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2)
去现代前的准备工作必不可少。
两人先是去了一趟慈宁宫。
这一年多以来,除去逢年过节,黎四九一般很少过来慈宁宫,倒不是太后没有接受郁修锦和他已经在一起的事实,主要是他好像和太后有点儿气场不和,每次一见面,气氛总会变得很安静且尴尬,而且黎四九对太后有一种女婿对丈母娘的天然恐惧——或者说应该是儿媳对婆婆的?黎四九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太后近些日子活得越发通透了,她渐渐地不再穿那些并不适合她的素色衣袍,选布料、做衣裳时越发往大胆了挑。黎四九与郁修锦过去时,太后斜躺在榻上,穿着一件用金线绣边儿的桃粉小衫,正举着最新一期的报纸看得津津有味,见到黎四九和郁修锦过来,懒洋洋地收了报纸,斜睨一眼过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是什么风把皇上和将军都给吹到哀家这里来了?”
郁修锦很喜欢母亲的这番转变,嘴角带着细微的笑意道:“母后,朕想去离宫住上一个月。”
太后挑了挑眉:“皇上怎么突然要去离宫?”
郁修锦道:“近日京里一片太平,百官和睦,朕想……和阿九出去转转。”
太后面上略过恍然,轻轻浅浅地勾起唇角:“原来皇上是要和心上人游山玩水。”
太后不再试图母仪天下后,一张嘴巴就变得格外锋利,郁修锦有些招架不住母亲的揶揄,耳根有些发红,不待说话,太后却耸了耸肩:“也是,这宫里的地方就这么大,你们二人总在这呆着难免变傻,出去转转也好。”
她顿了顿,问:“彤彤和念念也跟你们去吗?”
郁修锦道:“念念随朕去,彤彤说想留在宫里。”
念念现在会说话了,每天黏着两个人爹爹爸爸地叫个不停,郁修锦实在不舍得让念念一个人在宫里留上两个月,且若黎四九真把他忘记的话,他还可以抱着念念去找他,父凭子贵一把。
太后又问:“若宫中有事,谁来主持大局?”
郁修锦默了一瞬,吐出二字:“……皇叔。”
太后扬了扬双眉:“皇上一共有三位皇叔,却不知皇上说的是哪一位?哀家记得瑞王今年已七十余岁,端王今年也六十八了,难道皇上要让他们两位拄着拐杖来宫中主持大局吗?”
黎四九在一旁偷笑。
从那天后,郁言礼再没来上过朝,销声匿迹得活像京城里从没存在过这个人一样,郁修锦和郁言礼亲近,倒是不希望和郁言礼生分至此,可他送到靖王府中的东西不论什么都被退回,不论是中秋还是端午的宴会他也从不出席,直到半年前,郁言礼才渐渐地又和郁修锦恢复了联系,只是,仍很生分别扭。
太后从一开始也知道郁言礼觊觎皇位,可她与郁言礼是一样的,一边忌惮又一边信任,两年前郁言礼退出朝堂后,太后既开心,又忍不住心疼郁言礼,所以才拿话问郁修锦。
黎四九看着郁修锦微微窘迫的模样,没忍住挑着嘴角笑了一下。
郁修锦注意到黎四九的笑容,回头望了他一眼,在太后看不见的角度对他无奈地皱了下眉,又回头对母亲道:“是三皇叔,朕已提前向皇叔通过信,问皇叔朕不在时能不能替朕处理政事,皇叔同意了。”
太后这才满意:“你们叔侄二人早该和好如初。”
她挥了挥手:“既然如此,皇上和将军就好好散心,彤彤不去的话,有哀家替你们照顾。”
又和太后寒暄几句,郁修锦和黎四九起身告辞,正朝外面走着,却听太后又道:“黎元帅,留步。”
黎四九和郁修锦同时停住脚步,扭头看向太后。
黎四九脸上是好奇,郁修锦矜贵的面容上却写满了紧张。
p;太后无奈瞪了儿子一眼:“皇上,哀家有话想要和黎元帅单独说。”她稍微加重了一些“单独”这二字的发音。
黎四九道:“皇上,可否在外面稍微等一等臣?臣一会儿就出去。”
郁修锦点点头,看了黎四九一眼,又看了太后一眼,再看了黎四九一眼……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黎四九不知道太后想和自己说什么,倒真的蛮好奇的,郁修锦走后,他正要询问,却见太后微微抬起手,从雪白的腕上褪下一串木质佛珠,向黎四九的方向递了过来。
她道:“……拿着。”
黎四九微愣,没有伸手去接,这短暂的迟疑却让太后面上闪过气恼之色,她道:“莫非元帅看不上哀家的这串佛珠?这可是极品小叶紫檀!被哀家带了六年后,每颗珠子都温润通透!虽说不上价值连城,可也绝不比你当初送给皇上的那串儿差!”
黎四九忙道:“臣绝非嫌弃,只是一时有些吃惊,为什么您要将这么宝贵的东西送给臣?”
他等着回答,太后却迟迟不言,直到因为沉默的时间太久,黎四九讶异地看向太后,才听见太后嗓音中带着丝别扭闹:“你的那串不是你父母求来的吗?被你送给了皇上,你父母走得早,却不能为你再求一串……现在……哀家也算是你的长辈,送你一串珠子,于情于理都是应当……你父母若知,也会让你收下。”
太后这话说得弯弯绕绕,实际上她的意思却很简单:她承认了黎四九是她的女婿(……或是儿媳……),想要以长辈的身份对黎四九再好一些。
黎四九心中蓦地升上一股温暖,太后不耐地抖了抖指尖:“你要还是不要?”
黎四九笑嘻嘻地伸出手,将太后手上的那串佛珠接了过去,直接戴在了手上。
太后这才满意,抬眼打量了一下黎四九,那小叶紫檀的珠子偏小,待在黎四九手腕上格外秀气,却并不显女气,只是黎四九本就满身邪气,分明是代表着我佛慈悲的佛珠并不能为他添加一丝悲悯,反倒更让人觉得此人深不见底。
太后满是头痛地揉了揉额角。
黎四九并不知道太后在想什么,他此时心中百感交集,眼眶发热地垂眸看着手上佛珠,两人静静地相处了一会儿,黎四九却突然想起来一个事,猛地抬头看向太后,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
太后问道:“你有话说?”
“……既然您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黎四九颇有几分扭捏道:“以后……我是不是……得叫您一声娘?”
太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黎四九见到太后的拇指与食指捻在了一次,轻轻摩擦着,她凶狠地看向黎四九:“臭小子,你敢!”
黎四九摸着鼻子灰溜溜地从慈宁宫逃窜出来。
郁修锦正站在外面百无聊赖地赏花,见到黎四九出来,一眼就看见他腕上多了串佛珠,他认出那是母亲隔山差五就会待在手上的小叶紫檀,稍一琢磨就想清楚了母亲单独留下黎四九的用意,心中发暖,刚要露出笑容,却见黎四九快步向自己小跑了过来,一脸劫后余生的后怕。
“好险啊,”黎四九抬起手搭住郁修锦的肩膀,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差点就和你变成亲兄弟了。”
郁修锦:……?
当日傍晚,黎四九和郁修锦又去了一趟郁言礼的靖王府,三人均是两年未见,先是不尴不尬地寒暄了几句,又凑在一起吃了个饭,郁修锦本就无意和郁言礼渐行渐远,再加上有黎四九从中调解,气氛倒也变得热烈了起来。
只是两年未见,郁言礼似乎变了一些,更随性也更不羁了,他用餐时一直在大口喝酒,黎四九劝了一句,郁言礼抬起被酒意浸染的眸子,定定看了他一眼:“黎元帅有所不知,本王今天……见到了皇
上,心情好,所以多喝些,没关系的。”
他既然这么说,黎四九也不好再劝。
第二日,郁修锦在朝上提出自己要去离宫小住两个月,叫臣子们无大事不要打扰,臣子们表现得很理解——郁修锦当了十年皇帝,从未休息过,偶尔出去两个月也是于情于理,纷纷让郁修锦吃好喝好玩好。
当天晚上,郁修锦穿着系统商城中买来的灰色卫衣和牛仔裤,头戴着一顶黑色棒球棒,长发未束,而是披下,被穿在卫衣里面。他问黎四九:“如何?”
黎四九后退一步,环抱着胸笑着不住点头:“不错不错,看起来是个很帅的怪人。”
郁修锦:“……”
黎四九道:“就像系统说的那样,因为我在现代有身份,所以为了方便,他会将我传送到我大三溺水那年的时间点,我那时候除了去参加比赛就是在学校里打篮球,系统说会努力把我们传送到同一个地方,但是如果不幸咱俩分开了,你直接去学校篮球场蹲我就行,我给你画的地图你记着吧?钱都装好了没?”
郁修锦点头:“记着,也带好了。”
失忆的应急措施二人也准备好了,郁修锦的手腕上被黎四九用黑色油笔密密麻麻地写着:如果你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不要慌,打车去t大,就说找金融系黎四九。
系统迈着小短腿走进来:“你们,准备好了,吗?”
“稍等。”
郁修锦将旁边的书包背在背后,又将念念搂在怀里,低头看向系统,再次确认道:“念念的记忆不会出现错乱,对吧?”
“都说啦,念念是我们主系统,造出来的,身体,某种程度上,也算我们,系统内部的,人,对自己人,我们怎么,可能,下手呢?”系统看了二人一眼:“所以,只有你们两人,会出现记忆错乱,啦。”
郁修锦点点头,黎四九深吸口气:“我们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系统闭上眼,下一秒,它面前出现了一个散发着奇妙颜色的,旋涡状的通道,它道:“走进去。”
黎四九和郁修锦对视一眼,并肩踏进通道。
——
进入通道后,郁修锦就一直有些半睡半醒,好像被一个柔软的东西托举着,漂浮在半空中,他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
正意识朦胧间,一阵刺耳的声音直直穿透郁修锦的耳膜。
“滴!滴滴——!”
郁修锦记起自己走入通道的事情,猛地睁开眼睛,向旁边看去,却是空无一人。
黎四九并不在他的身边,想来是他和黎四九在通道中分开了;念念似乎并没有受影响,仍在他怀里睡得香甜。
郁修锦抬眸,向四周看去,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在他眼前呈现开来。
道路并不宽阔,两旁栽种着细小得可怜的小树,他身旁人来人往,或匆忙,或悠闲,女孩们露着手臂,互相贴在一起讲着笑话,看起来开心极了。
郁修锦向刚刚发出怪声的方向看去——黎四九告诉过他,那叫“车”,却比马车还要舒适、快上许多倍。一辆辆方盒子似的车以他想不到的速度疾驰着,郁修锦赞叹地看了好一会儿。
天空有些灰蒙蒙的,空气也不算清新,旁边路上还有被人随手扔掉的垃圾。
是陌生的世界,也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这样的情况分明有些不妙,但郁修锦很开心,超级开心。
他对黎四九说,他想来这个世界看看,学习一下他们的政策、运行方式、也想要开开眼界,黎四九不疑有他,其实郁修锦没那么高尚,他只是想来看看这个几千年后,抚育黎四九长大的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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