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日晚
御书房中,仁德皇帝坐在龙椅上,四周寂静非常,郭公公贴身站在他的身旁。
房间里亮如白昼,但却让人感到仿佛宛如黑夜。
清冷的房内鸦雀无声,周围的宫人仿佛隐形了似的,时间在一分一秒的飞逝,只有那龙椅上的人默默的散发着低气压。
想他一生勤勤恳恳为国为民,只可惜后继无人。除了太子外,剩下的几个成年皇子都不成器,难道他也要学他父皇一样,被自己的皇子气死?
他的皇子倒是多,一共有七个皇子,太子如今薨了,二皇子蠢笨、三皇子早逝、四皇子阴狠、五皇子胆小,六皇子和七皇子还没长大,一个十岁一个六岁。
目前,这三个成年的皇子都不是可传位之人,要传位于这几人,他们家的江山也算到头了,只等六皇子和七皇子长大看吧。
罢了罢了!
今年开年,正月里惊雷不断,大慈寺的定弘大师给出的国运并不好。
“荧惑入东井,兵起,若旱,其国乱,有兵兵止,无兵兵起,大臣当之。”
定弘大师说了这番话之后就闭关,不过闭关之前倒是说了句:“生路在北荒。”
他当时还没参透这句话的意思,难道大师的意思是要多安排人去北荒寻找生机?
这几家倒是可以一起全都发配去北荒。
其他人倒没事,就是真真怎么办了,这丫头从小身子骨就弱,一路过去路途那么远,条件那么差,他怎么能放心?
那丫头又死犟,就是不肯和离,嫁鸡随鸡,夫君有罪,她也应罚,哪里敢随便赦免。
又不能单独放了秦国公府一家,那样就显得太偏颇,堵不住众人的嘴。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是身为帝王,他也有很多身不由己。
真真那丫头怎么办呢?怎么给那丫头放水呢?
这可愁坏了仁德皇帝。
***
正月十五日
今日早朝,是七日限期的最后一天,刑部尚书一早就站在朝堂上。
太子中毒的原因已查明,那贼人特狡猾,下了两种毒药,这两种药分开来用,都不算毒药,只有把这两种药同时进食,才会毒发身亡。
那人先在菜里下了毒,又单独在太子的酒杯上抹了毒,所以,那试菜的人没事,他们那五个人也没事。
当晚,几人吃的是同样的饭,喝的是同样的酒。
从作案动机来说,这五人都没有。
两个纨绔子弟:秦国公和安国公,毒了太子对他们没任何意义,他们两人都是靠祖辈功勋的庇佑,谁上位他俩都可以荣华富贵,天生富贵命,何必去冒这个险。
张家和沈家是京城新贵,一个想和太子结亲,一个想攀附太子,两家人都想巴结太子。再者,他们这种新贵,是家里人经过了几辈的努力,才挤进京城世家圈子,他们的家主不会想不开,冒全族人的性命做这么危险的事。
平南候就一个独女,他这次是为了女婿的前程来找太子的,他也不可能。
综上所述,这五人是谁都没可能,但万事没有绝对,也许就有人这么抽风呢?
***
今日早朝,大殿中熙熙攘攘一顿吵。
有要求将五家就地正法的,有要求额外开恩放过这五家的,有说纨绔子弟无罪的,有说京城新贵无罪的,当然,也有极少数人说平南候无罪。
朝堂上有各种阴谋论的,有各种事后派的,还有各种和稀泥的。
整个早朝,堪比那坊间的菜市场。
仁德皇帝都没有想到,今天,他的那些臣子们,突然一下,每个人都变得口若悬河起来。
一个个那么激动万分的辩论,连平时端着身份的那些老学究今日也破功啦。
没办法,这几人的派别太杂,有奋激向上的进步组(张家和沈家),有安于享乐的混日子组(秦家和谢家),有安于守己、就嘴有些贱的守城组(王家)。
这几个人,分别代表了班上的学霸、学渣和中等生。
你说今天的朝堂热闹不?班上的同学能不站队?
那学霸和学渣各有一帮拥戴者,但这中等生吧,本来就不好不坏,嘴还不讨喜,所以他支持者最少。
学霸的支持者们:人家那么努力的学习,用尽各种方法爬上高位,怎么可能那么愚蠢地去伤害自己的“偶像爸爸”?
学渣的支持者们:我们都是学渣了,每天玩的时间都不够,我们那有时间去伤害自己的“金|主爸爸”?
中等生的支持者们:他又没儿子,他造反干嘛?
这个理由听起来最让人心碎。
当然,有支持者就有反对者,以张家和沈家的反对者最多,没办法,他们是踩着别人肩膀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现在有机会,别的新贵也想踩他们啊!
今日,那几位平时不怎么上朝的老纨绔也来了,谁都没想到,那几位老纨绔的战斗力那么强,只要谁说对秦家和谢家不利的话,他们就给怼回去。
“刘御史,你就别在那里道貌岸然了,不就是你当年想求娶白氏,她没看上你,却嫁给了谢意。这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咽不下这口气呀!不是我说,你确实不如人家谢意,长得没他好吧,人品也不如他,你去年抬进家里的那个小妾,今年才十六岁吧。啧,啧啧。”
“勾侍郎,你那不成器的儿子在京里放高利贷,逼良为娼,被抓了没?别以为这事给了钱财就捂住了呀。”
“曲郎中,上次兵部有批兵器数量不足的事,秦家三郎揭发了你那弟弟。要我说,你那弟弟呀,只是受了谁的指使,也不知那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天,孙侍郎,你那媳妇暗地里勾搭年轻男子,被人家给拒了,这事你知道了呀?”
“赵员外郎,你家三丫头跟人私奔了,找回来没有呀?”
“于侍郎,那翠仙楼里的花魁你领回家里了吗?你身体上的毛病好了没?”
“杜员外郎,你家书铺卖小黄|书的事你知道吗?”
那几个老纨绔真是逮谁怼谁,谁攻击秦家和谢家,他们就把那家的丑事说出来,一时间,朝堂上安静下来。
吃瓜群众就像那瓜田里不停蹦跶的猹,那嘴边的瓜是不停地往嘴里掉,吃太饱。
仁德皇帝倒是一直没有表态,他孤冷的坐在龙椅上,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眼里吃着瓜,心里却在思索着怎么偷偷的、合理的照顾李真真,又让大家没话说。
安静下来后,大家看仁德皇上一直都没有表态。
顿时,臣子们心里开始慌了,皇权不可挑战,圣心难测,一瞬间,大家面上都有些奚奚然。
嚓……冷场啦!
在这关键时刻,和稀泥一派挺身而出,高声大喊“支持皇上的决定,皇上怎么都是对的”。
一时间,朝中众人都跟着高呼“圣上圣明,一切听圣上的”,这皮球又成功被推回仁德皇帝。
***
御书房里,仁德皇帝正在写圣旨。
他提着笔已经好一会了,迟迟未动笔,显然内心的煎熬不少。
最后,圣旨的内容是把这五家流放北荒,太子府的奴仆全部赐死。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郭公公看了,诧异地问了一句:“永福县主也要去北荒?她身子骨不好,可受不住。”
“嗯,不去不行哪,这几家是一样的情况,不能光偏袒一家。朕想了想,打算赐她一辆马车,马车上备一些物资,一路有车,她不用走路,倒不会累。但这么远的路,路上还不安全,朕很担心呀!我还怕那丫头心太软,护不住手上东西。”
说完,仁德皇帝露出了“儿行千里母忧愁”的表情。
郭公公顿了顿,说:“奴才倒是有个主意,按规矩,县主是可以养两百名私兵的,只是前些年县主一直呆在京里,所以就没提养私兵这事,这次要出行,皇上可以配给她,这样,他们一路上既可保护县主安全,又可帮她护住东西,到了流放地还可照顾她不被人欺负。”
“这样是不是太明显了,毕竟她是去流放。”
“皇上不用担心,你收回县主封地,再取消她的食邑,就当对她的惩罚。但她仍是县主身份,按规矩是可以养两百个私兵的。”
“嗯,这主意好。”仁德皇帝缓缓点头。
略一思索,仁德皇帝又道:“这不行,真真现在没银子,给她二百个私兵她也养不起。”
郭公公想了想:“要不这样,皇上拿五千两银票给县主,这些私兵只发放五百两银子,一路上,这些私兵缺银子,要靠县主救济,这样他们就承了县主的人情。
到北荒后,把这二百名私兵安排成种田的屯民,这样,他们不仅可以吃军饷,还有军屯分的田给他们种植。皇上可再下一道圣旨给戍边大将军,说这些人是县主私兵,只听县主调令,也只负责保护县主安全。”
“行,就这么办,朕现在就下旨,五千两银票太少,你给真真准备一万两银票。还有,真真路上要用到的马车和物资你也好好准备,马车的外观简朴一些,关键要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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