懂,而且还是亲眼见过后世港娱界明明已经衰落,却仍然坚持拍电影、拍电视剧的行为。
哪怕一直被骂烂片和消费情怀,都始终不会停下——否则,很多相关的工作人员就没法开工、没钱吃饭。
目光缓缓扫过片场里埋头拍戏的剧组、依然有人居住的旧宿舍楼以及带着无数岁月痕迹的场地,苏韵终于开口:“凭我们的力量,能使他拒绝诱惑重拾梦想吗?”
“我愿意尝试,他们也愿意尝试——只等你了。”赵励英所指的“他们”,自然就是香江赵家的新一代。
说到这里时,夕阳已是西下。
金黄赤红的霞光里,陈柏杨遥遥看着后方的两人,作出了一个约定。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过再怎么忙碌,港人们吃瓜的精神也是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疲倦。
听闻苏韵答应认祖归宗并且还在真正生日那天于福临门摆酒认亲,而赵家似乎为此而拒绝了嘉宁的收购——不少人都不禁为赵日赋的魄力感到了无比的震惊。
嘉宁在地产界如日中天,其大老板陈从英更是股坛超级巨鳄,为了苏韵的回归而放弃了嘉宁的合作,赵日赋对苏韵这个老来女也太宠了吧?
还是因为……这是方小姐唯一的孩子?
好事的狗仔蹲点黄弥笙以及赵家兄弟姐妹多次,每次却是没能拍到他们怨气都算了,相反的,黄弥笙对苏韵认祖归宗一事的感动,表现得甚至比方茉娜这个亲妈都激动……
而赵家兄弟姐妹对于“赵日赋似乎是为了苏韵而拒绝嘉宁合作”一事,表达的态度却是完全一致:虽然地产界能赚钱,但是祖业不能丢。
赵家人此番看似傻得可以的放弃赚大钱行为,也不知道引发了多少人的暗中嘲笑。
直到将近年底的某一天,嘉宁终于被人爆出了陈从英投机倒把、做空壳公司套利投资者的猛料,方才是在引爆了香江股坛的再一次地震之余,亦让那些觉得赵家人脑里有海的人,见识到了苏韵的“运气”。
而传闻欠了一屁股债的陈从英为了跑路,还明里暗里动手收买了好几条人命!
消息一出来,陈从英这个名字,直接就从昔日的股坛巨鳄,变态进化成了香江十大奇案的新晋男主角。
发现自己崇拜的偶像一下子变成了和雨夜屠夫、屯门色魔一个级别的玩意,股票佬这下也顾不上心疼自己那被套牢的股票资产了,赶紧就连夜冲下大厦门口的报纸摊买了一叠苏韵的相关周边产品,然后转头冲回家把自家神枱上、床头柜上那些陈从英的照片,给全部换成了苏韵的正面全彩高清靓相……
“知错能改,有前途!”隔壁的赌马佬见此情景,顿时就露出了一副总算安利成功的满意模样,“我就说玛丽苏才是保质保量保真的财女嘛!你看她还没回赵氏,就给赵氏避免了这么大的一个损失!”
“没错没错,我以后全副身心信玛丽苏,耶稣都拦不住我!”股票佬拼命点头。
第254章 第254章:摆酒认亲
“这就是我的妈妈吗?”留着披肩发的小女孩从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手里接过被撕成一半的照片, 那个看着照片的懵懂而又憧憬的小模样,很是讨人喜欢。
静静地看着屏幕里两个模样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的小女孩的笑颜,方茉娜忍不住也跟着轻声笑了起来。
观影时的角度和心境不同, 带给人的感受也完全不一。
当年看《天生一对》时,纵然是欣赏苏韵但却又会因为双方立场对立而心生不满;如今重新再看她一路走来的成长痕迹, 这种种旧事让她除去后悔之外,也添上了层层累积的心疼和酸涩。
而比起《天生一对》的欢乐基调, 《人工智能》里机器人小女孩为了讨养母喜欢而经历的一切, 更是令她百感交杂。
“又在看苏苏以前的电影了吗?”黄弥笙缓步走进来, 轻声地问了一句。
“阿姊?”平日里黄弥笙很少会过来小放映室这边,方茉娜先是一愣,随后又淡淡地笑了笑,“嗯, 趁着有点空闲时间, 我就过来看看她以前的模样。”
“明明从前是一直都记着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 我突然发觉她在我脑里的印象越来越模糊了……”方茉娜深深叹了一声, “或者,我根本不适合做一个妈妈。”
“每个人都有第一次做人阿妈的时候,而所有人也都是从没有经验到有经验的。”黄弥笙拍了拍她的肩, 和声安慰起来, “你这是‘近乡情怯’了——但是你这次绝对不能逃避。”
“我……我其实, 有点怕……”方茉娜犹豫片刻, 这才是敞开心扉地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来:尽管在外人面前是无懈可击的方小姐, 但在见识过她所有狼狈一面的黄弥笙面前, 她便再一次变回了曾经的那个小歌女。
黄弥笙比她年长许多, 方茉娜当年跟着赵日赋回到香江时,本来都是以为会有一番血雨腥风的斗争了,没想到遇到的却是黄弥笙这样温婉贤惠的原配,不但不吵不闹,甚至还让她顺利入了门。
但是那如母如姐的温柔对待,便如同最柔软的钝刀子一样,时刻提醒着她破坏了一个曾经美满幸福的家庭——哪怕在当时来说,无论是在法理层面上还是情理层面上,她的存在都合情合理。
黄弥笙那时说,没有她,始终也会有别人。
做娱乐圈的,即使自己再怎么坚定,外面那些带着异心和野心的诱惑也是层出不穷,与其惹进如其他豪门大族那些搅风搅雨的搅家精,倒不如是自己看好一个知道进退的。
所以认清楚了事实的黄弥笙,宁愿是如方茉娜这样安安静静不作妖的新人入门,也不愿是寻常那些贴上来的妖魔鬼怪——方茉娜在南洋的歌唱事业正当红火,不少大富豪都想一掷千金纳得美人归,但她却是选择了年纪比她大很多的赵日赋、还抛下了南洋的一切跟着他回到香江,可见是真心相向。
而那么多年的相处下来,昔年些许的怨怼已经淡得难以寻摸,而积年的感情则是越来越深——在香江赵家这简单的人口数量催化下,虽然方茉娜至今依然“识相”地另住一处,但大家的感情并不比亲人少。
“苏苏不是那种记仇的孩子,她很明白事理的,知道当年的事有苦衷,也不会说是太过惦记着。”黄弥笙安慰道,“虽然一下子肯定不能达到如寻常家庭的亲近,但人心总是肉做的,只要你对她好,她迟早都会明白。”
“但愿如此吧。”方茉娜缓缓应话道。
相比起黄弥笙和方茉娜这边的不安和担忧,苏韵和赵日赋这边,倒是没多少尴尬的场面。
大概是一个见多识广一个脸皮够厚,而且两人都还带着工作狂的属性,于是就着谈工作的话头说下去,便能把所有一切尴尬气氛都扼杀在严肃的工作报告之中。
“《盗墓迷情》系列?”赵日赋看着桌上的这份厚厚的文件,沉声念了一句。
“是的,《天台邮差》是拿来冲奖的片子,本来就不期望能赚多少钱。”从赵励英口中得知赵日赋最爱就是大场面和豪华这两点,又正逢拒绝了嘉宁合作的局面,苏韵便把一直压着的新剧本拿了出来,“而想要赚大钱的话,就必须是大制作商业片。”
“为了保证场面的宏大和海外票房的接受性,除去加入西方面孔主角之外,我还打算北上取景。”苏韵无比认真地把自己的算计说出来,“赵氏的主场在香江、南洋和北美的部分华人聚居地,所以比特别依赖台岛票房的佳和,更有抗衡台岛抵制的优势。”
“而台岛票房的损失,完全可以从欧美和大陆这边补回——不但是补回,我相信,绝对是能赚得更多。”
“虽然大势已经从台岛逐渐向内陆转移,但是北上取景这一点,还是存在很大的风险。”赵日赋点了点桌子。
“但是欧洲种类繁多的银纸和美金以及日元,这些无论是哪一个,都比台币值钱。”苏韵说得更是谨慎了,“欧美市场特别是北美那一边,是只有无与伦比的大场面和独一无二的民族独特性才能打开一条进入的通道,而制作这一张门票的关键点,是港澳台三地都没法给出来的。”
“唯有地域辽阔的神州大陆,方可让世界看到华夏的真正风貌。”
“如今在明面上,西方的大制作商业片来势汹汹;暗地里那些翻版VCD、DVD的制造商又强势抢夺了戏院的部分票房成绩,再继续安于现状不求进取的话,港产片迟早会被这一浪接一浪的后浪打沉。”
“何不就趁着这次时机,将以往重量不重质的赵氏电影进行一次大刀阔斧的变革,做到真正的‘赵氏出品,必属佳品’?”
看着眼前少女据理力争的模样,赵日赋恍惚了一阵:仿佛是,依稀看到了当年的赵家兄弟。
在制定了新电影计划之后,定于年底的福临门认亲宴,也很快到来了。
为了给苏韵撑场子,本来打算迟些颁奖典礼再出现在人前的吕少龙、许家四兄弟以及邹运华等人,都很给面子地出现在了现场。
“契爷!师父!”安排好了苏阿婆和梅家姐妹等人的席位后,苏韵抬眼看到他们出现,立刻就高兴地跑了过去:成年人在工作之后总是埋首于做不完的工作里,吕少龙现在依然休养在家还能时不时趁着休息日去见见,许顾杰的《最佳拍档》系列大火之后戏约不断,一个月里大半时间都不在香江而是在世界各地到处飞拍外景,苏韵和他真的是很久没见过了。
吕少龙满眼宠溺地摸了摸苏韵的头:“以后要生性点啦,不能和以前一样那么莽撞了。”
“我几时有唔生性啫!”苏韵嗔了一句:俗语里长辈对晚辈说要“生性”的意思就是要晚辈学着懂事,苏韵自然是不会觉得自己依然活得像个大顽童的。
许家兄弟笑了一通,作为苏韵契爷的许顾杰更是笑着“教训”了起来:“连师父都够胆反驳,看来要你生性还真是任重道远,罢了罢了,以后让你的家人慢慢教你吧,你看看人家那些名门淑女又文静又温柔……”
“什么嘛,屏思就和我一样,都是做大事的人,肯定不会是传统型的淑女而是会震惊省港澳的‘财女’的!”苏韵急得赶紧拉来了跟着何赌王出席宴会的何屏思过来。
“千万不要,我可不想被人摆上神枱!”何屏思笑得开怀。
苏韵忍不住被逗得笑出了声,但是瞬间又板起了脸:“好呀,你们一个二个的都合伙欺负我,我去招呼其他人了,让你们在这里坐着吧!”
直到苏韵走远了,都还能听到他们那桌的笑声不止。
苏韵遥遥看了一眼那边的热闹,随后又转头扫视起大厅四处。
今晚的宴会上,赵氏所邀请的一大堆豪门大户、社会名流,以及公司里有一定地位的各级员工等等,硬是挤得整个福临门满满当当,放眼望去,简直就是人山人海。
“阿爸、大妈、阿妈,饮茶!”
“大哥、大家姐、二家姐、二哥,饮茶!”
仪式开始之后,苏韵一路按着老规矩跪拜过去,其过程倒是颇为顺利——这样的场合,一般都是有过打点的了,很少几率能出现问题。
苏韵认赵家人作为亲人并且奉茶之后,苏阿婆这边也接下了方茉娜奉上的一杯茶,是以作为两家结契的认证,而苏清和苏音则作为苏韵的契妈、契家姐存在。
热热闹闹地和宾客笑脸相迎了一整个晚上,苏韵除了多出一大堆新认的亲戚朋友之余,也多了不少作为礼物而送给她的资产,从商铺到实物种类繁多,所以就不一一列举了。
好不容易从忙碌的酒宴上抽身到阳台透透气,苏韵这才缓了一下紧绷的精神,突然又发觉后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谁?!”生怕又是那些好事的狗仔,苏韵架势都摆起来了。
“别急,是我。”从外面转出来的庄隆低声应了一句,抬眼看到苏韵这个就差没动手的战斗架势,当场就是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因为怕被人发现他们俩躲在阳台这边,庄隆这个下意识的笑还是带上了几分压抑的味道,配合着他随着年岁渐长而逐渐从清亮软糯的反方向改变的声线,便更显了几分如历时愈久方才愈发动人的美酒一般的醇厚低沉。
苏韵收回了架势:“还好你说得快,不然就得挨我一拳还找不到凶手了。”
“我当然知道。”苏韵从小就是速攻流,端的是偷袭的好手,他认识了她那么多年,自然是知道苏韵真要打完就溜的话,很难有人能捉得住,“所以我才赶紧表明身份,以免吃个哑巴亏。”
“你也别那么调侃我,毕竟你下一部戏可还是在我手底下干活……”苏韵捏了捏手,啧了一声,“按理说,你应该要讨好一下我这个制片人兼导演。”
“可是我今日是特别按照你的吩咐,不带礼物来的呀。”庄隆摇头失笑:苏韵发的这个新生日宴帖内容,除了是告诉了大家她又有一个新生日和简单解释了身世的问题之外,也在末尾特别叮嘱了他们这是一次非典型的商业型酒宴,让他们别再太费心于请假参加和送礼了。
毕竟都是为了未来而奔波忙碌的打工人,这类型的聚会说白了是没多少人情温度而是充满着金钱意味的,如非必要,苏韵甚至都不想搞这一场。
早前那一次私人聚会,才是苏韵心中想和亲朋戚友一起欢度的聚会。
“没关系,礼物这东西,也不是一定要实物的嘛。”苏韵作出了一副大方的姿态,随后一摆手,“你帮我做一件事,就当是讨好我了。”
“什么事?”深知苏韵古灵精怪的性格,庄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如果是很为难的话,我可不一定能做到。”
“一点都不为难——嘿,基努,过来认识一下你的‘兄弟’。”苏韵说着,就出去拉了一个眉目间依稀带着些许东方神韵的少年进来,“你们其实以前也见过了,当年《怦然心动》的剧组里,基努是演男主角布莱斯的损友,不过你只是客串了一场冰淇淋店老板的戏,所以可能双方都没什么印象了。”
“他去年刚刚从中学退学了,现在是在社区剧场演出话剧。”苏韵简单地介绍着他辍学追梦的经历,“这一部电影里,他演你同父异母的弟弟,是电影男二号。”
“你们兄弟俩以后要好好相处哦……”苏韵一脸笑容地拍了拍庄隆的肩膀。
看了看笑容满面的苏韵和一脸憧憬的基努,这依稀如同粤语残片宅斗大戏开幕的似曾相识场面,看得庄隆那叫一个无语凝噎:知道的,明白这是在给相熟老友介绍新人后辈……
不知道的,还以为玛丽苏你这个花心渣渣带着新欢小三登堂入室来找糟糠老妻,并且还厚颜无耻地要求两人和谐相处呢!
第255章 第255章:偏偏喜欢你
《盗墓迷情》是古装混合时装的大制作, 又是拿来填补《银翼杀手》亏损的新作,苏韵对待它的态度,自然就是要比之前拍港产商业片的时候严谨得多。
当初《我的三个死鬼前夫》这部全时装片都是特别定制了好几套婚纱, 这次的《盗墓迷情》是要向国际市场输出的,服化具方面自然是绝对不可以像从前那样敷衍, 不重要的地方就挑些能用的二手货来节省预算和时间。
再说了,以方茉娜现在面对她的心理情况, 电影预算报大数应该也不容易被先CUT一半……
所以苏韵这次是直接制定了服化具方面的全部新制计划, 除了主角的古装部分要进行费时费钱费力的重工定制之外, 就连时装部分这些也不是大部分时间拿私服充数,而是实打实的全部新作。
为了“骗”预算,苏韵甚至把两个新上任的姐姐都拉了出来:赵素文和赵素芸一个做珠宝设计一个做服装设计的,而且她们名下就有相应的商铺, 这次新制时装就权当是“赞助”了。
国际级的电影式广告, 可不是随随便便都能碰到机会的, 而且这些商铺她也有部分股份在内,咱们自家人肯定不坑自家人!
苏韵一路振振有词地连哄带骗下来, 哄得赵素文和赵素芸就差没拍胸口保证说, 要全包这部电影一共四个系列的珠宝和时装了……
也亏得是碰到苏韵,否则要是就凭“自家人不坑自家人”这个理由就出钱赞助了的话——当年赵日赋和他三哥,被二哥那自家人专坑自家人的迷惑操作坑得吐血的旧事, 可还历历在目呢!
搞定好了时装部分, 古装部分则是最耗时间的:设计图已经交给了这些老师傅们, 剩下的事就只有乖乖地等着完工出货。
趁着这中间的时间, 苏韵先是把基努塞给了庄隆锻炼演技和默契度之后, 又匆匆忙忙地扎进系统小黑屋里, 把一部分前期可以直接提前做好的特效给飞速肝完了。
原本想着这个月月中就带剧组北上神州拍外景, 没想到古装部分倒是因为部分材料有变动,所以就拖了一下工期。
无端多了两天休息时间,苏韵提着水果篮走亲戚般意思意思地走了一趟赵家之后,便回到白加道的山顶豪宅里来了个咸鱼躺。
好久没有试过一口气睡到中午的大懒觉了,感觉整个人都因此而精神亢奋了起来!
难得有点儿空闲时间,陪苏阿婆吃了个饱得走不动路的港式下午茶之后,苏韵便想打电话呼朋唤友出去玩玩。
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人选,苏韵就相当顺手又熟练地第一个拨通了陈柏杨家的电话号码:“喂,丹尼吗?”
“啊?哦……没什么,只是难得听到你说工作忙,所以没时间出来玩的时候呢。”
没想到的是,素来在她这里都十分有时间的陈柏杨,居然是有点为难地拒绝了苏韵的玩乐邀请,直言说他最近新续了合约多了很多工作,实在太忙所以暂时没有时间和她一起出去玩了。
对于他这种忙一阵闲一阵的工作方式,苏韵倒也没有太过在意,随口祝福了两句工作顺利之后,就挂了电话准备拨下一个号码。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陈柏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也把手里的电话听筒给放回原位。
“做什么呀?不把你工作忙的真正原因和她说吗?”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张榷嵘忍不住说了一句。
“这又没有什么好说的。”陈柏杨低下了头。
“这还没有什么好说?你知不知道你的经纪人KK谭就差没和你直接解约了?这么大一件事,突然就自作主张了……”张榷嵘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金牌经纪人谭国希早前也是带过张榷嵘的,后来同签在谭国希手下的张榷嵘和钟步罗都陆续找了新路数,这才是渐渐改成只主要负责罗云和陈柏杨这两个“大妖”、“小妖”了。
想起陈柏杨签的那份新合约,张榷嵘那叫一个无奈:“当年我就说是没资源没能力这才转签了大公司挂靠,像你这种又能作曲又能唱形象还好的,KK谭都是打算把你当作下一个罗记来培养,别人出再好的条件都不舍得解你的约——你倒好,突然之间一签就签八年!”
“我和华声签的时候,都只是签了五年!”张榷嵘就差没气得骂他了,几乎是以讽刺的口吻接了下一句,“你这样的质素都还要签八年的话,那让我们这种的怎么办?!”
“对不起,我只是……”大概是心事太多,陈柏杨一瞬间居然没能识破这是气话的讽刺,下意识地就想要道歉。
只是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门外又被人匆匆拍响,听声音俨然就是因为近段时间专攻主持类节目所以逐渐少了碰面的钟步罗:“丹尼,听说你和华声签了一个足足八年的新约,而且还定期要到电视台做节目和拍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柏杨起身开门把人给带进来之后,没来得及解释,钟步罗又凭借他主持节目的口才抢先一步开口了:“是不是因为第一届劲歌金曲颁奖典礼的问题?也不对呀,我这边看过记录,凭《今宵多珍重》的人气,今年的十大提名肯定得占一个……”
“拿奖的话,虽然这种颁奖典礼肯定会先关照自己人,但是以你和你的歌曲的人气,也不是没有拿一个奖项的希望。”钟步罗越说就越是疑惑,“而且哪怕是为了用约换奖,按照你现在的身价,最多也就是再签两年……”
“他哪里是为了拿约换奖,只是为了拿约换钱而已。”张榷嵘凉飕飕地接上一句。
“换钱?换什么钱?”钟步罗颇为不解。
“让他自己和你说吧,我说的话,又得生一次气!”张榷嵘气得站起来去倒茶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应该不缺钱的啊?”钟步罗这下真的是一头雾水了:虽然三人曾经因为家庭条件不错而被合称为“中环三太子”,但是比起总是在和亲爸斗气的张榷嵘、以及家世在三人之中相对差一些兼且家庭不算太和睦的自己,陈柏杨这种全家大小都明里暗里特别疼爱他的仔,一直都是他们三个之中手头最宽松阔绰的一个。
看他和张榷嵘忙着工作赚钱糊口,这家伙却是时不时就拒绝工作邀约、然后挤出时间到处飞地环游世界就知道了……
“准确来说,是换一个机会。”陈柏杨长叹一声,然后就把自己之前跟着苏韵和赵励英走了一趟赵氏影城的事,细细倾诉了出来。
光是感情牌和梦想牌,其实还不够说服赵日赋放弃和嘉宁合作的心思的——没了赵氏电影公司,赵日赋手底下还有电视台和唱片公司,不但照样能赚钱,还能把连年亏损的赵氏送出去换成一路高涨的地产。
想要拖住赵日赋坚持做电影的心,给苏韵一个赶拍新电影填补先前亏损空缺的机会,那就必须得让他看到一份分量不小的利益入账。
如他这种不用公司花心思花资源买曲子、却又能自己作曲作词而且成绩一直都很稳定的当打新人,给最大优惠加入本来就稀缺年轻歌手和歌曲资源的华声,就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诱饵。
他拍戏不行、钱也不算多……也只有在这一点上,能帮到苏韵一点点的忙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傻?”钟步罗目瞪口呆,“八年啊,一个年轻偶像的八年啊——你不声不响地送了出去不说,甚至还不打算告诉她?”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无谓给别人徒增烦恼。”陈柏杨垂下眼眸。
“你……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钟步罗气鼓鼓地侧身坐到一边,顺手接过张榷嵘手里那一杯茶水饮了一大口。
“别太过动气,看我,都气完一轮了。”张榷嵘一边喝着茶,一边又斟了一杯给陈柏杨,试探着问了一声,“真是好钟意她啊?”
言语中的“她”,根本都不需挑明。
陈柏杨接过茶杯,脸色微红地点了一下头:“或者,是吧——”
那日在赵氏影城的落日余晖下,他遥遥看着苏韵精致的侧面,依稀恍惚是回到了那个紫荆花盛放飞扬的暖冬。
就是那种为了目标而不断奋力凝神思虑的模样,看得他这个对未来人生总是毫无计划得过且过的人,心脏被一种奇异的悸动狠狠抓住。
随后,那颗仿似对万事万物都没有多少留意的心,从此就刻印下了一个难以磨灭的影子,并且随着它的摇曳,而跳动得如遭遇惊涛骇浪的小舟——明明知道这是极有可能是没有未来也没有希望的,却始终忍不住随着这番仿佛天地都要为之动摇的激烈,而做出了如飞蛾扑火似螳臂当车的作为……
也许这才是人们口中、书里记载的所谓“大爱”,从带着喜悦的欣赏开始,到滋生了嫉妒和独占欲的青涩情感,再到无论付出也不求回报的现在。
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就抓起了旁边茶几上的电话簿和圆珠笔,飞速写下了一串数字“176553211”。
张榷嵘和钟步罗正好奇着,却又看到他忽然眉头一皱,然后就把“176553211”给改成了“176553221”。
“这是……”钟步罗刚想要发问,却被张榷嵘一把按住,轻声解释道,“这是他新歌的一段谱,郑Sir刚刚给填好了词。”
“这一句的话,应该是‘我又为何,偏偏钟意你’……”张榷嵘看着陈柏杨在数字底下写上的歌词,回忆着轻声唱了出来。
“不过这样改的话,岂不是歌词和伴奏的音调不搭了?”钟步罗现在虽然是主攻方向是做主持这边,但是之前也是学过乐理知识和音调知识的,当然很快就看出了修改之后的关键问题。
没等钟步罗说完,陈柏杨手里的笔,又飞快地将最后几个字给涂改了一下。
“我又为何,偏偏喜欢你……”
轻声跟随着修改后的曲调和歌词唱了一句,张榷嵘当即就和旁边的钟步罗对视了一眼:这首歌,一定会火!
第256章 第256章:神女
待到再次约定的日期一到, 苏韵就早早地来到了裁缝店那边,等待着古装戏服的交单。
这次伴她同行的是电视台的化妆形象总监陈云辉,67年电视台开台不久的时候就加入开始担任妆容设计的老大哥, 并且在六、七十年代时好莱坞电影来港拍摄时,也是唯一被邀请去作为妆容设计的化妆师,乃是电视台化妆间里的老大, 手下徒子徒孙过百。
至于苏韵为什么会借调电视台的陈云辉而不是找电影公司那边的造型师, 原因则是因为陈云辉那融合了古典和创新的审美和技术、以及擅长视乎环境而决定妆容的浓厚及用色的种种特点,都与她这部电影更为相配。
毕竟这位江湖号称“辉哥”的陈云辉, 既能接受帮汪宁诠、徐娆梦、沈定夏、谢言、罗嘉阳等星味十足的一哥一姐设计剧集造型;也能接受前往港姐选美盛事的工作,从最基础开始地把参选素人女孩改造成带上星味的港姐候选佳丽。
并且,陈云辉还经常都是一手包办整部戏的化妆、发式、以及造型,堪称是老当益壮、肝力十足——嗯, 就很适合带着北上去做电影剧组的化妆师加造型师。
这次北上, 也是借着大陆那边的旅游政策出台,才勉强是谈拢了让他们这一批仍属于租界的港人以及部分外国演员北上拍戏的问题;因此虽然是已经拿到了允许, 但还是对剧组人数有一定的限制。
那么,除了必要的演员之外,工作人员就需要精益求精地挑一些能身兼多职并且每一样都能做得不错的人才了:好在赵氏旗下无论是电影公司还是电视台,大部分工作人员都是被历来的高压政策折腾得对身兼数职相当习以为常的了, 所以这方面倒是不难挑……
等老裁缝指挥着四个徒弟小心翼翼地把定制好的古装戏服展示架子推出来后,苏韵顿时眼前一亮。
尽管俗话总是说女要俏一身孝,但苏韵这次是和陈云辉一起费了许多心力, 从繁复华丽的古典戏服和古韵盎然的古画、壁画等素材里取材,再辅以现代古装电影造型那种飘逸视觉的创新理念和现代技术的各种布料制作新技术, 融合交汇而成的一件布满了重工刺绣和纹样印染细节、色彩斑斓鲜艳夺目的“神女装”。
再加上林林总总全是真货的珠翠配饰, 整个造型下来俨然超过五百万港币——以这年头的港产片投资级别和港币价值来算, 别说是电视台的一哥一姐,不少二线顶层的电影演员都拿不到这个片酬价钱的五分之一。
但这,却只是苏韵在戏里的古装造型之一。
毕竟当自己有钱然后还拥有着一堆豪爽的赞助商,那就无论是古装部分还是时装部分,也都得是顶配级别。
看着这些精美的刺绣和纹样、浓烈大胆夺人眼球的撞色设计以及在光线下潋滟荡漾着珠光宝气的配饰,苏韵那叫一个满意又心动:不得不说,华夏传统古典审美下的环佩叮当、五彩斑斓,其质量做得好的时候,确实要比丧葬风的纯色素衣更让人感到惊艳。
这亦是她选择陈云辉作为剧组主造型师的根本原因:比起专注于纯色素衣飘逸视觉的叶大师或者是让人听见名字就头皮一紧的梳平叔等人,陈云辉针对妆造对象个人特点而梳造相应的古典发髻和搭配饰品的功力,乃是一等一的绝。
无论是做工简单的布条发带,抑或是制作精致的金钗银簪,从小家碧玉到大家闺秀,再从江湖儿女到宫廷妃嫔等……陈云辉全部都能完美hold住。
远的如《射雕英雄传》那些老剧不说,就说TBB当年大热特热的《金枝欲孽》,里面那些既古典精致又不失设计感的造型,大多就都是出自他的手笔,从此还引领起了往后多年的清装宫斗剧辉煌时代。
貌似许多剧集里有不少好看又独特的配饰,就都是他老人家慷慨借出的私货珍藏,以至于05年陈云辉退休之后,TBB的古装造型质感明显是出现了一落千丈的速度。
当然,这大概也是跟越来越难以言说的圈内风气有关:从前拍戏做造型,可以是在化妆间一呆几个小时只为做好配合古装造型的发髻;而且大部分都以未婚披发、已婚束发、常服用窄袖、礼服用大袖等区别来区分演员们的身份地位,特点鲜明。
到了后来拍戏做造型,从浅色淡色素色的粉调仙女风开始,无论什么岁数什么身份地位就都是留着小辫子半披着长发、或者干脆是披头散发的“仙女”造型,一眼望过去仿佛就像是一条流水线下来的……
原因嘛,不外乎是方便轧戏了——这种看似百搭的基础造型,换点发饰换件衣服就直接能进别的剧组拍戏了,完全不用像从前那样拆解和重新梳造,可不是大大地方便了这些越来越摆烂的剧组和“演员”?
甚至到后来,某些“演员”连妆容和表情都是半永久式的了……
而那越来越简单越来越“飘逸”的丧葬风纯色大袖素衣服装,和除了个小发髻就基本没别的配饰的“新古典主义”,看得自幼喜欢披床单扮戏中人的苏韵越来越热情消退:看这些造型寒酸的,话本子里大家小姐随手拔个发钗簪子或者褪个手镯送人此类极有可能作为线索脉络的剧情,放到这些新古典主义身上,大概只能是拔根头发或者扯截袖子布料来送人了……
被仙女风和丧葬风折磨了多时的苏韵,难得自己亲身上阵做古装造型还是做给自己的,可不是怎么砸钱怎么来?
给《盗墓迷情》做前期筹备的时候,当时也是有设计师劝说道,这部片子面向国际市场,最好是做一些唯美飘逸简单别致的古装造型,看着就跟西式古典礼服长裙似的,能最大程度和最快速地被外国人接受。
面对这种建议,苏韵只回以了呵呵一笑:像这种被西方审美扭曲从而放弃自我特色、只为献媚于西方人的做法,她还不屑于如此。
她这次要做的,就是融合总结来自传统古典和现代知识的审美,借以这部争夺宝藏的动作冒险电影题材,向整个世界输出真真正正的中华古典文化!
否则,苏韵也不会一直都是挑如庄隆、基努这种带着东方韵味却又无比符合时代审美的俊美面孔来做主角了——从开始搞合拍片起,她就是拿着自己和他们这些真正的漂亮华夏面孔,来冲击西方人那被洗脑多时的华夏人刻板印象。
苏韵一边在心里念想着各种问题,一边就着工作人员的帮助,试穿起了这一套神女装。
很好,不但没有被极其华丽的衣服压制,反而是和她的明丽五官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神州当然是得‘神女’来配了,我的新造型好看吗?”任由裁缝们记录着一些仍需要方便拍戏而修改的小细节,苏韵很是自恋地暗中用系统的超高清摄像机拍下了一大堆自拍。
带着基努后来一步的庄隆,做好登记一入门,映入眼帘的是苏韵的神女新造型。
比之从前小时候穿着和服在花树下的精致无匹却始终失几分成年人应有的窈窕风姿,如今身量已足并且更适配气质的神女古装造型一出,那便即使是在现代装修风格的裁缝店背景里,也是显得如穿越了悠悠时光一般的古韵盎然。
当即就是让他惊艳了一瞬,随后油然生出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长辈式欣慰……
“很漂亮!”基努现在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而且又有着语言障碍阻隔,挤了好一会,这才是挤出了一句看到漂亮女孩的常用夸赞。
苏韵点点头,作出了一副很是受用的姿态,接着又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了庄隆。
见她一副“快夸我”的小模样,庄隆摇头失笑,然后便轻声也赞了一句:“的确很漂亮,很适合你。”
听得他这一句加起来都没有十个字的回复,苏韵满眼的期待瞬时就变成了满满的失落,要不是顾忌着形象问题和现在造型太过珍贵易损,早就上去扯着他的脸然后强迫他来一篇1000字以上的彩虹屁了……
不过,在庄隆和基努这里没能如愿得到赞美彩虹屁的苏韵,却是在神女新造型剧照预告出街之后,在得到了港人热情盛赞的同时,也得到了从此恨不得别人不要夸她的后怕——
早前她是将神女造型的设计图和自己的高清近照给了徐赫的,而曾经亲手画了《倩女幽魂》里那一幅聂小倩画像作为电影道具的徐赫,也是不负所望地给她画了一幅仿古画风格的《神女飞天图》,用来作为新电影的重要道具之一。
只是,这个仿古仿得太好,从造型到画风都相当的有古意,是已经能挂在墙上作为艺术贴画的程度了。
而临近年关,准备给神枱换新货的港人们,不需多言,很快就盯上了这张财女的“新造型”。
已经成为拜神朋友的股票佬和赌马佬,好不容易从报纸摊的师奶群、赌友团的围堵里抢下两张苏韵的神女新造型海报之后,当即就是飞速赶回家在神枱上方的墙壁上打了孔上了钉,然后无比虔诚地把苏韵的新海报给挂到了墙上。
看我双管齐下、古今财女打孖上,兼且明年还是猪年——这还不得绝地翻身猪笼入水大发特发?
第257章 第257章:北上神州
亲眼看着自己短短数年间便从被摆在神枱上进化到被挂在墙上, 饶是苏韵再厚的脸皮和再强悍的心理也是扛不住了,连夜就收拾起了包袱,打算赶紧北上神州暂避风头……
可惜就是手边要忙的工作还是有点多:尽管《除魔师姐》的拍摄计划是定在她拍完《盗墓迷情》之后, 但因为两个系列有丝丝缕缕的关联,所以就也是得尽快做出相应的章程,从而使她带队北上拍外景的时候, 也能让香江这边的工作人员帮忙做一部分前期筹备工作。
这种错开两边工作时间和人力的做法, 是电影拍摄惯例的提高效率方式了。
把手里赶出来的策划案交给方茉娜,让其寻找适合的副导演人选和第二组人选之后, 苏韵就来到了会议室这边,面见特意从美国飞过来试镜电影反派角色的克里斯托弗·李。
作为传说中“007”的原型,克里斯托弗·李这种有名气有演技的老戏骨、电影传奇级人物主动向他们抛出橄榄枝,按理说苏韵应当是欣喜若狂地接受的。
但是, 在查到克里斯托弗的履历上, 曾经有过饰演多次“傅满洲”这个带着歧视意味的刻板印象角色的旧事之后,苏韵当即就是沉下了脸, 直接就回绝了他的“好意”。
然而克里斯托弗在收到回绝消息后并没有气馁,而是辗转又通过人脉关系拿到了苏韵的电话,很是有诚意地给苏韵打了一通越洋电话,并且还无比认真地表示:他想要接这个角色, 就是为了对当年的事情作出一个补偿。
那时他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又因国外惯例的宣传手段而对这类带着歧视意味的角色没有深入地理解;后来逐渐知道这个角色的所隐藏的含义之后,却又已经是签了合约, 没法抽身离开,只能硬着头皮拍下去——因此, 对于自己曾经出演过这个角色的事, 克里斯托弗多年来都一直耿耿于怀。
直到收到了苏韵的新电影计划消息, 得到苏韵最近想要寻找一个对华夏文化有所理解的中老年反派角色演员后,他便开始觉得这是一次绝佳的道歉机会,所以就打算要竭力促成自己扮演这个反派角色的事。
也因此,在特意来到香江面对面试镜的时候,除了专业的演技表现,他还十分诚恳地和苏韵道了歉:“虽然这不足以表达我对华夏人的歉意,但我希望我能做些什么,也知道我应该能做些什么。”
苏韵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位曾经从血与火里走过来的前特工老爷子,那双眼睛里,始终是带着历经岁月沧桑的遗憾……
最终,苏韵还是叹了一口气,拍板定下了他的角色。
有些人和事不应该也不能原谅,但是在面对真诚的道歉之时,华夏人总是会选择“暂时的忘记”。
不是善忘,而只是对会认识错误、承认错误并且尽力想要作出补偿的悔改者的一种尊重。
定下了北上拍摄的剧组成员人选,苏韵便开始着手交代后勤部门给剧组准备东西:他们去的地方已经是神州大陆广阔领土的中西部,兼且北上的时间正逢冬季又是偏远山村,携带的装备肯定不能是香江这种暖冬气候的普通棉衣,而是必须带着加绒、加厚、羽绒、防风、防雪等关键词的高级御寒装备。
至于拍摄器材和其他通信设备等,也必须挑选能扛得住低温的种类。
忙忙碌碌弄到最后,除了装人的两辆大巴车和两辆多功能多用途的面包车,放行李装备和拍摄器材的大货车,倒是准备了足足三辆。
出发的那一天里,苏韵在家中告别了苏阿婆和梅家姐妹——这些年里苏韵都是因为工作到处飞来飞去、常年不在家的,所以为了避免每次送别的伤感和安全起见,苏韵都尽量劝说她们留在家里。
不过这一次,苏阿婆不跟着送上去的原因却是多了一个苏韵不曾去想的:苏韵这次北上是走的陆路,倒是赵家的人应该回去送别。
为了避免尴尬,苏阿婆便打算让出这次送别机会。
因此,苏韵这次的劝说很是顺利,不过却又在上车的时候,遭遇到了黄弥笙和赵家姐妹的专程送别。
倒是同样一起过来的方茉娜,表现得比黄弥笙三人要平静许多。
最后,遥望着这列车队缓缓开上了新修的公路,方茉娜垂了垂眼,一路沉默地往办公室走去。
从上车就开始忙着工作的苏韵,倒是不知留在香江的人们如何思念记挂着自己。
此时的她,正坐在面包车上,带着第一拍摄组拍摄从大城市公路一路走到偏远山村的影像素材,作为电影里主角兄弟回到华夏之后坐车前往目的地的转场。
就目前来说,内陆这边的城市化程度肯定是不如早跑了许多步的欧美各大城市,但是光与影的艺术,就是将所有看似常见的、人们习以为常到看一眼都觉得多余的东西,利用各种拍摄手法,拍成令人心驰神往的惊艳影像。
因此,苏韵也没有专注于捕捉那些看似新建的高楼,而是对某些融合了地方传统特色的旧楼重点关注,再配合现在虽然衣着朴素但精神奕奕、一看就很有活力的行人,那种一切建设都还处于初初起步阶段所以就仍然拥有着无限希望的生机勃勃,就远比大城市里匆忙来去的麻木人群更让人感到心情开怀。
而逐渐走到偏远山村这边,则更是比城市好拍:大自然无论何时都带着让人心里一热的魅力,山村这种比城市更接近大自然的地方,除非是特地为了某些目的而故意拍得落后又脏乱差,否则都是很容易拍出好效果的。
特别是神州大地不但地域辽阔还地形多变,一路走来,遥遥远处青山薄雾晨烟飘荡,竟是如山水画一般动人。
半路上进行休整的一个晚上,和苏韵约定好中途转道深市查看那边地产事业的赵励明,提着找乡村人家帮忙温好的一小壶酒和几个小菜,敲开了庄隆的房门。
知道他找自己必然是有事,庄隆客气地请了他进门:“不好意思,条件简陋,没能好好招呼你。”
“没关系,我来找你,主要也是谈点心事。”赵励明一摆手,给两人的小碗里都满上了酒。
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赵励明在十来分钟后,终于是含蓄地表达出了他此夜前来的真正目的:希望庄隆在他离开剧组之后,帮忙“照顾”他的妹妹苏韵。
每次一想起当年那个为了弄回赵励英而针对苏韵所做的“昏君培养计划”,赵励明那都叫一个追悔莫及。
不过也是没办法的,这个锅他自己都得背一份:虽然那时和苏韵合作得还算顺利,心里面也有几分愧疚,但是赵励英这个如父如兄的堂哥乃是从小就带着他入门影视行业的人,再加上赵励英明显是被他那个黄皮树鹩哥般亲爹害了的,能让赵励英回来香江,亦是他一直以来的执念。
所以就只能昧着良心,任由毫不知情的苏韵逐渐被他们安排的靓仔靓女们引走关注力——是的,从前觉得苏韵天生也是很有玩家潜质的赵励明,现在被妹控滤镜完全糊住了双眼之后,顿时就一改从前的态度,觉得贴上来接近苏韵的男男女女都带着不怀好意的心思了……
特别是和苏韵年龄相差无几的那一批人!
无论是香江的陈柏杨张榷嵘,还是东瀛的黄嘉遽林佳树,抑或是美国的汤姆和基努……这些人哪个不是和苏韵合作过?
而哪个又不是苏韵十分谨慎地记在小本本上,定时定候寄贺卡、寄特产小礼物、打电话、甚至是特地山长水远地坐飞机去找他们聚旧的?
他们家今年也就收了苏韵一个果篮和一些一看就知道是门面功夫的参茸海味燕窝礼盒!
这种寻常交际应酬都会送的礼物,哪有自家小妹妹亲手写的贺卡有心意?!
虽然能收到苏韵的年礼赵家人都很开心,但是想得太多的赵励明在开心之余,至今亦都还觉得有点比较出来的委屈。
天可怜见的,这还真是冤枉苏韵了——她认识的这些年轻朋友都是寻常家庭,送礼送厚了反倒是让他们不自在,所以苏韵就习惯性地定时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分别给他们寄地方特产或者亲手绘制书写的心意贺卡。
着一来能作为大家分散天南地北时的联络感情之用,二来也是能在这住址变动交流越来越频繁的时代里保持着通信、方便以后开戏时找人。
至于送给赵家的年礼是果篮和参茸海味燕窝礼盒的原因,则是赵日赋出了名的喜欢吃参,电视台里的人都知道他就差没把人参当饭吃来保养身体的了——苏韵甚至都有点怀疑,他和赌王等人那比新华夏建国时间还久的超长待机状态,是不是就是这么一日三餐补品当饭地保养出来的……
而海味、燕窝、水果这些,则是适合黄弥笙和方茉娜、以及兄弟姐妹们,毕竟广式补品和糖水大多都是用这些材料,能直接吃也能二次加工……第一次送礼,肯定是选择宁可不出挑也不要出错的稳妥方案。
可惜赵励明压根不知道苏韵这番辗转心思,而且又察觉到苏韵在关系挑明后反而没有和以前一样和他亲近了,因此就越来越积累着有对比有伤害的委屈,要不是深市那边实在是到了每年定期需要走一趟的时候,他甚至可能都舍不得离开剧组了。
“还好有你在,不然我还真的是不放心就这么走。”赵励明说着又给庄隆倒了一杯酒,一杯咱们好哥俩同处一个立场的模样:虽然庄隆从相貌到身段也不比他严防死守的那些人差,但是他是和苏韵从小就认识了的缘故,这段时间的相处方式落在自己眼里,明显就是和自己一样的长辈面对晚辈模式。
兼且因为两人交情颇深,苏韵在不拍戏的时候,表现得也是挺听庄隆的话的,而庄隆时不时还会管一下苏韵的某些一时兴起——嗯,这俨然就是和当年作为堂哥长辈的赵励英,悉心照顾自己这个堂弟晚辈的场面如出一辙。
“你放心吧,苏苏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她。”大概知道赵励明临走前特意找自己喝酒的原因,庄隆很是严谨认真地回话道。
“那就好,这样我就走得安乐了。”年轻一代倒是不太忌讳言语上的毛病,赵励明听完庄隆的回复,立刻就表示了十万分的满意。
有庄隆这个“长辈”在旁边照看监管着,苏韵肯定是不会那么容易又闹什么能让他一看就心率加速的绯闻出来的了!
只是,一时间被庄隆这副正人君子模样迷惑住的赵励明,是没能及时想起——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词语,是叫做“监守自盗”的……
第258章 第258章:入村
送走了赵励明这个新任大哥之后, 明眼人都看得出,苏韵显然是要放松多了。
不用细想,也知道苏韵之前为何不自在:尽管从前两人因为工作有所交集所以素来感情不错, 现在却突然变成了亲兄妹的关系,饶是赵励明被愧疚心和兄妹情冲淡了尴尬,但苏韵这样的年轻女仔心理上一下子没能转换过来, 实属情有可原。
当然了, 苏韵之所以会在他面前那么拘谨的原因,除了人们所猜想的尴尬之外, 还有就是赵励明总表现出一副愧疚又委屈的样子,一有空就悄悄盯着她。
而苏韵最怕的,就是这种因为情感泛滥而引发的无尽关心——就如同苏阿婆总是觉得她在外头做事的时候肯定是吃不好睡不好一样,一回家就给她开启一日三餐加下午茶加宵夜的养膘模式, 可谓是真·甜蜜的烦恼。
现在这个让她束手束脚的人一走, 苏韵当即就成了山中无老虎之后的那只猴子,带着第一摄制组的工作人员到处蹦跶个不停, 将那些寻常人眼里看来随处可见熟视无睹的景物,化作光影艺术里那世外桃源般的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一路走到约定好的山村附近时,这一列看起来十分“洋气”的车队,几乎是引得十里八乡的村民们都跑来跟着看热闹。
“这个车子怎么长得这么奇怪?跟咱们以前见过的不一样?花里胡哨的!”一个老大爷目不转睛地盯着路过的车队。
旁边一个穿着崭新棉衣的中年人顿时乐了:“哎老大爷你见过多少车子呀, 怕不就是见过当年领导下乡那次开过来的绿皮车——咱们领导朴素,用的是军队淘汰下来的旧车,而这些车子呢, 就是香江那边的大公司的车子!”
“啊?那些大公司的人来咱们这乡下地方做什么呀?”面对这个村里走出去赚大钱的厉害后辈,老大爷也没了平日里的长辈气焰, 小心疑惑地又问了一句。
“听说是来拍东西的剧组, 咱们逢年过节放的从城里请放映员过来放的那个叫电影的玩意, 就是他们这些人弄出来的……”仗着自己这两年去特区闯荡的见识,中年人说得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啊?这么厉害的人,来咱们村里干啥呢,咱们村里也没有电影里面那么好看啊?”中年人一通天花乱坠地吹外面遍地黄金,听得村里的老大爷老大娘一愣一愣的:既然外面那么好,那为什么还要特地跑到他们这种偏远山村里来?
“大娘,这你就不懂了!”中年人越说越是激动,一脸扬眉吐气的模样,“现在呢,大城市的地方少,全都是好几层高甚至十几层高的楼房,想要拍点什么好看的风景,可不就得找咱们这些有山有水的地方!”
“嘿,这岂不是咱们这些土里刨食的泥腿子,也能出现在那个什么电影里面?!”人群听罢,瞬间就激动开了。
苏韵坐在车子里,侧头看着外边沸腾起来的场面,心里顿时就开始有些担心了起来:虽然说这是经过千挑万选最后才选出来的、出了名民风淳朴的山村,但即使没有心怀恶意刁民,“看杀”这样的事故也是华夏自古有之……
拥挤事故这类无解局面,哪怕是她车队里有着超过两打的龙虎武师和大部分都是青壮年的工作人员,也是没有办法的。
幸好,在苏韵开始担心没多久之后,他们将要前往的那个山村的村长以及负责这个区域的书记、大队长等人也匆匆来到了现场,随即就开始呼唤、整顿围观群众起来。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这就是帮咱们这几条村修建了村口公路的大恩人苏韵同志,可别吓着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了!”
不说还好,一说出苏韵这个名字,村民们当即是更加激动了。
“就是电影里面的那个苏韵吗?!”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可算见到这闺女了——她在哪呢?”
“在这在这,我看就是在这辆车里面!他们这里面就几个女同志!”
眼看场面越来越混乱,苏韵终于是没办法了,悄悄地把车窗开了一道缝,露出了大半张脸然后从围观群众招手致意:“你们好!”
“哎哟!她还真会说咱们的话!”一个老太太惊喜无比地说。
“她肯定会说咱们的话啦,听说当初电影的国语配音就是她自己配的!”一个看起来颇有知识分子气质的男人说道,看样子估计就是当年的知青留下在村里当老师了。
人群激动归激动,但却没有从前见到领导下线视察时那样竭力保持形象,闺女儿小妮子女娃娃的乱七八糟喊什么称呼的都有,很是让过来主持接待的村长等人头疼,手忙脚乱地呼喊着让人群安静下来。
好在苏韵也是不介意这些的,趁着情况已经被控制住了,于是就把车窗再摇下来了一点。
车子一路走到公路尽头的大榕树下,她也左右两边挪腾冲两边围观的人群招手,引得道路两侧的人不论是为了看热闹还是其它原因,都一路跟到了目标村口的大榕树下。
“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受欢迎。”庄隆有点惊讶苏韵的“粉丝”分布广泛。
“当然了,他们可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而且这底下的路,就是我帮忙修的!”苏韵骄傲地仰高了脑袋,随后简单地和庄隆解释了她为何这么受欢迎的原因。
下了车,留一部分人看管车子之后,苏韵便带着剧组一多半的人,跟着村长和大队长的指引,陆续走着看了这个村里的一些标志性地标。
“从村口的老榕树往里走,这边是往田地里去的路,这条小路是大伙进山常走的,而咱们再继续直走,就是村里的晒谷场。”村长一路介绍着,“晒谷场那里有个大喇叭,平时有什么事,大伙都是到晒谷场去集合……”
因为要把苏韵这批新面孔介绍给村民——虽然一路上已经被围观得看了个脸熟,但是香江的大公司、大明星来他们村里拍戏的事情,还是得走一趟本来就准备好的流程。
“我们这个电影呢,说的主要就是一群人保护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的故事。”考虑到村民们的文化水平,站在晒谷场一个小高台上的苏韵是尽可能地用了最接地气的言辞,“最近这些年政策下来,开放了不少地方之后,那些外国人,就是以前说的‘洋鬼子’,就可以通过‘旅游’的名头,过来我们华夏大陆。”
“这么说吧,有客人那么远地过来咱们这里,要是好意来见识见识,我们当然是无任欢迎的。”自觉普通话有点脱离群众,所以苏韵看着底下的人群,尽力学着村民们的语气,引得他们不少人都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可是呢,有那么一些坏心肠的人,就想着来咱们这里,骗咱们那些老物件,甚至还不惜刨咱们老祖宗的坟,抢里面的好东西出去卖钱!”苏韵此话一出,立即引发一片哗然之声。
“他们真的这么坏吗?我听我那个嫁到镇子上的姑奶奶说,那些洋鬼子傻得很,连金戒指银手镯都不要,就知道花钱跟她们买那些破碗旧瓶呢!”
“是呀,我也听说过,之前有个村里挖到了一个老坟,没什么值钱东西,上面走过来一趟最后也就是检查几下就走了,而那些跟着过来的洋鬼子,也只是出钱跟村里人买了一些不值钱的破烂小玩意——那可是好几块钱!”
“哇,好几块钱就买些破烂?那些洋鬼子就真的这么傻?”
“这就是我要拍这个电影的目的了——”苏韵提高了声音,“也许有些外国人是傻的,所以不识货跟风买了些破烂,但是有些很有历史价值和纪念价值的老东西,却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而这些东西,就像老娘在你们出门闯荡前连夜缝的鞋子、老爹传给下一代人的手艺工具、孩子们第一次送给爹娘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块泥巴……”苏韵越说,声音越是高昂,“外国人到处乱跑,所以就没多少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作为念想,而我们华夏却是有着好多好多年的文化历史……”
“哦,我明白了,就是跟我在书上看到的一个故事很像——有些到处流浪的人没有祖宗庇佑,就想着抢别人的祖宗,然后宣称自己是谁谁谁的后人,给自己脸上贴金是吗?”一个捧着书本的短发少女举手发言道。
“没错,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苏韵冲短发少女比了个大拇指,随后又继续补充道,“当然,一样米养百样人,也不是说所有的外国人都是坏人。”
“碰到正常想来见识一下华夏大地的外国人,咱们也不需要太过提防;需要提防的,就是那些想要从我们手里骗东西和抢东西的坏人!”
“对,苏同志说得没错,心地好的客人咱们需要欢迎;心地坏的坏人咱们就对他们不客气!”村长最后总结道。
“那……苏同志,你旁边那个是?”一片响应之中,有人突然举起了手指向因为语言不通所以就乖巧坐在一旁的基努,“这个小伙子……看着像洋鬼子,但又是黑头发黑眼睛的?”
庄隆一开始和苏韵合作拍戏的时候就已经是成年的模样,所以村民们早就通过每年一播的电影认出了他;相反的是,当年在《怦然心动》里扮演男主损友的基努,就因为男大十八变的关系,没一个人认得出来。
而且现在的人的印象里,外国人就等于金色头发蓝绿眼睛,猛地碰到个黑头发棕黑眼睛但五官却又比一般人更偏向深刻西式轮廓的,顿时就有点迷惑了起来。
“这位是……新疆来的同志?”村长转头看了两眼,试探着问了一句。
苏韵忍俊不禁:“不,他就是外国人,但他奶奶是华夏人——从前《怦然心动》里,他演的就是那个一直嘲笑我的小男孩。”
“好家伙,原来是你这小子!”不少人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又纷纷追问道,“那他这次演的啥?”
每次电影播到《怦然心动》的时候,基努所饰演的那个小男孩因为数典忘祖还嘲笑国民闺女苏韵这两点,都总能引起各处村民激情开喷的热情……
听得这个八卦,随后又想起基努虽然很努力地学中文奈何却还是一嘴洋腔洋调的事情,苏韵当然是促狭地调侃了一句:“这次呀,他演回来刨坟的小坏蛋。”
“你小子咋狗改不了吃屎呢!”众人一听这还得了,当即又是一次激情开喷。
基努一脸懵逼:“他们看起来好激动……是想要对我说什么话吗?”
“没,他们只是在夸你演技好而已。”这么丧尽天良、泯灭良心的话,苏韵在说起来的时候,愣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练好中文吧兄弟!
好莱坞电影不再说塑料煲冬瓜的历史,就从你开始了!
第259章 第259章:标准
对于中文发音要求极度严格这点, 可还真的不是苏韵瞎折腾。
从一开始安插东方面孔演员拍摄合拍片开始,就是为了循序渐进地一点点试探着观众的接受程度和底线——而《布鲁斯特的亿万横财》这打出去的第一张牌,就很成功地借着适合的时机和病毒营销般的宣传热潮, 在北美市场的中低层人群里收割了一波。
古往今来种种因素所致,对于华夏这个曾经屹立在遥远东方的文明古国,不止是欧美地区甚至, 就连亚洲本土都有着为数众多的人, 对它有着近乎执着般的羡慕嫉妒恨。
为此,这些明里暗里都别有用心的人, 就总是带着偏见和怨怼,去看待、去抹黑这个有着“沉睡雄狮”之称的古国,仿佛如是这般,就能自欺欺人地令其继续沉睡下去。
诸如“傅满洲”这类的带着歧视意味的角色, 就是早年勤劳奋进的华工到达世界各地之后, 因为干活更多花费更少的优越对比性,掠夺了当地人的机会, 从而使得不少人认为华人就是黄皮肤的祸害,然后拼命编造出种种谣言来抹黑这个群体,好让自己重新获得原本的地位。
诚然,苏韵从来不赞成这种和同阶层互相内斗然后发展成内卷内耗的局面;但根据历史记录来看, 华人这种吃苦耐劳、勤勉好学的精神,再加上以和为贵的性格,对于当地的冲击, 是远远不如某些不但掠夺资源还要赶尽杀绝的入侵者的。
相反,华人群体更像是一个能将局面带往良性竞争方向的和平外来者, 而不是掠夺一切将局面带往深渊的无耻入侵者。
可惜的是, 无论是怎样的人, 天生都带着与生俱来的惰性,不愿意自己那靠着掠夺发家的闲适生活被打破。
以至于作为当年资源掠夺战里受害者之一的群体过来讨生活时,不仅没有丝毫愧疚,甚至还更加滋生出了几分怨恨。
而对比起帮亲不帮理的黑皮肤群体,黄皮肤群体特别是华人群体里,在古代传统思想和近代崇洋思想的影响下,在外头都一向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
于是,那些人就抓着这个点,一方面挑拨离间促使其发生内斗,一方面又诱以利益吸纳一批意志力不坚定的背叛者,徐徐将这个越是团结力量就是越巨大的群体分而化之。
所以苏韵这一步的计划,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趁着世界飞速发展从而导致的阶层群体距离拉大的时机,开始对一些对大局方向没那么敏感的人,进行起一步步的“洗脑”。
面向大众的大制作商业片乃是目前最容易填充私货的媒介,借此为载体,苏韵就可以逐步建立起一个有关于“华人”的行业标准出来。
就如同她大力修建公路和鼓励赵励明在深市插手房地产建设事业的计划一样,将她在经过权衡之后的做法高高捧起,使其作为一个行业标准的参考模板,等未来后面的人想要加入这个行业时,就必须第一时间看到她这个“先例”。
因着她这个做法,这几年那些等待发展的地区特别是定下的那几个特区,一旦出现某些港商侨商外商想要趁着这个时机过来进行风险投资,那边的相关部门就会按照这苏韵和赵励明这两个参考模板,淡定地给出了足够保护自己和尊重自己的案例参考条件,而不是仿佛摸着石头过河一般的试探。
毕竟在昔年那些落后就要挨打的岁月里,有些人虽然没有被完全打断了脊梁,但世界的差距也还是让他们无奈又痛苦地弯下了腰,以自我矮化的姿态去看待外面的一切。
随后,就会被这种自卑思想引导着,走向一个仰望外界、贬低自己的错误方向。
而那些敢于在这种风云际会时代前往华夏进行投资的商人,无一不是人精。
一旦发现这种思想上的不对等,他们肯定就会将错就错得寸进尺,仗着信息和见识无法对等的优势,哄骗着她的祖国签下一系列赔本赚吆喝的合约。
这一个抢夺先机建立标准的计划实现得还算成功,所以苏韵便毫不犹豫地开始了影视界这边的下一部行动。
同样的手段,放在影视界这边,苏韵相信这自然也是使得的。
因此她就必须露出片场暴君这一面,让基努这种本身就带着一点点基础的合拍片演员,练好他该说的中文台词。
她实在是后世受够了那些掺和一点华夏相关文化就能在神州大陆收割大笔票房、并且还能引起“民族自豪感”和“世界认可”的电影——这明摆着就是故意做来坑华夏人钱的!
要是真情实感地努力认真研究了华夏文化才敢动手拍摄的,这样苏韵当然是举双手双脚支持;可惜的是,那些人拍东瀛能拍出日式传统意韵、拍高丽也知道找“漂亮”演员甚至拍越南都能拍出那种南地潮热的味道……偏偏就是一到华夏这里,就从选角到剧情都是一如既往的不走心。
甚至几乎可以说是,始终都总是带着刻板印象和深沉恶意的恶心。
最搞笑的,还是在于有些现代走狗帮忙洗地说这就是传统经典,或者说是外国人不能太过理解华夏数千年的古韵传承——但是他们有这个心,那就理应多多谅解,以后一定会加以改进。
面对这种无药可救的脑残,苏韵只能是呵呵一笑——
为何这些人拍东瀛,就知道老老实实埋首参考书海兢兢业业做到无可挑剔?
因为东瀛人吹毛求瘢的龟毛性格和无比强烈的民族自尊心,绝不允许他们出现这样的敷衍。
而为何这些人拍高丽也知道找“漂亮”演员,拍越南也总能拍出那种南地潮热的味道?而且角色安排基本都是相对讨好的人设,而不是如华夏角色那样人设不是小偷就是扒手、而且选角还相当别出心裁的丑?!
因为他们知道要拿下高丽和越南等地的票房收入,可不能像好脾气的华夏一样随便应付,而是需要真切地让他们看到足够的、满意的安排和利益。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而华夏自古以来这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君子风度,恰恰就成了某些人至今依然保持着“端起碗吃饭放下碗还骂娘”这般恶劣行为的依仗。
但以后,就不会了。
只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参照例子,好脾气的华人才会一直忍让,以至于达到外国人敷衍地随手给个酸枣都能乐个半天的程度。
从《布鲁斯特的亿万横财》开始,眯缝眼大饼脸的华夏角色选角就要给外形这一个条件卡住;而接下来《盗墓迷情》系列的跟上,势必会让那些说几句塑料普通话就能搏得满堂彩的混子,重新投身在说好中文发音的道路上……
“你最近是怎么了?”苏韵正嘿嘿嘿地想着未来的时候,庄隆拿着一小碗枣糕,坐到了旁边,“老乡们给我们送的枣糕,试试?”
“那我就不客气了!”苏韵丝毫没有偶像包袱地从碗里拿了一块枣糕啃了一大口,方才含糊不清地回问道,“什么怎么了?”
“基努里维斯那个孩子。”庄隆意有所指,“你最近对他很是严厉,和以前的你完全不一样。”
认识了苏韵那么多年,也和苏韵合作了不少次,庄隆是见过她素来更偏向温和派的性格和做法的:以前的苏韵面对的无论是年纪比她小的小演员、还是差不多年纪的同龄人、抑或是年纪比她大上不少的前辈长者,大多都是表现得一副贴心小棉袄的模样,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甚是得人喜欢。
如今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对基努这个和她同龄的年轻人,就是一副极其嫌弃和恨铁不成钢的态度,要求还无比严格。
偶尔对戏时,作为对手的他都自觉基努的发音已经是相当不错了,苏韵却还是cut了基努这一段,仿佛一天不给基努喂二三十次NG就浑身不舒服似的……
“你说,你觉得他的发音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听到这话,苏韵挑了挑眉,随后就露出了一副生杀予夺尽在吾手的暴君导演模样,“不,你不觉得。”
“跨母语的外语发音本来就是难,而且中文又是出了名难学的,这就更加是难上加难……”庄隆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年纪能交出这个答复,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看来你也是被那些思想误导了呢。”苏韵也跟着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为了适应好莱坞电影的规矩,你对自己的英文发音要求很是严格——不止是你,所有想要前往好莱坞发展的非英文母语的演员,都是异常努力地苦练英文……”
“甚至乎,那些母语本身是英文的演员,还得按照角色要求去练习相应的口音……”
“那么调转过来,凭什么外国人拍有着中文台词的合拍电影,就可以随随便便得过且过?是我们华夏人太过好糊弄也太过好脾气了吗?”苏韵无比光棍地一摊手,“我甚至都没要求他们练习相应地区的独特方言!”
“方言?!”想起华夏语言素有十里不同音的方言变化潜规则,以及看起来好像一母同胞但说起来却仿似异父异母的各大语系,饶是自我要求严格程度极高的庄隆也不禁为之脸色一变。
“我和你说笑呢,这也是要求太高了,毕竟广省、川城、苏杭、鹿城之类的方言,确实又是难学了那么一点点……”苏韵笑了笑。
“鹿城话有传闻是当年拿来做加密通话的!”庄隆哭笑不得。
“别着急别着急,我真的只是说笑。”苏韵无比真诚地眨眼:没关系,以后大陆市场成为世界票仓的时候,自然会有想赚钱的人逐渐卷起来的……
“不过,这真的就是你折腾那孩子的原因吗?”庄隆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
“当然不是了。”苏韵摆摆手,“你也知道的,前几年拍《千面女郎》的时候,我照顾得伯恩太好了——以至于引发了他产生出类似雏鸟情结的错觉……”
“我长得那么好看,而且这又是异国他乡、最容易打动人心的……”苏韵脸不红气不喘地夸了自己一句,随后继续补充道,“万一对他太好,他也对我产生点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的话……”
“我可是导演,要有规有矩,拍戏期间绝对不会潜规则手下的人!”苏韵说这句话时,那是一脸的理直气壮。
听到这里,庄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还没开始就已经被宣判出局的基努——趁着搭布景的空闲时间,他还在咬着一个小木塞练台词的发音,模样看起来甚是可怜。
但那眉眼之间那种混合了东方神韵和西式深刻的清雅秀致,在冬日的午后阳光里,倒映着独属于少年人的清澈——这种纯洁无辜的外形和乖巧听话的行为,就很能引起女性的爱护欲。
于是庄隆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那拍完戏之后呢?”
第260章 第260章:香江第一个影后
“之后?”苏韵嗯了一声, 目光带上了几分探究,“你又想说什么呢?”
“你不是说之前有伯恩·安德森这个在拍戏期间因为种种因素而戏假情真的先例了吗?”庄隆认真地看着她,“有时候,入戏和出戏其实是很难分辨的, 也许在不知不觉的某个瞬间, 人就会突然被自己演绎的角色所影响到了……”
“如果要这么说的话, 这一次戏假情真的人,不应该是你和我才对吗?”苏韵的目光更显出了几分兴趣:《盗墓迷情》第一部 里,有感情戏的角色,是庄隆饰演的古董店老板和自己饰演的“神女”。
不过……庄隆这么寻根问底的态度,她倒是知道些许内情:赵励明临走前的那晚, 特意提着酒菜去找庄隆谈心的事, 她正好隔着一窗之隔看到了他鬼鬼祟祟地敲门的身影。
虽然考虑到尊重个人隐私这点,她没有过去门边偷听。
但就赵励明那个老母鸡般的思维,却是不算难猜的:估计是想着自己去了深市之后没人看管她, 所以就特地找了个“长辈”来帮忙吧?
以前庄隆就没管那么细, 都是笑看她和那些年轻人玩闹,顶多就是偶尔会提醒一两句,让她注意形象以免被记者乱写。
而自从赵励明走后, 庄隆那副明显提高了警惕的模样——肯定是受到了赵励明的“照顾”委托。
苏韵想到这里,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实话, 尽管如基努这样十八九岁的年轻靓仔和陈柏杨那种一心一意暗自凝望的青年总带着如初恋般动人的青涩微甜,不过她的口味偏好, 是更偏向喜欢那种似熟却又未完全熟透、知世故而不世故的男人。
例如始终与她若即若离却又顾虑重重的张榷嵘, 也例如……总是摆着一副长辈态度但又全身上下都带着勾人故事感的庄隆。
可惜, 她和庄隆认识得太早也太久了, 相处的立场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定下了型划定了界限, 倘若要想打破这条界限,是必要付出相当一定程度的努力。
而她暂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沉溺在男女感情之中,所以偶尔有空嘴花花撩两句还成,真要认真去对待一段感情的话……她暂时还做不到这个地步。
典型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渣男心理了。
相比于苏韵随口就是一句意有所指的芳心纵火,庄隆先是微愣了一下,随后又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你还是这样顽劣,说话总是不经大脑。”
“我才刚刚成年嘛,贪图玩乐和思想不成熟这些青少年应有的问题。是肯定会有的。”苏韵自小就懂得仗着年龄优势去胡作非为,日积月累下来,这手段是使得越发的“成熟”了。
“年轻人总是觉得同龄人幼稚,一心追逐着年长的人的瞩目,却又不知在逐渐成长之后,反而会开始怀念从前的自己。”庄隆轻声念了一句:就如同他一样,年轻时总想要去见识世界的繁华,结果在美国待得久了之后,却无时无刻不在记挂故乡的人和事。
哪怕记忆中的年少并不美好。
“可能是吧,人始终都是一路跌跌撞撞地成长的,谁都不会例外。”对于身边所有人都过分关注的她的感情问题,苏韵倒是挺顺其自然的态度:不是她不想谈,只是还没有遇到那个表现出足够的爱意的人而已。
她的个性是太过“自私”的利己,而且还特别贪图逸乐,碰见名人和美人常常忍不住下手主动出击,但把人捞到手之后却又只想保持现状、无心再进一步,馋人家美貌还不想负责任……
对于这样的自私个性,苏韵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数的,所以这些年就都将心思主要放在了搞事(业)上。
毕竟现在的香江也没有什么早恋的说法,十二三岁才上中学的女仔就有男朋友、十五六岁就可以谈婚论嫁——这就是在封建传统早婚思想和现代个性解放潮流的两相冲击下,香江年轻一代的感情写真。
如苏韵这个年纪这个容姿,在某些同龄人眼里,已经算得上是“晚”的一类。
也就是赵励明这个总觉得“女孩外嫁肯定都过不好”的大哥在旁边瞎着急而已,赵家的两个姐姐和苏韵自己,甚至是对婚姻抱有无限憧憬的梅家姐妹,都没有这种焦虑。
“辉哥,我这边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整我的发型?”苏韵拍了一下手,将手上的枣糕碎屑统统拍掉之后,就站起身喊了正在指点工作人员把那套神女装束放到面包车里的陈云辉一声。
陈云辉比了个手势:“车里面已经安排好了,你可以先过来换衫,我去拿首饰。”
苏韵点点头,动身走近了面包车旁边,然后非常利索地一矮身就走了进去。
两个通过吕少龙的关系而请来的女保镖见状,立即就一左一右站到了车子的车门旁边,负责起看守的事务。
苏韵拉上车门,抬头看了一眼车厢内部目前的布局:这种可以充当保姆车的面包车比平常的面包车要高大一些,一般可以兼做临时休息室、更衣室或者化妆间等的用途。
因为这一段拍的是野外场景,周围除了树还是树的,这年头又没有多少护林人的留守房子,自然也就是只能用面包车兼职更衣室了。
“来,我来帮你。”说话的人是担任苏韵助理的惠青虹,她本身也是赵氏电影的女打星出身,不过这次会加入这个剧组的原因,却是有点内幕的人情推荐。
惠青虹是赵氏武术老前辈刘师傅手下少有的女徒弟,因为武打技艺好又捱得苦,去年还参演了由刘师傅导演的影片《长辈》,作为电影里的女一号一炮而红。
不过,跟随着一炮而红而来的,却是好事的媒体乱写这两师徒有不正当关系。
这种捕风捉影胡编乱造的绯闻,不但使得两人不好如从前一样时常接触,甚至还惹得刘师傅那个年龄差很大的小女友——对,没错,就是和陈柏杨传过绯闻的那位翁小姐大发脾气。
一边是女友,一边是爱徒,两相权衡之下,不得已的刘师傅只好牺牲了惠青虹这个徒弟,托了关系想把人给送远一点,避避风头。
于是乎,苏韵这个要北上拍戏的剧组,就被盯上了:国际级的合拍片规模,哪怕只是作为女主角助理和必要时的动作戏替身,也不算是拉低身价。
毕竟惠青虹现在只是才当了一部电影女主角的级别,还是自家师傅拍的戏,按照从前的履历来看,其实也就是三线不到的女配角配置。
因此刘师傅就果断把人托关系送到了要招吃苦耐劳女助理的苏韵这里:他这个徒弟肯吃苦又努力,跟着苏韵一阵,说不定能入苏韵的眼——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基努·里维斯,可不就是当年拍《怦然心动》时做小配角做得不错,被苏韵惦记住了然后直接天降电影男二号?
刘师傅的小算盘打得那叫一个精:他可不信他的好徒弟干不过一个外国来的毛头小子!
而苏韵这边,尽管不知道底下那些人的争宠心理,但是惠青虹这种能打能演还能吃苦的人才确实是她迫切需要的,所以也就客客气气地笑纳了——远的不说,惠青虹可就是第一届香江电影金像奖的最佳女主角得奖者!
而让她得奖的那部电影,正是刘师傅导演的《长辈》。
虽然,在内部会议的讨论里,不少人有意模糊掉82年那小打小闹的第一届,然后把苏韵这个昔日的康城影后,给捧上开始下了本钱的名为第二届、实为真正第一届的香江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的位置。
不过在最后,这些提议都还是被苏韵主动拒绝了:如她这类“高层”加“主办方”加“赞助商”等身份多位一体的人,哪怕是举贤不避亲,也不好直接拿第二届金像奖最佳女主角。
一来是《天台邮差》安排在83年的柏林电影节首映,不但档期不合而且她的角色电影戏份安排严格来说是“女配”;二来则是那个奖座制作时,设计师参考了她的外貌身形和设计建议,所以私底下有人跟着“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奖”俗称奥斯卡奖的叫法,把这个奖叫做“玛丽苏奖”……
让玛丽·苏上台去领第一个玛丽苏造型奖杯的女主角奖,这又是太过有梗了。
因此苏韵在思考了好一阵之后,就果断拒绝了这个提议,并且还主动提出她不会参与香江电影金像奖演技类奖项的说法。
既然如此,负责举办的人也是没办法,只能重新寻找适合的演员名单。
而靠着这丝丝缕缕的关系,苏韵是先一步在去年82年的年底,就提前拿到了各类奖项的提名名单。
“一会你先在这里化妆,我去试一下威也。”在这部戏里,苏韵不但是女主角还是第一导演,有时部分站位和吊威也的试位问题就需要替身来做,如同当年梅妍霜跟组时的工作一样。
但现在梅妍霜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电视剧女主角和新人女歌手,又是在惯会压榨艺员的TBB手底下干活,工作比起苏韵那是只多不少。
这也就有了苏韵需要另找女助理的做法。
而虽然已经在去年3月拿到香江第一个金像奖影后宝座的惠青虹,也是因为那所谓的第一届颁奖典礼太过有草台班子的味道以至于根本不明白这个奖的意义,再加上过来这里之前刘师傅那语重心长的叮嘱,所以现在就都还是挺小心谨慎地把自己当三线小演员和吃苦耐劳小助理来用。
倒是苏韵因为后世的记忆,对她很是欣赏和偏爱,俨然一副渣皇得了新宠的关怀备至,说话时都是好声好气温言软语的——和一天至少挨三十次NG的基努的待遇,那叫一个天差地别。
第261章 第261章:冬夜
等苏韵矮着身体, 由惠青虹帮忙换好了神女装之后,便重新打开了车门往外走出。
故意凑上去却没有套到什么料,庄隆无奈地一笑:也不知道苏韵这个皮皮虾,心里真正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可惜现在亦是没时间让他多想和细想, 换好了神女装出来的苏韵, 已经是引起了旁边趁着农闲来围观的村民们的一片惊叹之声。
也亏得苏韵和陈云辉合力设计的神女装就是五彩斑斓珠光宝气、极度符合传统神仙形象的模样, 换了那为了彰显仙气而弄一身白的,怕不是要被思想依然很老派的村民以为是披麻戴孝……
临近过年的碰到一身白,哪怕是被“教育”过不许再搞封建迷信,但如他们这种从小到大都是见识过也经历过、而且很多都还亲身参与过传统拜神仪式的村民,谁又会不嫌晦气?
而苏韵这一身活脱脱就是庙里塑像壁画一般的神妃仙子, 就极大地符合了他们对神仙的传统审美观念。
甚至还有几个拜神意志比较坚定的老人, 要不是挤在人群里,几乎都要直接跪拜起来了——即使没有跪拜,可是口里那“仙姑”、“菩萨”、“求神庇佑”什么的话语就没停过。
直到负责维持秩序的村干部吆喝了几声, 这几个多年没有拜过神的老人方才悻悻地闭上了嘴。
等拍完这一幕戏后, 苏韵便毫无预警地被人悄悄塞了一些橘子、枣糕、农家自酿的米酒等东西,而且那些枣糕还是用红纸包得方方正正,俨然是那种拜神专用的打包方式……
当晚, 苏韵郁闷地和剧组里的人说了一通,怜悯的目光没得到, 哈哈哈哈的“嘲笑”倒是连绵不绝。
苏韵气得拍桌子:“再笑我,我扣你们人工!理由就是不尊重老板!”
屋子里的笑声更大了, 就连稍微听懂了苏韵话里意思的基努都捂着脸不住耸肩, 明显是在偷笑。
想到明天下午才有戏拍, 于是苏韵第一个拿他开刀, 拿着米酒酒壶凑上去, 两三下就把这个酒量浅得碗里能养金鱼的少年灌倒在一旁的椅子上。
眼看他是真的铲都铲不起来了,苏韵这才得意洋洋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挥手招呼道:“来!再喝一杯!”
农家的米酒经过人为的热气蒸腾,在寒冷的天气里隐隐有着一种来自大地的暖融深沉,苏韵一连喝了好几杯,越喝越上头。
确认苏韵喝得醺醺然到脸上都开始染了绯色,庄隆当即就按住了她还去取酒壶的手:“别喝太多了,你酒量不行。”
“难得今晚高兴嘛……”苏韵哼哼唧唧地嚷了起来。
此话一出,便知道苏韵真的是有点醉意了,于是人们纷纷笑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要求庄隆管管她:平日里开工时苏韵是无可置疑的老大,但在实际相处上却是全场最年轻的女仔,现在难得可以反客为主地端一下“长辈”的架子,他们肯定是不放过这个机会。
“你和她们比不了,快去休息吧!”众人劝道:虽然苏韵也是和惠青虹以及另外两个女保镖一样自小练武,不过她运气好又有着财物和才华的底气,所以总遇不上真的需要为了应酬而喝酒的时候,酒量自然是不比从小为了生计奔波、跟着师兄弟们练酒量的惠青虹她们好。
眼看两个女保镖还想要过来扶她回房,本来就被鄙视了酒量的苏韵那是更郁闷了,连连摆手表示她自己能走。
作为老板的发了话,两个女保镖对视了一眼,也只好一脸无奈地坐回了原位。
“还是我送你过去吧,太黑了。”庄隆不太放心。
看他那副连手电筒都拿来了的慈祥模样,苏韵想了想,最终便是点了一下头,脚步有点虚浮地走近了他。
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庄隆便一手拿着手电筒照明,另一只手搂着苏韵肩膀,半搀半扶地缓缓往她住的那个小房子里走。
西部山村的冬夜里总有着如恸哭一般的啸风,吹得附近的林木哗哗作响,偶尔再穿插几声寒鸦的悲鸣,整个世界便仿佛是落到了一个难以言说的虚渺意境之中。
被这透骨冻髓般的夜风一吹,苏韵的微醺状态瞬间也清醒了不少,原本有点虚浮的脚步也逐渐沉稳了下来。
不过,这风实在是太冷,而旁边人那披着宽大长款风衣的身躯不但温暖遮风,还能给予她省力的支撑……于是素来贪图逸乐的苏韵,就心安理得地继续缩在了里头装鸵鸟。
他们住的地方是之前的下乡知青安置房,几个老旧的小房子和一间比较大的屋子按照地势起伏,错落地分布在山路的旁边。
那个时候下乡的知青一般都是男多女少的状态,所以女知青就三两一组地住在地势高些的小房子里,而男知青就全部住在大屋子里,和农具等杂物混居。
苏韵的团队也是男多女少的组合,那么自然也是按照之前的安排来。
那些嘈杂的劝酒声和猜拳声随着两人的步伐渐远,陈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了吱呀的一声长鸣,在这似寂静似温馨的冬夜里两相交织,便恍如一节满溢着人间烟火气的俗世歌谣。
这个年代的土屋还没有装电灯的奢侈行为,日常拍那些少有的夜戏都还是依靠他们自己带来的小发电机给器材供电,因此苏韵所住的小房子里当然也不会特意另装电灯,而是使用一盏老式的煤油灯来提供夜间的照明。
庄隆摇晃着手电筒寻找煤油灯的位置,很快就借着手电筒的光,看到了桌上那盏孤零零的煤油灯。
正想走过去点灯的时候,仍然缩在他怀里的苏韵忽然就忍痛般轻轻嘶了一声:“你别动!”
“怎么……”庄隆下意识地停住脚步,随后就感觉到在只有朦胧月色的昏昏黑暗之中,缩在他怀里的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抬了起来。
“你的衬衫扣子,勾住我头发了。”苏韵小声呼着气,语气里带着几分埋怨。
明明是埋怨的责骂,偏生又因为她嗓子里沾染着几分酒意,这埋怨便不但不似骂人,倒更像是无意识地在撒娇。
“那要怎么办?”山村的夜里冷得呼气化烟,他毛衣背心里的衬衫肯定也是扣到了最上面的那一颗,却没想到,会把某个把他当挡风工具人的小坏蛋给勾住了。
“听我的步骤行动——你给我照明,我去点灯,来,一、二、三——弯腰,扎个马步……”苏韵艰难地挪动着过去,随后就在庄隆的配合下,将身体半俯下来,伸长了手去点着了那盏煤油灯。
一时间,这黑暗房间就被摇曳的灯火照亮了。
“好,然后过去我的床铺那边,坐着慢慢弄……”苏韵一边说着指示的话,一边就想要就这么挪过去。
不料,自认为两人之前配合相当默契的庄隆看到她点好了灯,便以为她下一步就是站起来走过去——于是他就这么站了起来,顿时引得想着就这么弯着腰挪向床铺的苏韵嗷了一声。
“痛……你要听导演指挥啊!”苏韵气不过地推了他一把。
所以说人一生气就容易丧失理智,这么一推解气是解气了,却忘记了自己和他现在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因为庄隆的倒下而被扯得头发再痛三分的苏韵,不得已,也只能跟着扑了过去。
好在两人身后就是铺了厚厚被褥的床铺,庄隆这一下没摔到,而跟着扑过去却也下意识地拿他当人肉垫板的苏韵更是安然无恙。
“你的基本功都练到哪里去了!”若说先前的推揉是玩笑,那么苏韵这次是真的恼了:庄隆是自小就练戏出身的,怎么下盘就这么不稳?!
“当时我正在站起身,肯定不如扎马步的时候稳妥。”庄隆也是无奈:全程挨骂还要背锅,也亏得是对象是苏韵这个已经无比熟悉的皮皮虾,不然他估计自己也要开始动怒和这个猪队友互怼起来了。
“哼,算你吧。”苏韵哼了一身,干脆就着这个半趴在他身上的姿态,微微仰起头,一手撑着床,一手伸上去弄起自己那被勾住的头发。
还得“多谢”这猛烈的夜风,吹得她的长发打结,勾到这衬衫扣子之后,就更是成了一团乱麻。
苏韵好不容易解放了两三条头发下来,就已经是感觉有点头昏眼花的晕乎。
“早就叫你别喝那么多,下次还敢不?”看她的手出现了轻微的颤抖,庄隆低声一笑,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味道。
超近距离地听他这一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幸灾乐祸语气,苏韵忿忿地抬高了头瞪他一眼,当即又低下了头,蓄势待发:不拱他一下狠的以示敬意,这个自恃长辈身份的家伙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宁得罪小人也莫得罪女人……
令人意外的是,苏韵用力向上拱动的同时,靠坐在床头的庄隆也正想低下头,看苏韵要搞什么花样——
温热的唇和微凉的额发一触即逝,庄隆顿时就瞪大了眼睛。
看他这个惊呆了的样子,本来也吓了一跳的苏韵便顾不上其它了,冲其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之后,又重新低下了头。
腰间忽然一紧。
“你还想要做什么?!”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种复杂莫名的颤抖。
“当然是解救我的头发啊!”苏韵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为了省力,她原本撑在床上的手,也渐渐转移到了他的肩膀之上。
感觉到从肩膀到锁骨中段那隔着厚重衣料传来的压力,再看苏韵是丝毫没有什么因之前意外而出现相应表现的埋头苦干模样,庄隆这下是真的觉得自己有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霎时间,他便只能手足无措地靠坐在床头假装木偶,任苏韵自由发挥。
昏昏沉沉地不知自己在想着什么时,颈脖间又似乎感到了一阵隔着衬衫薄布的细细啃噬力度。
她……她打算直接咬断这一小缕头发!
不知道该气苏韵的别出心裁剑走偏锋好,还是该笑她精细活做不来就打算大力出奇迹好,庄隆轻轻呼了一口气的同时,亦能感觉到扑到他颈脖间那未曾被衣料遮掩的地方的温暖气息。
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了她那个小恶魔般的得逞笑容,像一只偷到了腥的可恶猫咪,又坏,又让人舍不得真的跟她生气。
不知道为什么,昏黄摇曳的灯火在这一刻仿佛带上了灼烧的热度,外头依稀还能听得大屋子那边的人声和推杯换盏声,唇上亦好似还能感觉到那一触即逝的微凉……
一种仿佛是超越了规矩的、亲手打破了禁忌界限的感觉,便在这一个冬夜意外的瞬间里,缓缓融化在了温暖安心的亲密抱拥之中。
心绪的繁乱让他无从适应,于是就如同应激反应一般,下意识地再次收紧了手。
大概是感觉到外力牵制住活动的腰被捏得疼了,正在他第一颗衬衫扣子上胡作非为的苏韵当即就是毫不客气地也回了他一口,惹得他似难受似欢愉地低低哼了一声,恍惚间都带着些许戏腔的百转千回。
此时,终于咬断了剩余一小缕头发的苏韵缓缓抬起了头,眼中隐隐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迷离,唯独是那一点倒映着昏暗灯火的细碎高光,融在深沉的紫意里,格外显得勾人。
“有一场男女主角掉在墓洞密室里面的对手戏,是两人感情飞速发展的关键剧情……”苏韵盯着他的眼睛,慢吞吞地说,“我想细化成扯头发的亲密接触——你说,好不好呀?”
“好……”
他以为他还在考虑时,就听得自己的声音已经轻不可闻地抢先作出了回答。
第262章 第262章:错觉
人的记忆和感觉, 说起来还真是无比的奇怪。
明明昨日都还牢牢记着昔年初识的那个小女孩的模样,哪怕是她已经随着年月成长有所变化,却也依然印象如初。
谁料,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 在此间冬夜的一个意外里, 记忆里的小女孩就骤然如留不住的夏日一般远去无踪。
然后, 被眼前压在他身上的这个满眼狡黠的明媚少女,用窈窕的身姿覆盖了瘦小的轮廓,一瞬间就取而代之。
被那双在昏黄灯火中氤氲萦绕莫名情愫的紫眸凝视着,他便似乎再也想不起她从前的模样,只余这仿佛带着笑意的眼, 一点点地蚕食去他逐渐坠落的意识……
不, 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冷吗?”感受到他身体出现了不由自主的轻微颤抖,苏韵略微侧了一下头,往下退了一点, 借着就把左边的耳朵贴到他身上, 貌似就能借着这个亲近的举动,去听到他那凌乱的心音。
那被咬断的一小缕头发,因着口齿之间遗留的些微湿润而流连在她嘴角旁边, 随着侧头的动作尽显其好似带着莹泽反光的丝缎一般的乌发.
那一小道划破了凝脂玉颊的印痕,被灯火下那如暖玉似象牙一般温和的暖白肌肤一衬, 黑的便更黑,白的亦更白了。
庄隆微阖双眼, 竭尽全力地想要放缓呼吸:“不……我不冷。”
见他一副被调戏到心慌意乱却又顾忌重重的别扭姿态, 趴在他身上的苏韵顿时就少了一大半由酒意带来的兴趣, 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那件羊绒毛衣背心感受了一下这种温暖柔软的织料之后, 便连原本那一小半的兴趣都所剩无几了。
本来还想趁着这个机会, 好好调戏一下玩一下这个总是端着长辈做派的家伙的,没想到他这从小混戏班长大混美国的经历,居然没能给他培养出一点调情的技艺来。
随便亲亲摸摸——不,严格来说也就摸了几下,“亲”都只不过是借着咬断头发啃噬衣扣的隔衣搔痒,却就已经表现得像被狠狠折腾了一轮似的,全身上下包括呼吸都凌乱了起来。
让人无端生出一种自己是个调戏良家妇男的浪荡渣渣感觉……素来自信心和自尊心都很要强的苏韵,当然是不会承认自己是个会带坏人的渣渣。
都怪他表里不一!
在苏韵趴着神游天外思考下一步做法时,被苏韵各种无意识乱撩的庄隆,正神色困扰地睁开了双眼。
他应该推开或者扶起身上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都没有出手。
身上软绵绵却又不容忽视的重量,也不知是来源于她还是来源于她身上的毛绒衣物,触感细腻而温暖,仿佛能就此化开这一片冬夜的寂寥凄冷气息。
他不是没有抱过她,但那都是她小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小小的一团抱起来基本不费什么力气,就如同抱着一只制作精致分量给足的人偶娃娃,无论何时都能让人油然而生一种对美好易碎事物的珍惜。
如今物非人是,但这个“人”,似乎又已经有所不同:不论是从外形到内心,还是从体积到重量……
一个成年女性的重量,哪怕是作为女明星所以保养调理得极好、也会因为一直坚持力量锻炼而接近正常人的体重平均水平。
于是这满满当当的重量,好像就能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蓦地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奇怪却又仿佛十分符合眼前事物的形容词来:余生。
他身上的,乃是余生的重量。
心里倏忽冒出了一种如在寒冬里喝了满满一大口热得有些烫嘴的开水的感觉,从最开始的刺激到中期的酣畅淋漓再到最后的温热萦绕于身,一切情感皆因眼前人。
仿佛就是在这一刻间,他终于都看清楚了一个一直被自己有意无意忽略的事实真相:曾经和他手牵着手在这个繁乱世界蹒跚学步的那个小女孩,早就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可以与他并肩携手、同行于世的明朗少女。
而他却始终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复杂原因,让自己停留在过去。
脑海里凌乱不堪地浮现着种种交杂着往昔和如今的痕迹,正是苦恼之际,身上的重量乍然一轻——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便见苏韵顶着一双带着迷离朦胧烟雾的眼睛从他身上坐起。
那双被医生称为成功的错误、病痛的奇迹的紫眸之下,是凝脂暖玉的底色也藏不住的疲惫淡青。
是了,按照她真实出生日期,她才距离地区法定成年年龄数值不到一个月。
他的目光缓缓掠过苏韵半垂着的眼睫,落到虚放在空中那只张开的手上:就在刚才,他的手动了动,仿佛想要抓住什么无法抓住也不应抓住的事物。
“还好有你在,不然我还真的是不放心就这么走。”
“你放心吧,苏苏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她。”
“那就好,这样我就走得安乐了。”
刹那间,赵励明临走之前和他的谈心话语浮现在心头,紧接着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熟悉的、若有若无的罪恶感。
是不是因为他今晚也喝了点酒,所以就迷失在了美丽色相与莫名的情与欲之中,以至于在某个不应该出现的时间,将道德全数抛诸于脑后?
“哎呀,我不小心把它也咬下来了……”忽然听到苏韵轻轻地叫了一声,青葱般的手捂上花瓣般的唇,随后一小颗米白色的小圆扣就被递到了眼前,“我帮你缝回去还是你自己缝?”
“我自己来!”庄隆突然生出了一种逃离的冲动,随即亦心随意动,抓起苏韵手里的衬衫纽扣,夺门而出。
“哎!你……”不放心苏韵所以也提前回来房间看看的惠青虹被冲出门的他撞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情况,就只见脸染绯意衣衫不整的庄隆匆匆跑远了。
那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落荒而逃的姿态,仿佛是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搞什么呀……”惠青虹一边护好被撞得差点洒了的大碗,一边不明所以地踏入房中。
映入眼帘的第一幕,就是苏韵坐在床上望着门口这边,如偷到了腥的猫儿一般痴痴地笑。
原来是小老板发酒疯了……
想起苏韵毕竟是吕少龙的亲传弟子,天赋卓绝,论起瞬时爆发力来甚至都能抢攻打败自小练功的自己——于是惠青虹立刻就脑补了庄隆被发酒疯的苏韵折腾暴打一通,最后吓得友情变质落荒而逃的过程……
“来,我给你准备了醒酒茶。”惠青虹招呼了一句。
苏韵收起了脸上意味不明的笑,谢了特地给她煲醒酒茶的惠青虹一声,随后就接过温热的汤碗一饮而尽。
直到睡下来之后,苏韵都还是对今夜的事情难以忘怀:唉,本来被色相所迷,看看能不能发展一下喜欢的成熟正经类男人……
结果没想到,这家伙只是表面成熟内里青涩,简直称得上是一句货不对板了!
感觉自己好像把一个大好青年带坏了似的……看来要做黄皮树鹩哥的话,她还是功力不足。
苏韵这边辗转难眠,而庄隆这边也是一样没有睡好。
习惯性地无视那些龙虎武师们堪称人体交响乐的鼾声,心情复杂的庄隆,在铺了半新不旧被褥的木板床上翻了翻身。
年轻人被外物迷惑一时犯错,这本来就是无可避免的事。
而在他们身边的大人要做的,应该是引导和教育,而不是被这种青涩的诱惑所迷,从而跟着一起沉沦下去才对……
因此,自觉自己带坏了对方的两人,第二日在拍戏时,俨然是没有了之前那张亲密无间的默契。
好歹拍完这一场之后,庄隆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又翻了翻剧本……最后还是忍不住站起来,向苏韵所在的位置走去。
此时的苏韵,正在被一群想要拜神的村民团团围住。
也不知道是哪个嘴碎的家伙说,在香江那边苏韵就是能摆在神枱上拜的“财女”,运气特别好还很会保佑人——所以就让不少在那些年里也依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迷信村民信了这个邪,一有时间就提着东西想要来拜她……
特别是碰到她做神女造型的时候,这可就更加发自内心地欢喜了。
虽然苏韵也明白他们是这些年被憋坏了,拜神其实也就是一种流传下来的特殊心理安慰方式,理应谅解他们的行为——但是看到村民们从剧组工作人员手里淘换到了她的照片,以及神女图道具的备用复印品跟风挂到了家里的墙上之后……这就实在是有点绷不住了。
倒是村民们对于这个事,显得是特别的高兴:现在依旧是不好大摇大摆地拜神,不过这个神女图长得很像艺术挂画而且还有着正当来源,挂在墙上碰到别人来查时,完全可以蒙混过关!
今年终于有神拜了!
想起87版《西游记》里扮观音扮神仙的那些演员在八、九十年代时,真的是被不少大小商家“借用”了扮相造型做成各种小像、照片甚至是天地银行唯一指定通用币人头像等东西,以至于出行时也真有被人误认为是神仙的趣闻轶事,苏韵最后也只得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就当他们拜的是神女云素,而不是我吧……
第263章 第263章:弄巧成拙
围上来的村民实在是太热情, 而且那些礼物还都是称得上从村民的牙缝里艰难地省出来的——就冲这一点,苏韵便无法拒绝他们的好意。
这可不比物质丰裕的香江,偶尔实在拿不了还可以婉转地表达一下自己的意思,只收下那些花和巧克力等有时限性的食品类, 然后有理有据地拒收其它贵重的礼物。
也不是说村民的礼物都是廉价物品, 相反, 看着这些卖相粗糙的手作糕点、干果等礼物,苏韵心里的感动要比收到任何礼物都多:但凡是了解一下这年头内陆的生活水平,就能知道这些在香江可能送人都会被觉得廉价的土产,在偏远山村这里是多么的珍贵。
也亏得这两年政策改变,家家户户都开始有了余粮, 否则, 说不定她还能看到更加让人心酸的“礼物”。
“谢谢,谢谢大家,大家今年一定会过一个肥年的, 而且肯定会一年比一年好!”苏韵两手提着大包小包, 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形,然后就冲热情的村民们鞠了一个躬。
得到“神仙”这么一句答复,不少村民的脸上都洋溢出了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纵使身上衣裳破旧, 纵使脸上布满了岁月的风霜,纵使这只是一群广阔大地上随处可见的寻常面目, 但在苏韵看来,这个笑容要远比什么俊男美女的倾城一笑都来得动人。
悄悄地录下了这个场面打算以后放到碟片的花絮里头, 苏韵唤来工作人员帮忙放好这些土产, 随后又钻进了面包车里补妆。
庄隆见状, 也只得是默默地坐回了一边, 静候下一次和苏韵说话的机会。
然而,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凑巧,接下来的拍摄时间里,庄隆都总是找不到能和苏韵单独说悄悄话的时机。
明明在故事里生死与共携手同行,在现实中却是人在咫尺心远天涯。
剧组的工作人员忙着干活倒也没注意这些,不过作为电影的男二号又是经常和苏韵接触听她讲戏的,基努便似乎隐约感觉到了苏韵和庄隆之间的细微变化。
好不容易等到苏韵说完下一场戏的细节关键,基努便主动小声询问了她一句:“你和他,发生什么事了?”
“谁?”苏韵正在调试着机器,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庄隆。”基努更加小声地回答了一个名字,目光关切地看着她。
“噢,你说这个啊……”苏韵调好了最后一个参数值,随后又侧了侧身,看向这个年纪不大操心却不少的少年,“这么说吧,我们在意见的交流上出现了一些不合,所以就暂时变成了这样的情况。”
“是这样啊……”虽然在圈子里还是个标准的新人,但娱乐圈时常都会出现制片、导演、编剧以及主演意见不合的消息,于是为了演艺梦想一直都对娱乐八卦特别关注的基努了然地一点头,“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暂时还不到这个程度,我再看看情况吧,谢了。”苏韵摇摇头:总不能说是她才在庄隆面前保证完绝对不会在剧组搞潜规则那一套,然后转头就被色相氛围所迷,借醉行凶了多年的好友吧……
“好,那你有需要的话,尽管找我。”看苏韵一副秘而不宣的模样,生长在对个人隐私问题过分尊重的国度的基努,大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因此就在点了一下头之后,又补充上了一句。
看他那么暖男的言论和态度,苏韵忽然又有了点关心他的意思:“对了,我看你最近的中文发音很有进步了,有些本来为了你的适应情况而修改成英文的台词,要不要再多录一个中文版配音——到时做成华夏特供版本的话,华夏观众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看基努听到这话之后那一脸如同遭遇晴天霹雳的表情,苏韵心里的小恶魔更是舞起了搞事的大旗:“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主意非常棒?”
“我、我……自投鱼网……”这个消息实在过分“感人”,一直都是在和苏韵用英文对话的基努,都愣是被迫得断断续续地蹦出了一句发音相当标准的中文汉语来。
“好嘛,进步真的挺大的,还会用成语了——不过不是‘自投鱼网’,是‘自投罗网’啦。”苏韵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无比欢畅,“那就这么决定了!”
等到基努欲哭无泪地捧着剧本走开,看着两人全程互动的庄隆,就趁着这个机会见缝插针地凑了上来。
苏韵下意识想避开,但是看他目光深沉地盯着自己,最后便只能是抱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心思坐定下来,抬眼看向他:“有事?”
“你和他,刚才说得挺愉快的?”没想到的是,庄隆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却是出乎苏韵意料之外的顾左右而言他。
“基努?他确实挺努力,也挺有趣的。”这次的“他”字,苏韵可是听明白了,于是就随口应了一句。
“应该这样。”庄隆又道。
“啊?”苏韵疑惑地看着他。
“我是说,你应该是这样才对。”按捺住心里的异样,庄隆又补充解释道,“像你这样年轻的女孩,理应是和同龄人多多交流,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虽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但苏韵却是在心里起了点怒意:又是这副自以为是的长辈态度!
换做是从前,倒也称得上是忘年相交甜蜜烦恼;可如今她都已经成年了,他还是摆着这一副表面亲近、实则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若说是要搞点情趣play的话,那么这个长辈样子也算是别有一番滋味——可他这个态度,摆明就不是啊!
不但不是想搞情趣,而是想要模糊、淡化甚至是抹去之前的那个意外。
岂有此理,那晚你在我身下喘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哦?
尽管心里头已经是飙起了高速,但两辈子都是嘴强王者的苏韵却依然是有贼心没贼胆,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之后,就干脆转了身,回以他一个意义易懂也难懂的背影。
看着苏韵的背影,庄隆苦笑了一声,最后也是只能默默地走开到远处,继续看起下一场戏的剧本去了。
好在,接下来在山村这里要拍的戏也差不多了,而且也没有多少对手戏,整个剧组紧赶慢赶的,便总算是在2月9号的时候,全组开始准备回往香江拍摄下一部分。
坐在车里,苏韵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回头再次看了一眼站在路口送别他们的村民:虽然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但那种独属于这个年代特有的淳朴,却是让她难以忘怀。
按照之前做好的计划安排,这部戏的外景拍摄分三个地方,而且又因为预算问题,所以就是先拍内陆的部分,与此同时香江这边开始搭建内景;然后等剧组拍完内陆部分后,回往香江之时,就正好能直接开始在搭建好的内景场地里拍摄。
等到拍完香江的内景,最后就是飞美国拍纽约唐人街的部分剧情,最后再直接把所有素材带到工业光魔那边,开始进行后期特效制作。
一路走了两天,回到香江的时候,已经是有了点临近农历春节的暖意。
奔波了两天才回到这里,又正逢接下来除夕新春连情人节三连,苏韵便干脆给全组放了五天假好好休息团聚一下,照着惯例到年初四再开工。
想着今年是赵励仲第一次参与新春贺年节目,因此苏韵在休息了一夜之后,还是在第二日的除夕那天,去了电视台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看到苏韵百忙之中还抽时间给自己帮忙,赵励仲无比感动,顺手就拿了一堆文件塞给她:“来,随便看!”
大概是真的激动过头,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这个“好客”的态度不是在帮苏韵减轻负担而是增加负担……
苏韵哭笑不得地看了这个愣头青一眼,最后也只得是随手抽起一份文件看了起来。
当客串完跑腿小弟的赵励仲拿着泡好的茶水回来时,苏韵已经看了一半多。
见他回来,苏韵便把先前圈出的问题摆了出来:“为什么丹尼仔今年安排了那么多的工作?他会接吗?”
陈柏杨那个躺平咸鱼的性格,对于工作这点素来是能少就少的,给他安排那么多工作,到时他小性子一上来直接撂挑子,岂不是好几个节目要开天窗。
“他才签了八年约,为什么不会接?”赵励仲脱口而出,“当时签约的时候写明了,除非是很无理的要求,否则他不能拒绝的。”
苏韵更是疑惑了:“他签了八年约?什么时候的事?”
“你居然不知道吗?”赵励仲也是惊讶,“他签了八年,电视节目和唱片两样都签了,加上你和励英哥之前的那些,这才是给你争取到了拍新戏的机会啊。”
苏韵沉着脸摇了一下头:“我真的不知道,他没有和我说,也没有人和我说。”
“不是吧,他居然瞒着你?”赵励仲也是呆了:虽然TBB和华声也算是个好平台,但有点地位的艺人都是只签短约以避免惯例的过分压榨,陈柏杨却是签了这个级别的长约……
这样的付出,换作是别人,早就恨不得公布给全世界听,好用来换取对方的芳心了。
“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个消息。”苏韵笑着和赵励仲说了一句,然后就拿起了桌上的电话听筒:“喂,丹尼仔吗?”
“哦,是这样的——因为大梅细梅她们今晚要做除夕夜的节目,所以我今晚会在九龙塘那边的家吃晚饭,你今晚的节目录好了没有?”
“已经录好啦?那你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起吃年夜饭呢?”
“好,到时见。”
眼看着苏韵用特别温柔的声音挂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赵励仲忽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等苏韵告别了赵励仲,开车回到家里的时候,一开门,却是看到了前来拜(蹭)访(饭)的庄隆。
看到苏韵回来,庄隆立刻和笑呵呵的苏阿婆说了一句,随后就十分熟悉地上楼帮苏阿婆拿东西去了。
苏韵心里冷笑一声,随后又回头开门,把一脸疲态的陈柏杨带了进来。
“你最近很忙吗?看你精神不是很好啊……”苏韵无比关切地问。
“是有点忙,接了些工作做宣传,不过没什么的,主要是因为之前顾着玩都没有做多少工作,所以就拖到现在补锅了。”仗着自己之前在圈里那“恶名昭彰”的拖延症和偷懒态度,陈柏杨有些心虚地解释道。
呵呵,若不是让赵励仲调出他这段时间的工作表一一看过,她都差点被这看似很完美的谎话给骗到了。
眼看他还在装无事人,苏韵的声音就更加的尽显温柔和关切:“之前强生研发部那边给我寄了一些新产品套装,里面就有几款效果不错的护肤品,跟我上去我房间,我给你弄点。”
说着话的同时,苏韵还伸手去牵了他的手,感受了一下那和以往完全不同的细微粗粝感。
忙得都顾不上保养他这双弹琴谱曲的手了,这对于出了名特别姿整的陈柏杨来说,还真的是很有问题。
苏韵心里如是想着,却是没有注意他那微微泛起了红的耳朵。
两人牵着手走上楼梯,却正好就在转角处,遇到了拿着一叠空白红包下楼的庄隆。
看着这对无论是相貌还是年龄都十分相衬的年轻人那紧紧相牵的手,正想要打个礼貌性招呼的庄隆,当即就收敛了笑容。
第264章 第264章:心意
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 那么觉得尴尬的就只会是别人。
于是现在一心想着要和陈柏杨好好“算账”的苏韵,便很是淡定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后就牵着陈柏杨继续往上走。
时间已是黄昏尽头, 楼梯转角处又还没有开灯, 一时间, 背对着楼梯小窗的庄隆便完全被阴影所笼罩住,神色晦暗不明。
从前来苏韵家里时,也不是没有过和那些年纪比他小的孩子们“争风吃醋”的时候,但那时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是清清白白的好朋友,所以那些争风吃醋就总是带着几分闲得无聊的玩笑意味, 无谓结果是输是赢。
可惜, 曾经的云淡风轻随心所欲,似乎都因为那一个意外的亲密接触,而将一切尽数化作了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团乱麻。
尽管他才在不久前和她说过, 就是应该和同龄的年轻人多接触交流, 而不是将目光放在他这个年龄差距颇大的老友身上……可是为什么,真的看到了她和同龄的年轻人有所接触的时候,心里却是没有如预想一般的轻松?
明明那时看她和基努说笑, 心里也是没有多大的抵触的……
毕竟是经历过不少事、从底层爬摸打滚一步步走上来的人,庄隆倒也不是某些年轻人那种不愿面对就强行自欺欺人的模样了, 因此他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他之所以会感觉到难受的原因, 是因为他明白基努和苏韵之间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所以就完全不觉得会有“威胁”。
是的, 威胁——他知道这两人没有和对方更进一步的想法, 因此就不介意苏韵和基努这个“同龄的年轻人”接触。
但陈柏杨, 却不是这样。
这个年轻人一直都对苏韵很有感情,哪怕他自己觉得把心思掩藏得不错,但其实那些对苏韵的过分关注和偏爱已经是表现得众所周知……说不定,苏韵也是早就看出来了。
然而苏韵并没有对其表示出什么意思,俨然就是一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得过且过样子,也不知道是真的天性使然,还是只是年轻所致。
话又说回来——她现在对他,何尝又不是如此?
她虽然自小只有一个外婆和两个契姐妹,但个性开朗活泼又敢于拼搏,所以在成长的途中,始终都不缺同行一程以及陪伴至今的亲友。
而他却是从小被遗弃、有所认知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自己一直都是个没有家也没有家人的人,甚至就连名字的“Lone”都是代表着孤独的含义;在外面也是因为肤色和种族的隔阂,没有多少真正可以交心的朋友。
可以说,他徒然比她多活十二年,但却丝毫不如比他小十二年的她,活得那么的自由肆意精彩不断。
这种生理与心理上的不对等,便造就了两人在相处之时,表面上是他在引导她、而实际上却是她反过来牵扯他的事实。
因此就连那个意外的夜晚里,首先作出行动的,都是她作为主导和主动的那一方。
而自己则是因为心里的重重顾忌和个性驱使,成为了被动和被迫接受的那一个。
就如同宠物和主人的天然差距,苏韵除了他,还拥有着许许多多;而他一旦妥协了内心的渴望而沉沦下去,就只能变成仰望唯一的可怜宠物,苦苦等待着总是定不下心来的那个人的垂怜。
而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抛弃过一次又一次了:从出生时的亲生父母,到后来幼年时嫌弃他容貌与本地人有异的养母。
他们给了他生存下去的希望,也给了他痛苦终身的根源。
在这个世间,把自己全数交付给另一个人的做法,是最最冒险的做法:一旦对方心念有变,等待他的将会是万丈深渊。
一想到这样,他就宁愿用各种理由隔开两人的距离,宁愿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保持现状……就好。
心事重重地走下楼把手里的一叠空白红包放到茶几上,正犹豫下一步到底是该上楼还是该留在一楼客厅的庄隆,忽然就被苏阿婆拉住了:“你有没有时间?帮阿婆装一下这些利是封里面的钱?”
广府地区惯例是每逢新春就要准备一大堆红包,除了给自家和亲戚晚辈的大份红包,还有就是给老板派给手底下员工的人情利是——当然,就算是大份红包,也是没有某些红包高昂地区的可怕,一般都不会让人伤筋动骨。
而给员工的人情利是,那就更是意思意思为主了,里面封个五元、十元的都算得上是大封,有时一、两元的也不少见,主要就是取红包这个吉利意头而已。
因此在广府地区这里,红包又俗称为“利是”,取其好运连连、利事到来之意。
香江这边只要未结婚,就始终都是拿利是的一方,所以庄隆这几年来苏韵家蹭年夜饭的时候,也没少拿苏阿婆的利是红包。
以往苏阿婆一般自己一个人就能装好,梅家姐妹想帮忙她还觉得这两姐妹“嫌”她老,强行不让别人帮忙,非要证明自己还相当硬朗的做派。
不过今年苏韵正式入住赵氏,那么就也得作为老板的身份给电影公司和电视台的员工派人情利是,这一来保守估计要准备数千封,苏阿婆只能是真的认老了。
之前让梅家姐妹帮忙装了一部分,现在她们还在工作没回家,苏阿婆就果断抓了庄隆这个送上门的壮丁。
“讲开又讲,你也年纪不小了,有没有钟意的女仔啊?”大概是年纪大了的人总喜欢双双对对的东西,苏阿婆一边给红包里头装钱,一边随口问道。
“现在还在忙事业,暂时没心思想其它的事。”庄隆组织了一下语言,方才低声回答道。
“哎呀,你也不小了,算起来今年也有三十岁了,是时候要找一个了……”苏阿婆絮絮叨叨地说着。
“随缘吧……”再怎么心思谨慎的人也扛不住亲戚朋友的催婚魔音,庄隆连忙低下了头,权当自己在认真干活。
先前那点乱七八糟的思绪,似乎也被苏阿婆所带偏,慢慢地沉淀到了心底深处。
与此同时,三楼的大房间里,苏韵刚刚招呼了陈柏杨落座,然后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大堆护肤品套装堆到两人之间的矮脚长茶几上面,招呼他一起动手捣鼓起来。
“这个护手霜和眼霜都挺不错,你试试?”苏韵随手翻找了一下,便递了两支过去。
陈柏杨应了一声,很是听话地接过来,然后拧开盖子开始涂抹。
“最近你的手怎么粗糙了这么多?”苏韵看他低着头涂护手霜的样子,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啊?”突然的问话让专心涂护手霜的陈柏杨吓了一小跳,茫然地啊了一声之后,方才又赶紧补充解释道,“最近工作忙,所以有时就顾不上保养了。”
“我们玩乐器的人,不但是脸,手也需要好好保养才行的。”苏韵笑了笑。
“嗯,我知道的……”听到苏韵这话,自以为蒙混过关了的陈柏杨轻轻吹了一口涂好护手霜的手背。
一抬头,就正正对上了苏韵那带着审视的死亡视线。
他跟过苏韵的剧组,不止一次——所以说,他对暴君化苏韵的死亡视线那是相当的熟悉。
毕竟在演戏这一道上,他是被天才朋友们生拉硬扯带飞起来的木头。
看苏韵那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大佬样,陈柏杨只得老老实实地把之前的所有事情如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从他期限将至需要洽谈新合约条项开始,到知道苏韵的艰难处境,再到在赵氏影城那日于远方遥望她和赵励英的决然身影,到最后做下决定用自己的合约去帮苏韵一把……
“就是为了给我争取筹码,所以你将自己卖了八年?”苏韵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起伏。
“虽然是这样,但你千万不要把它放在心上。”陈柏杨激动得语速都快了一些,“是我自己做下的决定,和你完全无关,你不需要为它而有什么想法……”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会不告诉你,也不让其他人告诉你的。”
“怎么会与我无关?”听得此言,陈柏杨又想劝苏韵不要记住这事的时候,苏韵慢悠悠地开口了,“你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你自己觉得是施恩莫望报,但对于我、对于一个三观正常的人而言,你这个做法,是强行给我绑上了一份不小的人情债,以至于我必须想办法去报答!”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柏杨这下是真的快要急哭了:这些天他本来就因为休息时间过少而精神不好,接到苏韵电话邀请都是强行为爱发电地支撑着,结果苏韵却是说了这样的话……
固然,苏韵这个想法是接近于他原本不图回报的意思;但是苏韵说他这个行为其实还有着挟恩图报的隐藏含义的话——那可就真的是冤枉他了!
他真的只是想为了她而做一点事而已……
看他急得眼角都泛起了红,苏韵叹了一声,抬起手捧住他的脸迫使他正视自己:“你应当明白,这种自我牺牲自我感动的行为,其实是带着自以为是的意思。”
“对不起……”陈柏杨下意识地想要低头——但却是没法低头:相识多年,苏韵早就预判了他的下一步操作。
“你不需要和我道歉,相反,是我应该多谢你才对。”苏韵放缓了声音,“我刚才这样说你,除了是为了点醒你,也是为了和你保证,我会一直记住它。”
这一下天一下地的,脑袋又被牵制住,陈柏杨觉得自己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断断续续地解释道:“我、我其实没有想那么多和那么长远,就是知道你需要帮助,而我能帮到你,所以我就做了……”
“他们都说我发癫,大好青春奉献给最会压榨人的TBB,但我真的是不在乎的……”这段时间身边人的不理解,也是让他在工作劳累的生理压力之上还受尽了来自心理压力的折磨,以至于他说这些话时都带上了喑哑的哭腔,“你一直都很努力向前走,而我也明白,你想要走到很远很远——”
“虽然我现在还不能看清楚你将来的目的地,不过这样的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做什么事都懒懒散散的我所能追赶上的了……”
“TBB虽然会压榨人,但也是不错的一个平台,这个决定除去能帮到你之外,也能管控住我,促使我努力前进……”说到这里时,他的眼里倒映了徐徐暮气的温柔和溶溶夕阳的坚定,“我只想要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这样就足够了。”
“在走向未来的道路上,你总是会回头,等待一些人和带领一些人;而我,不想成为让你回头的人。”
“我知道。”苏韵轻声说道:也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她才会在出人意料地反客为主的同时,又真心地为这个傻仔的心意感动。
不止是因为他为了帮她而让自己陷入苦命打工人的处境,更是因为他那份不顾一切不求回报地追逐她的赤子之心。
这样至真至纯的纯粹情感,哪怕是再怎么铁石心肠心思复杂的人,都会忍不住为之动容。
两人相视而笑的那一个瞬间,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悄然发生了不为人知的改变。
“来,这个海底泥面膜也很不错的,我帮你涂。”那双眼睛里的情感浓烈得像要流淌喷涌而出,苏韵微微侧了一下目光,拿起了茶几上的一罐子面膜。
“好。”他无比轻快地应了一声,声音清澈干净得仿佛是穿越这黄昏沉墨的一道拂晓曦光。
苏韵笑着挖了一块膏体,凑近过去想要涂在他脸上时,虚掩着的房门忽然被人敲了一下。
“吃晚饭了。”外面传来了庄隆的声音,平静如深潭最底处那不见天日的水。
第265章 第265章:年夜饭
苏韵闻声望了虚掩着的房门一眼, 随后便和陈柏杨笑了笑,表示自己先起身过去开门:“一会吃完饭再帮你涂。”
“好。”陈柏杨笑着应了一声。
于是苏韵从沙发上站起,走去开了门,一副熊孩子偷偷搞事却被当场抓包的模样:“我们马上就下去。”
庄隆面无表情地看苏韵一眼, 随后目光越过她的耳边, 落到仍然乖乖地坐在昏暗房间里的陈柏杨身上。
方才这两人……到底做了什么?
梅家姐妹一回来, 苏阿婆就打算让菲佣珍妮花上楼叫人吃饭,然而鬼使神差的,他主动开口接过了这一茬。
即使明白到自己和苏韵的距离和希望渺茫,但到底还是会担心两个情绪容易激动的年轻人单独在房间里……会做出什么事来。
毕竟苏韵是有过“前科”的人,这孤男寡女的, 最是容易上头。
有那么一瞬间, 他都要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的不堪:明明不打算给人家过多希望也不打算放下身段,结果到了人家似乎是想要转移目标的时候,又在私底下产生出了不应有的嫉妒和怨恨心理。
以至于特意跑上来, 还从虚掩着的房门门缝那里偷看, 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有异时,就果断出手打断了这一幕可能会发展下去的方向。
不知庄隆心里的百转千回,苏韵倒是落落大方地回过头, 一边走往茶几那边拿装面膜的罐子,一边还无比顺口地唤了陈柏杨一声, 招呼他一起下楼。
她留着房门不关,一来是顾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问题, 二来也是为向别扭了这么久的庄隆声明:她身边的可选择目标, 并不止他一人。
正所谓是只要目标换得快, 没有伤害只有爱!
之前因为拍戏本来就要演情侣, 而且又是有着一群人前往异地互相照顾的基础, 所以会出现她一时糊涂,对他产生那么点超越了友谊的好感的问题……
但这又未到那种非君不可的地步,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带上了几分来自荷尔蒙和酒精的催化。
现在的世界都进入太空时代了,又不是刻骨铭心地深爱过,只是开始出现点好感却没能达成一致,只要以后找机会揭过这一笔,那么以后大家依然都能是好朋友不是么?
苏韵如是想着:她认识庄隆也算得上许多年了,虽然不是时刻混在一起,但他的性格也不是拖泥带水犹豫不决的那种,也不会很记仇,到时好好跟他道个歉解释解释,应当就没问题了。
就算有问题,他也得憋着:《盗墓迷情》开拍之前,庄隆这家伙可是才和她签了一个系列四部电影的合约,要是敢因为现实问题就不敬业干活,她抬手就能让他赔得一朝回到当年那个满大街推小车子卖冰淇淋、在餐馆洗“大饼”的苦情岁月!
想起当年给他脑补的形象是个气场能压得住英叔的、起码两米高的彪形巨汉款的旧事,再联想想一下他本体那个俊朗柔美兼备而且笑起来还是典型美式傻笑的模样,苏韵忍俊不禁,下着楼梯都能笑出声来。
人一旦嘚瑟就总是会忘记这样那样的,苏韵一个没注意脚下,就踩了个空。
“小心!”旁边的陈柏杨和走在后头的庄隆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带着保护意思的手也是几乎同一时间伸出——
然而反应速度曾经获得过吕少龙十分好评的苏韵压根都不需要他们帮忙,双脚脚尖一扭一踩一转,整个人就在楼梯上如同拍武侠片一般挪腾了两个飘逸灵动的圈。
随着身体动作飞转的手擦过后方庄隆的指尖,本来是想按在楼梯扶手上稳住身形,结果眼角余光瞄到陈柏杨那紧张到额头都冒了汗之后,心思一转,便让手擦过楼梯扶手,搭到了他伸出来的手上。
本来是想着一石二鸟,没想到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陈柏杨才擦了护手霜不久,那只手滑溜得很!
于是苏韵那本来相当优美飘逸转圈动作就成了个烂尾楼般的存在,一个趔趄往前扑倒而去,要不是陈柏杨赶紧再次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旁边楼梯扶手,一边稳住自己身体的同时一边还接住了苏韵往前扑的身体,可能苏韵就得骨碌碌地直接滚到一楼……
“没事吧?”他大口喘着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扑倒在他怀里的苏韵抬起头:“没事,多亏你了,还好你够高大威猛,下盘够稳!”
在这个年代大部分男星普遍都是一米七刚出头的平均水平里,他那一米七八的高瘦衣架身形就挺容易招同性“嫌弃”的:一旦碰到站在一起的节目,他总是能衬得旁边的人矮一个头身……
除了如周源发那样一米八往上走的人高马大身形,就连他的老友死党张榷嵘和钟步罗都不太愿意和他站得太近:分开点站大家都是翩翩俊俏青年,一站到他旁边就总是能被对比得出几许敦实的气息,仿佛一下子就从喝过洋墨水的新新人类变回能扭秧歌能耍二人转的套马汉子!
不过,他又不是后世那些穿起龙袍都不像太子的流量鲜肉的竹竿,高和瘦也是相对于这个年代更爱肌肉武打款而言,肩膀够宽、骨肉也算得上匀称——苏韵刚刚亲手检验过,表示这肩膀那是有骨有肉,绝无花假……
当然了,他这种偏清瘦的身形是不如张榷嵘和钟步罗讨大众审美喜欢的,这也就造成了他被称为学生情人、初代偶像,以及年轻女粉数量在同辈人里独占鳌头的结局。
因此苏韵这个“高大威猛”的形容,听得一向都为自己削瘦身形而苦恼的陈柏杨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语气里干脆就是带着点玩笑般的嗔怒地回了一句:“全世界都说我瘦,你不要和我开玩笑!”
“好好好,我改口——你那如晾衫竹一般的竹竿身形,成功地挡住了我跌下楼梯的去势,多谢多谢!”看他跟自己闹了起来,苏韵当然是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这样年轻人式的幼稚打闹,看得被冷落在后头的庄隆身影萧瑟。
“喂喂,我最近是又瘦了点,但也不需要用竹竿来形容我吧?”下面传来了梅妍霜带着笑意的声音。
“不是说你啦,是说我。”陈柏杨探头出去,和闻声走过来楼梯这边的梅家姐妹打了个招呼,“阿Ann,Anita,新年好呀!”
“新年好。”英文名为阿Ann的梅爱霜冲他笑了笑:最近他们这群打工人时不时就能在电视台遇见,倒也不好称呼从前的花名,所以见面就都是统一叫的英文名。
“新什么年啊,现在又还没到,而且在电视台里面还没说够啊,赶紧下来吃饭,就等你们三个了。”看陈柏杨那一脸的傻笑,梅妍霜也调侃了他一句。
庄隆默默地跟着苏韵和陈柏杨走下楼梯,然后就挑了苏阿婆的左手边位置坐下。
这一张长方形餐桌上,苏阿婆坐在对着大门的短边的主位,而苏韵这惯是喜欢坐在苏阿婆右手边的位置。
想着今晚有两个客人,于是平日里习惯坐苏阿婆左手边位置的梅爱霜和梅妍霜也没多想,招呼着陈柏杨坐到庄隆旁边之后,就一起去坐了苏韵旁边的两个座位。
庄隆是以为挑了这个座位能和苏韵面对面然后催化点什么的,结果一场丰盛的年夜饭下来,平时总是一边吃饭一边说话的苏韵,除了不让他过分尴尬搭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话之外,全程就都是和陈柏杨、梅家姐妹三人说着工作和最近的情况。
亦是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在这个家里没有苏韵的有意关注,那么他就如同一个存在尴尬的透明人一样。
从前苏韵总会兼顾着所有人,使得气氛一直都不错,所有人也都被她刻意保持住一个不会感到太烦嘈也不会感到太无聊的“度”里。
如今她有意绕开一个人、只是客气地礼貌性点两句不至于让其完全成为透明人的时候,才能让人感到她的冷酷无情。
而他本来就害怕受伤、更害怕得到之后再失去的心,就越发的因此而沉到了心间黑暗的最底处。
吃完这一顿食不知味的年夜饭后,庄隆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看着苏韵拿了海底泥就要往拼命挣扎的陈柏杨脸上涂。
脾气温和的梅爱霜看他挣扎得厉害,不由得劝了一句:“要不让他自己涂吧?”
“他那么贪靓,肯定不会当着我们的脸化身包公的,快,苏苏,我帮你按住他!你多挖点再动手!”梅妍霜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眼见苏韵准备折腾一下陈柏杨,当即就是摩拳擦掌地准备开干。
“你说过不会和我生气的……”陈柏杨都快委屈哭了:难怪她拿着罐子下楼梯时笑出声来呢,敢情是已经在想这个方法来折腾他了。
“我当然不会和你生气了。”苏韵笑得无比温柔,然后就拿着一大坨海底泥糊到了他脸上,“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让你自作主张还瞒着我,知道怕了吗?!”
“阿梅,开电视,我记得今晚TBB做了不少搞笑的小节目——”苏韵看着他眼里的绝望,嘿嘿一笑,“敷面膜的时候可不能笑哦,一笑就会有皱纹,那明天做节目就不靓了……”
为了保证陈柏杨在搞笑节目前的敷面膜时间,苏韵还主动坐到了他身边,搂着他的肩用力按住,一副你绝对跑不掉的大佬姿态。
苏阿婆乐呵呵地招呼梅家姐妹坐到她那边:“好了,你们别全部挤在那张双人沙发上面了,过来我这边坐,我这边有很多位置。”
梅爱霜和梅妍霜应了一声,捂着嘴坐到了苏阿婆所在的长沙发上。
一边是欢声笑语不断,一边是沉默无言依然。
陈柏杨软下声音来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撒娇的味道,好不容易坐够了时间去洗了脸,回来又挤在苏韵旁边哼哼唧唧的,于是苏韵烦不胜烦地捏了一下他的脸:“再吵,明天就叫人安排你扮猪八戒!”
“你让我背的话,那我还是可以接受的。”他开心起来的时候也是个能闹的,“就算是猪八戒,我也是最靓仔的那一只!”
于是两人又笑闹起来,落到心思有异的人心中,正是独属于年轻人的肆意潇洒。
除了年龄和心境的距离,更有着关系亲疏变换之后的细微变化:愈是亲近才会愈是放肆,客气则是带着社交距离的一道界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旁边的声音完全消失,庄隆下意识地转头,往后侧方的苏韵那边看去——
只看到了两个互为依靠的脑袋,如同挤在一起贴贴抱抱的两只猫仔,眼下均是藏不住的淡淡青黑,而脸上亦是相似又明显的疲惫之色。
眼见庄隆看向挨在一起打瞌睡的苏韵二人,坐在对面的梅家姐妹就赶紧冲他竖了个手势:守岁什么的不重要,他们最近很累了,让他们休息一下吧。
明白两姐妹的意思,庄隆略微扯出一个微笑,无声地点了一下头。
这种时候,别人也许不觉得,但他却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无比多余的局外人。
第266章 第266章:潜移默化
虽然大好的新年假期不该谈工作的事情, 不过由于苏韵拜完年之后确实又没有约,于是就干脆绕了一下路,去了二姐赵素芸开设的一间专门做高档定制的手工裁缝店。
大概因为是年初一, 店里静悄悄的, 只有留守看店的两个年轻女店员在里头。
“我来查看一下之前定制的那批衣服。”苏韵上前一步, 把订单凭证交给前台的那个女店员看:其实就苏韵现在的名气和身份,就算不拿凭证店员也是认得她就是自家老板的妹妹的, 因此也只是简单地看了一眼, 便让另一人去库房拿样品出来。
在《盗墓迷情》里的服装方面, 苏韵是一反常态的精益求精, 先前的古装戏服造价极高, 而现代戏服也是照着高级定制的规格来, 所以就不能再跟她与老邻居王家合作的制衣厂下单——王家人负责的制衣厂是走数量和性价比的平价实惠路线, 早些年苏韵靠着这越做越大的批量化,赚了不少影视同款的钱。
这也就是她很少拍古装题材电影的原因:古装同款难以打开市场,而她设计搭配的那些现代服饰经过戏里那些高颜值主角的展示, 能做出一个带货的效果,带起一个元素甚至是好几类款式的流行。
例如当年《怦然心动》里作为客串配角的伊丽莎白·泰勒,苏韵是绞尽脑汁咬烂笔尖,专门针对着她总是容易显胖的丰满体型,设计了不少扬长避短的复古风格连衣裙, 时至今日, 都还有好几款是厂子里热卖不衰的经典款外销产品。
而这一次给主角们配置高定现代戏服, 除了带货之外,却还有一个苏韵至今仍没有公布于众的深层原因。
因此, 检查到第一批样品不能完全达到要求时, 苏韵果断选择了全部等待年初四开工之后继续修补的做法:这可不比拍内陆戏时那样, 因为时代环境因素和有不少挖土戏、动作戏的关系,所以能让那一批戏服放宽些要求。
这一批定制的戏服里,既有改良的中式长衫、中山装,也有典型西式的长款风衣和西服,再加上设计感强烈却又实用的运动服类……至于其余杂七杂八的各种配饰,亦是多不胜数。
这批戏服所用的拍摄背景定在繁华的现代大都市,而且还是用来烘托主角们的高颜值的,自然是对版型、材质、做工等方面都有着相当高的要求。
苏韵正在逐张逐张签单的时候,过来视察一下店里情况的赵素芸有些疑惑地问:“再次返工的话,预算这方面会不会有问题?”
作为搞艺术设计的,她自然也是想精益求精,但是苏韵这次的计划拍摄搞得很大,哪怕是和自己人合作给了优惠,戏服定制这一点上也还是花了太多的钱。
“一分钱一分货,既然要做,那就做到最好。”苏韵签完最后一张单,然后歪头看向赵素芸,就差要给她卖个萌了,“或者……你可以让我分期?”
被苏韵这个理直气壮伸手要钱要优惠的模样逗到,赵素芸哭笑不得地说:“之前你就‘借用’了大姐的不少珠宝,居然还不够?现在还想从我这里再敲一笔?”
想起苏韵还没回大陆开始拍戏时,就已经是哄着大姐赵素文从她名下的珠宝店租借了不少价值不菲的老物件,赵素芸就忍不住摇了摇头:大姐之前还说笑一样和自己说过,说是反正那些老物件摆在店里一年半载都卖不出去,既然苏韵要借去拍戏用,那就当是给苏韵这个小妹妹过年利是了。
不过,比起苏韵这是一心为事业拼搏而不是像小弟那样拿去胡闹的,自己作为姐姐的,支持一下倒也无妨。
如大姐说的那样,就当是给初次回家的小妹妹一份过年利是。
眼看苏韵确实为预算烦恼,赵素芸想了想,开口提醒道:“或者,你可以试试在明晚的晚饭上,和爹地妈咪提一下?”
赵家是做电影电视的,那就如同餐饮一般,最旺的时候永远都是逢年过节;那么除夕夜和年初一这两天一般都凑不齐一家团聚的团圆饭,如无意外,这个团圆饭多数都是定在年初二晚。
所以,之前他们也是和苏韵说好,让苏韵年初二那晚去赵家老宅吃饭,除夕夜和年初一可以留给苏韵自己“自由活动”。
“我的确有这个打算,不过这个还需要一点契机。”苏韵神秘地笑了一下,“多谢二家姐给我的支持,我一定会把这些衣服拍得好好睇睇漂漂亮亮,帮你拉好多好多生意的!”
“得啦,就知道卖口乖。”赵素芸刮了一下她的脸颊,随后又叮嘱道,“有几件风衣我是请了张记帮忙的,你要是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去他家拜个年顺便和他本人说一下吧,这样能节省一些修改的时间。”
“收到!”苏韵把单据放好收进自己那个板砖一般的驴牌包,和赵素芸道别了之后,就开着车去了张家。
打着拜年的名头混进去大厅,苏韵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一身长衫打扮、自斟自饮着的张榷嵘。
“你今天没工作?!”苏韵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虽然张榷嵘的歌碟成绩目前还不理想,但是有着接连不断的电影和电视剧带人气,多少也是混到了二线,那么今天电视台的新年新春特别节目理应有他一个位置的……
“有是有,可惜我老豆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都能装重病把我从英国弄回来,何况电视台的一个通告呢。”张榷嵘家里一向也是都不太同意他抛头露面混娱乐圈的,而且做法手段都比陈柏杨家更强硬,要不是他拼命坚持又混出了点成绩,估计就是收拾包袱回家继承家业的路。
“唉,难为你了。”苏韵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
张榷嵘叹了口气,随即又交代了苏韵一些张父的脾气性格特点,最后又叮嘱道:“我老豆之前中过风,现在还是恢复得不太好,所以如今的手工都是交给徒弟做而他做指挥官的,你有什么问题的话,最好是说详细、声音要大要慢,他耳朵也不太好……”
“你还挺关心他的嘛。”苏韵笑看他一眼。
“说到底一世人两父子,总没有隔夜仇的。”张榷嵘再次叹了一声,“虽然他表面上不支持我,但是我听我妈说,他经常看我的节目……”
这种表面不支持但背地里却默默关注的华夏式传统家长做法,让苏韵不禁莞尔。
和张父以及他的徒弟们说好了对风衣的要求,苏韵准备离去时,张父忽然出声叫住了她:“对了,美国有个市议员之前在我这里订了几套西服,来取衣服时看上了你的样衣想要做一件,我考虑到这是你作为戏服用的就没有答应,不过他还是让我帮忙问一下,能不能让一件风衣给他?”
“当然可以,不过需要在年底电影上映之后,作为电影同款正式出售。”苏韵很是大方地一挥手。
接过张父递过来的那个议员的名片,苏韵凝神一看:呵,还真是太巧了。
不过那位也是在香江的中学毕业再出国的,会回来香江的老字号定制衣服,倒也不算稀奇。
一切准备就绪还得了意外收获,于是苏韵信心满满地在年初二的晚上来到了赵家。
赵家这边倒也没有很严格的食不言寝不语规矩,面对赵日赋对她电影预算资金为何如此紧张的询问,苏韵相当的淡定:“在说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给你们看点东西。”
“来,我帮你放。”赵日赋本人就是个影视狂魔,一天不看电影不舒服的,因此除了公司里有着专门的放映室,家里也是设计了小放映室和布置了各种先进的播放设备,苏韵这盒录像带一拿出来,赵励仲就赶紧站了起来帮忙。
反正他这些年做惯了弟弟的,与其到时被别人叫起来帮忙,倒不如先一步主动出击——而且苏韵这个小妹妹之前在公司里帮了他不少忙,投桃报李,那是相当应分。
配合着赵励仲捣鼓了几下,正对着餐桌的大电视屏幕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所有配字都全是英文的图标。
“英文节目?”才从深市回来的赵励明眉头一皱:苏韵这个生命不息搞事不止的家伙,最近又打算折腾些什么了?
“是美国的一个街头采访节目。”赵励英在东瀛当了那么多年宅男,倒是见多识广地认出了这个节目的本体。
“对于加州喜瑞都市有个美籍华裔议员参选市长一事,你们有什么看法呢?”随着片头音乐的过去,一个穿着休闲服的主持人捧着话筒,递向一个个路人。
“华裔?参选市长?”
“是华夏面孔的?是不是像之前热播的《布鲁斯特的亿万横财》那个主角那样?”
“噢,兄弟,我跟你们说,布鲁斯特他是特别的酷,要是我在电影里,我也想投他一票!”
“要是华裔当了市长的话,会像电影里面那样,给我们这些人谋取福利吗?”
“不了解……不过也不介意,只要能让我多点工作机会就好……”
“我听说这个华裔议员提出了不少促进经济发展的提议,但总是被一些思想过分保守的人否定——老天,这些老顽固能不能早点下台?”
“谁管市长是谁,谁能带让我们赚够买面包的钱,谁就是好市长!”
小部分极端的言论亦不是没有,但大多数被采访到的普通人,都是表现出了一种不太在乎的态度。
赵日赋的目光一沉,猛地看向了微笑着的苏韵:“想不到……原来你还有这一步计划。”
回想一下,其实这一招“拉拢意志不坚定的广大群众以求达到目的”的思路,当年苏韵也用过一次。
那一次,她成为了第一个华人奥斯卡最佳女配,同时也成为最年轻的最佳女配角记录保持者。
这一次,她的野心就更大了——利用商业电影的大众性和广泛性,潜移默化地让人群中数量最为之多、认知也最为之容易改变的普通大众,改变了昔日对于华夏、华人以及华裔的看法。
一步步一点点,抵抗了多年来西方世界对于华夏的丑化宣传,同时亦开始埋下了文化输出的种子。
想清楚苏韵的目标,赵日赋放缓了声音:“说出你的真正目的吧——你知道的,当年我来香江闯荡之前,三哥给了我一张可以无限透支的支票。”
第267章 第267章:文化输出
听到赵日赋这句话, 苏韵便觉得自己心里的把握又添了一成胜算。
很明显,即使已是临近暮年又接连遭遇过数次大挫折,但赵日赋的心, 始终都还保留着年轻时那个想要打造东方好莱坞的梦想的一片天地。
之前他会被嘉宁抛来的橄榄枝打动, 原因估计还是想着无人能继承他的电影王国, 所以就不得不考虑起了转战电视界和地产界的心思。
如今昔日最看好的继承人回归,自己这个立场不够坚定的外援亦因为血缘的关系而在最大限度上不会叛变, 那么赵日赋那颗仍然想要留在电影界浮沉的心, 就再一次活络了起来:一时的亏损和持平只是发展起步的必然经历, 待到基础完全打好之后, 再一鼓作气全力以赴下去, 就将能得到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辉煌结局。
一如当年他和他的三哥在南洋那个艰难时期那样, 走群众路线奠定观影基础, 而后等待时机成熟之后一举发力猛攻——那么,已经破开了一片天的的赵氏,就已经不是六合联盟的围剿封禁所能阻止的了。
她走的这条路, 其实也是有参考了赵氏发家的历史,以及有着想要以整个赵氏家族为靠山的想法:从前她就算是赌,也只是依靠着后世的记忆,抢先一步在那些吸金利器处于成长期的时候逢低纳入,然后再隐忍地等待着漫长的回报期。
这种“风险投资”在外人看来是眼光独到, 但实际上就是典型的投机取巧——因为只有这样, 她这个富人圈子里初来乍到的暴发户, 才不会被那些认为她抢了蛋糕的豪门世家大户认真地惦记上。
毕竟在他人眼中,她都是在赌运气, 不过是瞎猫碰着死耗子, 有点眼光捡到了漏, 所以是很难复制她成功的道路。
但如果不用这种看似赌运气的做法,贸然去插手那些枝繁叶茂盘踞颇深的大户们已经瓜分好的产业——到时这些人联合起来先把她这个后来者排挤出去,不过就是搓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就如同当年赵老太爷的天一公司被六合联盟挤兑出沪市一样,那时干脆是被折腾得差点就连算得上半个本土的香江都呆不下去;若不是最后靠着在南洋的剑走偏锋和香江的另辟途径两道结合重新站起,可能现在压根就不会有香江赵氏这一脉的存在。
不过,苏韵所不知道的是,她这番对赵日赋心境变化的猜想,其实也只是对了一半。
大概真的是血脉羁绊所衍生出来的历史重演,看着苏韵声情并茂地叙述着她部署已久的计划,赵日赋的思绪,却是依稀回到了昔日的艰苦拼搏时期。
那个时候,他和三哥在南洋好不容易才靠着下乡放映积累到的观众基础,建立起了一些电影院和游乐园,勉强算是在南洋站稳了阵脚的时候——南洋那边的大家族陆家,同样也是一心想搞东方电影王国的陆云途寻上了他们,扬言说只要他们愿意出价,陆家可以随时收购赵氏在香江的所有娱乐相关产业,而且还跟他们保证了四个字:绝不还价!
而那时的赵氏和陆家的对比,恰似蚊与牛的差距。
为了和陆家争这一口气,他和三哥才会咬牙坚持了一段时间,然后回到香江另谋市场。
没想到的是,陆家在香江也是盘踞一方的大鳄,哪怕他们如何努力,这两三代人的资产积累是始终敌不过陆家这个枝叶繁茂的老牌世家。
也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在他们被二哥背刺不久之后,陆家的陆云途连同他手下一大批公司职员前去参加在台岛举办的亚洲影展,想要寻求台岛方面的合作机会,最后出现意外飞机失事直接报销了陆云途夫妇和五十多个中高层行政人员之后……被陆云途的电懋压着打的赵氏电影公司,方才迎来了喘一口气的时机。
不过,他捧作为自己人的方茉娜入驻公司之后,曾经亦是赵氏旗下大将的邹运华自觉升迁无望,接手了赵二哥剩余产业和电懋结业变卖的“遗产”,打造出来了佳和这个新派电影公司,连同异军突起的吕少龙一起,狙击并终结了赵氏黄梅戏电影和老式武侠片称霸香江影坛的岁月。
如今苏韵想要拼出一片海外市场,所遭遇的环境甚至还要比他当年要艰难。
但是,这一次,赵氏的子孙应当不会再有被人拿钱羞辱的时候了……
看出赵日赋已经意动,苏韵便更添了一把火:“我有消息收到,听说这位黄锦何议员当选的几率很大——继《布鲁斯特的亿万横财》里男主角以华人之身竞选市长的‘荒诞’剧情后,说不定未来,真的会出现华夏面孔的美籍华裔市长。”
作为搞影视业的,多少要对政治的方向有一定的敏感性。
尽管当年英女王访港不过是被娱乐至死的港人当猴戏看,但在这行动的背后,亦是会另有着一些人察觉到这并不止是一次简单的访问,而是关系、政策以及未来方向等一系列东西的结合。
就如同这次出现华裔议员参选美国加州城市市长的事情一样,明面上是华夏血脉有了走向世界政治舞台的机会,而暗地里,则是代表着那些早年的偏见和误导已经开始在民众之间逐渐瓦解消亡。
而这种想象的开始,就来自于苏韵那多年以来隐忍至今的布局和部署。
“因为有着赵氏在背后作为靠山,所以你这两年的做法,才会比原计划加快了速度?”听得苏韵此言,赵日赋露出了一个微笑,“你还是和当年一样,懂得借势。”
难怪当年苏韵第一次先找的是赵氏而不是佳和,可惜他们都如同看吕少龙那次一样自视过高看走了眼,没能看清楚这孩子身上的神奇和潜力。
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现在苏韵这孩子除了部署了一个文化输出的大计划之后,亦成为了赵氏与佳和合作的纽带——佳和的邹运华和赵家人一样肖想海外市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从前邹运华还能靠着神奇的苏韵给他开拓海外市场,后来苏韵因故离开佳和,邹运华就只能推了他的新任爱将陈玄龙上位……可笑的是,越是大的投资就越是扑街,连扑几部面向好莱坞的大投资动作片之后,邹运华和陈玄龙现在都是缩手缩脚,不敢再搏了。
倒也不是扑到没钱,而就是扑怕了,害怕下一部继续扑街——就像赵氏之前连扑几次的时候一样。
而苏韵只要是主导一部电影的制作,不是像之前参与《银翼杀手》那样作为支援和三把手的助理存在,就总能准确地戳中海外观众的点,将一部部看似很冒险的冷门题材电影捧上票房前列的位置。
这是天赋,亦是运气,如同她目光独到的风险投资一般,旁人难以复制出来。
但苏韵这孩子的野心,远远不止是前辈们已经开拓好的市场,而是仿佛一只新生的狼王崽子,想要从海外电影市场里狠狠地咬下一块肉来。
连带着,还会用她那在商业性之余隐藏着大众化的路线,去唤醒那些被误导的民众,带他们重新领略神秘东方古国的无限深邃和浩瀚,以及那些从古至今源远流长的独特魅力。
这亦是《盗墓迷情》这个系列的由来:现代与古时交汇于神秘的亡者之地,而古墓秘宝和夺宝探险,又正是最近颇为流行的故事题材核心。
以苏韵的编剧实力和后期特效制作实力,这个电影一出来,绝对是会有一些人能察觉到她隐忍多年的思路了。
但问题是,即使有人开始察觉到苏韵的思路,就她目前的身份而言:赵家最有潜力的新一代佼佼者、佳和与真艺呈的合作者、甚至还和华夏大陆政治圈有着隐晦的合作关系以及在大陆的声望……
现在想要对付她,可不只是仅仅对付一个崛起不久的暴发户,而是大半个香江影视圈和整个华夏大陆——那么多年来,好不容易才出了一个苏韵,他们绝对不会让那些心存恶意的人将其拉下。
现在的情况,就是因为“苏韵”这个粘合力极强的存在,将原本仅是维持表面平静的香江和大陆扭结在了一起,使这两方势力成为了站在同一条船上的同渡人。
苏韵在香江的赵家努力争取支持的同时,在美国那边,也是因为黄锦何的异军突起,而出现了一些所谓目光长远的“精英”,开始向民众发表意见局面。
“从玛丽·苏获得奥斯卡女配奖项,正式以‘华夏面孔也能饰演正面角色’这个途径踏入好莱坞开始,好莱坞就已经开始重演起了当年的沦陷现象……”考虑到随着黑人正面角色开始踏上影视界、然后如星火燎原一般带起了黑人争取权益运动、并且现时的黑人争取权益运动还闹得越来越厉害的因素,这些耍笔杆子的“精英”投鼠忌器,倒也不敢把苏韵正在复制有色族裔崛起道路的情况写得太过明白。
“但她的野心还不止如此,她仍然还不满足只是自己一个人踏上好莱坞的舞台!”
“这种打着合拍片旗号的中西合作电影,就是为了用我们这些白人面孔的演员去捧华夏面孔的演员,让你们逐渐看习惯了、看到已经如被煮熟的青蛙一样见怪不怪了之后——好莱坞以后的电影,就将会变成必须要有黄皮肤和黑皮肤正面角色的‘政治正确’怪物……”
“特别是从小看着这种全年龄向商业电影长大的孩子,他们将会被洗脑得更彻底!”
“这不是一场友好的文化输出,而是赤果果的文化侵略!”
耍笔杆子的“精英”们洋洋洒洒地写下一篇又一篇讨伐苏韵野心的文章,可惜现在又不是后世那个网络发达的时代,点点鼠标就能瞬息之间传遍全球;相反,现在的文章流传,多半都还是得依靠报纸杂志宣传单等这一类的实体纸质媒介。
于是,这些文章还没发出来多久,就已经被官方连人带出版这些文章的报纸杂志社都请去了喝咖啡……
原因无他:中美关系从二战时的拉拢亲近,到五六十年代的敌视之后,这些“精英”们便大多是生长于敌视华夏的时代,以至于总有着对华夏的误解和偏见。
但从七十年代初期开始,为了对抗华夏那个关系开始疏远、同时也是一直威胁着自己霸主地位的老大哥,美国就扯下了脸皮,重新拾起了拉拢华夏的路线。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为此,互有意思的两国,现在正处于蜜月时期,容不得有人捣乱——这么一来,抹黑一个无论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都颇有名气、家族背景深厚并且还有着政治照拂的超新星,是必须要抓去请喝咖啡的……
最惨的是,这群耍笔杆子、举话筒搞得自己声嘶力竭灰头土脸的“精英”,不但遭受到了祖国的特别关注,还遭受到了民众的反手背刺。
在这个世界上,从自然的选择再到人为的操控,都是必然会造就“愚民”总是要比“精英”的数量多很多的结果。
但是,“愚民”傻得可笑亦可爱,而“精英”却是精得可赞却可怕。
自以为文章能警醒民众、促使民众抵制苏韵以及华夏电影的“精英”们,是丝毫没有想到,他们想要警醒的那些民众,已经有很大一部分被阶层控制的教育资源不均和“快乐教育”等一系列加剧阶层固化、分隔精英平民阶层界限的骚操作,而折腾得成为了事不关己己就好好看戏的吃瓜人。
因为剧组工作调整所以好不容易才有了几天假期的汤姆走在街上,时不时就能看到这种看完就算的现象:草丛里一伙年轻人嘻嘻哈哈地看完这些宣传文篇后,就毫不客气地塞到了屁股底下作为垫坐的废纸。
不但如此,他们随口骂了废纸作者几声带着侮辱性的形容词加名词之后,又兴致勃勃地讨论起了苏韵才放出来的一部分拍得人特别酷炫帅气的剧照和定妆照,并且还商量着到时要一定攒钱买男主角的风衣同款……
在娱乐至死的吃瓜人眼里,未曾到来面前的“国家大事”,是绝对不如一件酷炫帅气的风衣重要的。
第268章 第268章:金熊奖
有着黄锦何这个华裔能参与竞选美国城市市长的参照物, 再加上苏韵还有一部冲奖电影在手的关系,赵日赋越是聆听着她的言论,眉目就越是舒展。
不得不说, 这孩子真的是生在了最好的时候:香江的经济和影视业正处于腾飞的状态, 而且大陆与香江的交流也逐渐因为改革开放的政策下行而放松了不少, 兼且中苏关系改变导致美国一改旧时的敌视对策为拉拢——种种因素结合之下,她作为一个香江人、一个华人的身份, 在海外市场就没有再遭遇到从前那些极端的偏见和对待。
反而是, 因为政治这方面的变改, 所以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优待。
从她能以华人自身获得奥斯卡的奖项开始, 她就已经走上了一条前辈们难以想象、也无法想象的大道。
尽管这条道路充满着荆棘和波折, 但毫无疑问, 这条道路的前途将会是无尽的光明与辉煌。
“第33届柏林国际电影节将会在这个月的18号举行, 也就是说,距离现在还剩4天。”农历年初二碰上西方情人节理应是个发展感情的大好日子,可惜苏韵现在一心搞事(业)无从理会, 而那些想约她去玩的人,除了不敢约她的庄隆之外,一个更比一个工作忙。
难得晚上能挤出时间来的,苏韵却又定下了去赵家主宅吃晚饭的约会——先不说他们这群从事影视界的艺人得罪不起作为影视业龙头老大的赵家,而且在广府地区的习俗里, 许多地方都是把年初二这个日子定为女孩回娘家的日子……
可以说, 赵家和苏韵定年初二吃晚饭, 可不止是因为他们大多数人到年初二才有空吃团圆饭这一个原因。
“接下来的拍摄事务我会交给杜利锋带领的第二摄制组,而我将会在明日起行, 前往柏林。”因为工作太忙, 虽然也已经留了人在柏林那边, 但临近颁奖典礼的时间段这里,苏韵还是得亲自跑一趟。
知道苏韵要是这次冲奖成功,那么身价将会迎来一次大提升,于是赵日赋倒也没有纠结于这一点,而是点了点头:“你想励英他们帮你做什么?”
于是苏韵便说出了她的安排,让管理经验老到的赵励英带着新嫩的赵励仲留守香江,而赵励明随她出发征战柏林电影节。
“这个没问题。”赵日赋拍板,随后又意有所指地说,“到时你要是拿了好成绩回来,我会给你一个奖励。”
如同哄小孩子说拿了好成绩就有奖的逗趣说法,听得苏韵会心一笑:“我会尽力的。”
那张可以无限透支的支票,即将要到她的手里了……
翌日,随着苏韵和赵励明出发前往柏林之后,留守在香江的赵励英,也开始了着手准备起根据苏韵的计划,邀请佳和、真艺呈这两个“对手”前来公司商谈再次合作的事务。
这种商谈合作事务的扯皮拉锯战可要比电影节竞赛还要折腾人,短短几日下来,好不容易才把人请到公司会议室的赵励英那叫一个心力交瘁。
不过,即使再怎么累,为了达成目标,他依然竭尽全力地保持了最完美的状态,来细说着三方联合成为一个整体的好处和发展空间。
主位上的赵励英侃侃而谈,会议长桌两旁这边,佳和的邹运华和真艺呈的七个话事人却是沉默不语:目前摆在所有人眼前的最关键问题是,是否值得同意苏韵的计划,联合起来和她一起去成为一个地区性的整体势力。
然后,在保留住香江这一亩三分地的同时,分出精力去开拓他们肖想已久、却又始终在都只能在外围徘徊的海外市场。
“其实也不需要你们太过投入,玛丽去柏林之前留下的意思是,可以先尝试一下合作,毕竟我们三方不是没有完全合作过……”赵励英带着得体的微笑,看向在场的另外两方。
佳和的邹运华是他的老相识了,对合作开拓海外市场一事明显也是最上心的,因此这次的会谈上,他就连目前手下最器重的爱将陈玄龙都带了过来。
而陈玄龙当年也是跟着吕少龙拍戏出身的,还被吕少龙拿来训练过苏韵的武术,为人也讲义气——当然,别看他们这些学武之人曾经有着这层朋友关系,义气这个东西在绝对的利益面前,还是只能被无奈击溃。
毕竟香江的武术圈子就这么大,练武的人基本都认识,而能出头的却没几个,能走狗屎运做成武打明星,那是天大的奢望和美梦。
对大部分人来说,能做到武术指导就已经是一个非常棒的结局。
至于没出头的那些人,要么转职做别的行业,要么就是继续做龙虎武师或者武术替身,才是大部分人的未来走向。
陈玄龙自认为是有运气也有实力还有毅力的,可惜就是戳不到海外市场的点,所以才总是差那么一截冲上去的气焰。
因此,虽然他现在已经是成功翻身,去到了能与曾经的大佬有一比之力的地位,但一想到前头那个大佬乃是享誉世界的功夫之王——这实在是宛如一座无法跨越的超级大山,即使隐退多年,也依然让他心有余悸。
陈玄龙那有些担忧的模样落在了赵励英眼里,他的笑容就更加和善了:“对了,听闻佳和这两年亦有意开拓海外市场?而且还是想搞功夫片?”
“不是功夫片,就是现代都市的武打片,警匪、冒险这一类的题材。”邹运华赶紧表明态度。
看他如此上道,趁着中场休息各方人马另找地方密谈的时间,赵励英就打着探望老朋友的旗号凑了上去:“你们也不用太担心,虽然说恢复得差不多的吕少龙今年会正式出现在公众面前,但是他的路线安排,和你家那个并不重合……”
“而且玛丽和我透露过,你家那个的路线要比吕少龙更适合现在的海外市场,还是大投资大制作的商业类型,而吕少龙的话……他现在的追求是更偏向文艺、哲学和商业结合的电影,而重心也会从以前的海外市场转移回亚洲市场。”
“吕少龙已经成为一个专属于时代的、传奇性的符号和标志了,兼且玛丽也征求过他本人的意思,确认了他以后的电影会以艺术性为重……”
邹运华点点头:“这个我知道,他当年还没拍完的那部电影,也是已经有了转型的意思。”
“不过我还是有点问题——”看到邹运华已经意动,陈玄龙倒是有些忐忑地开口了,“苏韵她之前拍摄的电影向来都是挑选靓仔靓女的,我这样……会不会?”
这可真不是他瞎操心,当初邹运华想给他那古大侠的武侠翻拍权,直接被古大侠一点也不客气地嫌弃了相貌,直言说古氏经典都是留给狄隆、姜达维、郑兆秋这些靓仔演员演的,而不是给他这样的人演的……
而比之古大侠对笔下角色演绎者都必须是帅哥靓仔的这个高要求,苏韵每逢拍戏必挑高颜值演员这一点,也是圈内人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这个你大可以放心,玛丽从来就没有这个意思——她自己也扮过不少丑样呢!”赵励英笑道,“如果真的对这方面有要求的话,她当年就不会给僵尸系列给林靖英做主角了。”
陈玄龙听到这里,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虽然僵尸系列在最开始时,人们也是以为苏韵给扮演“秋生”一角的钱少浩写的,毕竟他又后生又靓仔而且戏份还不少,不过后来《僵尸先生》播出后成就的人却是扮老成的师父“九叔”林靖英一角,方才是让人信服了苏韵是真的抛弃靓仔选了大叔。
而且苏韵确实在《怦然心动》和《青春之歌》里扮过丑,特别是后者,前期那个大陆妹的模样可是真的“丑”出一定境界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我没什么问题。”陈玄龙表态道。
“这可太好了,《盗墓迷情》的第二部 里,玛丽就有过想要邀请你加入的想法。”赵励英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又抛出了一个诱饵。
邹运华这下也满意了:谁都知道《盗墓迷情》这个系列是苏韵和赵氏接下来拿去开拓海外市场的重头戏,而且苏韵还和拍出过大热门《夺宝奇兵》这个票房王者的斯皮尔伯格认识,那么赚钱大火的几率那是相当的大——凭着苏韵的特效技术再出江湖和庄隆如今在海外的热度,这两个噱头一打出去,料想就算是亏也亏不到哪里去。
再说了,听闻《盗墓迷情》拍得还很是顺利,一点都不像《银翼杀手》那个幺蛾子特别多的扑街货!
有着前头第一部 的趟雷,到时要是火了,第二部的票房基础自然也拉跨不到哪里去,不用再让他的新爱将成为票房毒药;而万一真的没有火起来,那第二部肯定也不会再拍了,也不用拖着陈玄龙的时间和档期……
“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了,主要是真艺呈那边……”佳和与赵氏当年差点也是合作起来开撕真艺呈的,要不是被真艺呈背后的金主地产公司拉了一下架并且促成了《我的三个死鬼前夫》的合作,现在三方根本就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坐在会议室里再谈合作事宜。
“他们的确是难搞一些,毕竟他们不像我们这样,而是七个人都有发表意见的权利……”赵励英也是有点头疼:真艺呈是由七个有才华的人组建而成的,在各抒己见集众所思推陈出新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该下重大决定时的磨蹭和麻烦。
因为管理权的过分分散,所以哪怕苏韵的契爷许顾杰是他们家的当家男星,也是没权利加入这个决定投票行列之中。
而之前一举击败赵氏、佳和两大老前辈取得单片票房年度冠军的成绩,亦让他们有足够的底气摆高架子。
“真艺呈与台岛、东南亚那边合作颇深,而且他们七个人也不是能完全话事的……”赵励英毕竟是才回来不久,对真艺呈这个新兴公司不够深入了解,所以对真艺呈调查了解很深又想促成合作的邹运华果断给他出了个主意,“他们谈不拢不要紧,你完全可以和他们背后的人谈——只要是能赚大钱,那些人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赵励英点头:“我主要是在等一个适合的时机——”
话音未落,赵励仲突然就撞开了办公室的门,上气不接下气地喊:“拿到了……”
“拿到了什么?”邹运华和陈玄龙疑惑地问。
“第33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的金熊奖……我大哥刚刚打电话回来说的!”赵励仲好不容易喘顺了气,“《天台邮差》拿到了柏林金熊奖!”
第269章 第269章:造神
因为时差的关系, 比香江要慢上7个小时的柏林,现在还是处于灯火璀璨如星河的夜晚。
对于这次的成功获奖,苏韵在台上致以了惯例的感谢发言和表达了得奖的喜悦心情之后, 在最末尾时, 说了一句十分意味深长的话:“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但这也只是一个开始。”
那个神采飞扬的自信和发自内心的骄傲,台下有曾经经历过苏韵当年一战成名的第46届奥斯卡颁奖典礼的人, 依稀似乎是看见了当年那个无惧险阻缔结荣光的小女孩。
当年的第46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之后, 有报道曾将同获最佳女配奖项的苏韵和塔图姆进行从电影到现实的对比, 并称苏韵所代表的是特效电影类的未来展望, 而塔图姆则代表着传统黑白电影的昔日辉煌……如今, 联系起年年都有新消息的苏韵和逐渐消失在主流视线的塔图姆, 都不需要对比两人的现状, 就已经是能感叹起这个报道的眼光是何等精准。
而且,也不知道是苏韵那个堪称传奇的身世所致,还是她背后那面红旗已经开始重新屹立于东方给予了她越来越强的自信, 今晚苏韵在台上的表现,比之从前总是含蓄谨慎的韬光养晦,要明显是外放凛冽了不少。
苏韵捧着奖杯下台时,迎面而来的灯光与目光,闪闪烁烁, 透露着万千复杂。
作为第一个夺得金熊奖的华人导演加华语电影的组合, 哪怕她自己没有别的心思, 旁的人也会就着这个话题,而延伸出一大堆东西来。
有时候, 人总是很奇怪的:一堆优秀的电影同年竞争诸神混战时, 人们就对落选或没能取得第一的电影报以无限惋惜;而当一个相对优秀的电影在相应那一年里成为夺冠大热时, 夺冠就是矮子里头拔将军,不夺冠反倒很有可能让人吹成时运不济的神作。
对于苏韵这个几乎是华夏官方和民间都公认是时代传奇般的标志性人物,不止是后世,就在现时都总有些和主旋律唱反调的人,认为她的每一次获奖都是好运地碰上了同届竞争者实力不强或者羽翼未丰的时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真正实力其实很“水”。
就例如让她正式从幕前成功过渡到幕后的这一部《天台邮差》,就是典型的投机取巧:九龙城寨本身就是一个称得上是世界级的人造奇迹,凡是敢实景拍摄的电影,起码就有了奖项提名的基本盘,再加上苏韵背后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要宣传造势堆出一个传奇级超新星,是远比白手起家容易得多。
大抵是传奇人物终需伴随着虚虚实实的黑料才能在最大程度上引起关注和讨论的热度,苏韵被认回赵家的数个月后,就能获得一座电影节的最佳影片奖——对于这个“巧合”,就总有人认为这不是巧合。
反正随便似是而非地爆点料就能引爆一次热火朝天的争论,并且技术层面上又难以追查得到,那么将黑锅都安在他人身上的时候,自己这个真正的黑手,就能逃出关注了——最经典的祸水东引例子就是通过投资电影塞私货,然后借着电影的普及性和大众性,将观众带偏去他们想要的方向。
真要论与社团方面有深切交往的特殊地区,从澳城到台岛,都是远超香江的深远和黑暗。
但因为香江电影的社团题材类电影为数众多,因此每当一提起那个混乱却辉煌的时期,大多数人就都是下意识地认为香江和社团才是最难分难解的那一对。
这种操作不止能用在大局的调控上,用在人身上时,更是效果显著——多少明星在上升期、鼎盛期时因为种种原因而被莫须有的黑料造谣诋毁,以至于最后名声被毁、心理被击溃到最后出现各种极端结局……可都是这类操作的好手笔。
只可惜,从前无往不利的操作,在苏韵这里却是踢到了铁板。
生于谣言四起风波不断的网络时代,苏韵对于这种操作见得不少甚至还因为职业关系而了解过不少,所以一发现这个苗头就果断地进行了上报,然后就联合官方将其用强而有力的手段压下——她是已经被看好将会成为一个精神标志的偶像人物的路线,因此,目前是正处于在被官方和民间的推手合力造神的培养时期。
那么,倘若有人想要诋毁这种级别的未来精神偶像,以及疑似要破坏这个传奇神话的养成时,接下来即将来到这些人面前的,就会是各种河蟹警告、以及各种喝茶喝咖啡甚至是涉及黑暗势力的邀请……
当然了,任恶劣谣言发酵到一个激烈程度,再抛出一堆实锤惊天反转,固然是很能造就大快人心的曲折离奇。
不过一想到但谣言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某些脑子有缺陷或者心存恶意的人会始终坚信谣言、并且还会继续成为谣言传播者的这个问题,苏韵便还是觉得直接从源头直接掐灭比较实际。
且不说即使是看似能畅所欲言的网络时代,也有着无处不在的河蟹大军;就现在这个纸质媒体和官方通报更掌握话语权的时代,兼且再加上人们的思想都还没有那么跑偏和“自信”的基础——那么,官方强而有力的辟谣和通告,是绝对能击溃一切包含着恶意的谣言和污蔑。
不过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还是喜欢“肤浅”地看戏吃瓜,面对着上有严肃话题的现象,自然就会顺理成章地出现下有娱乐八卦的玩法。
因此在后世的各处网络载体之上,对于苏韵的真正实力评估的掐架贴,亦是足以和她那让人津津乐道的绯闻情史掐架贴同台竞技的存在。
最搞笑的是,因为苏韵唯粉的数量总是比数量分散的各家CP粉多上许多,所以每次提到苏韵相关话题时,无论是比美贴还是掐CP贴抑或是实力评估贴,到最后基本都会变成粉丝聚会认亲的狂欢贴;然后将所有眼红声沙的掐架,演变成亲亲热热地复制刷屏,疯狂吹起玛丽苏这个从幕前到幕后、从演艺到导演都是做到了极致的传奇神话……
兼且她那人生赢家一般的美貌和各种有根有据的被暗恋被明恋史,更是让人们磕得死去活来,从线下撕到线上,争论多年始终不休。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纵然总有人引导着苏韵实力不济全靠奖运好的消息,但利益相关的那些人,都觉得苏韵除了实力评得上一流之外,其运气也是好到极,是投资和合作的特优选择。
一部电影作品能赚钱或者能拿奖,就是投资者和合作者的最终要求。
而苏韵不但两样都做得好,而且时运还高,频频冲奖都能成功,这简直就是完美!
不像某些有实力的倒霉鬼可怜虫,竭尽心力好不容易才拍了一部好片子,结果同届竞选奖项时连环撞车好几个大神的神作……这一类人,虽然不是票房毒药,但在多少有点“讲(mi)究(xin)”的投资商眼里,是比票房毒药还要坑的天坑。
最为关键的是,《天台邮差》和苏韵的这一次冲奖成功,除了代表着华夏电影的商业意义和艺术意义都有了一个重大变革之外;其所隐含的政治意义和探讨,更是让与此相关的人为之瞩目。
早在年前,赵励明前往深市视察地产事业时,就和苏韵谈好,将《天台邮差》带到了深市开展了一次小型的内部放映。
高速的发展总是伴随着多样的牺牲和一时的错误,深市这几年顺应政策的高速发展之中,亦是暗中滋生了不少问题,一如当年为了促进经济飞速发展而无奈放弃了一些东西的香江。
许多时候,那些发展必然的弯路和错误,每一个已经发展起来的大城市都已经走过;但即使是有着先例,后来者也始终都是难以避免地踏上了重复的坑,仿佛这些坑必须是自己亲身踩过跌过,才能是真切地认识到痛和错误。
不过,苏韵和赵励明这两个见识过这些历史的人,都不想看到寄予厚望的深市也逐步走向这个模样。
可以说,这一部被后世称为“预言神作”的《天台邮差》,苏韵拍它的原因,并不止是为了冲奖。
而是为了通过电影的普及性和引导性,自上而下地去警醒、去引导所有人——当一切都为了发展让步之后,是必然会在那看似华美辉煌的外壳下,暗自伴生出令人难以忍耐并且迟早都会爆发出来的糜烂疮疤。
与此同时,赵励明所主导的那些良心产业,亦会成为最后的底线界限和宣传的榜样,用来勾起某些新兴大户那尚未被污浊大环境完全污染的良心。
诚然,依靠良心而行并不是最后的保障,所以赵励明是逐渐有了以此为根基,从商到政的想法。
对于这一点,苏韵表示了无限的支持。
两兄妹仍在外国密谋远虑之际,晨光再次跨越地平线,跨越香江的维多利亚港,一路不停歇地来到了深市这个最初的对外窗口。
衣着如路人一般朴素的人,正聚集在办公室、会议室里,埋首于工作之中。
面对“把苏韵推向精神偶像”的这个讨论,以及上头有意将《天台邮差》引进大陆播映的计划,有初来乍到的年轻人忍不住犯起了嘀咕:虽然苏韵的电影很好看也伴随了一代人的成长,但现在这个发展关键时期,贸然引进这种明显是对发展有阻碍的故事题材,是不是会添乱?
“那你有什么想法呢?”年长的老领导并没有一下子就对其进行责骂,而是异常温和地反问道。
看着这个细皮嫩肉的年轻人,老领导忍不住也看了一眼自己那双黝黑粗糙的手:也许这个家境不错的年轻人无法想象,为了将货物卖出去促进经济发展,这些年里有多少人或是不知、或是心知肚明却也照样忍气吞声地贱卖了货物……
无论是被哄骗还是被迫无奈,都让从底层出身的老领导忍不住为之心酸和心疼。
不过,开拓者的艰苦无需强加于下一代去重复,他们这些如朝阳般的年轻人目前最需要做的,是好好利用自己的学识,去站在他们这些老前辈的肩膀上,摘取天边更遥远更辉煌的光芒。
年轻人不知老领导的期望,于是就挠了挠头,将心里的想法诚实地说了出来:“反正我是想着……才吃饱穿暖没几年,人们哪有时间、有条件想那么远呢?”
“就是因为他们没时间也没条件想那么远,所以才需要我们替他们看得远,想得更远——这就是我们的职责和使命。”老领导看着懵懵懂懂的年轻人,露出了一个带着殷切期待的微笑,“所以,我们在这里为我们的人民努力拼搏的同时,在明面上,亦需要一个如当年雷锋精神那样的精神偶像,去带领人们向可以预见的美好未来大踏步前进。”
新兴的影视行业在思想传播这一层面上,是远比传统纸质媒介更让人容易接受和追捧的新时代传播媒介。
而苏韵其人,自底层一路走来,从康城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金棕榈奖,到威尼斯电影节的最佳处女作金狮奖,再到柏林电影节的最佳影片金熊奖……短短十年间,几乎是飞速地进行了这一系列从幕前到幕后的蜕变,以及完成了让人极尽赞美的成功转型。
再加上对祖国的深沉爱意和由始至终都坚定不移的立场,毫无疑问,这个精神标志对象的选定除了她之外,便再无他人。
第270章 第270章:那一杯茶
“昨晚玩得很晚?”中场休息的时候, 眼看苏韵侧过脸咳了两声,庄隆便走过来状似关心地问了一句。
“没办法啦,去唱K嘛, 肯定是会晚一些的, 尤其是难得碰到大家都有空。”苏韵冲他笑了一下:昨天陈柏杨打她手提电话邀请她晚上出去玩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光明正大地偷听。
这人也是矛盾, 无论是在戏里还是在现实里都有表现出被她吸引住的意思,偏偏就总是迈不出最关键的那一步。
等到你转移目标去和其他人玩了, 他又顶着好像一副“你在外面有猫了”的模样往她跟前凑, 真是自相矛盾到了极致。
往后有句俗语叫做“又要威又要戴头盔”, 乃是从一个香江网友论坛那里发酵而来, 意为这个人有想法很大却总是瞻前顾后不敢出手——尽管意思有些偏, 但苏韵还是觉得, 越看越适合拿来形容现在的庄隆。
“不过昨晚真的是好玩,你猜我遇到谁了?”苏韵兴致勃勃地和脸色一直很奇异的庄隆说了起来,“哦对了, 这个人你不认识……”
“就是我以前遇到的一个逃港的少年仔啦,那时候上面的改开政策还没下来, 逃港这个现象还是有的, 不过香江这边已经修改了抵垒政策,所以那年的遣返行动闹得还挺大……”苏韵侃侃而谈, “昨晚我们去唱K总是点自己的歌,那个陈少臻刚好就在那家卡拉OK里面做夜班兼职,他以为我们一直在放原唱哈哈哈!”
“不过呢, 上面出身的人总是有着勤劳朴素的精神, 他以为我们那间房没人唱歌, 就偷偷开门进来想要收拾——结果那时候阿梅就在房间最中间那里一边唱歌一边跳舞, 吓了他一大跳……”
“后来我们发现大家居然还是之前认识的,所以就顺手点了他专门负责我们那间房,这样我们也可以去掉伪装了……”苏韵一边说一边笑,“等唱歌的时候我还跟他聊了两句,他说白天在理发店打工晚上来卡拉OK做兼职,迟些还想去考电视台的舞蹈艺员训练班赚钱养家喔,真是勤力又懂事的后生仔。”
“听他那么说,丹尼仔和阿梅啊、莱斯利他们还说等他以后舞蹈班毕业了,请他来做他们的演唱会伴舞……”想起陈少臻在后来以《古惑仔》系列电影的“山鸡”一角成名之前,还真的是在八十年代时做过这些人的伴舞,苏韵就颇为感叹。
庄隆静静地聆听着苏韵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眉眼里带着两分笑意,恍惚又好似回到了当年两人在外拼搏的携手同行岁月。
那个时候,他们没有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纷,真的是如一对忘年相交心灵相依的知己,相处得异常愉快温馨。
没等庄隆对旧日多加怀念,昨天就截了他一次糊的陈柏杨又匆匆从侧边的一个入口跑了过来:“玛丽!”
“丹尼?你不是在隔壁厂拍广告的吗?”苏韵笑着看向他:影城的摄制厂和电视台的某几个摄制厂相隔不算很远,他在最近影城这边的那个摄制厂的话,趁着休息时间跑过来还真的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们在搭布景,一会我就回去了。”陈柏杨笑了笑,“今晚还出不出去玩啊?我听人说兰桂坊有个新酒吧开业,阿伦和我契哥他们都会过去那边唱两首歌,我们还可以给他们捧个场……”
没等小算盘打得溜溜的陈柏杨说完,庄隆已经是慢悠悠地开口插话道:“明天一早我们全剧组要飞好莱坞拍戏,今晚会早点放工让大家回家和家人吃个饭,然后好好休息准备出行——再说了,可能是昨晚玛丽玩得太晚有点累了,今天我总是见到她时不时就咳两声。”
“我哪里有!”苏韵连忙否认。
“你刚才和我说了十分钟不到的话,起码咳了四次,你自己觉得呢?”庄隆反问道。
“啊,那你好好休息,今晚别出去玩了,我一会回隔壁厂就叮嘱阿梅帮忙看住你才行……”陈柏杨闻言,立刻面带担心地说道。
“喂,好像是你来邀请我去玩的好吗?”苏韵笑闹着白了他一眼,“我自制力一向都是很好的。”
听到苏韵这句话,曾经被“骗”过的庄隆当即就是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眼看着陈柏杨被自己忽悠走了,庄隆这才动作轻缓地拿出了一个保温杯来:“酒这种东西还是少饮为妙,喝这个秘制茶水吧——以前我在戏班练嗓的时候,晚上喝完一杯,第二日保证喉咙感觉不到一点沙、擦、哑……”
说这话的同时,他还拧开了保温杯的盖子,瞬间随着烟气萦绕起了一阵醇厚的异香。
“哎,你这不是在抢我的生意吗?”负责剧组茶水的茶水阿姐陈蓉年调侃了一句。
“我昨晚也去唱歌了,我能喝一点吗?”看似一派挑食高冷气质实则嘴比谁都馋的基努闻香而来,半趴在小桌上仰着头看向庄隆,倒是很有小弟弟讨好大哥的模样了。
“男女各有不同的配料方法,这是适合女士的配方,下次再给你。”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反正庄隆是面不红气不喘地把前来讨吃的基努用手轻轻拧到了一边。
“那好吧。”基努扁了一下嘴,随后又相当熟练地窜到了茶水阿姐陈蓉年提着的塑料篮子里,捧起贴着自己名字的保温杯喝起水来。
苏韵笑眯眯地接过庄隆手里的保温杯,一边喝一边还时不时悄悄用笑眼瞄他一眼,慢悠悠地说:“的确,茶水是要比酒更温和,不但不会让人喝醉,反而让人头脑清醒呢。”
“我也不是白给你煮茶的,我挂住阿婆的秘制卤水鹅掌了,今晚想去你家吃饭。”庄隆竭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看看,看看,这死鸭子的嘴还真是硬。
大概他自己是不理解自己这行为多么的“茶”:这头想方设法把人赶走,转头倒是自己收拾收拾就上了。
不过嘛,昨晚已经和陈柏杨出去玩了,而且今晚又确实是要出远门一段时间的前夜,和家人吃顿饭这一件事在她心里的分量,比什么都重要。
为君之道,最重要的就是雨露均沾的平衡手段,不可为了一时的痛快而厚此薄彼,否则就容易造成人心的不满和异变。
苏韵放下保温杯,拿起手提电话作状要拨:“我打个电话和婆婆说,她最喜欢热闹了,多一双筷子肯定会让她更开心的。”
“先喝完茶再说吧,不急。”他仍然保持着一副看似无所谓的模样。
于是苏韵的笑意更深了,听话地放下了手提电话之后,又重新捧起了保温杯:“好。”
“茶”可真是个好东西。
也别说男人总是看不懂绿茶的矫揉造作——最主要还是因为,被讨好的对象是他们自己而已。
当自己是受益方时,就会心知肚明地主动“忽略”掉一些东西,哪怕别人有意提醒,他们也是会照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是装作懵懂不知。
也不知道陈柏杨什么时候反应得过来……不过就算他反应过来了,记恨的人也只会是忽悠他离开的庄隆,而不是“无辜”的她。
唉,这个仔也实在是太单纯太容易相信人了,虽然这股子带着青涩的执拗亦很是动人,但是苏韵自问还是更喜欢经历过一点事的成熟风韵——或者,还需要再等他长几年、也再等他在娱乐圈里爬摸打滚几年,才能是沉淀出那个味道来。
苏韵在心里暗自评估的时候,回到摄制厂里的陈柏杨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了起来。
撑着把今天的工作做完,收工之后换了衣服又去了已经约好的兰桂坊酒吧,几杯酒下肚再加上昏暗斑斓的室内以及嘈杂的环境音,使得他忍不住对好友们吐露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他明显是在挤兑你啊!”十几岁就时常和情敌们激情对干的早恋小能手张榷嵘一听,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之前我就叫你早点出手了,不然什么妖魔鬼怪都往上凑!”
“可是他们认识很久了啊,真要有问题的话,早就应该有问题了……”陈柏杨瞪大了眼睛,似乎还是不敢相信张榷嵘的分析,“而且之前拍《我的三个死鬼前夫》时,他也没有这样过,会不会只是一场误会?”
“喂喂,你这句话说的,我也是不帮你了!”钟步罗敲了敲手里的高脚杯,“以前没有事不代表现在没有事,而且外国的法律比我们这里严得多,不像我们这里十五六岁的女仔就可以和人拍拖,所以你需要这样想——为什么之前一直没问题,最近就开始有问题了?”
“玛丽去年年底满的十八岁法定年龄……”回想起拍《我的三个死鬼前夫》时,庄隆偶尔看向他们时的那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心里有点乱的张榷嵘挑了一下眉,“然后你就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变化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陈柏杨沉默着想了一会,随即脸色一变。
“喏,终于是明白过来了吧?”张榷嵘揽住他的肩膀,又提议道,“这样吧,你如果还不敢确认的话,明日我放工和你一起走一趟,须知道,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而我是检验这个的一把好手。”
“如果……是真的话,那我要怎么做?”陈柏杨有些犹豫。
“是真的,那就和他争啊,大家又不是差很多!”钟步罗鼓气道,“玛丽一日不官宣,你就一日都还是有机会,而且你还有我们这两个好兄弟帮你,不怕他!”
“就是,正所谓三个臭皮匠就赛过一个诸葛亮,未打过就先认输——这可不是我们的风格好吗?”张榷嵘早年读的洋书多,说起华夏式俗语就时不时乱来两句。
“等等,这个用法不是很恰当吧?”钟步罗是被拿来当未来的金牌主持培养的,对俗语用法这点俨然要比张榷嵘好一些……
“唉,反正意思差不多就是了。”张榷嵘一摆手,“明日我正好下午有时间,到时和你一起去‘会会’他!”
岂有此理,他自己都为了兄弟情义而没打算出手,没想到突然还杀出来一个截糊的!
“他们明日一早的飞机,而我们明天起码要到下午四点才有空,碰不上啊。”陈柏杨有些愕然地说。
“我真是要被你气死啊,帮你打仗你还能记错出征时间——好吧,那就只能等以后他们回来了……”张榷嵘气得仰头往嘴里倒了一杯酒,“不过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拍戏是最容易滋生感情的,他们去外面一呆就是几个月……你呀,小心了。”
“最多我定时定候打长途电话喽,现在工作这么忙,也没能有假期飞过去那边。”陈柏杨想了想,有些无奈地说,“不过这样会不会引起玛丽反感,觉得我好烦啊?”
“你就尽量找借口,宁愿她觉得你烦也千万不要怕麻烦!”张榷嵘教训道,“我听说他们在这部戏里面演的是情侣还有不少对手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哦……”陈柏杨懵懵懂懂地点了一下头,随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张榷嵘,“对了,你说眼神骗不了人,那你之前和玛丽拍《天台邮差》的时候,是怎么调整自己的?”
看他的表情是真的只在求知,张榷嵘好歹忍住了差点把手里酒杯捏碎的爆发力:这个傻仔,该精明的时候就不精明,不该精明的时候就这么“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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