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大半天的容老太太脸色十分难看,之前她还不信容庆平说她跟那个赘婿,只顾着谈情说爱,一点都不管店里的事。


    要不是她亲耳听传信的家丁禀报,容妗姒与那赘婿搂搂抱抱的进府,都差点以为她在店里忙碌到这个时辰。


    胸口憋着一股火,她倒要问问容妗姒到底是怎么处理米粮之事。


    夫妻二人进了门,就瞧见大房父子都在,容庆平更是一脸得意的准备看好戏。


    “妗姒,米粮的问题,你可想出应对之策?”她沉声问道,目光不善的看着站在一旁,神游天外的陆清。


    “孙女已派人去较远一些的乡下去收粮,想必明日就会传来具体消息。”容妗姒据实说道。


    容庆平嗤笑出声,不怀好意的道:“较远的乡下?光来回就要赶一两天的路,还要洽谈价格,签订合作协议,一整套折腾下来光是消耗的时间不说,这么多家容记酒楼,能等到你运粮来的哪天?”


    “办事前就不先想清楚,容妗姒你的脑呢?”


    “也对,你天天想着谈情说爱,哪还有余力管理家族产业。”


    容孝昌假意呵斥道:“庆平你怎么说话呐,妗姒是你堂妹,身为女儿家一手操持着家族的偌大产业,已是十分不易。”


    “再者说妗姒年纪也不小了,谈情说爱也是人之常情。”


    父子二人一唱一和,倒是说的挺热闹。


    也如愿以偿的点燃了容老太太的怒火,手中的拐杖狠狠跺在地上,看着容妗姒恼怒的道:“行了,购粮一事妗姒你就别管了,全权交给庆平处理。”


    “至于店铺的事你大伯会搭理,你就安安生生的在府里歇着吧。”


    上来就直接夺权,而且夺得还不是一点半点,俨然是要卸磨杀驴。


    容妗姒可不是那种能忍气吞声,任人宰割的主。


    “祖母为容记着想的心情妗姒能理解,而且容记也不需要往年那么多的米粮,此次就算不去乡下收应季米粮,容记依旧能客满为患,一座难求。”她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她的能耐容老太太再清楚不过,心里虽然也有些狐疑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她那坚定不移的神色,还是让她先信了三分。


    “那你就说说,你想怎么让容记一座难求。”容老太太心中气愤,但语气还是放缓了不少,给了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眼瞅着大好局面就要被容妗姒,两句话的功夫打回原形。


    容庆平怕祖母反悔,立马起身焦急道:“祖母您可别忘了,咱们可是跟魏记米铺签订的合约,您总不能现在毁约,那可是要赔偿一大笔银两。”


    “是啊,母亲,您可要三思啊,若是容记毁约,说不好就要变卖祖产补偿魏记。”容孝昌也跟着附和。


    容妗姒秀美紧蹙,心中更是警铃大作。


    “大伯,堂兄,你们到底与魏记的是什么合约?合约书在哪儿,可否拿来一观?”她总觉得是有蹊跷,只有看了合约书,或许还能明了一二。


    “看什么看,祖母亲自过目的合约书岂会有误,再者这事现在是我管,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容庆平一摆手,根本就不想让她再参与此事。


    看向坐在主位的祖母,见她也是默许的不吭声,容妗姒知道今日之事怕已成定局。


    说再多也是无用,有些自嘲的笑笑,旋即猛地抬头看向面露得意之色的大房父子。


    神情冷凝的道:“妗姒不知大伯和堂兄在这件事里,到底充当的何种角色,但有一句话我放在这,魏记若能平价出售米粮给容记,其中必有猫腻。”


    “若是祖母一意孤行,不肯相信妗姒,妗姒也无话可说。”


    “妗姒累了,先行告退。”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容庆平的怒骂,“容妗姒你这是什么态度,祖母和我父亲做事岂容你置喙……”


    陆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带有一丝温度的眼神,仿佛在看待一个将死之人。


    刚刚还在怒骂的容庆平有些畏惧的收了声,他可记得就是这个徒有其表的赘婿,当初是怎么放到烈火帮二十几号人。


    离开主屋,容妗姒仿佛被抽干了全身气力,脚步越发沉重。


    身体上的疲惫,远抵不过心里的疲惫。


    她辛辛苦苦打拼这么多年,到头来祖母依旧秉持着重男轻女的思想。


    一心想要培养,扶持大伯一家。


    若她的父母还在那该多好,父亲肯定会站在她身前,替她挡风遮雨,阻挡来自外界的一切压力。


    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浓浓的哀思,与疲惫,陆清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遥想当年她也是凭借一己之力,闯下偌大家业。


    也曾被人误解,甚至谩骂,可最终她还是站在,她所在领域的最巅峰,成为让所有人无法企及的存在。


    她们是何其相似,她也更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


    知道她要的并不是安慰,而是自我调节。


    自己能做的只有默默陪伴,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挺身而出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这边。


    陆清送她到房门口,看她推门进屋,转身看向自己,“姒姒别胡思乱想,早些休息。”


    “嗯,夫君也早些休息。”


    房门缓缓闭合,阻断了两人的视线。


    “姑爷,您也回去休息吧,小姐这边有我和巧儿守着。”


    长期来的接触,牙尖嘴利,有点像小母老虎的秀儿,也看出这位姑爷是打心眼里对她家小姐好。


    顺带着也对她们好,并不像其他主子那般颐指气使。


    对待陆清也逐渐有了,对待主子的觉悟。


    陆清微颔首,又深深的看了眼窗纸上倒影的那抹倩影,转身回她居住的小楼去了。


    坐在小楼二楼床边的软榻上,侧头就能瞧见容妗姒的卧房还亮着灯。


    她的小姒姒可能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被祖母夺权的惨痛事实。


    一腔热血付诸东流的感觉,太痛,太痛,她深有同感,却也无法有效为她疏导,只能等她自己想开。


    陆清也曾想过带她离开容家,摆脱容老太太的钳制。


    可古代女子毕竟有别于现代女子的开放思想,她们从出生起就被条条框框所束缚。


    在重男轻女,男尊女卑的大环境中,女人抛头露面总是会遭人不耻与诟病。


    哪怕在临渊王的十几二十年来的影响下,这一弊端多有改善,可男人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依旧占据主导地位。


    在他们眼中,女人就该从一而终,就该在后院相夫教子,就该是男人的附属品。


    而不是地位与他们平等的人,女人是可以被贩卖,被休弃,被视作玩物的。


    容妗姒能在这种大环境背景下,在临渊城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


    让男人们也不敢小觑,付出的艰辛是男人的数十乃至上百倍。


    付出一切的她,却还要被掣肘,被夺权,换谁都接受不了。


    直到月上中天,容妗姒的卧房在熄灯。


    陆清看完手里这叶书,才起身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熄灭油灯上床睡觉。


    ……


    一连数日,容妗姒都不曾出门,每日与秀儿,巧儿两个丫鬟在房里看看书书,坐坐秀活儿,日子过得倒也安逸。


    除了前两日,容妗姒那个堂姐容兰,不知从哪个人牙子手里,又买来一个肤白容貌清秀的少年郎。


    容兰想要宠幸那少年,少年不愿与之发生争执,还动了手。


    她一气之下,纵使家丁把人绑了,吊在树上好一顿鞭刑。


    少年凄厉的惨叫声,在寂静的深夜传出老远,惊动了主屋的容老太太。


    容老太太知道她这个孙女是个什么性子,也只是象征性的说了两句,叫她把人放下,此事也便作罢。


    谁成想,这倒成了府里丫鬟下人们,闲来无事的谈资。


    就连秀儿也八卦的搬个矮凳做到容妗姒跟前,“小姐,您说那个少年郎最后怎么样了?会不会被二小姐给活活打死了?”小脸上又是好奇,又是有些害怕的抬头看着她。


    容妗姒停下手上绣了一半的荷花帕子,有些严肃的道:“不管那少年郎如何,你都不能在背后议论主子的事,若是坏了规矩,可是要受罚的。”


    秀儿缩了缩脖子,吐吐舌头,小声嘀咕道:“奴婢就是好奇嘛。”


    都是自小跟着她的丫鬟,容妗姒也不愿多做责备,语气淡淡的道:“那少年郎挨过一次打也就怕了。”


    后面的话她没说,在座的可都是明白人,都知道那少年郎怕是屈从了。


    思及于此,秀儿撇撇嘴深感无趣,扭头与巧儿凑做一堆,两个小丫鬟跑到墙角处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些什么。


    容妗姒也没管,依旧做着手里的活计。


    收拾完小药圃的陆清一进门,就瞧见一脸恬静,坐在桌前绣花的小姒姒。


    “夫君来了。”放下手中的秀活,起身招呼道。


    “嗯,天天绣花伤眼睛,可愿陪我出去走走?”她主动相邀。


    没什么心情出门的容妗姒相邀拒绝,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人家陆清前前后后数次帮她解围,她总不能在人家第一次邀约的时候,就摆冷脸吧。


    “也好,不知夫君想要带妾身去哪?”她随口问道。


    没被拒绝就是好事,陆清笑吟吟的上前去牵她的手。


    想要躲开却没对方的手快,被抓了个正着。


    陆清像是没看到她潜在的抗拒,笑容不减却又神秘兮兮的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拉着她的小手就往外走。


    坐在角落里的秀儿,巧儿连忙跟上,不远不近的缀在二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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