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系统被田贵毫无形象大哭的样子吓了一跳,比平时更结巴地问:【他,他,他,怎么,哭了!】


    黎四九完全能理解系统为什么这么震惊,田贵虽然年龄不大,但一直以来以沉稳寡言著称,平时黎四九都没见到他笑过几次,突然哭成这样,真是太有视觉冲击的。


    黎四九小声对田贵道:“别哭了,后面有这么多人在跟着我们呢,看见了可要笑话你了……话说,你怎么在这儿?你一直没回边城吗?”


    田贵也怕后面跟着的太监们看到,用手心死死捂住自己嘴巴,又用力抽泣了好几声后,这才抹了把脸,犹带哽咽地道:“回了,末将回去呆了十来天,又来京城了。”


    黎四九听得纳闷:“为什么?”


    田贵抽了抽鼻子:“来找将军你。”


    黎四九皱起眉:“找我?”他顿时紧张起来:“难道边城发生了什么事吗?”


    田贵摇了摇头:“也不是……”


    黎四九记得自己临走那会儿,东倭已经不成气候了,他告诉将士们,自己这次回去京城十有八九是不回来了,他要在京城奋斗事业,后续的所有事儿,例如战术安排、东倭假如反扑的打法、甚至一天吃多少军粮都交代下去了,就连自己那本打仗心得都给他们留下了,既然边城没事,田贵为什么要冒着当逃兵的危险找自己?


    黎四九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挑了个最好奇的问:“你怎么跑到吴统领的手底下去给他当小兵了?”


    田贵嗫嚅道:“……因为末将是个没有勇气的人。”


    没勇气?


    黎四九更懵了,这和勇气有什么关系?


    田贵涨红了脸道:“末将软弱,实在是没有勇气自阉进宫去找将军,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地编造了一个身份,变成了吴统领的手下,静待见到将军的机会。”


    黎四九:……


    要么自宫当太监,要么去别人军队里卧底……田贵,你还真是一个容易走极端的男人……


    黎四九问:“所以你差点不惜变成太监,找我是什么事?”


    田贵的眼圈又是一红,刚要说话,黎四九却猛然对他压了下掌——他听到身后传来马蹄靠近声音。田贵也听到有人接近,神色一紧,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拉开了一些距离。


    黎四九调转马头看去,见到了郁言礼,和吴统领的那一批人。


    吴统领双手环抱,挑衅地对黎四九道:“不行,我还是不放心,黎将军不介意我等在一旁围观吧?”


    黎四九很是无所谓地耸肩道:“自然不会,请随便看。”


    郁言礼对这场争斗并不感兴趣,只想早些结束,他侧头对身旁的随从示意了一下,随从会意,立刻前去驱赶猎物,不一会儿功夫,原处的草丛中就闪过各种动物的身影。


    黎四九向旁边伸出手去:“箭。”


    跟在黎四九旁边的那个小太监已经往箭上面绑了好半天的小石头了,见黎四九要,立刻拿过一根绑好的递到他手里,黎四九将箭拿在手里,回头看向吴统领,笑道:“要不要让你的人几支箭?”


    吴统领道:“将军还是担心自己吧。”


    郁言礼在一旁看着,目光中有着微微的担忧——吴统领既然敢提出这个比法,就证明这个叫做田贵的人是有这本领的,黎四九就算再厉害,可箭上突然加了一个石子的重量,就会和之前的手感完全不同了,估计要适应好一会儿才能射中东西。


    一只野兔蹦跳着进入众人的视野内,黎四九立刻搭起了弓,他轻声道:“我可不让着你哈。”


    田贵闷闷地应了一声,黎四九余光见到田贵也跟着拉起了弓,下一秒,耳边“嗖”地一声,田贵已将箭射了出去。


    黎四九将弓拉满,一道破空声后,也放出箭去。


    郁修锦看着这一幕,暗道可惜……看来这只兔子要变成田贵的猎物了。


    黎四九可能是怕坠着石头的箭在半空中掉落,把力道蓄得很足,所以导致准头偏了不少。


    电光火石间,郁言礼听到半空中传来奇怪的“刺”地一声,还不等循声望去,下一秒,那


    只野兔已经蹬直后腿,栽倒在地。


    见状,吴统领唇角扬起得意的笑容。


    立刻有小太监跑过去检查,待看清野兔头顶正中间的那只箭后,扬声喊道:“是黎公子射中的!”


    吴统领笑道:“黎将军也不要太难过……呃?怎么会!”


    黎四九老实道:“还不是因为吴统领提出的这个意见好,本来今天风这么大,臣还怕打不准呢,有了这石头,臣可真的要百发百中了。”


    吴统领:……


    还没说他胖,他就开始喘起来了!


    他转向田贵,阴沉了脸色:“你为什么没打中?你的箭去了哪里?”


    田贵面上露出一抹苦笑:“黎将军一开始的箭是冲着末将的箭去的……末将的箭被追上,被打落在地,黎将军的箭还借着这个力道调整了一下方向,打中了那只野兔。”


    吴统领紧紧皱起眉:“这怎么可能?!”


    郁言礼叹为观止地对黎四九一抱拳:“黎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本王开眼了。”


    黎四九压不住得意地挑了挑眉。


    这波啊,这波是师夷长技以制夷。


    这箭头上绑小石头的玩法还是当年他为了练兵而发明出来的呢——


    边城穷,很多人家就把小孩送到军营,只为了孩子能吃口饱饭,很多小孩十三四岁就参军了,瘦得皮包骨、跟骷髅一样,手上根本没力气,射出去的箭轻飘飘地打不中人;


    黎四九就想了个办法,他让这些孩子在箭头上绑石头练习,就像那些跑步运动员会在腿上绑铅块儿一样;黎四九每隔一周会让他们把石头放下来,像是小测验一般让他们去射靶子,小兵们一边射,黎四九就用绑着石头的箭去追他们,十根箭里面有两根没被黎四九追到的人,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可以多加两块肥肉。


    田贵就是他用这个方法手把手带出来的第一批兵,虽然现在他已经出师,但黎四九才是他的祖师爷。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炷香/功夫,在这期间,黎四九毫不留情地把田贵放出去所有的箭都射了下来,让田贵一根箭都发不出去的同时,自己还猎到了不少野兔。


    田贵早就习惯了这种摧残,对此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甚至脸上的表情还有一些怀念,对比起来,吴统领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黎四九还没玩够,系统却有点儿看不下去了,替田贵说话道:【你,你就,知道,欺负,人家,老实!你,就,不能,让着点,他?不然,他,面子,往哪儿,放……】


    黎四九被提醒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转向田贵,问:“要不我让让你?总不好让你空手回去吧?”


    田贵:……


    田贵闷声道:“不必。”


    黎四九的话分明是压低声音问的,但还是被一直盯着他的吴统领听到了,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被侮辱了,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不用黎将军让,是我这个废物手下不争气。”


    他驱马朝田贵走来,每近一些,脸上的怒容就更盛一分,到最后,竟然一把抽出了腰间佩刀作势要砍。


    黎四九想也不想用力夹了一下马背,举起手中长弓去挡。


    看见这一幕的郁言礼猛地睁大眼睛:“小心!”


    却听一声闷响传来,吴统领的刀狠狠嵌进了黎四九手中的长弓中,刀刃距离黎四九的手指也就五六厘米,黎四九反手一拧,用弓连同长刀一起扔远在地上,冷声道:“玩不起就扬沙子,是不是?”


    吴统领正在火头上,听到黎四九的话却一愣,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黎四九的意思。


    他也知道自己冲动了,脸上有些挂不住地冲田贵喊道:“你给我滚回来!”


    “滚回去被你砍吗?”黎四九用锋利如剑芒的目光盯着吴统领:“撒泼不要没完没了,今天有我在,你就别想再使唤他一下。”


    【呜呼——】系统的声线很是雀跃:【你,好,护短,呀!你,好,帅呀!】


    黎四九被系统细声细气的欢呼声弄得差点破功:【……我正和人吵架呢,你别破坏气氛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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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言礼走到二人中间,少见地绷直了唇角:“吴统领,你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还是说你要当着本王的面对皇上宫里的人不敬?”


    吴统领自然不敢惹身为靖王的郁言礼,悻悻地转身就走,却仍不服气地小声嘀咕道:“不懂你在神气什么,趾高气扬的,还不是个给皇上……”话说到一半,他也自觉不妥,不发一言地走掉了。


    待吴统领和其手下的身影都消失不见,郁言礼对田贵道:“你就先跟着本王吧,等吴统领冷静下来,你再回去找他。”


    “多谢靖王殿下。”


    郁言礼叹了口气,转向黎四九:“让将军为难了。”


    黎四九摇了摇头。


    其实从遇见吴统领开始,黎四九一直都是抱着玩玩的态度,根本就没生气——要是换成别人抢了他的东西,他不指着对方鼻子大骂都算有礼貌了,可吴统领拔刀后这性质就变了,他怎么能对自己的兵做这种事?让人寒心都算是小事了,要是一个军队有这样的领导,黎四九不敢想象会变成什么样子。


    郁言礼道:“将军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事还有更深一层的解释……”


    黎四九望向他:“什么?”


    郁言礼:“吴统领的职位,可是有很多人在眼馋;可本王刚刚说过,吴统领与应大人交好,应大人,也就是应妃娘娘的父亲,他可是在皇上面前能说得上话的人,其他大臣不敢对付应大人,估计是趁着这次围猎,和吴统领说了几句黎将军的坏话,煽动他对黎将军上前挑衅。”


    黎四九用尽全力跟上了郁言礼的思路,思索着问:“然后呢?”


    郁言礼解释道:“黎将军是皇上的枕边人,也是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若是黎将军受了欺负,皇上定不会让吴统领好过。”


    黎四九听明白了,就是说那些人觊觎京城军队统领的这个位置,又顾忌着应大人的面子,不敢对郁修锦提出,就想方设法让吴统领来招惹自己,想借着自己的口让吴统领倒台。


    黎四九拖着下巴想了半天,只有一个感想:……还好自己绑定的是妖妃系统,面对的最高等级也就是黄昭仪……要是绑定了个什么奸臣系统,还不得让人玩死啊……


    黎四九思考时,郁言礼一直在看着黎四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黎四九问:“怎么了?”


    郁言礼深深看了黎四九一眼:“黎将军,方才想也不想就挡在这名小将面前,真是义薄云天……这份耿直的情义……本王还真是有些羡慕了……”


    晚上时,郁修锦边批着从京城加急送来的奏折,目光一边在那张被砍出裂缝的弓上徘徊着,面上时不时露出烦躁神情。


    待他批完最后一本奏折,将奏折全部交给常顺海,让他派人送回京去。


    常顺海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但快要走出门时,却听郁修锦叫住了他。


    “等一下。”


    常顺海忙问道:“皇上,怎么了?”


    郁修锦的目光从旁边那张被砍出了缝隙的弓上划过,皱眉道:“……去问问黎四九现在在做什么?”


    常顺海领命出门,半晌后回来复命道:“回皇上,黎公子现在正在床上躺着,晃腿玩儿呢。”


    郁修锦:……


    常顺海看着郁修锦的硬邦邦的神色,小心地问:“皇上,要奴才叫黎公子过来吗?”


    郁修锦冷声道:“不用。”


    常顺海应了一声,表面答应下来,实则偷偷对门外候着的小太监比了个手势,让他赶紧把黎四九叫过来。


    一会儿后,黎四九被带到门口,常顺海听见动静,“咦”道:“皇上,外面怎么有动静呀!奴才出去看看。”


    郁修锦手中握着一本书,头都不抬地看着。


    常顺海撩开门帘走到黎四九跟前,抬高了声线道:“咦,这不是黎公子吗?喔!黎公子是来探望皇上的呀?奴才这就去通报一声。”


    他走回殿内:“皇上,黎公子求见,您要见吗?”


    “……”郁修锦的目光才终于舍得从那本书上挪开了,他板着脸道:“也好,让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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