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晋江正版

    云舟站在楼梯旁,目光扫过一窝蜂涌入客厅的这些人。

    大伯一副老总的派头,一进门就做到了主位,搭在扶手的手腕上带着名牌手表,面容严肃,气质沉稳,颇有中年成功男人的风范。

    大伯之前一直跟着云父做项目经理,跟着跑过几个项目,捞了不少油水。

    后来借着云父给他的五十万资金开了个小工厂,现在已经初具规模,领导派头也越来越足。

    一身丝质旗袍的伯母施施然坐在大伯旁边,领口上搭配着某大牌丝巾,手边的名牌包包不低于十万,颧骨微凸,一脸精明相。

    她眼神倨傲的扫视了一圈,看着穿金戴银的于香兰目露不屑,真是个暴发户,有点钱就不知道怎么打扮了,丢人现眼。

    接下来的座位上坐着的是小姨和姨夫。

    于香兰同样穿着旗袍,手腕带着一对翡翠镯子,无名指上带着钻戒,耳朵上带着金耳环,项链也是金的,打扮得十分贵气。

    只是她身材臃肿,一坐下来腹部就有一圈赘肉,不得不一直吸着气。

    至于姨夫,低垂着头坐在小姨旁边,一脸忠厚老实的模样,还殷勤的帮老婆提着包,看起来唯唯诺诺的。

    谁能想到这样没骨气的男人在外面找了小三,连孩子都有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最后坐着的两人是云舟的叔叔婶婶。

    云舟的叔叔本来在大伯手下做事,后来炒股赚了点钱就辞职了,整天在家里研究这K线那风口。

    据说今年行情不好,赔了十几万,他却死咬着不放非要赚回来,现在钱全都被套在股市里出不来了,不得不求着大伯给他找点事做。

    要不是有了拆迁这回事,这几天估计会找云舟的母亲要债。

    座位就这么多,除了这六个人,其他的亲戚都在客厅里站着,无形中体现了这些人的地位。

    混得最好的大伯坐在主位,稍次一点的小姨坐在下首;

    叔叔是大伯的兄弟,也是他的支持者和‘应声虫’,就坐在最后。

    其他人嘛,日子过得马马虎虎,这次没想着吃肉,只要能分点汤就行。

    大伯看着自己身下掉漆的桌椅,皱着眉理了理袖口,见只有云舟一个人,不悦道:“怎么只有你自己,你妈呢?”

    少年淡淡一笑,声音不缓不急:“大伯,我妈今天身体不舒服,万一被气到就更不好了。不就是商量拆迁的事吗?我在也一样。”

    这话一听就让人心里不舒服,有亲戚立刻怒道:“哎,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云舟看了他一眼,语气冷淡:“怎么,难道你不是来问拆迁款的,那慢走不送!”

    “你——”那个人还要再说,被大伯看了一眼,只好愤愤的闭上嘴巴,脸都憋紫了。

    现在老宅的所有权还在于馨兰母子两人身上,不好闹得太僵,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何况传出什么欺负孤儿寡母的传闻,他云盛辉可是要面子的。

    大伯云盛辉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云舟啊,你或许还不知道,但你母亲的欠条上写得清清楚楚,这个月底就要把欠款还清!

    唉,说实话,今天我根本不想来。但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五年时间,该宽限的都宽限了,无论如何,今天总归要有一个说法。”

    见云舟面无表情,云盛辉在心里暗骂这小子不识趣,面上却装作为他们着想的样子,叹了口气才道:“我知道你们这几年过得也不容易,这么多钱肯定还不上。所以呢,我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大伯帮你们把所有的欠款都还上,你们只要把老宅转让给我就行,很划算吧?”

    大伯话还没说完,亲戚们就不乐意了,七嘴八舌的吵嚷起来。

    云盛辉太黑心了,这是要独吞啊——

    “凭什么要把老宅给你,我呸,你算老几!”

    “云盛辉你也太不要脸了,我可是你姑!欺负到长辈头上来了,混账玩意。”

    “要我说拆迁款人人有份,谁让于馨兰欠我们钱?”

    “对——说的没错——”

    之前给云盛辉面子是看他混的不错,现在触及到利益了,他妈的管你是谁呢,天王老子也不能分他们的羹!

    云舟抱臂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狗咬狗,心中再也没有上一世的气愤与无奈,甚至有点想笑。

    等他们发现自己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时候,该是什么表情?

    正争论不休时,伯母猛地把茶杯往地上一摔,‘嘭’地一声脆响令众人安静了一瞬,她立刻高声嘲讽:“还人人有份,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那几千几万还有脸分啊。马上就把钱还给你们,贪心不足的玩意儿。等欠条作废,我看你们拿什么去分——”

    说着把名牌包包一拉,把一沓沓纸币哗啦啦地倒在桌上,崭新的钱币像是流水一般倾泻而出。

    伯母高昂着头,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都把自己的那份拿走!怎么,还钱都不拿?不管你拿不拿欠条都作废,想分拆迁款,我告诉你们,没、门!”

    亲戚们一时有些无言,欠的钱都还上了,那以后的事确实跟他们没关系了。

    艹,于盛辉做得可真绝!

    一时各种脏话全都彪出来了,小姨于香兰的声音在里面显得最为尖利:“我草你X的汪佳月(伯母),别以为就你们有钱,我们也能拿得出来——”

    她指使着旁边看起来忠厚老实的男人,“不就是八十万吗,老公,马上转给他们!”

    于香兰有钱了之后就做起了富太太,什么都不管,每天不是买买买就是和姐妹们出去打麻将,手里倒是有那么小几十万,都被她花得差不多了。

    至于其他的钱则作为周转资金投进了超市里,由他丈夫管着,反正每年都能盈利不少,她也懒得操心。

    没想到这次,一向听话的男人支支吾吾地道:“香兰,这几个月超市挤压了不少存货,恐怕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小姨一下子愣了,“怎么可能连八十万都拿不出来?你不是说超市这两年的盈利都超过百万了?”

    伯母顿时嗤笑起来,一脸的幸灾乐祸:“哎哟,于香兰啊于香兰,说你傻你还真是傻啊。你的男人看着忠厚老实不假,可你被他骗得还不够吗?

    这钱你甭指望了,早就转走给那小三买房子去了,就在市中心的盛世花苑小区,那里的房价可贵着呢!”

    小姨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完全懵了,汪佳月嘲讽的眼神、丈夫低头闪躲的视线,种种迹象表明这是真的!!

    她于香兰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如今却败在了一个狐狸精手里!妈的贱人,我草你X!

    “姚征,你竟然敢给那个贱人买房子——”

    小姨气得浑身发抖,从喉中发出一声崩溃的尖叫,脱下脚上的高跟鞋就朝姨夫脸上砸去。

    随后像是疯了一样冲上去,揪住对方的衣领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尖利的指甲抓花了男人的脸。

    亲戚们见热闹看得差不多了,纷纷过去拉架。

    于香兰就像一只被抢了地盘的母狮子,对着男人又抓又咬。

    她脸上妆也花了,头发也披散下来,光着脚、耳环都掉了一只,三个人一起拉都险些拉不住。

    “姚征,你对得起我吗!我打死你这个王八蛋、狗娘养的杂种,还有那个小杂种,我一定把他掐死——”

    小姨被拉开的时候一边骂一边拿脚去踹沉默不语的男人,嘴里的话也越发恶毒。

    正在这时候,她忽然看到男人抬起满是指印的脸,蓦地爆出一声大吼:“够了——”

    谁也没料到向来逆来顺受的男人突然硬气起来,连小姨都被镇住了。

    看起来忠厚老实的姨夫眼神阴霾的看着小姨,“于香兰,我受够了你二十多年来的颐指气使,我们离婚吧。”

    一口气说完,男人似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之前唯唯诺诺表情一下子消失了,腰杆也挺了起来。

    “我不同意离婚!你休想甩了我和那个狐狸精在一起!”小姨恶狠狠地叫着,但任谁都能看出她有些慌了。

    她已经过惯了大手大脚的闲散日子,将生意一股脑的交给丈夫打理,什么也不管,离婚相当于断了她的经济来源。

    哪怕男人找了小三还有了孩子,她都没有想过要离婚,而是默默忍了下来,何其可悲。

    然而更可悲的是,现在男人却打算和她离婚。

    “我今晚就搬出去。”姨夫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大步离开了老宅。

    于香兰见状立刻把扔出去的高跟鞋穿上,跟着追了出去。走出老远还能听到两人争吵的声音。

    闹剧结束,伯母拍了拍手:“行了,热闹也看够了,拿着自己该拿的钱回去吧,欠条留下。”

    少了于香兰这个搅局的,拆迁款总算是落在自己口袋里了,用八十万换四五百万,和天上掉馅饼也差不多了。

    她看向云舟,少见的露出一个笑:“伯父伯母帮你们把债全都还清了,再多搭上两万,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为难你们。你和你妈收拾收拾尽快搬出老宅……”

    话还没说完,便被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少年打断:“谢谢伯母,不过用不着您帮忙,我自己还。”

    “不用客气,都是一家人。”伯母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皱紧了眉:“你说什么?别不识好——”剩下的话被云舟拉开背包的动作堵住。

    汪佳月浑身都僵住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睁大,因为她看到背包里满满当当的全是钱!

    这怎么可能?她这个侄子从哪里弄到的钱?!

    不仅是她,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少年慢条斯理的从背包中拿出纸币,一沓、两沓一叠叠崭新的人民币整整齐齐的摞在桌子上,整整五十八万,另外的二十万他早就还给了刘叔。

    “伯母,这是欠您的三十万,拿好。您要不要来数一数啊?”

    云舟从一堆钱币中推出整整齐齐的三叠,笑着放在伯母面前。

    “你、你竟敢耍我?!”

    伯母脸涨得通红,像是被人狠狠打了好几个耳光,恨不得把少年浅笑的脸给撕烂!

    刚刚她还在嘲讽于香兰蠢货,没想到转眼便轮到了自己。

    最重要的是,拆迁款就这样没了!一想到这件事,她的心情顿时从天堂跌到了地狱,心脏如被蚂蚁噬咬,痛不欲生。

    云舟的伯父同样脸色铁青,握着椅子扶手的手背青筋毕露,再也维持不住之前的风度。

    他万万没想到云家母子居然能在短短两个月把钱凑齐,那可是四五百万的拆迁款啊!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云盛辉的心口像是生生被剜掉了一块肉,痛的滴血,他实在是不甘心!两个月前于馨兰还上门希望宽限一段时间,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就算是他的厂子,每个月的利润也不过几十万,还需要大量资金周转,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上哪里去弄这么大一笔钱?

    伯父云盛辉似乎想到了什么,隐晦的打量了云舟一眼,之前他怎么没发现这个侄子长得这么好看,比起一些小明星亦毫不逊色,最重要的是身上有一股干净的气质,最吸引那些流连花丛的公子哥。

    他目光一闪,深深的看了云舟一眼,话里有话,“小舟啊,年轻人可不能自甘堕落,你说对吧?要是让你妈知道,唉,那得有多丢脸。”

    他认定少年被富家子弟包养了,说不定是从金主那里借的钱。

    云舟淡淡道,“伯父你想太多了,钱是靠卖掉爸爸留下的古玩得来的。”

    他看着占满整个客厅的亲戚,冷笑道:“再说丢脸,谁有你们丢脸,一个个欠着爸爸的人情跑到这里来要债,你们都不觉得丢人,我有什么好丢人的!”

    “小兔崽子你——”

    “怎么,我说得不对?你有本事对着我爸的牌位发誓,无愧于我们一家!”

    不待有人反驳,少年便义正言辞的大声说道,声音铿锵有力,那双冷漠的眸子扫视着周围的人,一时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亲戚们。

    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今天这件事他们确实做得不地道。

    反正也分不到拆迁款了,很多人嘲讽地看了伯父一眼,直接甩下欠条拿了钱就走,渐渐的客厅里就剩下大伯和叔叔一家。

    云盛辉的脸色极为难看,他看着这个不仅让他鸡飞蛋打还下不来台的侄子,咬牙道,“云舟啊,大伯再送你一句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把我们都得罪光了,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叔叔也跟着附和,“对啊云舟,你弄得这么难看,以后这些亲戚谁还会帮你。”

    云舟直视着对方:“这句话就留给大伯自己吧。伯母让我们搬出老宅的时候,可有想过做人留一线?”

    “对了,既然要走了,那我也想送大伯一句话……”少年用含着碎冰的双眸定定的看着他,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那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您自己做不到的事就别要求他人了,免得贻笑大方,丢人现眼。”

    “你——”大伯猛地一拍桌子,愤怒地大步离去。

    伯母汪佳月气得到现在都缓不过来,恨恨地把钱装进包里,在离开之前眼睛一转,趾高气扬道:“行,三十万的本金算你们还了,但是利息别忘了给。”

    云舟冷声:“欠条上没写利息。”

    伯母嗤笑:“哼,五年时间物价都翻了一倍,借给你们的钱怎么可能没有利息。不要一倍了,就按50%给,你快点凑钱,三天后我过来拿。”说完踩着高跟鞋走了。

    叔叔一家离开时也贪得无厌的要利息,云舟直接当他们在放屁。

    他把欠条收好,拿起放在小桌上的手机,上面小红点一闪一闪,显示正在录音。

    刚刚的对话他都录下来了,欠条也基本收了回来,总算跟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亲戚划清了界限。

    不过伯母刚才的话让他加快了搬出老宅的计划。不能再等了,两天之内就要找好房子,免得这些人再继续纠缠。

    他立刻打电话给房产中介,说了自己对地段、交通、周边设施、住房面积等要求,约好后天就去看房。

    ——

    云舟上楼的时候心情有些忐忑。

    他不知道母亲对刚刚的争吵听到了多少,房间隔音效果一般,那几个人的嗓门又那么大,万一又把母亲气病了怎么办。

    修长的手指放在门把手上顿了顿,才下定决心一般用力推开。

    “妈,你别为这些人伤心——”

    云舟说了一半就发现母亲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反而浅浅笑着,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舟舟,我都听到了,你做的很好,给妈妈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于馨兰早就看透了这群亲戚白眼狼的本质,只是之前有求于他们,没办法像云舟这般硬气。

    今天听到儿子痛快地戏耍了他们一番,尤其是云舟的大伯,他可能以为拆迁款早已是囊中之物,最后却不过是空欢喜一场,估计要气疯了吧。

    于馨兰感觉心中积攒的那口气终于顺了下来,这么多年,她终于摆脱了这些亲戚带给她的阴影。

    她恍然觉得一阵春风吹散了心中的阴霾,阳光照射进来,温暖了内心,心情也变得明快起来。

    如今欠款全部已经还清,老宅的拆迁款要不了一年也会拨下,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看着坐在身旁帅气沉稳的儿子,她心中迸发出了强烈的希望,或许是对美好生活的期盼吧。

    云舟买好了纸扎的小兔子和小肥啾,个个都只有巴掌大小,袖珍可爱。

    他站在酆都大帝的画像面前,再一次感叹男人的容颜如神造一般,眉目如画,俊逸非凡,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

    少年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会儿,将纸扎的毛绒绒烧给了对方。

    希望大帝能够喜欢。

    做完这些,云舟招呼母亲:“妈,我们一起祭拜一下父亲。”

    于馨兰走进祠堂的时候,似乎完全没有看到画卷上高大俊美的酆都大帝,只是看了一眼燃烧的火盆便收回了视线。

    这是酆都大帝所设的禁制,只有云舟能看到他的样貌,其他人一概只能看到滚滚的浓雾,抑或毫无所觉。

    母子两人对着云父的牌位拜了拜,在香炉中上了三炷香,然后将纸钱投入火盆中。

    当纸钱烧到一半的时候,云舟适时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母亲,想必她有很多话要对爸爸说吧。

    半个小时后,于馨兰从祠堂中走出来,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应该是刚刚哭过。

    少年安抚性的拍了拍她单薄的脊背,于馨兰表示自己没事,这样倾诉一番后反而纾解了心中的烦闷,她将不再沉溺于过去,而是往前看。

    “妈,您先去休息吧,我跟爸爸待一会儿。”

    “好,你也早点睡,不要太晚。”

    云舟应了一声,来到父亲的牌位前,将最后一捆纸钱放入了火盆中,拨弄上里面的灰烬。

    他将今天发生的事又简单讲了一遍,“爸爸,我终于给妈妈出了一口恶气,看着伯父那张铁青的脸真是痛快,要是你在就好了。还有小姨和姨夫……”

    云舟仔细回想上一世发生的情景,“他们最终还是离婚了。离婚后小姨仍然不改大手大脚的习惯,堂弟也整日游手好闲,没几年就花光了钱,落魄的挤在小出租屋里,最后还来找过我。

    姨夫倒是如愿以偿的和那个小三在一起了,可没想到小三只是图他的钱,生下孩子就卷钱跑了。”

    云舟说着笑了起来:“爸爸你看,恶人自有恶人磨,终究是一地鸡毛。我一点都不同情他们。现在老宅的拆迁通知已经下来了,明天我们就去看新房子,合适的话很快就会搬走,我会把您的牌位一起带过去。”

    云舟把最后一点纸钱烧完,站起身看着墙上的黑白遗像:“爸,您上次都给我托梦了,在我们离开之前,也去妈妈的梦里看看吧,可以吗?”

    说完之后,他收拾了一下余下的物品,离开了祠堂。

    身在鬼界的云父听到妻子的声音后,不禁泪流满面。

    他知道自己猝然离世对不起老婆,却也没有办法改变分毫,幸好儿子将所有的欠款都还了,母子两人终于摆脱了亲戚们的压迫得到新生。

    云父真的很为他们高兴。

    至于托梦,上次就是鬼差大人破格准许,或许他可以再去求一求鬼差大人?

    就是不知道儿子有没有给大帝烧纸扎的兔子,如果烧了,应该更容易一点吧?

    这时候,两名鬼差又押着犯人走了过来,众鬼自发让道,云父踌躇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大人。”

    这次的两名鬼差不是上次的那位,见竟敢有鬼妨碍他们办公,手中的鞭子一抖打在了云父脚下,“鬼差执行公务,闲杂人等一概避让!”

    云父被‘啪’地一声鞭响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了几步。

    这可是抽魂鞭,打在鬼身上如抽筋剥骨一般痛不欲生,几十鞭下去就能让鬼形神俱灭。

    他无奈的想着,看来是没戏了,冥界的鬼差那么多,要见到上次那位大人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正打算离去,其中一名鬼差叫住了他:“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云父脚步一顿:“回鬼差大人,我叫云盛峰。”

    “哦,原来是你。”两名鬼差对视一眼,一脸讳莫如深:“下次提前报上名字,以免误伤。”鬼使大人特地要求关照的鬼,他们差点没认出来。

    “是。”云父一脸摸不着头脑。”

    鬼差:“你有什么事?”

    云父:“求鬼差大人予我一道入梦的口令,我想回去看看老婆。”

    鬼差:“小事,你以后拿着这个牌子,默念那人的名字就行。不过托梦不可太过频繁,否则会带给活人阴气。”

    云父:“好,谢谢鬼差大人。”

    他接过巴掌大小的黑色玉牌,看着两位鬼差走远的背影,满脸疑惑:就这么简单??

    无论如何,以后总算能和家人在梦里团聚了。

    ——

    “啾啾——”

    一只金灿灿的小肥啾落在了酆都大帝的肩膀上,用嫩嫩的爪爪勾着黑色长袍的金边,歪歪斜斜的站着,张开嫩黄的小嘴‘啾啾啾’叫个不停。

    小肥啾看起来只有手掌大小,浑身上下都是软乎乎的绒毛,像是一只圆滚滚的蓬松毛球。

    另一只小肥啾大概刚会飞,扑棱着小翅膀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一直飞到了大帝的头顶。随后它收起了翅膀,舒服的叫着眯起小眼睛,窝在上面不动了。

    两只毛绒绒的小兔子窝在大帝的腿上,睁着红宝石般的眼睛看他,长长的耳朵动了动,似乎没有察觉到危险,两只白色的毛球互相依偎在了一起,被大帝来回抚摸着软软的绒毛,十分乖巧。

    由于统御整个鬼界的酆都大帝身上阴气太重,这些毛绒绒最多只能存在一天。

    不过对于北寂来说,这些时间已经足够,这是少年带给他独一无二的快乐。

    北寂手捧着小兔子,头上窝着小肥啾,静静地听着少年的倾诉。

    他不是故意要听的,只是对方刚刚供奉完自己,余力还在。

    听着听着酆都大帝便皱起了眉头,浓重的黑雾从足底沿着四周蔓延开来,一阵阴风刮过,整个大殿变得冰寒刺骨。

    让这些人死后才受到教训实在太便宜他们了,不如现在就开始执行。

    当晚……

    于馨兰在梦中如愿以偿的见到了丈夫,两人互相诉说着思念之情,温情脉脉。

    与此同时,伯父伯母和小姨他们却睡得极不安稳。

    伯父云盛辉从昨天回来后就憋着一股火,看谁都不顺眼,连一向宠爱的女儿都无缘无故挨了一顿骂,气得摔门而去,去朋友家住了一个晚上。

    云盛辉理都没理,一想到四五百万的拆迁款就这样与他失之交臂,心痛得快要滴血,连吃了好几颗救心丸才缓过来。一到晚上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好服用了一粒安眠药。

    等到好不容易睡着,他却梦到自己来到一片浓郁的黑雾中,周围翻滚着寒冷的阴气,像是有可怕的怪兽蛰伏在黑暗中。

    路上的行人神情麻木,排着队一个个地从他身边‘走过’,没有看他一眼。

    云盛辉被阴风一吹,冻得浑身发抖,他哆哆嗦嗦地拉住其中一个‘行人’问路,没想到对方转过脸来,眼眶中的眼珠突然掉在了地上,用两个空荡荡的眼窟窿直勾勾的盯着他。

    “啊啊啊——”云盛辉吓得惊恐地大叫,感觉自己的魂都要吓没了。

    其他人和他的境遇也差不多,被这种情况吓得三魂没了七魄,混乱的尖叫声不绝于耳,拼命想要醒来却被迫困在梦境中。

    没过多久,鬼差带着锁链将他们一一锁住,带到了一起。

    小姨惊讶地看着伯父伯母,“你们怎么在这儿?”

    伯母也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也在?”

    “勿要喧哗!”

    鬼差皱眉,这几人好大的胆子,犯了罪过竟然还在这里谈笑。

    他手中鞭子一甩,一鞭子抽在了小姨和伯母身上,两人顿时痛得鬼哭狼嚎起来。

    “啊啊啊好疼!”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大人,我给你跪下了!”

    直击灵魂的痛感让两人脸色惨白,眼泪鼻涕流了满脸,从来没受过这种苦的两人恨不得就这样昏死过去,再也不用承受这深入骨髓的折磨。

    “闭嘴。”鬼差粗暴地扯了扯锁链,“这算什么,接下来你们还有得受呢。”

    云盛辉刚才见老婆被打都没有反应,听到这里却浑身一抖,急忙道:“敢问大人,我们究竟犯了什么罪?”

    鬼差看了他一眼,冷笑:“你们犯了什么罪自己心里清楚!欠了云盛峰的人情不还,还变本加厉地欺压云家母子,差点夺走他们的拆迁款,是也不是?!”

    “不、不是,大人,我冤枉啊!”

    伯父云盛辉下意识地反驳,下一瞬重重的鞭子就抽在了他身上,那极致的痛感痛得他脸都扭曲起来、额头上青筋迸出,像是被活活剥下了一层皮,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只能咬牙忍住,连嘴里都尝到了血腥味。

    很久之后,那种令人头皮紧绷的痛楚才慢慢消失。

    他咽掉口中的血沫,喘息着求饶:“是、是我做的,我马上改!回去就把欠的钱还上,一分不少!”

    鬼差看向伯母和小姨:“你们呢?”

    两人忙不迭的点头:“我们也马上还,这是应该的。”

    这几人目前阳寿未尽,不能像其他鬼一样按规定处置,鬼差也只是接到命令给他们一个警告,很快就要放他们回去。

    不过鬼差并没有解开他们的镣铐,而是道:“这是千斤枷,会一直戴在你们的脖子上,什么时候亲自去还了人情自然会解开,你们好自为之。”

    浓雾消散之后,伯父几人陆续睁开眼,发现还是在自己熟悉的房间里,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一场梦。

    这时候天刚蒙蒙亮,还不到5点钟。

    伯父云盛辉干咳几声,觉得嗓子有点难受,正要起身拿床头柜上的水杯。

    没想到一动便感觉脖子上有如千斤巨石压着,莫说是直起身子,连动一下脖子都难。

    “咳咳——”云盛辉的头被压得恨不得埋到地面,艰难地喘息着,这才明白方才的一切都不是梦。

    “啊!”伯母汪佳月也被沉重的镣铐压得直不起腰来,下床的时候直接趴在了地上,过了好久都爬不起来。

    “我们一早就去云家还钱。”伯母每说一两个字就要喘一口气,颈骨被压得咔咔作响,这种头晕眼花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她一刻都忍不了了!

    “呼不行!我打电话找大师来……”

    云盛辉昨天才被云舟那个小兔崽子摆了一道,这口气到现在还没顺过来,现在主动去还钱,门都没有!

    更何况,那笔钱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足够请好几个有名的天师了。

    借着窗外透出的光线,他弯着腰动作僵硬地拿起手机,单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出了一身热汗,脖子像是被压断了一般酸痛难忍。

    云盛辉喘息着翻出通讯录上‘叶大师’的电话,对准通话键狠狠地按了下去。

    自从开了厂子之后,他便迷信一些风水上的安排和布置,自己办公室里招财辟邪的东西一个不落。

    而这位叶大师便是圈子里有名的风水大师,同时也是一位天师,驱邪捉鬼不在话下。

    加了两倍的价钱后,不到一个小时,叶大师便来到了门口。

    被折腾起来的保姆睡眼惺忪地给他开了门,在心里暗骂这家人有病,这么早就叫人起来,平时待遇一般事儿还多,做到这个月月底她就不干了。

    叶大师着一身青色道袍,头发高束插一只简单的木簪,脚上是麻布鞋,留着长须,自有一番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右手拿着桃木剑,背着布包,一见到云盛辉两人躺在床上直不起身的样子,便大惊道:“云居士,你们二人这是阴气缠身,若不尽快除去恐有性命之忧!”

    云盛辉头低得快要埋入胸口,喘着粗气道:“大师我们昨晚做了一个梦,那人说脖子上戴的是千斤枷,大师能否将它摘去?”

    “自然是有!无论是千斤枷还是旁的邪祟,待我做法将你们体内的阴气逼出,一切便可化解。”

    叶大师拿出符纸贴在两人额头,拿出桃木剑上对准一处不断戳刺,嘴里振振有词,似乎在与一强悍之人斗法。

    半个小时后,就见叶大师气喘吁吁地停下,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阴气的来源已被我除去,但你们二人接触阴气太久伤了魂魄,需连续三天服用这金刚符水才可消除。”

    说着从背包里拿出六张金色的符纸,“记得烧烬后与清水混合后饮用,时间必须在白天,最好是正午时分阳气最盛之时。”

    “唉,这次作法损伤了不少元气,加上六张金刚符纸的价格看你是我熟客的份上给你打个折,合计五万块。手机转账还是现金?”

    伯母汪佳月被压得脖子都要断了,哎哎叫道:“大师,我怎么呼还是这么难受?”

    叶大师皱着眉一脸不虞:“哼,都说了你们是阴气入体,必须连喝三天符水才有效果,现在自然无法根除,还是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云盛辉不敢得罪与不少豪门交好的叶大师,急忙道:“大师我马上转账……”低着头艰难地拿出手机将五万块一分不少的转了过去。

    叶大师看着手机上的到账金额露出了一个笑,拿起放在一旁的桃木剑,“云居士,我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多留了,以后有任何风水及驱邪方面的问题,尽快来找我。”

    待叶大师走后,伯母立刻叫了保姆过来,将符纸烧成灰烬后与温水混合,变成了浆糊一般的黑灰色液体,看着就十分恶心。

    保姆有些嫌恶的递过去,两人像拿到救命稻草似的接过,可惜无法抬起头喝下,只能让对方拿了较粗的吸管过来。

    保姆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咕咚咕咚将这黏糊糊脏兮兮的玩意喝下,心中难掩震惊。

    淦,就、就这样喝了?

    她想了想还是还是不要等这个月月底了,明天就走吧,她可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云盛辉夫妇飞快地将符水喝下,哪怕难喝得快要干呕出来了,也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反应;二十多分钟过去了,符水依然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符水的恶心感和脖子上快要压断颈骨的痛苦让伯母痛哭起来,“呕——我就说这是骗人的白白花了五万块还不如去还钱。”

    云盛辉也难受得不行,嗓子里似乎被什么东西黏住了,吞咽口水都费劲,再加上脖子上的千斤枷,整个人连呼吸都困难,脸都憋红了。

    最后他终于妥协,艰难地道:“走我们去云家。”

    两人本来打算让保姆扶着,但后者早就受够了这两个人的怪异举止,说了句要辞职便回房间收拾东西了。

    伯父伯母只好低着头弓着背慢慢地往门口挪动,幸好云盛辉有自己的司机,不然一路上恐怕会更加艰难。

    云舟和房产中介约好了8点去看房,到时候那边会派车来接。

    没想到不到7点就有人敲门,铁门被撞得砰砰乱响,能感受到来人急躁的心情。

    云舟轻蹙着眉,换了件衣服过去开门,打开门的时候吓了一跳,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头低垂到胸口、披头散发的女人,身上还穿着睡衣,如果不是在现实世界,他都要觉得女鬼出现了。

    他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发现是小姨于香兰,心中纳闷不已。

    小姨平时不是很注重仪表吗?恨不得把全部的首饰都戴上,走路也昂首挺胸的,今天这是什么装扮?

    “咳咳云舟我是小姨我来还钱——”

    第23章 晋江正版

    “来还钱?”

    云舟可不觉得小姨有这么好心,她不是向来嫉妒母亲比她过得好么?

    今天主动上门还钱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与平时装扮举止大相径庭的小姨,看她的样子似乎遭遇了什么怪事,莫非是大帝或者父亲在梦里对她做出了警告?

    自从自己重生以及上次托梦之后,他便对鬼神玄学一类的东西便有了敬畏之心。

    “对快让我咳咳进去。”

    于香兰难受得快要疯了,从早上醒来脖子便像被压断了一般,躺在床上还好,一起身连腰都直不起来,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她这几年养尊处优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

    最惨的是家里就她一个人,老公昨天就搬出去赔那个狐狸精了,儿子更是整天的不着家,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

    到现在她连一口水都没喝上,嗓子渴得冒烟,脖子更是一动也不能动,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沉。

    于香兰回想起梦里被抽鞭子的事,再加上现在脖子上重逾千斤的感觉,她明白梦中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怕得厉害,一大早便把自己所有的资产全部转到卡上,凑来凑去却发现只有不到十万,离三十万还差得远。

    怎么办?怎么办?!

    于香兰着急的很,她感觉脖子上已经被千斤枷压出了深深的血痕,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她急忙给平时一起玩牌的姐妹打了电话,大清早有一半人没接,另一半听到要借钱便以各中理由搪塞她,到最后一分钱都没借着。

    于香兰心里恨极,这群人玩牌输了有好几次都是她垫的,出去做SPA或者蒸桑拿大半时间都是她请客,平时姐姐长姐姐短的,没想到只是拿她当冤大头罢了。

    于香兰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打给丈夫。

    那个看着忠厚老实的男人自从昨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吵一架后就搬了出去,不管她怎么撒泼、怎么闹都没有用,铁了心要跟她离婚。

    于香兰想到这里就一肚子气,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不知是气得还是被千金枷压得太过难受所致。

    而这时候的姨夫则一大早就被小三推醒,对方哭着说肚子里的宝宝老是闹她,令男人心疼不已,天不亮就去买小三最喜欢吃的蟹黄汤包。

    这家店是S市有名的老店,很早就有人排队,姨夫跟在长长的队伍后面,好不容易快排到的时候接到了小姨的电话。

    男人一看是老婆打来的,皱着眉毫不犹豫地挂断,没想到对方锲而不舍的打来,令他烦不胜烦。

    挂断了三次之后,姨夫终于不耐烦的接起:“于香兰你到底有什么事,我跟你说过,一定会离婚!”

    由于是在外面,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有不少人听见,纷纷朝他投来探究的目光。

    姨夫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正好轮到他买汤包了,也不管对方说了什么,直接挂断:“三分钟之后给你回过去。”

    小姨在电话里隐约听到丈夫“要五个蟹黄汤包”的声音,心瞬间凉了下来。

    现在还不到六点,这么早就去排队,还能为了谁?

    肯定是为了那个狐狸精!

    于香兰想到自己怀孕的时候丈夫从来没有这么殷勤过,每次都是她发了脾气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出门,又想到丈夫对这个狐狸精这么好,心彻底凉透了。

    脖子上越来越重的千斤枷令她难受得快要崩溃,而丈夫的话更是令她的心如坠冰窟。此时不仅是身体,她连心都难受了起来。

    等姨夫打回来的时候,她恨得咬牙切齿:“姚征,离婚就离婚,我同意了。你马上把钱打过来,二十万,不打钱我就去闹,看谁闹得过谁!”

    最终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钱,却心力交瘁,整个人的身体面貌像是老了好几岁,再也没有以前的趾高气扬。

    于香兰以这中怪异的姿势来到云家,一路上的人包括出租车司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她,她只能缩着身子,不让别人发现她是谁。

    云舟侧身让她进来,于馨兰刚刚洗漱完毕,看着于香兰的样子惊讶了一番,“你这是怎么了?”

    明明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话,却像一个巴掌般打在了于香兰的脸上,令她羞愤难当。

    她好不容易超过这个姐姐,如今却被打回了原型,丈夫要和她离婚,儿子指望不上,现在还要戴着镣铐亲自过来还人情,想必于馨兰此时一定鄙视地看着她,欣赏着她这幅落魄的表情。

    “呼我来还欠云盛峰的钱银行卡号给我,快!”

    既然有人上赶着来还钱,云舟自然不客气的报出了银行卡号,很快,三十万到账。

    于香兰感觉脖子上的重量一下子消失了,她猛烈地咳嗽了几下,拿过一旁的水杯咕咚咕咚地灌了好几口,这才觉得缓了过来。

    此时的她披头散发、精神萎靡、面容苍老,身材亦十分臃肿,脖子上还有深深的压痕,与容貌漂亮、焕发着朝气的于馨兰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终究还是比不过她这个姐姐。就算没了丈夫,人家还有个好儿子。

    于香兰实在没脸再待下去了,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云家。

    ——

    云舟和母亲吃完早饭,两名房产中介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本来在接到少年电话的时候,其中一位中介还觉得他的声音太过年轻,怀疑这个年轻人是否具有购买能力。

    而且云舟急着入住,要求还高,这意味着他们得放下其他客户专攻这个客户,若是跑单了得不偿失。

    不过等得知住址之后他们稍微放下了心了,拆迁户啊,真是令人羡慕,有拆迁款做保障,这家人只要付得起首付就行了。

    依照那个少年的要求,若是能拿下这笔单子一定是个大单,于是公司派了两个业务员过来。

    7点半左右,于馨兰母子随他们上了车,商务车径直往市中心疾驰而去,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于是等伯父伯母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云家大门紧锁,让司机上前敲了好久的门都没有反应。

    “打电话!!呼给于馨兰和云舟打电话——”

    伯母被压得哎呦哎呦地叫,眼泪鼻涕齐齐涌出,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感觉自己越来越承受不住了。

    本来以为来到这里还了钱就能摆脱痛苦,没想到这母子两人竟然出去了!

    伯母汪佳月简直气得要吐血,恨不得把这两个人立刻绑过来用鞭子抽。

    伯父也是一样,他觉得自己的颈骨都要被压折了,肩上像是扛着好几百公斤重的水泥,压得他头晕脑胀,一不小心就要栽倒。

    尤其是看到大门紧闭的那一刻,他真的快要晕过去了。

    “嗬嗬我没有她们的电话你有吗?”

    “我也没有。”两人顿时傻了眼。

    作为‘债主’,平时只有于馨兰给她们打电话问好的份,哪里会存对方的电话号码?

    自从云舟爸爸去世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来过老宅,要不是因为拆迁的事,他们才不会来这个破地方。

    “那可是你弟妹和亲侄子你连电话都没有!”

    伯母只感觉一阵阵的绝望感袭来,眼前一黑就要栽倒在地,幸好被司机扶住,只是她的头已经彻底抬不起来了,维持着低头弯腰的姿势,连站都站不稳。

    楼道里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看到他们怪异的模样都在指指点点。

    甚至有眼神好的认出了他们两个。

    “这不是云家老大吗,据说开了个厂子,当上老板了。”

    “确实,和死了的老二长得挺像。”

    “昨天云家乌泱泱地来了一大群人,我在门口路过的时候听到了几句,这群亲戚真是不要脸哦,一个个来讨要孤儿寡母的拆迁款!”

    “怪不得,你看他俩那个样子,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被鬼上身了——”

    “哎呦还真是,叫我说,人就是不能作恶,不然迟早会遭报应!”

    “谁说不是呢。”

    伯父云盛辉最爱面子,听着人们的议论声脸色涨红,像是接连被打了好几个耳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让司机赶快扶着自己朝停在附近的车子走去,伯母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青蛙,弓着背有气无力地跟在后面,最后几乎是爬着进的车子。

    在这期间,伯父给各个亲戚打了电话,终于弄到了于馨兰的联系方式,立刻让司机拨了过去。

    于馨兰此时正认真的听着房产中介介绍房子,“阿姨,这是市中心四室两厅的精装房,180平,房主因为遇上点事情比较着急出手,所以价格打了九折,特别划算。

    旁边800米就是三甲医院,小区里就有超市,学校也在三公里之内,小学中学一条龙,地铁口拐个弯就是……”

    “装修也是新中式风格,很有格调,你看这里的沙发还有桌椅,都是北美黑胡桃木的,家具都是九成新,拎包就能直接入住。哦,对了,房主之前爱好收藏,直接把书房改成了多宝阁,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改回来。”

    云舟对地段和房间的布局都很满意,多宝阁以后他收集古玩也能用得上,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看母亲的意思,“妈,您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面积是不是太大了。我们就两个人,以后你还要上大学,妈一个人没必要住这么大的房子。”最主要的是她觉得这是市中心的房子,装修的又这么好,肯定很贵。

    云舟虽说自己靠古玩赚了不少钱,让她不要担心钱的事,但万一不够呢,以后儿子谈恋爱结婚都是一大笔费用。

    “妈,我倒是觉得这套房子大小正好。您一间,我一间,一间多宝阁,一间当做爸爸的祠堂,正合适……”

    两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完全忽略了包里的手机震动。

    可怜伯父伯母两个人难受得连饭也吃不下,不信邪的又喝了一次符水,却还是没有作用,只能一边干呕一边喘着气跪坐在后座上干等,撅着屁股以头触地,眼泪鼻涕都快流到嘴巴里,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看完房子,中介还带两人去看了小区环境、物业服务等等,不愧是高档小区,无论是绿化还是设施都比其他地方要好得多。

    于馨兰心里其实对这个房子是满意的,只是担心价格,便问了问。

    “阿姨,这里地段好,附近的小区都没有低于1.5万一平的,您所在这个小区更高档,均价是1.7万一平。

    再加上精装修,房主给出的价格是360万,不过房主说了可以打九折,也就是324万,足足便宜了36万呢。”那名房产中介说完,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两人,心中有些忐忑。

    201X年,S市房价均价大约在1万左右,这个小区的价格足足高了70%,很多人都承受不起。

    他带不少人看过,一看户型和装修都非常满意,结果一问价格全没戏了,不然房主也不会降价。

    这对母子穿着这么朴素,一看就不是有钱人,纵然有拆迁款那也得先交一百多万的首付,他担心——

    果不其然,于馨兰摇了摇头:“我们再看看吧。”

    云舟也没有反对。看房子一般不会一开始就定下,等多看几套对比完了再确定要选哪个。

    房产中介在心里哀叹一声,他就说,这么年轻的小伙子怎么可能出得起一百多万的首付?

    这中客户他见得多了,在电话里讲的时候要求很多,要地段好的学区房、交通方便、物业服务到位,真听到价格的时候就变脸了。

    嗐,他怎么就因为电话里少年说的斩钉截铁就信了呢!

    罢了罢了,今天恐怕是弄不到大业绩了。

    房产中介心理素质极强,这套不行还有别的,总归客户急着要买房,能成交一笔是一笔。

    之后又带他们看了两套,一套150平的,总价200万;一套120平的,130万就能拿下。

    三套房子全部看完后已经到了下午,于馨兰心中十分犹豫,真是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才发现,后面两套无论从地段、户型、装修等各方面都不如第一套。

    “妈,您觉得怎么样,我觉得还是第一套比较好。”

    “可是,价格方面——”

    站在一旁的房产中介一听有戏,立刻补充:“房主说了,买房就送车位,不仅有车位,地下还有一个小储藏室,今年的物业费也交过了,相当于又省下二三十万呢。”

    云舟眼睛一亮,他知道以后车子越来越多,车位会很紧张,还有储藏室,万一瓷片多了储存起来也很方便。他掩饰住自己微微上扬的唇角,打算让对方放出更多优惠。

    见两人还是没有反应,那名房产中介咬了咬牙,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两位如果诚心想买,我会跟房主申请把最后四万的零头抹了,如果还是不行,那只能看看别的了。”

    云舟适时点头:“可以。”

    然后对母亲小声而已:“放心吧妈妈,在我的预算范围内。”

    于馨兰惊讶地看着儿子,这可是300多万!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儿子竟然赚了这么多钱,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房产中介开始打电话,其实房主早就飞国外去了,在离开之前价格便已经谈好,现在他只是做个样子。

    不过价格确实给到了最低,毕竟大热天的看房的也少,这个房子挂了三个多月都没卖出去,时间再长房主就要委托给其他房产中介,这块大肉不一定轮到他们。

    过了一会儿,房产中介挂断电话后满脸欣喜地走来:“同意了!房主同意将零头抹掉,也就是说这套房子只要320万。没问题的话,我们签合同?”

    云舟和母亲商量了一下,点头:“好。”

    办理好相关手续后,房产中介问道:“您怎么付款?首付最低30%,商贷的话,我们跟多家银行都有合作……”

    云舟直接拿出银行卡:“全款。”

    他还在上学,母亲也辞职了,开收入证明很不方便,不如一次性付清,一了百了。

    两名房产中介满眼震惊地对视了一眼,靠,坏了,看走眼了,这个客户是个有钱人啊!

    300多万眼都不眨的就付了,嘶,看着这么年轻,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商量好明天来办理过户之后,两名中介恭恭敬敬地将两人送了回去,万分欣喜今天成交了一个大单。

    母子两人刚从车上下来,还没走到家门口,就被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呼喊声给镇住了。

    “云舟弟妹你们可算是咳咳回来了!!”

    “呼呼救救我啊我要憋死了……”

    云舟皱眉朝发声的地方看去,就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奥迪,车门打开,从里面爬出了两个人,没错,就是爬出来的。

    于馨兰顿时吓了一跳,不过这人影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伯父伯母被千斤枷锁了大半天,脖子早就沉的抬不起来了,不仅如此,时间越长这中感觉就越明显,后来不仅是头部,整个上半身都直不起来,司机叫了几个人扶也无济于事。

    两人现在只能像动物一样四肢着地、狼狈的从车上爬出来,趴在地上难受地喘着气。

    周围聚集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都在指指点点,一向爱面子的伯父如今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求能尽快摆脱这可怕的折磨。

    “嗬嗬快把钱还给他们快啊——”

    第24章 晋江正版

    司机不敢耽误,立刻把后座上的背包拿过来,小跑着过去。

    他气喘吁吁地朝云舟两人拉开拉链,只见里面装着满满的全是纸币,正是之前伯母在亲戚们倒出来的那些。

    “之前欠了你爸50万现在连本带利的还你们80万够了吧?咳咳——”

    伯父云盛辉恨得咬牙切齿,不仅恨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拆迁款没捞着还倒赔了80万;

    更恨的是这两个人居然不接电话,害他们两个平白受了大半天的罪!

    想到这里他恨得牙根发痒,双眼变得通红,心中充满了暴戾之气。

    然而不管心里再怎么怨恨他都不敢对这两人出手,经过这件事之后他是真的怕了。

    他云盛辉天不怕地不怕,连竞争对手都用不光彩的手段搞掉了几个,却唯独害怕鬼神。

    他是真的被那些神鬼莫测的手段给弄怕了!

    伯父本来打算还50万,但他和伯母都害怕人情还不尽之后再被鬼差锁起来,不、不不,绝对不行,他可不想再受一次罪!

    为此他宁愿多花点钱消灾。

    云舟从司机手中接过沉甸甸的背包,朝他们道:“好,钱我们收下了,以后恩怨两清,互不相欠。”

    说完这句话,母子两人看也没看他们,径自进了老宅大门。

    伯父伯母只感觉浑身一轻,千斤锁终于拿开了,他们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在司机的搀扶下艰难地爬起上了车。

    黑色奥迪疾驰而去,留下人们站在原地议论纷纷。

    云舟进门之后,将背包中的钱拿出来数了数,确实是80万。加上小姨还的30万,一共110万。

    买房子加上各种税费合计350万左右,这样还余下140万,很是充裕。

    他花20多万给母亲买了一辆代步车,很实用的车型,最重要的是安全系数高。

    又给她的银行卡上留了30万,自己留下10万,将剩余的80万全部投入了股票账户。

    云舟凭借记忆筛选了几只后世屡创新高的龙头股票,现在都在低位,三年时间应该能翻个四五倍,只要在股灾来临之前卖掉就行。

    有了这些,再加上以后四五百万的拆迁款,完全能够保证母子两人衣食无忧了。

    ——

    过户手续很快办好,于馨兰母子没有在老宅停留,第二天就叫了搬家公司。

    云舟将酆都大帝的画像连同父亲的牌位小心地装好抱在怀里,这次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谢谢他们呢,等到了新家再给他们上香,顺便说一下近日的情况。

    新搬进的小区环境比老宅要好太多,绿化率高,放眼望去全是绿色,花草树木修剪的十分整齐,空气格外清新。

    小区里很安静,完全没有城中村的嘈杂,房间的隔音效果也很好,不会听到外面的喧嚣。

    云舟感觉这是个很适合养老的地方,就像S市这个城市一样。

    于馨兰搬去了主卧,他住在次卧,两个房间都有独立的卫浴,很方便。

    将父亲的牌位和大帝的画像摆在小祠堂,简单上了三炷香之后,云舟来到了旁边的多宝阁。

    这个房间很大,不亚于主卧,大约有三十多平,改成了类似衣帽间的环形样式,三面墙中有两面是多宝阁,另一面是书柜,能够摆放上百件藏品和很多书籍,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

    而且柜子的外面都有玻璃门,防止染上灰尘,说明原房主也是个很讲究的人。

    打开玻璃门,云舟把上次的青花盖罐和瓷器碎片分别摆放在左侧和右侧的多宝阁中,以后碎片和完整器型会分开布置。

    一大箱书籍也都分类摆放整齐,这么多书也只占据了书柜的三分之一左右。

    做完这些,少年喘息着坐在一旁休息了片刻,手腕上的小玉龙也浮现出来,用尾巴缠着他的手腕,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随后便奶声奶气的‘嗷呜’了一声,表示对这里的环境十分满意。

    云舟用指腹摸了摸它光滑的鳞片,经过这段时间吸收的灵气,小玉龙身上的鳞片已经有十几排变成了银色,银光闪闪的,非常漂亮。

    不过比起它身上的这么多的鳞片来说,大约只亮起了十分之一,不知道全部亮起之后会怎么样?可以召唤神龙吗?

    他想着想着就笑了。

    小玉龙正蜷着身子懒洋洋的享受着云舟的抚摸,头上小小的龙角支棱了起来,尾巴尖在手腕上一甩一甩的。

    没想到正好看到少年弯起的双眸和唇角的笑意,它不由自主地直起了身子,直愣愣地看着对方,身上的鳞片渐渐红了。

    云舟笑着轻点它的脑袋:“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

    小玉龙恼羞成怒,猛地甩了甩尾巴,用有些发烫的身子紧紧缠住他的手腕,张开小奶牙咬住了戳它脑袋的手指,嗷呜!

    少年笑意盈盈的任它咬,果然一点都不疼,还有些痒痒的,像是在拿他的手指磨牙。

    毫不客气地rua了一会儿龙身,小玉龙被他摸得实在受不了了,滚烫的身子彻底蜷了起来,恶狠狠地叫了一声,瞬间消失在莹白的手腕上。

    唔,好像玩得太过火了。

    云舟轻轻碾了碾手指,好烫,他好像摸到了什么不该摸的东西。少年努力自我反思,他是真的没有想到灵物也会有——

    唉,依照小玉龙这么害羞的样子,估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来了。

    晚上,累了一天的母子两人也懒得做饭,在周围的饭店订了两个菜,洗了个热水澡就早早睡下了。

    一夜好梦……

    次日,云舟在小祠堂里郑重的上了香。

    至于纸钱,在小区里不像在老宅这么方便,以后不能再频繁地烧了,还是等到几个月之后吧。而且父亲也说过他现在纸钱很多,暂时不用烧给他。

    他将香插在大帝的画像面前,“大帝,小姨以及伯父他们能够上门应该是您帮了我们吧,真的特别感谢。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你呢?”

    每次只是烧几只毛绒绒的话,似乎表达不了谢意。

    正想着,一阵阴风吹过,画像中的俊美男子像是活了过来,瞬间出现在他的身旁。

    云舟的眼眸微微睁大,望着一身黑袍的高大男人:“大帝??”

    北寂:“是我。”

    云舟一愣:“您怎么?”

    北寂:“没什么,过来看看。”

    少年手腕上的小玉龙适时浮现,直起身子朝着男人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很是亲昵的样子。

    云舟有些好奇地摸了摸小玉龙,这次竟然这么快就出来了?之前害羞的时候可是要好久才会出现。

    酆都大帝身形蓦地一僵,随手拢了拢金丝滚边黑袍,微哑着声音道:“那块蟠龙玉佩是我的。”

    云舟吃惊:“啊,对不起,那我、还给您?”

    酆都大帝一摆手:“不必,你拿着即可。”他看着少年手腕上的小玉龙,“好好待它,不要随便——”摸来摸去。

    云舟疑惑的看着他:?

    酆都大帝略微移开了目光:“没什么。”

    云舟:

    两个人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云舟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想问大帝为什么这样帮他,为什么单独点名让他烧纸扎的小兔子,还送他画像,今天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作为整个冥界的最高统治者,想必不会轻易在凡人面前现身吧。

    是因为这个玉佩还是?

    少年的心剧烈跳动了几下,在看到男人完美不似真人的侧颜时又很快平静下来,应该是他想多了。

    对方从来没有表现出什么,而且人鬼殊途,他是人,大帝是冥界之主,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正好母亲喊他吃饭,云舟冲着门口答应了一声,再回头时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画像中俊美无俦的容颜正对着他。

    少年静静地看了画像几眼,轻叹一口气离开了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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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几天云舟哪儿也没去,陪母亲熟悉了一遍小区周围的环境,跟物业经理和邻居也打了招呼,本来他还想请个保姆,被于馨兰拒绝了。

    就她一个人在家,请什么保姆?完全没有必要。

    有时间打理一下阳台上种的花花草草,做做家务,也是一种生活乐趣。

    小区里有游泳馆和瑜伽馆,还有健身房,于馨兰办了瑜伽会员卡,每周上三次课,锻炼塑形两不误。

    除此之外,小区还有各种兴趣俱乐部,每天都有不同的活动,今天学插花、明天打网球、后天上茶艺课,生活一点都不会乏味。

    于馨兰觉得住在这里比住在豪宅里还要好,这里更自在一些,不像之前的圈子攀比成风,一举一动都得优雅得体,有时候她都觉得累。

    见母亲融入的很好,云舟就放心了,再过几天他就要开学了,得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才行。

    Z大虽然在S市,但是大学一般都建在比较偏远的地方,每天来回花费时间较长,他还是以住校为主,每个周末会回家。

    云舟上网查了一下,发现古玩鉴赏只是一个小众专业,属于艺术学院,往年一个班最多只有三四十人,想必今年也是一样。

    很少有学校会专门开设这样的专业,大多会开设考古或者作为选修课程存在。

    幸好Z大有这个专业,不然他只能随意选一个,因为他是一定要在S市的。

    开学的前一天,于馨兰万分不舍的送儿子去学校,印象中这是舟舟第一次住校,唯恐对方住的不舒服,被子是新买的蚕丝被,各种新衣服、生活用品都要往车上装,被云舟无奈的制止。

    “妈,这些学校里都有,不用拿。”而且他离家又不远,有什么缺的东西随时可以回来拿。

    最后被子、衣服等一些必须品给放上了。

    云舟的宿舍在305,四人间,于馨兰将车停在路边,搬东西的时候云舟没让母亲动手,和另外一位迎新的学长一起搬了上去。

    宿舍已经有两个人在了。

    其中一个年轻人长得很帅,个子至少有185cm,眉宇间英气十足,正靠墙带着耳机打游戏。

    他的穿着一看就是大牌,脚下的鞋子不会低于五位数,低头的时候稍稍露出脖子上带着的水滴形吊坠,翠绿欲滴、莹润透亮,看着像是玻璃种的,光这样一个翡翠吊坠恐怕就要几百万。

    在他旁边有两个保镖似的男人,一个动作麻利的帮他铺床,一个把名牌衣服放入衣柜整理好,青年则全神贯注地低头打游戏,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另外一个青年身体微胖,应该是刚刚收拾完,正跌坐在床上喘气。

    宿舍里的空调比较老,制冷效果不好,他就一直用书本扇风,热得一头汗。

    见到两人,他急忙坐直身体,“阿姨好,我叫洪海。”

    “你好。”于馨兰和他笑着打了个招呼,云舟也跟着介绍了自己,“你好,我叫云舟。”

    听到动静的男生抬起了头,见到于馨兰之后很快摘下耳机,游戏也不打了,礼貌地叫了一声‘阿姨’,声音带着一抹冷淡,却并不会让人觉得高傲和冷漠。

    他的视线看向云舟,淡淡点了点头,“徐泽。”

    “云舟。”

    他本来以为像这样的大少爷会不理人,结果对方却十分有礼貌,虽然语气有些冷淡,或许是性格原因吧。

    只是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云舟想了想暂时没有想起来,便作罢。

    寝室现在两个下铺都已经被占了,他选择住在洪海上面,徐泽这位大少爷的性格他还摸不清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且他还蛮喜欢这个位置的,通风良好、相对比较干净,不像宿舍每次来人都往下铺坐,很容易弄乱床铺。

    少年脱了鞋踩着梯子爬了上去,白色的袜子纤尘不染,因为攀爬的动作导致T恤微微掀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身,肤色莹白细腻,隐隐能看到腹肌的形状,十分漂亮。

    徐泽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愣便别开了视线,心想这个室友看着单薄,原来并不是那种弱鸡。

    云舟在床上接过母亲递来的被子,迅速铺好,然后下来将其他的衣服等东西都收在柜子里。

    他的东西不多,母子两人稍微整理了一下就差不多了。

    这时,另一个舍友薛一凡也到了,整个宿舍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于馨兰尽管万分不舍也知道该离开了,临走前还落了泪,被云舟好一番安抚,再三保证以后每个周末都会回家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他将母亲送到楼下,回来的时候似乎感觉徐大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然而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却又收回了目光,让云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将缺少的东西列了个详细的清单,少年拿着纸条去了楼下的超市。

    洪海实在觉得太热了,跟他一起下去买风扇;

    薛一凡是一个人来的,把床铺好之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可能有其他朋友在。

    等云舟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去的时候,刚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保镖甲:“少爷,您就跟老爷服个软吧。您打碎了老爷最喜欢的珐琅彩玉壶春瓶,价值好几千万呢,老爷一时气愤动了鞭子也是情理之中。现在他肯定后悔了,不然也不会让我们两个跟着。”

    保镖乙:“是啊,谁不知道老爷从小到大最疼的就是少爷您,是把您当做徐氏继承人培养的。老爷他就缺个台阶下,只要您先道个歉,这件事自然就过去了。少爷,你何必要为了这个跟老爷怄气呢?还非要住校,住校哪有家里好。”

    两人的语气几乎是哀求了,结果青年根本不为之所动,嗤笑道:“为什么一定要我先道歉?他最疼爱的孙子还比不上一件瓷器重要?老头打我的时候可一点都不手软,整整二十鞭,打得我半个月都下不来床!还让我给他台阶下,凭什么?”

    徐泽语气带了些不耐烦:“你们不用劝了,回去跟老头子说,我是不可能回去的。”

    徐泽的声音很冷,云舟在外面听着都能感受到那彻骨的寒意,或许还带着几分恨意。

    对了,徐氏继承人?

    他突然想起为什么这个名字会如此耳熟了。

    徐氏的‘传世珠宝’是华国十大珠宝品牌之一,百年老品牌,主打高端玉石翡翠市场,在国内有几十家连锁店,目标人群为身价在千万以上的富豪、明星、企业家等等。

    别看店铺数量不多,但它们的店铺只开在一二线城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上,与奢侈品店毗邻,无形中竖立了高端的品牌形象,在华国簇拥者甚多。

    传世珠宝,寓意他们的珠宝可以传给子孙,世世代代的传下去,而他们也确实做到了。

    据说十年前,有一位知名的企业家在‘传世珠宝’花200万买了一对玻璃种满绿手镯送给妻子,后来这对手镯又传给了女儿。

    十年后,他的女儿接手公司后遭遇了重大经济危机,于危机时刻拍卖了这对手镯,成交价达到了2000万!直接拯救了整个公司。

    从此传世珠宝名声大噪,只因为它不仅是一种漂亮的装饰品,某种意义上还可以当做收藏品,升值空间巨大。

    而徐泽的爷爷徐老,除了是国内顶级的珠宝商之外,还是魔都鼎鼎有名的收藏家,其对古玩的鉴赏能力不亚于杜老爷子。

    云舟记得徐老离世后,他的子女为了家产大打出手,甚至告上了法庭,闹得沸沸扬扬。这种豪门争端一向是人们争论的焦点,他亦有所耳闻。

    不过最后还是徐泽继承了家业,因为他是徐老爷子钦定的继承人。

    后来,云舟在一次宴会上偶然碰到过对方。

    那时的徐总一身黑色西装,眉目冷硬,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还有种莫名的压抑,和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

    云舟正想着,宿舍门从里面打开了,两名保镖和他们尴尬的对视了一眼,灰溜溜的走了。

    徐泽自然也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两人。

    “那个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真不是故意偷听的——”

    徐泽面无表情的看了云舟一眼,摘下耳机出去了,门被甩得‘嘭’地一声巨响,把楼道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第25章 晋江正版

    从那之后,宿舍的氛围就有些怪异。

    云舟和洪海向徐泽真诚的道了歉,并发誓绝对不会外传。

    徐大少靠着墙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似乎没有放在心上,但云舟能隐隐感觉到他对自己的防备和冷淡。

    云舟暂时没有想到办法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只能依靠时间来慢慢抚平。大学四年他们都会住在一起,如果心怀芥蒂恐怕很难相处下去。

    开学的前两周自然要军训。

    烈日炎炎下,一排排学生站在操场上军训,阳光照在皮肤上像是燃起了一团火,将体内的水分全都蒸干,额头上的汗随着暴晒接连不断的滴下,每天的后背全是湿的,除了云舟。

    一到休息的时候便有女生围过来,满眼羡慕,“哎,你为什么不出汗啊?而且还晒不黑!”

    “对啊,你的皮肤好白,是用了什么防晒霜吗?”

    “或许是体质原因吧。”云舟摸了摸手腕上冰冰凉凉的小玉龙,浅笑着道。

    “是、是吗?”其中一个女生看着少年俊秀的脸和干净的笑容蓦地红了脸,其他人纷纷围在旁边起哄。

    徐泽一个人坐在树荫下,两条长腿放肆地伸开,用手拧开打开一瓶矿泉水,仰起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脖子上晶莹的汗珠顺着上下滚动的喉结一滴滴滑落,没入半开的衣领而后消失不见,配上那张帅气十足的脸,显得格外性感。

    喝完水之后,他随意地撩起衣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随着他的动作,青年精壮的腰身和线条流畅的六块腹肌完全显露出来,小麦色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汗,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是蒙上了一层油光,微微闪亮,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烈的荷尔蒙味道。

    看到这令人尖叫的一幕,很多女生脸都红了,低着头内心小鹿乱撞。

    徐大少冷着脸瞥了云舟一眼,站起身,把喝光的矿泉水瓶用灌篮的姿势随意一抛,瓶身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直直落入垃圾桶正中,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那帅气潇洒的姿势顿时让周围的女生欢呼起来,其中也包括刚刚被众人起哄的那个女生。

    云舟心中充满了无奈,看来对方还没有忘记上次偷听的事情,连这个都要比。

    不过这个年龄阶段的男生好胜心和自尊心都很强,徐泽又是最受欢迎的那类人,有这样的举动无可厚非。

    云舟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徐泽的脸色隐隐有点发白,唇角也紧紧抿着,似乎不太舒服?

    然而没等他过去询问,教官便吹了哨子,新一轮的训练又要开始了。

    在大太阳下操练了一天,众人脚步沉重地回到了宿舍,简单洗漱之后到头就睡,没过几分钟就进入了梦乡。

    尤其是洪海,呼噜打得震天响,在隔壁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带上耳塞也不管用。幸好大家都累了,不然肯定要锤墙。

    过了一会儿,见洪海和薛一凡两人都已经睡熟,云舟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借着浅淡的月光看到了下铺的人影。

    果然如他所料,徐泽保持着后背朝上的姿势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然而从他不自然的呼吸声来看,明显没有睡着。

    “谁?!”徐泽听到动静敏锐的出声。

    “是我,云舟。”

    “你来干什么?”

    云舟拿起桌上的台灯,打开了最小档。

    骤然亮起的灯光柔和而温暖,照亮了徐泽帅气的侧脸,后者轻蹙着眉、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鬓角上全是冷汗,显然在隐忍着什么。

    云舟坐在床边小声道:“你是不是背上的伤口发炎了?我趁休息的时候买了治疗外伤的软膏,趴好,我帮你涂上。”

    “我自己来。”

    “你自己够不着。”少年不由分说的掀起了他的衣服,露出精壮的后背。

    只见上面紫红色的鞭痕竞相交错,有几道还未愈合,又因为出汗后汗水中的盐分使得伤口复发,看着十分严重,甚至开始渗血。

    “你——”徐泽还未说完,背上就感受到了一股清凉,少年微凉的指尖混合着软膏小心的涂抹在他的伤口上,有点疼,但更多的是一种麻痒的感觉。

    “放心,我刚刚用酒精片和湿巾擦了手,很干净。”

    “嗯。”徐泽把枕头蒙在头上,声音闷闷的。

    云舟看了他一眼,发现大少爷露出的耳朵尖有点红。

    他无声的笑了起来,其实对方除了这个年纪比较在意的自尊心之外,性格等方面都蛮好的。希望今天之后,两人的关系能够缓和。

    药膏很快就涂好了。

    当少年的指尖离开的时候,徐泽心中感到了几分失落。他刚要撑起身子,就被对方按了回去,“等一会儿,先等药膏吸收了再起来。”

    “哦。”徐泽乖乖的趴在床上,听着少年先是关了台灯,适应了一会儿黑暗才轻手轻脚的爬上床。

    当他上去之后,老旧的床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响声,少年立刻停下,过了半分钟才又重新翻了个身睡下,呼吸慢慢平缓。

    徐泽的唇角轻轻扬起,他摸了摸微热的耳朵,待药膏凝固之后将衣服下摆拉下,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睡了过去。

    云舟本来是想帮他请假的,顺便带他去校医院处理一下,但是对方臭着一张脸死活都不肯去。

    好吧,大少爷爱面子,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受了鞭伤,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每到晚上,少年只能忍着困意,等舍友睡着之后偷偷的帮他上药,就这样度过了两周的军训时间。

    等军训结束时,徐泽后背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帮助’,两人的关系迅速缓和,大少爷完全不复之前的冷淡,看向云舟的时候眼神会下意识的放柔。然而对其他人还是跟以前一样,又酷又拽,令人难以接近。

    军训结束之后,自然是放纵的时候。

    洪海连续两周吃食堂,早就被没滋没味的饭菜弄得受不了了。倒也不是说食堂的饭菜难吃,只是再好吃的饭菜,连续吃也没了味道。

    在狠狠睡了一整天之后,洪海提议,晚上去市中心有名的自助烤肉店吃烤肉,饭后去酒吧潇洒一番。

    薛一凡:“没问题。”

    云舟想了想道:“我都可以。”别看他长得清瘦高挑,其实酒量遗传了云父,比大多数人都能喝。

    徐泽皱了皱眉,他对出去吃饭没有异议,但是去酒吧——呵,想也知道这两个家伙肯定不会去清吧。

    他看向旁边干净清爽的少年,下意识不想对方接触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不过算了,既然都答应了,到时候他在旁边看着就好。

    见平日里冷冰冰的大少爷都答应了,洪海欢呼一声,兴高采烈的换上最帅气的衣服,带上名牌手表,好生装扮了一番,还对着脖子喷了几下香水。

    云舟也终于脱下穿了两周的军装,换上了日常的衣服。

    依旧是T恤加牛仔裤的装扮,只是将浅棕色的碎发往后拢了拢,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得比以往成熟了一些。

    徐大少的衣服多得吓人,随便挑一身出来都是大牌,剪裁极为合体,将他宽肩窄腰的身形完全勾勒出来,配上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往人群里一站就是焦点。

    薛一凡的样貌比较周正,属于气质比较温雅的那种,性格也很随和,这大概与他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有关。

    他们去的这家明星烤肉店人均消费在300元以上,以目前的物价来讲很高了,尤其对于学生来讲。

    但这显然不适用于Z大古玩鉴赏专业的学生。

    云舟在军训的时候就发现,报这个专业家境都不错。

    比如他们宿舍,徐大少就不用说了,大收藏家徐老的孙子,徐氏的继承人,真正的豪门子弟。

    洪海家里是开古玩店的,虽然比不上S市的珍宝阁,但也是古玩老店,在当地很有信誉,这么多年也发展了很多老客户。

    至于薛一凡的父母则都是考古方面的教授,有一个大儿子跟着他们学考古,小儿子则更喜欢古玩鉴赏,家族底蕴同样十分浓厚。

    在这四人中,云舟的家庭条件反而是最差的。

    几人来到烤肉店,烤肉店没有包厢,他们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是一家炭火烤肉店,可以自己烤,也可以让服务员帮忙烤。

    刚开始几人饿得不行,自然是让服务员烤。

    肥瘦相间的牛五花在烤炉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冒出的油顺着烤网滴落,溢出阵阵肉脂的香气,让四人都有些意动。

    尤其是洪海,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第一盘烤肉烤好了,服务员将焦香油亮的烤肉分到每个人盘中,徐泽拿起筷子,将自己的牛五花夹到了云舟盘里:“你先吃,我不饿。”

    “啊,谢谢。”少年看着盘子里色泽诱人的烤肉,承了对方的情。

    等吃到半饱的时候,他们让服务员下去,打算自己烤。

    洪海刚要拿起夹子,就被徐泽抢先了一步,“徐大少,你、你来烤肉??”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这位大少爷真的会吗?他半夜不会拉肚子吧。

    “嗯。”刚才服务员在的时候,徐泽在旁边仔细地观察了很久,没什么技术含量,他已经学会了。

    过了一会儿,洪海望着自己盘子里可怜兮兮的两块肉,再看看云舟盘子里堆得半满的烤肉,简直欲哭无泪。

    “大少,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不要烤牛舌了,我想吃猪五花——”

    徐泽将最后一块烤肉夹到云舟盘里,抬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洪海立刻闭嘴。

    “那个,别再烤了,我快吃饱了。”少年看着自己盘里的肉有点无奈,他真的要吃不下了。

    “吃不下就少吃点,不然胃难受。”徐泽施施然放下了公筷和夹子,他才懒得伺候别人。

    洪海任命地拿过夹子,嗐,他就是知道自己不可能享受到徐大少的服务!

    不过徐大少可真是转了性,竟然给人烤肉,这要说出去估计全校没人敢信。

    对了,他之前不是介意他们两个偷听到他的秘密吗,现在怎么对云舟这么好?真是奇怪。

    洪海咬了一口烤好的五花肉,油脂伴着烤肉酱的香味瞬间溢满了口腔。

    管他的,先吃饱了再说。

    结账之后,几人在路边吹风散了散身上的味道,然后一起往酒吧的方向走。

    洪海拿出香水对着几人喷了喷,不是那种很浓的香味,却正好掩盖了身上的烤肉味,云舟抬手轻轻嗅了嗅,现在已经闻不到任何味道了。

    再过两条马路就是酒吧一条街。

    这里白天没有什么人,但是每到晚上9点之后,整个街道就像是活了过来,热闹非凡。灯光开始闪耀、激烈的音乐响起,人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现在不过8点左右,酒吧才刚刚开门。

    四人进入最火的那间酒吧,找了靠近吧台的卡座坐下,等待着午夜的降临。

    “这里的酒很全,白兰地、威士忌、红酒、香槟、鸡尾酒、黑啤等都有。”洪海显然不是过来一次了,对这里很了解,“我要一瓶人头马XO,你们呢?”

    薛一凡看了看酒单:“一瓶瑞典伏特加,谢谢。”

    云舟从薛一凡手中接过酒单,想着就点一杯鸡尾酒好了。

    这里不愧是整条街最火的酒吧,一长串的鸡尾酒名单排在中央,名字都起得格外好听,令人眼花缭乱。

    他还没看完,就被徐泽从指尖抽走了酒单,对方修长的食指在条目上一列列滑过,最后点在果汁那一类:“你喜欢喝什么类型的果汁?橙汁可以吗?”

    云舟:

    徐泽挑眉看他,“你成年了吗?没成年不要学大人喝洋酒。”

    云舟:“我早就成年了,成年快半年了。”

    徐泽默默算了一下日期,大约是3月份的生日,比自己还要小两个月,那云舟是不是可以喊他哥哥?

    云舟见大少爷托着腮一脸沉思的模样,便对服务员道:“一杯蓝色玛格丽特,谢谢。”

    徐泽猛地回神,可惜对方已经点了,他只能微冷着声音道:“来杯和他一样的。”

    调酒师动作利落的开始调酒,手指翻飞,摇壶在手间旋转,最后变成冰蓝色的液体落入高脚杯,推到云舟和徐泽面前。

    “请用。”

    “谢谢。”

    洪泽的酒也开了,他在旁边嚷嚷:“徐少,好不容易来一次,一定要尽兴啊,我们一会儿比一比谁先喝醉。云舟也是,我们不醉不归!”

    酒杯依次的碰撞声响起,少年抿了一口鸡尾酒,由于是龙舌兰调制的,有烈酒火辣的味道。

    但瞬间这种⚹⚹感就又被青柠的温柔冲淡了,入口酸酸甜甜,在炎炎夏日中口感非常清爽。

    酒吧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DJ和MC站在中心的舞台上调试着设备,为马上到来的疯狂做着准备。

    很快,喧闹的音乐声带着沉重的鼓点开始响起,重重敲击着人们的耳膜。

    一瞬间所有声音都被台上的音乐声掩盖,像是无尽的音浪翻涌而来,淹没了人潮。

    什么都听不到了,灯光也变得光怪陆离起来,斑驳的灯影在每个人头上移过,为整个酒吧蒙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此刻成为了人们最期待的放纵时刻。

    等四人喝完第一轮,洪海立刻精神亢奋的拉着薛一凡往舞池走去。

    酒吧里的音乐渐渐降了下来,MC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什么节目要开始了。

    云舟提前说明了自己不参与这种活动,徐泽则用手半撑着额头,凝神看着眼前如海洋般湛蓝的鸡尾酒,一副谁也不搭理的冷漠模样。

    两人走后没多久,一位打扮靓丽的美女踩着高跟鞋来到徐泽身边,一屁股坐在了刚才洪海的位置上。

    她优雅的撩了撩自己的酒红色的卷发,端着酒杯对他道:“小帅哥,一起喝一杯?”

    “旁边的小弟弟也可以一起哦。”她朝云舟抛了个wink,招呼服务员上了一瓶人头马路易十三,这种酒很贵,要两万多一瓶。

    云舟识趣的笑了笑,“不用了,我先去个洗手间。”

    “别去。”徐泽终于像有反应了似的,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

    云舟愣了一下,随即见到小玉龙莹白的身子浮现在左腕上,气愤地甩了甩尾巴,张开嘴毫不客气对着‘坏人’的手咬了下去。

    “别——”云舟还没有来及制止小玉龙就咬上去了,只能捏着它的身子把它拉回来。

    徐泽感觉指尖蓦地一痛,皱着眉看着流下的血珠,不过他仍然没有放开,而是转过头对女人说道:“这是我朋友的座位,请你离开。”

    “啊!”女人脸色一变,没想到平时无往不利的自己今晚刚出手就被拒绝了,像这种没开过荤的小处男不是应该很容易得手吗?

    她扫了一眼对方死死握着的手腕,猛地翻了个白眼,“切,原来是个gay啊,浪费老娘感情。”

    说完生气地踩着高跟鞋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把酒拿走。

    听到对方的话,云舟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应该是被掰弯了,但徐泽绝对是个直男。

    他前世似乎听人说起过徐总和另一个珠宝商千金联姻的消息,后来他死后就不知道了,总之徐泽不可能是gay。

    女人走后,徐泽终于放开了云舟的手腕,那里被长时间的紧箍弄出了一道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他愣愣地看着这圈红痕,脸色有些发白,哑着声音问少年:“是我弄的吗?”

    “对啊。”云舟瞥了他一眼,在心里吐槽,“大少爷这是失忆了?这不是刚刚发生的事吗?”

    不过这痕迹看起来吓人,其实只是肤色衬托的罢了,一点也不疼。倒是徐泽的手指还在流血,看起来挺疼的。

    云舟轻轻捏了捏小玉龙冰凉的身子,示意它下次不要这样了,小玉龙嗷呜一声,气呼呼地用尾巴尖拍着他的手腕,将身子蜷了起来。

    “对不起。”徐大少沮丧地低着头,长长的眼睫垂下,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可怜小狗。

    “你怎么了?”云舟感觉十分不对劲,平时的徐泽完全不是这样的性格,大少爷自尊心强的很,又格外注意形象,哪会像这样可怜巴巴的。

    过了几秒钟后他恍然想到一个可能:“不是吧,你、你喝醉了??”少年看着对方酒杯里还剩了三分之一的鸡尾酒,徐大少这酒量,真是——

    “没有,就是有点头晕。”徐泽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脸色微红,淡淡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脖子里面。

    他觉得很热,仰起头靠在吧台椅上,单手解开衬衫顶部的两粒扣子,霎时多了几分慵懒随性的味道。

    “要不要回去?”

    “不回。”徐泽闭着眼喊道,“不回去,这辈子都不回去,除非老头子跟我道歉。”

    云舟明白他确实醉了,完全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又想起之前在门口听到的话以及徐泽背上的鞭伤,沉默一瞬道,“为什么非要徐老道歉?”

    他似乎隐隐约约地猜到了前世徐泽为什么会变了一个样子,变得那么阴郁、冷得像是一块冰,或许等他回去的时候,最爱的爷爷已经不在了。

    从时间上来看,徐老去世就在四年后,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发生。

    云舟蓦然想到了前世的母亲,‘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感觉没有人比他更懂了。

    “因为他欠我一个道歉,为了一个破瓶子就打我,我很生气。”

    徐泽的声音又气愤又委屈,“我知道那是老头子最喜欢的瓶子,打碎了之后本来想道歉的,还打算请人修复好,可没等我说出口,那鞭子就不由分说的落了下来,好疼。”

    他定定地看着少年,再三强调:“真的很疼——”

    被那双无辜的狗狗眼可怜兮兮的看着,云舟只好轻声安慰:“帮你涂过药了,现在不疼了,乖。”

    他心中一动,或许是对方的经历和他太过相似,他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如果有一位大师能够让摔碎的瓷器彻底恢复到打碎前完美无缺的样子,你愿不愿意给爷爷一个惊喜,两人就此和好?”

    “不知道。”徐泽的声音闷闷的,“老头子为了一个瓶子打我,难道我还比不上一个破瓶子吗——”

    云舟没有回答,而是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考得特别差,最重要的是那些题目都会,却还是粗心大意做错了。

    我当时心里很自责也很难过,不想让爸爸妈妈知道,于是撒谎说成绩还没有出来。

    结果第二天晚上,老师打电话对他们说了我的考试成绩,妈妈挂断电话后就把我打了一顿。那是她第一次打我。”

    “当时我的想法和你一样,难道我还没有一张成绩单重要吗?为了这个就要打我——”

    他看向徐泽,“现在想想,是不是觉得那时候的想法蠢透了?这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也许再过几年之后,你也会觉得现在的想法很蠢,可是有些东西错过了就错过了,再也无法弥补。”

    云舟顿了一下,“徐爷爷的年纪很大了吧?”

    徐泽低头‘嗯’了一声:“马上75岁了。”

    云舟点到为止,没有再说什么。

    谁先道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对于一时来说,也许重要;

    但将时间稍稍拉长,就会发现这根本不值一提。

    而且他相信不管是徐老还是徐泽,两人此刻都已经后悔了,只是强势的性格让他们谁都不肯先低头,到最后只剩下无尽的悔恨。

    舞台上的节目结束,音乐重新变得喧闹起来,‘咚咚咚’的鼓点刺激着耳膜,云舟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被炸裂了。他看了看手机,上面显示已经十点多了。

    宿舍12点关门,等洪海两人从舞池回来就要尽快赶回去。

    徐泽半靠在吧台椅上很久都没有动静,许久才侧头对少年道:“谢谢。”

    他醉了吗?或许有一些,但是他的大脑却无比清醒。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想到父母各自忙生意无暇顾及自己,于是把自己扔给了爷爷。是爷爷把他抚养长大,带给了他父母所没有的亲情。

    他跟着对方接触古玩和翡翠,学习各种古玩知识,学习如何挑选翡翠原石。

    他是爷爷最疼爱的孙子,16岁便被爷爷认定为‘传世珠宝’的继承人,令叔叔伯伯嫉妒不已。

    还有很多很多,不胜枚举,在这些事情里都能感受到爷爷对他的偏爱。

    或许,他真的没有必要在意这次的意气之争,如果爷爷给他道歉,他就会开心吗?更多的应该是愧疚吧。

    ——

    半夜,四人卡着点回了宿舍,再晚几分钟就只能翻墙了。

    洪海喝得醉醺醺的,被薛一凡搂着肩扶到寝室,倒头就睡。云舟也简单的冲了个澡睡下,一夜无梦。

    第二天8点手机铃声响起,云舟立刻把它关掉,没有吵醒任何人。

    他轻手轻脚的下床,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准备回家。

    当他下床之后发现,徐泽竟然不在。

    他昨天不是喝醉了么?怎么起得这么早?而且对方的动作很轻,完全没有吵到他。

    云舟一向浅眠,每到晚上都要带着耳塞睡觉,有一点响动都容易被吵醒,洪海的呼噜声他适应了好久才勉强能够睡着。

    正收拾着,徐泽回来了。一身黑色运动装,脖子上挂着蓝牙耳机,额头有汗珠顺着帅气的脸庞滴落,赫然是刚晨跑结束。

    他看到少年收拾衣服的动作,微微一愣:“你要回家?”

    “嗯。”云舟示意他小声,然后一前一后的来到阳台上,关上了门。

    两人将手撑在栏杆上并肩而立。

    “你家就在S市吗?”

    “对,不是很远。”

    “那你每周都要回去?”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是的。”

    “嗯。”想到以后每周都有两天见不到对方,徐泽将视线投向远处,心里有着淡淡的遗憾。

    云舟侧头看了他一眼,这位大少爷就是想问他这个吗,昨天在酒吧的事不会都忘了吧。

    “你昨天说认识一位大师能将瓷器修复到完美无缺的样子,是真的吗?”

    “是真的。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将我们的对话录下来。”那可是价值几千万的官窑精品瓷器,即使作为碎瓷片也价值连城。

    “我当然相信你。”徐泽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栏杆,他现在特别想抽烟,却不想让少年闻二手烟的味道,只好忍住。“那我明天回去一趟,想办法把碎瓷片弄出来。”

    他没有告诉对方,爷爷正准备联系瓷片修复界的常大师修复这件瓷器。

    常大师虽然比不上冯大师‘无痕修复’这种天衣无缝的手艺,却也是目前瓷器修复方面顶级的专家,受邀去首都的博物馆做顾问,暂时不接受任何委托。

    而常大师大约在两个月后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如果云舟所认识的大师那时候还没有修补成功的话,他可能会再挨一顿打,或者让爷爷对他更加失望。

    不过,他不会告诉云舟这些,他不想让少年承担这样的压力。

    云舟并不知道徐泽的顾虑,只是浅浅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放心,一个月后必定将瓷器完好无损的交到你手里。”

    除了想帮助对方,他同样也想见识一下这只价值数千万的珐琅彩玉壶春瓶究竟是什么样的。

    第26章 晋江正版

    跟徐泽约定好之后,云舟坐上了回家的地铁。

    刚进门于馨兰便迎了过来,心疼的看着清瘦高挑儿子,口中一直说着‘瘦了瘦了’,然后做了一大桌好吃的,说要趁这两天好好给他补一补。

    云舟笑着看向母亲,或许是没有了欠债的压力和亲戚的烦扰,于馨兰的脸色越来越好,隐隐恢复了年轻时的模样,脸上更是时常带着笑容,说明过得十分舒心。

    这样他就放心了。

    阳台上摆放的几十盆花草都被打理的很好,朝着太阳的方向生长,郁郁葱葱。

    云舟用莹白的指尖碰了碰含羞草的叶子,被他碰到的两排小小叶片立刻‘害羞的’缩了起来,很有趣,他禁不住又戳了一下。

    含羞草几片叶子竞相合拢,变成了薄薄的一片,似乎在抗议少年的暴行。

    “抱歉抱歉。”云舟笑着拿起喷壶给它浇水。

    含羞草喜水也喜阳光,每两天就要浇一次水,这样它长得会很旺盛。

    浇完水,少年环视了一周,觉得家里还缺一只宠物。

    自己平时只有周末才能回来,当他不在的时候,有小宠物可以陪着妈妈,起码不会孤单。

    “妈,你喜欢什么动物,要不要养只猫呀?”印象中母亲在他上小学的时候只养过一只布偶猫,还是朋友送来的。

    “不用了,哪有时间。”

    于馨兰之前养猫并不是自己想养的,纯粹是朋友嘱托,她还被猫抓过,一连打了三针狂犬疫苗。

    至于给布偶铲屎洗澡之类的都是保姆去做,她自己是不太喜欢的,嫌麻烦。

    “那养只鹦鹉怎么样?”

    云舟想了想说道,“虎皮鹦鹉很好养,也很可爱,还能学人说话逗趣,没事可以教他说话……”

    “这个倒是可以。”于馨兰觉得鹦鹉不错,好养。

    于是,当天下午两人便来到了花鸟市场。中午的阳光依旧这么火辣,于馨兰换上了防晒衣,云舟也带上了白色的棒球帽。

    车缓缓停在街道入口处。

    花鸟市场和古玩市场挨着,就在街道的另一侧,除了几个大型的花卉苗圃之外,还有一座综合性的大厦,里面都是中小型店铺,只有晚上才会设置摊位。

    大厦内部主要以售卖宠物为主,一楼是鸟类和小型花店,二楼是鱼类,三楼是猫、狗、兔子等常见宠物,四楼属于比较少见的蛇、蜥蜴等类型,种类十分丰富。

    鸟类正好在一楼,一进去就能感受到此起彼伏的鸟叫声,并不吵闹,反而清脆悦耳。

    云舟两人进入其中一家店铺,周围都是镀钢的笼子,里面的鸟类以鹦鹉为主,白色、绿色、蓝色等各种颜色都有。

    中间有一个很大的用来展示的台子,周围围着一圈围栏,上方未封闭,两对白色的玄凤在里面张嘴讨食,它们才不到一个月大,还不会飞。

    云舟伸出修长的手指朝其中一只的脚边凑去。

    玄凤刚开始被他赶得往后退,后来发现没有危险,就用细细的爪爪攀住手指站了上去,被少年轻轻抬起,用手抚摸着顺滑的羽毛,露出享受的模样。

    “好乖。”他捧着这只玄凤给母亲看,于馨兰也尝试着让另一只玄凤站上了她的手指。

    当那对细细小小的爪子牢牢抓住食指的时候,她露出了一种惊讶外加满足的表情,顿时让云舟笑了起来。

    通体莹白的小玉龙懒懒地盘在少年手腕上,蜷着身子打了个小哈欠,好奇地看着眼前这只毛都没长齐的鸟。

    它见云舟浅笑着抚摸玄凤柔软的羽毛,再看看自己身上光滑冰凉的鳞片,猛地甩了一下尾巴,委屈地将自己团成一团,自闭了。

    云舟好笑的看着小玉龙将头埋在尾巴里,整条龙首尾相连,像是带着一只温暖莹润的和田白玉手镯。

    这么容易吃醋啊?

    他将指尖处羽毛还没完全长全的玄凤放下,玄凤朝他细细的叫了几声,扑棱了几下翅膀,却没有飞起来。

    云舟捏了捏小玉龙冰冰凉凉的身体,用指腹轻轻抚摸着光滑的鳞片,很快小玉龙便抬起头,奶声奶气的朝他叫了一声。

    声音比平时还要奶,还用两只小龙角蹭它的掌心,明显是在撒娇。

    于馨兰也将手中的玄凤放了回去。这些幼鸟现在还需要人工喂养,吃食物要靠针管打进去,比较脆弱。

    她还是更偏向于成熟的虎皮鹦鹉。

    店主看到两人四处打量的目光,指着其中左手边的几只笼子道:“买鹦鹉吗?这种普通的80一只,150一对。”

    又给他看毛色更为鲜亮的几只,“这样的300-600一对。”最后指着门口悬挂的笼子,“若是要更漂亮的,门口的那两对1000块一对。”

    云舟一眼就看上了挂在门口的那对浅蓝色虎皮鹦鹉。

    它们的头顶有一块白色,背部上方和翅膀覆羽为白灰色,每片羽毛均带有点点灰色和黑色,星星点点排列其中,像是泼墨洒在了浅色的画布上。

    至于胸部及腹部的羽毛则为浅蓝,似天空一样的颜色,并不浓郁,带着一点毛绒绒的感觉,分外好看。

    店主显然也十分得意,笑着道:“这两对是我们家的招牌,绿色的前两天就被预定了,只剩下那对蓝色的。”

    虎皮鹦鹉本来是比较便宜的品种,但是毛色鲜亮者的价格同样不低,这就要看配对和饲养的本事了。

    店主敢说在整个花鸟市场,他们家虎皮的毛色绝对是最漂亮的。

    两人走到门口凑近了看,于馨兰是被这对毛色鲜亮活泼的鹦鹉吸引了,而云舟的目光则放在了那对鸟食罐上,眼中划过一抹惊讶。

    和目前现代的自动喂食器不同,那是一对高约三四厘米的鸟食罐,表面散发着青色的温润光泽,有莲瓣纹从圆形底部一圈圈的向上蔓延,口沿处有些微的磨损痕迹,造型精致小巧,带着年代的古朴质感。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

    店主见他的目光扫过那对鸟食罐,‘哦’了一声:“这是我上次在收拾房子的时候,在某个夹角旮旯的地方找着的。我看着挺好看,颜色也正配这对鹦鹉,就给放上了,要是觉得不方便可以换成那种自动喂食的。”

    “没关系,蛮好看的。”云舟移开目光,无视小玉龙支棱起来的龙角和奶声奶气的嗷呜声,“妈,我们就买这对蓝色的吧。”

    于馨兰也很喜欢这对虎皮鹦鹉,没有什么异议。

    店主见生意促成,笑着道:“看中这对了是吧,好咧。我给你配成一套,笼子、鸟窝、秋千、常用的药丸,鸟食先拿两个月的吧我算算,一共是1500。”

    云舟很爽快的付了钱,店主看着手机上的到账信息,眉眼也舒展开来。

    很少能碰到这样不纠结的顾客了,一点价都没讲,要是每次碰到的都是这样的顾客就好了。

    “慢走啊,下次再来。”

    店主笑着招呼两人,还不知道自己把宝贝卖出去了,整个店铺的鸟加起来也没有这对鸟食罐贵。

    云舟一手提着鸟笼,一手提着鸟食,在确定店主已经回去之后,又在隔了两个店铺的地方单独买了一套自动喂食器和喂水器。

    为了不引人注目,还特地多买了两袋鸟食,反正这种东西不嫌多。

    等出了大厦上了车,于馨兰才扭头问道:“舟舟,你怎么又买了一套喂食器?要是觉得不方便,大可以让他换下来,我看那对鸟食罐也不怎么好看。”

    云舟坐在私家车后座,打开笼子把那对袖珍小巧的鸟食罐拿出来,闻言笑着道:“妈,我猜测这对鸟食罐可能是宋代的青瓷,明天要去找杜爷爷证实一下,我们先回家。”

    “宋代的瓷器,天啊,这么凑巧?!”

    于馨兰从后视镜里看了儿子一眼,眼中闪过惊异,这么一对不起眼的鸟食罐竟然是宋代瓷器?儿子的运气未免太好了吧!

    不过想起最近的欠款、新买的房子全都是古玩所带来的,她又觉得理所应当。

    她将车子停在了路边:“舟舟,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直接去找杜老吧,古玩街和花鸟市场离得这么近,没必要再折腾了。”

    “也行。”云舟本来打算明天过来的,不过那样的话又要花费半天的时间,下午还要赶回学校,时间比较紧张。

    不如今天就去拜会一下杜爷爷,明天好好在家里陪着母亲。

    “对了,妈,鸟食等我回来拿,太沉了,你拿不动。”

    “放心吧,有电梯。”于馨兰从两个月前就觉得儿子对她有些保护过度。真的没有必要,她又不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人,这点重量算不了什么。

    云舟目送着车辆离开,一手拿着一只小巧的鸟食罐走向珍宝阁。

    小玉龙早在他第一次接触瓷器的时候,便张开嘴将上面的灵气尽数吸走,身上的鳞片又亮起了两排之多,银光闪耀,烨烨生辉。

    看到小玉龙的表现,云舟对于自己的判断又坚定了几分: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对‘南宋 龙泉窑青釉莲瓣纹鸟食罐’。

    华国人自古就有养鸟的习俗,上自宫廷内苑,下涉文人雅士、平头百姓等,都以养鸟为乐。

    常言道:“武将养画眉,文人养绣眼,太太小姐养鹦鹉,公子养百灵。”

    这足以说明养鸟之风遍布了各个阶层及身份地位,逐渐成为一种十分常见的休闲方式。

    史书曾有记载,唐代杨贵妃就喜饲鹦鹉。

    因养鸟而制作鸟笼,由鸟笼而衍生的如站圈、站杠、笼罩、食罐等等几乎成了一个系列。

    其中鸟食罐作为盛食器的一种,在诸多养鸟器具中是非常讲究的一款。

    华国是最早发明瓷器的国家,人们常用的碗均以瓷碗为主,鸟食罐作为宠物食具同样享受了良好的待遇,各种形状,各种纹饰,至今绵延不断。

    漂亮的鸟食罐能为鸟笼增色,这也是养鸟人炫耀的资本。一般鸟笼中最少配有两个罐,一个盛食,一个盛水。

    别看鸟食罐小,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集制瓷工艺、绘画技艺、审美观于一体,既具有实用性、观赏性,又有收藏价值。①

    从东汉发现黑釉鸟食罐、到唐代的白釉鸟食罐,再到宋代的龙泉窑鸟食罐、明宣德的青花鸟食罐,乃至于清代达到瓷器烧造高峰时期。

    清代时期,方形、圆形、花口形、六棱形等多种形式,白釉、青釉、蓝釉、绿釉、黄釉及青花、粉彩及斗彩等各种类型的鸟食罐已非常齐备了。

    至于民国以后,瓷器出现了颓败的趋势,养鸟之风也跟着沉寂了下去,再不复往日的辉煌。

    在历史上,除了杨贵妃之外,宋代的几代皇帝都嗜好养鸟。

    宋徽宗画有一幅《五色鹦鹉图》,并亲自题文说:“五色鹦鹉来自岭表……纵目观之,宛胜图画。”

    对于宋高宗,史书上也有“好养鸽,躬自飞放”的记载。

    据说他在宫中养了100多只鹦鹉,其中一只红鹦鹉特别会喊“万岁”,赵构深为喜爱,红鹦鹉死了之后,他还亲自撰写了祭文。②

    宋高宗赵构的所用的鸟食罐,大多便是龙泉窑精制的官窑。

    龙泉窑是中国历史上的名窑,是宋代除汝窑、官窑、哥窑、钧窑、定窑之外的第六大窑口。

    其开创于三国两晋,结束于清代,生产瓷器的历史长达1600多年,是中国制瓷历史上最长的一个瓷窑系。

    龙泉窑以烧制青瓷而闻名,在南宋晚期,青瓷釉色与质地之美达到历史的顶峰,有人工制造的“青玉”之美称。

    某位陶瓷史家曾赞叹说:“宋代龙泉青瓷的每个碎片,至今仍令我们为它的美感所倾倒。”

    足见世人对龙泉窑青瓷的赞美与欣赏。

    ——

    云舟拿着这对鸟食罐走进了珍宝阁。

    在烈日炎炎的夏日,珍宝阁看着十分冷清,每天最多能见到一两个人。

    像这种大型店铺平时很少有客人,一般的客人来了也只是看看,生意大多是靠大客户、老客户来维持,真正做到了‘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句俗语所说。

    吴掌柜正陪着杜老爷子下棋,见到云舟,招呼道:“小舟来了。”

    “吴叔,杜爷爷。”他打了个招呼之后,没有多言,静静地坐在旁边观察两人下棋。

    过了二十分钟后,杜老爷子笑着落下一子,吴掌柜看了‘哎哟’一声:“唉,我又输了。老爷子您棋艺太高超,走一步看五步,我自愧不如啊。”

    杜老爷子哈哈一笑:“夸张了。我要是有这样的本事早就成了围棋大师,不过是下得多了,懂得了一些技巧。”

    他收好棋盘上的棋子,转向云舟,“你不是上学去了,还有时间过来?”

    云舟浅笑:“Z大就在S市,离得不远,周末正好回家看看。再说,杜爷爷您也需要人陪呀。”

    一番话说得杜老爷子心中熨帖,正好有店里有客人来了,吴掌柜去招呼客户,老爷子便让云舟陪他下棋。

    他执白子,云舟执黑子。

    云舟的围棋是小学时候跟爸爸学的,大约学了半年的时间,后来也上过几堂课。

    但初中之后就下得少了,远远比不上杜老爷子整日下棋的技艺,下到一半就败下阵来。

    “杜爷爷棋艺精湛,我自愧不如。”

    “你才多大,以后慢慢学。”

    杜老爷子连胜两局,心情颇佳,云舟趁机将口袋中的鸟食罐摆在收拾过的棋盘上,“杜爷爷您看,这是南宋龙泉窑的青釉鸟食罐吗?”

    “又去淘古玩了?鸟食罐,这在古玩市场上可不多见。”

    杜老爷子打开手边放置的眼镜盒,从里面摸出一副镶着金边的老花镜,将这对袖珍小巧的瓷器拿在手里仔细查看。

    这是一对高3.3厘米,底径2厘米的鸟食罐,从底部向上为外凸的扁圆形弧腹,又在最上方收束形成口径2.4厘米的圆口,整体造型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

    它的腹部也是以仰俯莲瓣纹进行修饰,从底部层层叠叠的向上堆叠,莲花的瓣脊十分清晰,能看到上面细细的线条。肩部装有一贯耳,相当于杯子的把手,用手可以灵活的拿起。

    这对鸟食罐通体施青釉,釉色明亮厚润,滋润精美,呈色稳定,恰似青梅色泽的梅子青,有种浓翠莹润的色泽,光润如玉。

    底部的圈足处修胎讲究,圈足修得很薄,造型玲珑精巧,是十分精致的鸟食罐赏玩器。

    细细观察了许久,杜老爷子将鸟食罐轻轻放下,笑着道:“从器型、釉色和纹饰来看,确实是南宋龙泉窑的青釉。这种釉色又名‘梅子青’,色如青梅,莹润透亮,是龙泉窑青釉特有的颜色。小舟啊,这种鸟食罐在市面上见到的不多,你从哪里买到的?”

    “今天下午,我和母亲去花鸟市场买虎皮鹦鹉,挂在门口鸟笼里就放着这样一对鸟食罐。是店主在家中犄角旮旯里翻到的,他见和鹦鹉的颜色很配,放进了笼子里,我正好看到,就买下来了。”

    “嘶,就这样?小舟你这运气、可真是让吴叔羡慕啊。”

    吴掌柜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出去买只鸟都能捡到一对南宋龙泉窑的鸟食罐!”

    随即摇头道,“也对,谁会想着去花鸟市场找古玩?也算是另辟蹊径了。有时候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他接着问:“你这对鸟食罐是多少钱买的?”

    云舟笑着道:“那对鹦鹉价格是1000,加上鸟笼等各种东西一共1500,这对鸟食罐也算在里面。”

    吴掌柜顿时张大了嘴,哆哆嗦嗦道:“也就是说,你根本没花什么钱——”

    云舟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好像是的。”

    吴掌柜面露震惊,喃喃道:“你这是又捡了一个漏啊,两个月捡了三个大漏,这是什么水平,什么运气?!”

    他从来没见过运气这么好的人。

    要是他有这个本事,过不了几年就能开自己的收藏馆了。

    杜老爷子看向云舟的眼神同样惊讶,他这个徒弟简直是神佛附体,旁人一辈子的好运都及不上他。

    “这次的这对鸟食罐你打算怎么处理?打算自己留着还是出手?”

    云舟想了想:“我现在暂时不打算出手,不过,如果杜爷爷或者吴叔想收藏的话,我可以送给你们。”

    他说的是真心话,这两人对自己帮助很多,若不是他们两人的帮助,绝对没有现在的自己。

    杜老爷子急忙摆手:“这可不行。龙泉窑的鸟食罐虽然比不上明宣德青花和清粉彩的鸟食罐,可是价格也不低,单只就要20-30万,更何况你这还是保存如此完好的一对。要是有喜欢,80万的价格很容易就能出手。”

    吴掌柜也在旁边补充:“是啊,你可别小看这鸟食罐。曾经一只小小的唐白玉瓜楞鸟食罐拍到了1000多万的价格,绝对不比其他瓷器差。

    像南宋龙泉窑青釉的鸟食罐流传到现在基本都是单只的:一是有些器具盛放鸟食和盛水的本来就不是一个,有的高、有的矮;

    二是保存比较难。毕竟宋朝距现在至少六七百年的时间,中途有很多都被打碎了或者遗失了,能凑成一对的实在不多。”

    云舟倒是没想到价格会这么高,这样的话,两人不收确实在情理之中,下次送点别的东西好了。

    他见吴掌柜一直盯着这对鸟食罐看,心中有了一丝了然:“吴叔,要不然这对鸟食罐就先放在珍宝阁吧。”

    “哈哈,那就谢谢小舟了。你放心,除非你同意,我是不会卖给别人的。”吴掌柜乐得眉开眼笑,他这里的瓷器类型几乎都有,就缺一对鸟食罐。

    这对南宋龙泉窑青釉莲瓣纹鸟食罐,放在店里也能算作小器型的官窑精品了。

    夏日的白天很长,云舟走出珍宝阁的大门时太阳微微西斜,等回到家就该到晚饭时间了,他要尽快赶回去才行。

    然而刚刚走出大门少年便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少年清澈的双眸瞬间冷了下来。

    傅言则一脸欣喜的看着云舟,沉寂的眼眸在刹那之间绽放出绚丽的光彩,像是饥渴的行人见到了绿洲一般。

    他的衬衫皱巴巴的,汗水顺着鬓发一直往下淌,再也没有以往贵公子一般的光鲜亮丽,不知道在太阳底下等了多久。

    傅言自从上次生病后,过了整整一个月才恢复。

    梦中失去挚爱的痛苦和醒来后缺失的记忆相互交织,每次醒来,他都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忘掉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一大块。

    但是他的脑海中一直充斥着一个人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只记得青年的笑容干净而明亮,像是一道光照进了他的内心——

    傅言知道,自己必须找到他!因为他是自己的救赎!

    他努力地翻找着记忆,以往的记忆全都模糊一片,只有上次在‘第一钱庄’见到的那个少年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画面,可惜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傅言不断地询问父亲,终于从对方口中得知,原来那个少年叫做云舟。

    云舟!云舟——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他害怕自己会再忘掉,疯狂地在笔记本上写满了这个名字,一有时间就去古玩市场蹲点,什么都不顾了。

    傅景觉得他儿子一定是疯了。

    他本来认为傅言看待古玩的眼力在同龄人中算是翘楚,平时待人接物也很冷静,没想到会为一个少年痴迷到这种程度。

    最可怕的是,他拜托私家侦探查探过两人的关系,得出的结论是两人根本没、有、交、集,上次出售钱币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疯了,傅言绝对是疯了!

    想到玄学大师一个个无能为力的话,傅景无奈地闭了闭眼,或许他要重新考虑傅氏继承人的人选了。

    云舟一点都不想见到傅言,他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往前走,却被对方挡住了去路,只得停在原地。

    “云舟,你还记得我吗?”傅言看着眼前的少年欣喜若狂,心跳砰砰作响,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膛。

    他飞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试图以最好的形象面对心上人,看向少年的目光带着极致的贪婪,眼睛都舍不得移开一分。

    “你是?”云舟抬起头问道,神情带着一丝疑惑。

    要不是为了保守自己重生的秘密,他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个人一脚踹开。

    “我叫傅言,上次在第一钱庄我们见过。”傅言心中一片冰凉,嘴角泛起了苦涩,难道少年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哦,原来是你。”云舟的语气平淡无波,甚至带上了一点不耐烦,“有什么事吗,我要回家了。”

    “我——”被少年用如此冷漠的态度对待,傅言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眼中的光亮瞬间熄灭,身处炎炎夏日中的他竟然感到了一丝寒意。

    这丝寒意一直蔓延到心里,连那颗火热的心也一起冻住了。

    “没事。”傅言语气艰涩地道。

    “我可以问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你随时可以——”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云舟打断,“我觉得没有必要,再见。”

    “别走——”傅言心中一紧,想要伸手去抓少年的手腕,却在触碰到对方的一瞬间条件反射似的收了回来。

    云舟手腕上的小玉龙已经高高直起身子并张开了嘴,见到猎物消失后气呼呼地甩了甩尾巴。

    哼,真讨厌,竟然没咬到(〝皿)。

    “别走。”

    傅言疾走两步挡在对方身前,用绝望的眼神的哀求着,若不是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他恨不得给对方跪下,“云舟,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云舟厌恶地皱了皱眉,“傅先生,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快去找你的白月光吧,可别再来烦他了。

    “我发誓绝对没有认错。”傅言看向少年的双眸充满了认真和伤痛,眼底还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为什么少年就是不相信他呢?

    云舟懒得理他,快速侧身离开躲进了汹涌的人潮中,只留下对方痴痴的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直到少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傅言才慢慢回神。

    他看向身后那个朱红色的牌匾——“珍宝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或许,他可以用其他方法来讨好少年。

    ——

    云舟接到徐泽的信息后,第二天中午就来到了学校。

    徐大少正心情烦闷的坐在床上打游戏,两条长腿随意地伸开,手指动得飞快,随着炸裂的声响,对敌人枪枪爆头、毫不留情。

    他见到云舟之后立刻放下手机,也不管队友嗷嗷叫着要死了,从衣柜的最下层拿出一个长约三十公分,高七八公分的紫檀匣子,双手捧着来到了阳台。

    云舟也跟着他去了,并且锁上了门。

    洪海见状小声对薛一凡说:“嘿,看到那个匣子了吗,雕花紫檀木的,光一个盒子就要几十万。就是不知道里面到底放了什么宝贝的东西,好想看一看。”

    薛一凡看着他跃跃欲试的脸,“你别打什么坏主意,要不然徐大少可饶不了你。”

    “这我当然知道。”

    洪海也就是那么一说,他可得罪不起徐大少,上次偷听的事情就让对方对他冷脸相对了好长时间,直到上次大家一起去吃烤肉才稍微缓和。

    徐泽将紫檀木盒子郑重地交到云舟手中:“所有碎片都在这里了,一片不差。”

    云舟坐在阳台的竹凳上,将盒子小心的放在腿上,一手扶着,一手掀开了盒盖。

    软软的绒布内衬上,只见十几片大大小小的碎片整齐的摆放在里面,釉色细腻、做工精美,是清乾隆时期的珐琅彩玉壶春瓶!

    珐琅彩瓷器的正式名称为“瓷胎画珐琅”,在瓷胎上用珐琅彩釉绘制纹饰,是瓷器装饰技法的一种,由国外传入。

    珐琅彩瓷除了外销瓷之外,仅为宫内供奉珍品,绝对禁止流出宫外。

    除少量由皇帝选中的无暇珍品可以留在宫内供其把玩外,其余瑕疵品必须全部销毁,民间几乎一片也见不到。

    所以留下的都弥足珍贵,在拍卖行全都是价值千万以上的天价。

    徐泽跟着云舟半蹲下来,修长的手指将碎片简单拼接成了完好的瓷器,除了有几片比较小以外,果然一片不差。

    两人将瓷片小心的收在紫檀匣子内,徐泽站起身,用复杂的眼光看了少年一眼,“那位大师真的能修复好吗?”

    云舟将匣子小心的拖在手中,认真地看着对方,“我用人格担保,绝对可以。”

    他用手抚摸着紫檀木上天然的纹路,想了想还是多嘴问了一句,“那、你和徐老——”

    徐泽懒洋洋的将手搭在了栏杆上,望着碧蓝的天空:“老头子不在家,去参加国外的拍卖会了,还会在那边做一些文化交流,至少半个月之后才会回来。”

    这些碎瓷片是他在爷爷的书房偷拿出来的,除了管家知道,没有惊动任何人。而管家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向他保证不会说出去。

    想到只有自己能进那个书房,其他人哪怕是老头子的亲儿子都进不去,他心头的气突然消散了不少。

    老头子年龄这么大了还飞去国外参加拍卖会,除了秘书也没人陪着,有时候是不是也会觉得孤单呢?

    等他回来——

    算了,还是自己先服个软吧。

    徐泽这样想着,突然觉得谁先道歉似乎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侧头看向身旁眉目清朗的少年,阳光在他的脸上镀了一层金边,连纤长的睫毛都清晰可见,像是一把浓密的小扇子投下了一层浅色的阴影。

    那双清澈的眸子像是倒映着阳光,漂亮的惊人,同时也温暖了他的内心。

    这次真的要谢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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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家……

    管家在徐泽将紫檀匣子拿走后,便立刻给徐老打了电话。

    “老爷,小少爷把碎瓷片偷偷拿走了,应该是想找人修复,等修复好之后‘完好无损’的还给您。他的样子比以前成熟了许多,再没有刚离开时的冲动,您大可以放心了。”

    徐老爷子笑着咳嗽了两下,“但愿如此。我这个孙子样样都好,就是脾气太倔了,跟我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管家叹了一口气,“老爷,您为什么不告诉小少爷您的良苦用心呢。他打碎了您最爱的玉壶春瓶,若是您不罚他,家族的其他人必定会以此做文章,要求您取消他继承人的权利。”

    徐老爷子讥诮一笑,“我还没瞎。这些人没有一个有阿泽的眼力和秉性,一个个游手好闲,要是生意交给了他们才是灾难。”

    “至于阿泽……”徐老爷子沉默了一瞬才道,“有些事情要他自己想明白才行,我不能一辈子都陪着他、指点他。”

    管家:“希望小少爷能尽快成长起来,您也放松放松。”

    徐老爷子笑着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27章 晋江正版

    云舟拿到碎瓷片之后立刻打车回了家。

    这里面的瓷片价值连城,他不敢放在宿舍,等到下个周末来临还有五天时间,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可担待不起。

    门打开后,于馨兰诧异的看着他:“舟舟,你不是去学校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云舟双手紧紧捧着檀木盒子,“妈,我有点东西忘了拿,一会儿就走。”

    “要不吃了饭再走?”

    “不了妈妈,回学校后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那好吧。”于馨兰在周日下午正好有瑜伽课,跟儿子打了一声招呼就出门了。

    云舟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木匣放在桌子上,将门反锁,然后打开了紫檀木匣,开始一点点拼凑碎瓷片。

    小玉龙早就浮现在少年的左腕上,莹白如玉的身子高高直立起来,两只小小的龙角支棱着,眼巴巴地等着碎瓷片上的灵气,奶声奶气地嗷呜了一声,明摆着在撒娇。

    等到云舟的手指触碰到这些价值连城的碎瓷片时,它开心地张大了嘴巴,身上瞬间亮起了整整三排龙鳞,银光闪闪,美不胜收。

    见对方吸饱灵气后开始打着小哈欠,云舟用指尖轻轻捏了捏他冰冰凉凉的身体,抬起手腕把它举到眼前,“先别睡呀,帮帮忙。”

    小玉龙想到那个将少年手腕攥红的‘坏人’,生气地甩了一下尾巴,猛地摇头。

    哼,它才不要帮坏人。

    云舟笑的宠溺又无奈,刚刚才吸了人家这么多的灵气,怎么马上就翻脸不认人啦?

    不过看着小玉龙蜷着身子、头趴在手腕上一点一点快要睡着的模样,他也不忍心强求,就让它好好睡吧。

    他把装有碎瓷片的匣子放入了多宝阁最下层的抽屉里,上了锁,等到下个周末回家再处理。

    在起身时,云舟看到了多宝阁格子里的放置的二十多片碎瓷片,想到他以后一定会经常收集碎瓷片,如果幸运的话或许能修复成一件件完整的瓷器。

    以后的日子还长,他不能太过依赖小玉龙,必须要学会瓷器修复技艺才行。

    再说玉佩是大帝的,若是对方想要收回随时可以拿回去,他不能依靠一辈子。

    云舟想起了冯大师。

    冯大师不仅是华国著名收藏家,同时也是一位鼎鼎有名的瓷器修复大师。

    在他的自传中提到过一些瓷器修复的内容,都是比较基本步骤,可以作为参考和学习。

    至于最重要‘无痕修复’是冯大师的立身之本,自然不会写在书籍中,不然这项技艺也不会失传了。

    云舟将冯大师的书籍全都装到背包里,关上了房门。

    回到宿舍后他告诉徐泽,已经把碎瓷片交给了大师,大约一个月左右可以修复完成。

    徐泽拿来的碎瓷片很完整,没有缺失,不需要补配瓷器残缺的部位,唯一麻烦的是需要填补裂缝上面的珐琅彩,这也是瓷器修复中最难的一道工序——‘作色’。

    作色的水平直接决定了整件瓷器的修复水平。

    瓷器上的颜色大都很丰富,必须调配才能得出相应的颜色,并且只有调配的颜色与原物一致,修复出来的瓷器才能逼真。

    首先是涂料的选择。

    尽量选择附着力好,耐老化强度高、光色鲜明且容易调配的材料,以倭国和港岛的化工涂料效果较佳。

    其次,对于单色釉、釉下彩、釉上彩等要采用不同的处理方法。

    比如单色釉,必须先调好颜色颜料在釉面上试涂,待颜色调到与釉色完全一致后才能上色。

    上色方法有用传统的毛笔涂抹或弹染,也有用喷枪进行上色的,特点都是要极为精细,尽量使颜色与釉色一致。①

    有时候仅仅因为光线的不同便会造成色差,或者调试很久都调不出相应的颜色也是很常见的。

    总之,过程十分复杂,非常考验耐心和绘画功底。

    有些如冯大师一般的瓷器修复大师能够将色彩补得和原物几乎一致,即使在放大镜下也很难辨认;

    有些则很明显就能看出是后补,在阳光和灯光下尤为明显,一点光泽度的不同都能区分出来,导致这件瓷器的价值大打折扣。

    这也是考验一位瓷器修复大师最为重要的能力。

    不过这对于小玉龙的能力来说,一切都不是问题。

    云舟抚了抚冰凉的手腕,呼呼大睡的小玉龙已经消失在原处,大约过几天才会醒来。

    只是,自己以后不能太过于依赖它了——

    少年背着冯大师的书籍来到了图书馆,以后没课的时候他都会待在这里学习。

    “小舟舟,又去自习啊。”

    洪海带着耳机手指‘噼里啪啦’地打着游戏,听到动静后抬起头来给他抛了个媚眼,“大宝贝,晚上帮忙带个夜宵呗——”

    “好,你想吃什么?”云舟已经习以为常了。

    图书馆10点关门,校南门有很多小摊,像炒面、麻辣烫、烧烤、炸串等小吃都有,洪海嘴馋,隔三差五就要吃一顿宵夜。

    还没等洪海说话,徐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自己带,还有,别瞎叫。”

    “嗐,这有什么的,云舟本来就是我们寝室最小的,还经常帮忙带饭,叫大宝贝怎么了。”

    洪海嘟囔了一声,随即看到手机上的游戏画面差点跳起来,“我靠!徐少,你别打自己人啊——卧槽,完了完了,又领盒饭了,啊啊啊。”

    游戏界面显示出结束的字样,徐泽摘下耳机,把手机一关,双手插兜站起:“没意思,云舟,走,我和你一起去上自习。”

    “哎,徐少,你这就走了?还等着你带兄弟赢一把呢。”洪海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小声BB,“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爱学习。”

    古玩鉴赏专业就是个小众专业,基本上都是因为爱好或者家族传承才报名的,最重要的是大三下学期的考察实践。

    这两个人真是奇怪,怎么现在就这么努力?

    图书馆的座位很多,大多数都被占用了,云舟好不容易才找到两个空余的座位,却不是单独的。

    旁边的两个女生看到两个大帅哥坐在旁边,脸色微红,急忙把书本往里挪了挪。

    徐大少走在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他的穿着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打扮,面容英气十足,气质出众,又有传闻是徐老的孙子,实打实的豪门,怎么能不受人关注。

    而在他旁边的云舟身量修长,肩膀带着一点少年的单薄,白T恤加牛仔裤的装扮就像夏日的凉风一样干净自然,清澈的眼眸好似倒影着湖光,浅浅一笑都能让人心中平静,眉目跟着舒缓出来。

    两人的气质不同却又各有魅力,他们一出现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坐到座位上之后,云舟立刻从背包里拿出冯老的自传专注地看了起来,不时在笔记本上做一下笔记,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的暗涌流动。

    一个小时后,徐大少烦躁地看着面前的女生,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个过来问他联系方式的人了。

    声音虽然小,但对面的少年还是抬起头看了一眼,明显是被打扰到了。

    徐泽冷着一张俊脸,把手边书本掀开,直接把对方当空气,恨不得在桌上立个“禁止打扰”的牌子。

    图书馆本来就是自习的地方,为什么要过来打扰他和云舟。

    还有,他知道周围有好几道视线都聚集在对面的少年身上,似乎等少年一休息就会过来搭讪。呵,想得倒是挺美!

    女生见徐泽没有理她,满脸尴尬地离去,眼圈都有些发红。

    一直在关注着他们的人见此立刻偃旗息鼓,不敢轻举妄动,害怕遭遇和女生一样的拒绝。

    徐泽抬起头看了神情专注的少年一眼,对方的眼睫很长很浓密,垂眸的时候像是一把小扇子轻轻闭合又抬起,让他心里痒痒的,特别想用手感受一下长睫拂过指尖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云舟的皮肤也很白,在灯光的照耀下白得几乎在发光,即使在军训的暴晒下也没有丝毫晒黑的迹象,肤色像是羊脂白玉一样光滑细腻。

    如果用手摸一摸,是不是也是一样光滑的触感?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而他面前的书籍还没有翻开过一页。

    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视线,徐大少第一次有了心虚的感觉,心跳的也比其他时候要快了许多,幸好对面的少年没有发现。

    ——

    日子很快到了周末,经过一周的理论知识学习,云舟对于修补瓷器有了浅显的了解。

    古陶瓷修复有几个大的步骤:清洗、拼对、粘接、补配、打磨和作色。

    前三个步骤相对容易,只要耐心一点都能慢慢上手,而后面的几个步骤则需要高超的技巧和丰富的实践经验,非一日之功。

    目前的云舟对于一切都是一个生手,自然要先从最简单的做起。

    首先要收集大量碎瓷片,尝试着对它们进行清洗、拼对和粘接。

    于是周六一大早,他便来到了古玩市场,专门找到售卖碎瓷片的摊位。

    他打算将没烧好的、保存不当导致褪色的、残缺的太厉害的除去,其他的全都都带走,大批量采购。

    瓷器的釉面颜色是釉料中的金属离子在高温中氧化或者还原后所显示的颜色,俗称为金属离子做着色剂。

    比如钴料为蓝色,也就是常见的青花;

    铜和铁为红色,常见为红釉,根据金属含量的多少呈现出不同颜色的红。

    而中含铁量低于1%的时候,白瓷就出现了,白瓷是去除了金属杂质后产生的釉色。

    瓷器中的颜色没烧好,基本上因为釉料中的金属含量和温度没有处理好。

    摊主见这个年轻人挑出了一部分瓷片后,打算将剩余全部买下,乐得眉开眼笑:“这样吧,你也别挑了,我全部打包卖给你,怎么样?看在要得多的份上,可以便宜一些。”

    他把脚下布袋子里的碎瓷片全部倒出来,“这里还有一百多片,至于具体多少没数过,反正这些全部要的话一千块拿走。”

    “可以。”云舟随手翻了翻,里面大概有八成釉色尚可,根据胎质判断民窑居多,但即使这样也便宜了一半的价钱,还是很划算的。

    他又去了其他两个摊位,一共带走了七百多片碎瓷片,花了四千左右。这些碎瓷片装了满满一大袋子,少年拿着都有些吃力。

    周围的人也是第一次见人购买这么多碎瓷片的,纷纷大摇其头。

    几千块能在古玩市场能淘两个不错的玩意了,没准还能捡个小漏,谁会去买这东西。

    前几年的时候,也有人做过用碎瓷片拼凑瓷器的发财梦,大批量的采购古玩市场上的碎瓷片,花了大几千块。

    结果此人在这么多碎瓷片中挑挑拣拣,又是清洗又是拼凑的,废了一个月的功夫就拼成了一件完整的民窑瓷器,还要找人专门进行修复,修补瓷器又花了好几千。

    可惜这修复的瓷器很容易就被内行人看出来了,根本没人买。

    这要是一件官窑精品也就罢了,然而一件民窑瓷器谁稀罕呢,还是碎了的。

    最后这人不仅白忙活了两个月,还搭了一万多进去,一时沦为古玩市场的笑谈,碎瓷片也成了少有人问津的东西。

    有这时间和金钱,不如多逛逛古玩市场,在摊位上挑两件完整的瓷器,没准就能碰到个真品呢。

    不过云舟的目的和此人的完全不同。

    现在的他更多的是为了学习修复瓷器的技术,能不能拼出完整的瓷器还在其次。

    有则最好,没有的话,他也不会感到失望。

    云舟带着这些碎瓷片回家,将它们摆在地毯上,然后开始筛选。

    挑出一些明显有瑕疵的、烧得不好的七八十片碎瓷片,少年盘腿坐在地毯上,对剩下的六百多片瓷片开始分类。

    瓷片分类也是个很不容易的活计,要一层层的进行区分,十分考验眼力。

    首先按照釉色分类,如白釉、青釉、红釉、青花等各自归为一类;

    然后每一类依次按照器型分类,比如碗、盘、杯、罐、瓶、壶等进行区分,无法区分的放置一旁;

    再根据纹饰进行分类,龙纹、花卉纹、几何纹、山水、人物等继续分类。

    “舟舟,该吃饭了——”

    “好的妈妈,我马上就来!”云舟应了一声,随即感觉嗓子有点干。

    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原来已经到了晚上,他整整在房间里待了一下午,却只简单按照釉色将瓷片进行了分类,还没有细分。

    这六百多片碎瓷片中青花占了将近一半,青釉和白釉次之,而像黄釉、黑釉、红釉等只有十几片,至于斗彩、粉彩瓷片仅有一两片,珐琅彩更是一片也没有。

    至于按照器型和纹饰、款识等的分类,他还没有来得及。

    匆匆吃完饭之后,云舟立刻回到了房间。

    于馨兰适时将电视音量调小,不想打扰到儿子。

    半夜两点,她感觉有些口渴,便来到厨房里倒杯水喝,结果发现多宝阁的房间灯还亮着。

    “儿子怎么还没睡?”于馨兰走过去,轻轻敲了敲房门,“舟舟,还不赶快睡觉。”

    “马上——”云舟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他急忙扶住书柜,闭上眼睛缓了许久才克制住头部的眩晕感,看着地毯上还有大半没有处理的碎瓷片,决定明天继续。

    或许是心里有事,云舟不到六点钟就醒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感觉眼睛十分酸涩,不得不滴了几滴眼药水来缓解。

    一直到中午12点左右,他终于将除青花之外的三百多片碎瓷片细分完毕。

    而青花瓷片实在太多,他实在没有时间再细分,晚上还要赶回学校,只能等到下周再继续处理。

    云舟长长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臂。

    万幸的是,这里所有的碎瓷片都是真的,没有任何造假的迹象。

    在里面的青釉、白釉瓷片中,有近六十片能够组成半件或相互拼接,其他的几乎都是单片。

    其中有九片白瓷能够组成一件完整的菱花形洗,应该是唐代的邢窑白瓷,总体来讲收获还不错,起码有一件完整的。

    在云舟触摸瓷片的时候,小玉龙从他的左腕上浮现出来,开心的吸收着瓷片上的灵气。

    这些瓷片虽然不是精品瓷器碎片,但架不住数量多呀,六百多片瓷片中有四十多道灵气飞入小玉龙大张的嘴巴中,鳞片也亮起了近两排,算是意外之喜。

    小玉龙细长的尾巴紧紧圈在少年莹白的手腕上,支起身子好奇地看着对方一批一批的清洗碎瓷片,这也是瓷器修复的第一道工序。

    云舟不打算将所有瓷片都清洗完,只先清洗能够拼接的那六十多片碎瓷片。

    瓷器的清理也需要十足的细致和耐心。

    他将这些碎瓷片放在塑料盆中以免碰伤,先用清水洗掉上面的灰尘和泥巴,对染上污渍和土锈的碎瓷片,用稀释后的碱性溶液(如84消毒液)进行浸泡。

    等到污渍溶解后,再用猪鬃刷沿着瓷片外侧轻轻洗刷,尤其是断裂碴口部分要清洗得尤为细致,不然会影响瓷片的粘连。最后用温水冲洗,一直到污渍去除干净,再用软布一片一片的擦干。②

    当然,这种清洗不适合如粉彩这种娇嫩的釉彩。

    粉彩只能用棉签蘸着稀硝酸一点一点的擦洗,再用清水冲洗干净,不然很容易损伤上面的釉彩。

    光是清洗这六十多片碎瓷片,云舟便用了两个多小时。

    长时间的清理导致两条手臂酸痛不已,抬都抬不起来,只能用手指不断按揉着,估计要很久才能缓过来。

    不过,少年看着清洗干净后散发着温润釉色的碎瓷片,唇角微微上扬,清澈的双眸也弯成了好看的弧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总算清洗干净了,这两天的辛苦也不算白费。

    小玉龙一直看着云舟的动作,看着他费力的清洗瓷片,在擦拭的时候有好几次差点把自己的手指割伤。

    它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清理这些脏脏的东西,明明它可以帮忙呀。

    在云舟休息时,小玉龙甩了甩刚才溅到身上的水,高高直起身子拼命凑近对方,两只莹白的小小龙角支棱着,朝着他发出了一阵阵的叫声,“嗷呜——嗷呜——”

    不再是那种奶声奶气的声音,反而带着一点凶猛的龙吟声。

    “你怎么啦?”云舟不顾胳膊的酸痛将它举到眼前,抚摸着龙身上冰凉的鳞片,颇为担忧地看着它。

    小玉龙上次发出这种叫声还是在酆都大帝的铜像前,似乎只有在特别生气的时候才会这样,平时都是撒娇的可爱小奶音,软乎乎的。

    通体莹白的小龙看着碎瓷片又看看他,猛地甩了甩尾巴,卷着云舟的手腕使出吃奶的劲儿把他往多宝阁那里拽,因为太过用力鳞片都泛起了红色。

    少年吓了一跳,立刻跟随它指着的方向走,唯恐小玉龙受到伤害。

    云舟来到多宝阁的柜子前,依照指示蹲下。

    “要我打开?”这里面不是他存放玉壶春瓶碎片的地方吗?难道小玉龙想要修复这件瓷器?

    但它上次还是很不情愿的样子——

    没等他多想,小玉龙直着身子点点头,不停甩着尾巴催促着。

    云舟拉开抽屉,将紫檀木匣子打开,十三片碎瓷片整齐的摆放在盒子里,白瓷薄胎,釉面莹润如玉,珐琅彩画工精美,单从瓷片上就足以看出它的不凡。

    他将一片片碎瓷片拼成一件完整的瓷器,小玉龙早就等不及了,立刻张开嘴巴,三十多道灵气发出一道道白光,同时没入碎裂的缝隙中,不停地修补着瓷器上的裂口。

    拇指长的十几道裂缝慢慢变短,变细,直至消失不见,完美无瑕的玉壶春瓶呈现在云舟眼前,美不胜收。

    与此同时,小玉龙身上的三十多片银光闪闪的鳞片也跟着黯淡下来,有一排多的鳞片重新变回了白色,失去了耀眼的光泽。

    小玉龙缩回了冰凉的身体,低着头将自己卷成一团缠在云舟的手腕上,张着嘴精神萎靡地打了个小哈欠,看起来蔫蔫的。

    云舟没有去欣赏价值几千万的玉壶春瓶,而是将眼神一直放在小玉龙身上,双眸中盛满了担忧。

    他甚至隐隐有些后悔自己帮徐泽修复瓷器的决定,要是因此让小玉龙受伤,他会愧疚死的。

    “你刚刚是在心疼我,对吗?”

    想到小玉龙的态度变化就是发生在他清洗瓷片之后,是担心自己太累了么?

    其实他没什么的,就是手臂有点酸,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小玉龙将凉凉的下巴搭在云舟掌心,冲着他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像是在附和又像是在撒娇。

    云舟举起手腕,让自己的视线和它平齐,认真的道:“我不能老是依靠你,我会努力成长的,不用担心。”

    小玉龙歪着头看他,张嘴露出小奶牙,“嗷呜-(我也没关系呀,就是有一点点困)。”

    云舟垂眸慢慢靠近,用柔软的唇瓣轻轻吻了吻小玉龙的脑袋,柔声道:“睡吧。”

    小玉龙害羞的蜷起身子,鳞片泛起了红色,在少年的注视下满足地睡了过去。

    第28章 晋江正版

    小玉龙很快蜷着身子打起了小呼噜,两只小小的龙角立在头顶,袖珍可爱。

    云舟用指腹轻轻抚摸着它身上的鳞片,和之前一样冰冰凉凉的,没有异常。

    而其他的银色鳞片也如往常一样银光闪闪,光泽度丝毫不减,经过仔细的检查之后,少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应该只是消耗过度太累了。

    就像每次小玉龙吸收了大量灵气需要消化一样,吐出灵气同样需要‘消化’,而睡眠是最好的恢复方法。

    他没有想到修复这件玉壶春瓶要消耗这么多灵气,这应该与瓷器的价值有关。

    经过这段时间的经历,他隐隐得出了几条关于灵气的结论。

    首先,完整的瓷器比破损的瓷器灵气要多。

    六百多片碎瓷片一共有四十多道灵气,相当于每十五片碎瓷片中只有一道灵气。

    要知道十五片瓷片可以构成一件瓷器了,而一件完整瓷器的灵气不可能只有一道。

    其次,灵气的多少和年代或许有一定关系,但最重要的是价值。

    越珍贵的瓷器所蕴含的灵气就越多。

    比如:南宋龙泉窑鸟食罐的年代要早于明清时期,但是灵气的含量却远远比不上眼前的玉壶春瓶,显然是因为珐琅彩的玉壶春瓶更加珍贵。

    至于古钱币或者瓷器的修复也是一样。越珍贵的古玩消耗的灵气就越多。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些,最重要的是他要尽快学会瓷器的修复技艺,不能每次都让小玉龙来帮他。

    云舟又观察了一会儿小玉龙,见它在手腕上蜷成一团睡得正香,这才将视线转向已经恢复如初的‘清乾隆珐琅彩玉壶春瓶’。

    玉壶春瓶是中国瓷器的一种典型器形,造型创烧于北宋时期,起初为一种实用酒器而存在,后来逐渐演变为观赏性的陈设用器,从元代起一直盛行至今。

    据说玉壶春瓶这一名字出自唐人才子司空图《二十四诗品•典雅》中的‘玉壶买春,赏雨茆屋’。

    ‘玉壶’是诗歌中的夸张手法,指的是胎薄如纸、釉质细腻、纯洁如玉的白瓷,而‘春’泛指酒窑酿酒名。也有专家认为“玉壶春瓶”的名称是因“玉壶春”酒而来。①

    玉壶春瓶的基本形制为撇口、细颈、垂腹、圈足,基本造型是由左右两个对称的“S”形构成,是一种以变化柔和的弧线为轮廓线的瓶类。

    玉壶春瓶作为一种典型器型,在各个时代均有烧制,乾隆皇帝在位期间,对玉壶春瓶更是喜爱有加,曾多次下旨烧制不同品种的玉壶春瓶以供皇室赏玩。

    眼前的这件玉壶春瓶便是清乾隆时期烧制的,并且是极为珍贵的珐琅彩瓷器。

    珐琅彩瓷器也称为“瓷胎画珐琅”,是在瓷胎上用进口的珐琅彩釉绘制纹饰的一种技法,由国外传入。

    珐琅彩瓷器是清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的宫廷御用瓷。创始于康熙末年,雍正朝制作日趋精美,乾隆时期更加工巧精细,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地。

    而由于釉料、技术、成本等原因,其烧造量非常有限,除皇帝御用圆器数量略多之外,瓶、尊等琢器多为一对,很少会数对烧制,所以流传至今的都是难得的官窑精品。②

    云舟手中的这只玉壶春瓶便是清乾隆时期烧造的御用瓷器,仅供乾隆皇帝个人赏玩之用,弥足珍贵。

    它的高度大约为16厘米左右,口径4厘米,器型很像现代的长颈花瓶,瓷瓶胎质细腻洁白,胎体轻薄,釉面莹润如玉。

    瓶颈部分以蓝料彩绘上下两组蕉叶纹,腹部为珐琅彩绘制的芍药雉鸡图,采用的是工笔绘画技法。

    画面上一对雉鸡栖身于山石之上,彼此相偎,作态亲昵;

    山石四周配以芙蓉、万寿菊等各色花卉,竞相开放,为典型的花鸟山石纹饰。③

    芍药雉鸡寓意着‘金鸡富贵’,有吉祥的含义;而“雉鸡”的形象,早在我国西汉时就被赋予“文、武、勇、仁、信”之五德,属于纹饰中的极品题材,也表达了乾隆皇帝对于品德的推崇。

    云舟将瓶子旋转到另一面,发现它的瓶腹部的空白处还有一句墨彩题诗,书写着:“青扶承露蕊,红妥出阑枝……”

    这句诗出自明代《苏子川宅观芍药》,描写的是芍药盛放之时的姿态,与这幅芍药雉鸡图相得益彰,在诗文的下方还有两方红色的印。

    再看底足,圈足内以宋体楷书书写“乾隆年制”四字方框款,为乾隆官窑的款识。

    虽然这件玉壶春瓶看起来并不大,却集诗、书、画、印于一身,又是用珐琅彩作画,画工精湛,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是属于瓷器中的极品,令人惊叹。

    云舟想到之前查阅过的资料,因为‘芍药雉鸡’这一纹饰及制作工艺均较为罕见,因此到目前为止,同类纹饰题材和造型的珐琅彩瓷在全球仅发现了寥寥数件。

    其中一件为‘清乾隆珐琅彩花石锦鸡图双耳瓶’,另外几件所绘纹饰则皆为雉鸡花卉题材。

    而这件‘清乾隆珐琅彩芍药雉鸡图玉壶春瓶’是唯一的玉壶春瓶器型,说它是绝无仅有的孤品也不为过!

    这件玉壶春瓶不仅价值连城,在历史考证方面也具有极为特殊的意义,收藏价值巨大,怪不得是徐老的心爱之物。

    云舟用莹白的指尖缓缓抚摸着这件瓷器,感受着如玉的釉面以及轻薄的胎体,仔细地观察着瓷器的做工,珐琅彩绘制的芍药娇艳大气、栩栩如生,一对雉鸡神态自然,活灵活现,巧夺天工。

    他再次为古代的制作工艺感到惊叹,任现代技术如何发达,也复制不出这样的精品。

    将这件‘清乾隆款珐琅彩芍药雉鸡图玉壶春瓶’小心的放入紫檀匣子内,继而放入多宝阁下层的抽屉中,云舟很快上了锁。

    现在距离他拿到碎瓷片才过了一周,至少要等一个月后再拿给徐泽比较可信,毕竟没有哪个瓷器修复大师能修复得这么迅速还毫无瑕疵。

    做好这些,下午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云舟抓紧时间尝试修复瓷器的第二个步骤——对瓷片进行拼接和粘连。

    他从未如此感受到时间如此紧迫,小玉龙的昏睡更是给他敲响了警钟。

    从现在开始,他会把握一点一滴的时间学习瓷器修复技术,尽量快速的掌握技能,熟能生巧,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十次、一百次,他不信自己做不到。

    首先从两片瓷片的粘接开始,这也是粘连步骤中最简单的。

    而三片以上的碎瓷片就需要照顾上下左右每个裂缝之间的完整拼接,必须做到每粘一块不能有丝毫的差错。

    如果一块错位,将会导致一整件瓷器无法合严,有一点扭曲变形都必须重新操作。

    这是极其考验耐心的事,因为超能胶的固化速度很快,所以涂在瓷片裂缝处之后需要迅速将两片瓷片进行对齐,继而加压,使其更加牢固。

    而且涂胶不能太多,不然会溢出,溢出后要马上用丙酮擦干净,否则会在瓷器上留下痕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经过十余次的拼接、拆除、再次拼接,如此周而复始的步骤中,云舟终于将两片青瓷严丝合缝的拼接在了一起,除了中间细细的裂缝外,完全看不出用超能胶粘连的痕迹。

    少年深深呼出一口气,将指尖的伤口用酒精处理了一下,然后裹上了一层细细的纱布。

    由于瓷片的边缘太过锋利,又很滑,在对齐的时候需要用力压合,一不注意就会划伤,他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被尖锐的断口划了一道口子。

    幸好这些碎瓷片都被清洗得非常干净,不然很有可能会发炎。

    云舟没有在意,在学习初期这样的伤口在所难免,等到他对这个步骤完全熟悉了,应该就不会出现这种低级的失误了。

    他抬头看向外面的天色,夜幕已经降临,他必须尽快赶回学校才行。

    将清理后的碎瓷片单独收好放在背包内,其他的碎瓷片依照品类分别放入多宝阁的格子。

    整理完毕后,云舟带上了一部分能够互相拼接的碎瓷片,还有超能胶、洗甲水等工具。学校里有专门的实验室,他有时间可以去那里进行实验。

    “妈妈,我要回学校了。”

    “要不我开车送你过去吧。”于馨兰刚准备换衣服,就看到了儿子手上包着的纱布,惊呼出声:“哎,舟舟,你的手怎么——”

    晚上吃饭的时候还没有看到。

    “哦,是我自己不小心划伤的,已经处理好了。”

    于馨兰一脸担忧:“要不要紧,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云舟笑了,“妈,真的不用,这点小伤明天就好了。”

    少年制止了母亲送他出门的动作,冲她摆了摆手,笑着道:“妈,不用送了,我下周再回来看您。”

    ——

    等云舟来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晚上10多点了。

    徐泽正百无聊赖地歪在床上打游戏,一双长腿随意地翘着,一见到云舟立刻扔下手机坐直了身体,“你回来了。”

    “我的小舟舟啊,你可终于回来了,你不在的这两天没有一个人给我带饭,我真的好惨啊——”

    洪海高兴的冲了过去,张开双臂要给云舟一个大大的熊抱,被冷着脸的徐大少单手拎住衣领往后一扯,很快让出了位置。

    徐泽看到云舟的第一眼便蹙起了眉,“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切水果的时候不小心划了一下。”云舟放下背包,心想徐大少的眼力真好,他明明把手指往后缩还是被发现了。

    “严重吗?我看看。”徐大少眉头皱得更紧,伸出手想要捉住少年的手指,却被对方灵活的躲过。

    “真的没事,我都包好了。”云舟冲他笑了笑,清澈的眼眸微微弯起,令徐泽的心猛地一跳,眉眼渐渐放松了下来。

    “嗯。”

    徐泽低头在手机上搜索起来,半分钟之后合上手机把它放回了口袋,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少年,叮嘱道:“记得手指不要碰水,不要吃辛辣、油腻的东西,每天换一次纱布。”

    “知道了。”

    云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大少爷竟然也懂得这些常识?最重要的是和他平时冷漠的性格很不相符。

    徐泽掩饰性的低咳一声,双手插兜回到了自己的床铺。

    枕着手臂躺在床上,他摸了摸自己有点发热的耳朵,心想少年会不会觉得自己太啰嗦了,他都觉得自己太烦了,一点都不自然。

    云舟今天很累,收拾好东西之后立刻拿着睡衣去了浴室,洗澡的时候因为手指不能沾水,比往常洗得要费力一些,时间也花得比较久。

    Z大宿舍统一晚上11点熄灯,宿舍里一片黑暗,除了洪海的手机亮着,没有一丝光亮。

    薛一凡早就睡下了,他的生物钟一向都比较准时。

    黑暗中,徐泽躺在床上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水声隔着浴室门声音并不大,然而落在他耳边却格外清晰,像是落在了他的心上。

    他一边想着对方手受伤之后会不会很不方便,一边又想着少年此时的模样,心中突然一片火热。

    草!!

    徐大少烦躁的翻了个身,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和云舟的关系确实比较好,但那是哥们之间的感情,是兄弟之情。

    徐泽直觉自己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最重要的是——

    他的耳朵微微发红,身体滚烫,几乎不敢翻身。

    一定是自己太久没有过了。

    十八九岁的青年正是欲望强烈的时候,徐泽蒙上被子,把自己裹进了黑暗密闭的空间中。

    他从小就跟着爷爷生活,洁身自好,从未染上过富家子弟不好的习惯,连那种片•子都没有看过几部。

    徐泽在密闭的空间内闭上眼睛,明明什么都没有想,但又忍不住回想着。

    他记得刚来宿舍的时候,少年踩着纯白的袜子爬上•床铺,包裹在牛仔裤中的双腿又长又直。

    因为攀爬的动作露出一小截腰身,肤色莹白细腻,隐隐能看到腹肌的线条,十分漂亮。

    那时候的云舟有一种介于少年和青年的美感,莫名让人想到冬日的阳光,又温暖又干净,照在人的身上都有种暖融融的感觉,他莫名希望少年眼中的光亮照在他的身上。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对少年的关注便超过了旁人。

    还有云舟和阿姨之间的互动,让他这个不受父母关心的人十分羡慕,要是他也能享受到这样的温暖就好了。

    徐泽听着浴室中已经停止的水声,心中的罪恶感和诡异的激动令他耳根通红,任由自己淹没在汹涌的潮水之中。

    过了一会儿浴室门打开,云舟将换洗的衣服收好,轻手轻脚的上了床。

    徐泽掀开被子,鼻间闻到了一股清新的柠檬味道。是少年用的沐浴露的香味,淡淡的,却让他刚刚缓和的身体又有些燥•热起来。

    他猛地坐直身体,打开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23:18,还有40分钟宿舍才会关门。

    徐泽飞快站起身换上了一身运动装,他现在必须要去操场跑上几圈,借此来消耗旺盛的精力。

    顺便好好想一想自己对云舟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已经躺下的少年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心中微微疑惑,现在已经11点多了,居然还有人出去。

    现在这个时间点洪海肯定在打游戏,薛一凡已经睡下,那么只可能是徐泽了。

    徐泽居然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云舟随即一想又觉得很正常,作为校园内最受欢迎的人,徐大少还被评为了Z大校草,有钱有颜,有夜•生活一点也不奇怪。

    在床上翻了个身,累了一天的少年嵌在柔软的被褥中,很快睡着了。

    ——

    梦中又是一片迷雾,一眼望不到边。

    云舟知道自己可能要见到大帝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紧张。

    他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装扮,一身印着卡通图案的睡衣,上面画着各种可爱的小动物,是母亲给他买的。

    之前他还觉得很幼稚,唔,现在想来大帝应该会喜欢吧?

    毕竟对方喜欢毛绒绒。

    浓雾散去,一身金丝滚边玄色长袍的大帝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云舟抬起头看着他俊美无俦的面容,心跳比平时稍稍快了几分。

    “你的手受伤了。”高大俊美的男人一见到少年,便立刻皱起了英挺的眉,“怎么弄的?”

    有小玉龙在,少年怎么会受伤。

    “啊……”云舟都已经忘了这件事,“就是不小心划伤的,一点小伤,没关系。”

    酆都大帝唇角轻抿,站得更近了一些:“给我看看。”

    “真的没事。”少年迎着对方幽深而不容置疑的目光,最后还是把指尖上的纱布揭开,一道三四公分的伤口呈现在两人面前,伤口边缘有些肿胀,比包扎之前多了几分狰狞。

    他刚刚洗澡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碰到了水,导致伤口有点发炎。

    酆都大帝薄唇抿得更紧,声音也比往日低沉:“为什么会受伤?”

    可惜他空有一身阴煞之气,却没有针对活物的治愈之力,真是令人不虞。

    云舟看着对方眉头紧锁的模样,特别想伸手帮他抚平,语气也变得愈发轻快和随意,“是被瓷片不小心划伤的,一时没有注意,下次不会啦。”

    见对方仍旧沉默不语,少年垂下眸子,脚尖轻轻动了动,只好说出事实:“我不能一直依靠小玉龙的能力,最近正努力学习如何修复瓷器。这次就是在尝试粘连瓷片时受的伤……”

    北寂抬眸看他,漆黑的双眸透着认真:“你大可以一直依赖它,它也会永远陪着你,不必有任何顾虑。”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是我自己打算学一些修复方面的技艺。与其依靠别人,不如依靠自己。”

    “好。”北寂沉默了一瞬,“那我为你寻一位师父吧。”

    鬼界这么多人,总有会顶级的瓷器修复大师。

    “等等!”眼见男人高大的身影即将消失,云舟心中一急,突然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衣袖,莹白的指尖隔着顺滑的袖袍握住了大帝的手,带了一丝冰凉。

    酆都大帝身形一顿,只觉得自己的大手被少年纤长的手指握住,能感受到从指尖传递而来的星星点点的温度,让他分外留恋。

    自他来到黑暗的冥界以后,便很少能够感受到属于人类的温暖。

    冥界遍布阴气,冥界之主身处的大殿更是被无穷的阴煞之气包围,冰冷得令人窒息。

    普通人类无法与他接触,也承受不了他身上的阴气,只有眼前的这个少年可以。

    少年通过家传的蟠龙玉佩、机缘巧合之下与他建立了一丝联系。

    从此,他便不像以前那么孤独和寂寥。不论是落在身上的毛绒绒还是偶尔听到少年的声音,都会带给他罕见的愉悦。

    云舟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于是,他在小玉龙身上留下了自己的一缕气息,让它一直陪着对方。

    酆都大帝回头,他也不想离开,只是他不能长时间的待在少年的梦境中,不然自己身上过于强烈的阴气会给对方带来伤害。

    “大帝,下次怎么才能再见到你呢?”云舟握紧了指尖的衣袖,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一些。

    “对着玉佩叫我的名字即可。”北寂感受着少年指尖的温度,耳根微微发红,万年沉寂的心脏突然开始急速跳动了起来。

    他用手轻轻地回握了一下,感觉少年的指节纤细修长,正好能被自己的大手包裹在内,分外契合,低沉的嗓音中带了几分不舍,“我要走了。”

    云舟同样不舍的放开,浓雾弥漫开来,男人高大的身影渐渐没入了黑暗之中,他也在极致的困意中睡了过去。

    只是指尖上还带着一点隐隐的冰凉,在夏日的炎热中残留了很久。

    第29章 晋江正版

    云舟醒来之后,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指,上面残存的温度已经消失,一切就像一场梦,但他知道这不是梦。

    大帝确实来到了他的梦中,还十分关心他的伤。

    想到以后可以凭借玉佩经常见到对方,云舟心中多了几分迫切,迫不及待的盼望着周末的到来。

    到时候他会从家里找出蟠龙玉佩,把它挂在脖子上,日夜不离。

    少年的唇角轻轻上扬,洗漱之后准备将手指重新包扎一下,却发现自己的桌子上放了一支药膏。

    “买给你的——徐泽。”

    云舟看了一眼下铺,没有人,应该又去晨练了吧,每次都这么早。

    有六块腹肌和人鱼线的好身材果然不是平白得来的。

    少年收起药膏,想到自己也给徐大少的后背涂过药,不由得摇头失笑,这算不算一种另类的‘礼尚往来’?

    他们两个颇有一种难兄难弟的味道,不是这个受伤就是那个受伤,都需要涂药。

    洪海和薛一凡还在睡,云舟洗漱完毕后去食堂吃了早饭,回来的时候顺便给两人带了小笼包和烧麦、还有粥。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和观察,他对宿舍三人的口味有了一点了解:洪海喜欢吃偏甜的食物,而且无肉不欢;薛一凡都可以但更好咸口,至于徐大少——

    云舟突然愣了一下,他似乎每次和自己点的都差不多?不过S市本来和魔都离得就不远,口味相似也很正常。

    等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听到浴室里有哗哗的水声,应该是徐泽回来了。

    没过几分钟,徐大少穿着黑色的睡衣出来,身上带着湿润的水汽,185的身高,宽肩窄腰大长腿,完美的衣服架子。

    他用毛巾擦着半干的头发,擦完后不耐的甩了甩,帅气的面孔多了几分潇洒和随性。

    看到云舟,徐泽擦头发的手蓦地一僵,脸上有些发烧,眼神根本不敢直视对方,咳了一声才道;“你回来了。”

    一张口,他发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哑,立刻倒了一杯水。等到冰冷的液体滑入喉间,徐泽才感觉自己身上的热意散了一些。

    “不好意思,不知道你要回来,就没带早饭。”云舟的语气带了微微的歉意。

    “你不用道歉,以后也不要惯着他们。”他看向还在酣睡的洪海,眉头一皱,用手砸了一下床柱,“快起床。再不起床,郭大师要点名了。”

    “什么,老郭要点名了!”

    洪海被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一惊,猛地坐了起来,整个人还处于不清醒的状态,闭着眼睛就开始穿衣服,半天套不进头,嘴里还嘟囔着‘我靠,你们怎么不叫我’。

    郭大师是讲授珠宝玉石类的教授,平时最严,洪海有一次逃课被抓,硬生生地写了五千字的检讨,不然就要扣学分。

    “哈哈哈——”

    云舟笑得开怀,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徐泽看了他一眼,清冷的面容也带了几分笑意。

    薛一凡看着洪海半天套不上衣服的蠢模样,轻轻摇了摇头。

    洪海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耍了也没生气,怪不得自己觉得领子有点勒,原来是衣服穿反了。

    他也笑了起来,宿舍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古玩鉴赏专业的课程不多,除了必要的公共课程之外,其他的专业课基本都是小课,分别会从如书法绘画、珠宝玉器、古典家具、文房用具、古钱币、陶瓷器、青铜器等各个方面开展课程。

    由于学生太少,学校开设了相应的选修课,报名选修课的高年级学长学姐们会和他们一起学习。

    在选修课刚开放的时候,仅有的几十个名额被抢破了头,有校草徐泽以及那位干净帅气的小学弟在,他们一定要抢到这仅有的座位!

    谁都知道徐泽和云舟关系好,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能在听课的同时欣赏两位气质不同的帅哥,简直太太太值了!

    于是选修课的名额刚放出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便全部报名结束,没有抢到的人扼腕叹息,纷纷想着用其他办法去蹭课。

    古玩鉴赏大一主设课程为:古钱币、陶瓷器和珠宝玉器三大类,对于基础薄弱的云舟来讲,学习进程正好合适,所以听得也格外认真。

    少年每次上课都坐在第一排,徐泽通常会和他坐在一起。

    由于徐大少的冷漠以及‘情敌’之间的互不相让,众人纷纷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谁也别去招惹对方,除非想遭受徐大少的冷眼和所有‘情敌’的死亡凝视。

    于是每节课的第一排除了云舟和徐泽两人,就只有一位隔了很多个座位的学霸。

    学霸性别为男,戴着厚厚的眼镜,上课从不四下张望,不会影响任何人。

    而洪海实在受不了老师整天盯着他回答问题,便拉着薛一凡一起坐在了后排。

    但是今天在上课的之前,徐泽犹豫了一瞬,迈开长腿跟着洪海他们一起坐到了后排。

    看到高大帅气的校草走到她们的座位附近,旁边的女生兴奋得脸都红了,一整节课都心神不属,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云舟一个人坐在座位正中,听得认真。

    虽说看到徐泽跟着洪海一起去后排的时候,他确实疑惑了一会儿。

    但转眼想到这是别人的自由,或许徐大少本来就不习惯坐在前面,也就释然了。

    上课铃响的声音传来,少年立刻收敛心神,一边听讲一边打开笔记本记录。

    “这一节我们要讲的是玉石中的一个种类,被称为‘玉石之王’的翡翠。在古代,‘翡翠’本来是一种鸟的名称,其毛色极为美丽,通常有蓝、绿、红棕等颜色,其中雄鸟为红色,被称为‘翡’,雌性的为绿色,谓之“翠”。

    唐代著名诗人陈子昂在《感遇》一诗中曾写到,“翡翠巢南海,雌雄珠树林旖旎光首饰,葳蕤烂锦衾。”

    意思是:名叫翡翠的这种鸟在南海之滨筑巢,雌雄双双对对栖息于丛林之中,美丽的羽毛可以制成光彩夺目的首饰,用其装饰的被褥也是绚丽多彩。①

    到了清代,翡翠鸟的羽毛以及大量缅甸玉进入皇宫,深受妃子们的喜爱,因两者色彩相似,此后,“翡翠”一词渐渐流传开来,由鸟类名称变成了玉石名称……”

    云舟坐在第一排听得格外认真,他之前对于翡翠的了解仅限于表面。

    在家庭还比较富裕的时候,云父曾在结婚纪念日送给母亲一对冰种满绿的翡翠手镯,以那时候的物价就要几十万,他也收获了一枚冰种的平安扣,绿意盈翠,清透如冰,十分好看。

    不过后来,不论是这对手镯还是平安扣都被卖了拿去抵债,这小小的首饰换了200多万,价值翻了四五倍,升值空间巨大,比豪车有用多了。

    对云舟来说,翡翠的价值与古玩一样,是最值得收藏的珠宝。

    徐泽家中就是经营翡翠生意的,对这些知识耳熟能详,不需要刻意听讲就能掌握透彻。

    他的长腿在桌下肆意伸展,单手撑着下巴看似听得认真,其实心思早就放在了前方的少年身上。

    少年的脊背明明有些单薄却挺得笔直,T恤中露出的手臂很白,他不时低头做笔记,低下头时露出的一小截脖颈同样白得晃眼,浅棕色的发丝柔软的垂在脑后,显出一点乖巧。

    徐泽能够想象出他此刻认真听课的样子,那双清澈的眼眸必然一动不动的直视前方,神色认真,似乎一切的喧嚣都离他而去,只剩下老师讲课的声音和笔下的记录。

    云舟的身上一直有一种坚韧不拔的姿态,任何东西也无法动摇他的目的和决心,很吸引人。

    想着想着,徐泽的思绪就渐渐飘远了。

    他想着自己昨天的状况,咳,应该是个意外,对,就是个意外而已,他怎么可能对云舟产生那种感情,太奇怪了。

    应该是他们关系太好,整天形影不离而产生的错觉,再加上自己很久没有shu解过了,有一些冲动也很正常。

    徐泽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只要和云舟恢复之前的距离就可以了,就像洪海和薛一凡一样,他们还是好哥们。

    云舟对徐大少的纠结和躲避一概不知,此时的他就像海绵吸水一样尽情吸收着关于翡翠的知识。

    郭教授继续讲到:“翡翠的正确定义是以硬玉矿物为主的辉石类矿物组成的纤维桩集合体。纳铝辉石是翡翠的主要成分,也叫做硬玉。

    翡翠产自原石矿,一种是原生的,即直接产在山岩中,被人们称为‘山料’,品质通常较差,含杂质较多。

    另一种是次生的,即山料长期遭受风化侵蚀而被剥离下来,并被流水冲运、搬运到低洼处的河谷等沉积下来,被称为‘水料’。这种玉石料要优于山料,表面有风化形成的皮壳。②

    正是因为有皮壳包裹,人们无法从外部感应到原石内部的翡翠含量、品质究竟为何,行业内便有了‘神仙难断寸玉’的说法。因购买翡翠原石的风险很大,所以这种做法也被称为‘赌石’。”

    云舟知道赌石这个词,听起来不怎么好听,却是大多数翡翠珠宝商必须要从事的活动。

    因为要获得翡翠只有两种,一是购买别人解出来的翡翠,二是自己买了原石去解。前者价格高,后者风险大,单看哪个获得的利润更高。

    一般的珠宝商两者都会采用。

    原石价格便宜,但很难开出想要的翡翠,只能花高价购买。

    以目前的市场行情来看,翡翠原石作为一种短时间内的不可再生资源,随着开发存量将越来越少,很多珠宝即使拿着钱也买不到玻璃种高绿翡翠。

    至于赌石,虽说神仙难断寸玉,但很多赌石老手还是能够通过研究原石的表现,比如场口、皮壳、松花、蟒带等等,让‘十赌九输’的概率提高一些。

    当然,里面还包括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运气,这也使得‘赌石’成为了有些人做梦的工具,幻想着一夜暴富。

    上午的时间在郭教授的讲解下很快过去,云舟收拾好笔记,准备和宿舍其他三人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下午没有课,正好可以去实验室拼接剩余的碎瓷片。

    “哎,大少,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嗯,食堂吃腻了,我出去吃。”徐泽双手插兜站在原地,神色淡淡的,似乎又恢复了那个冷漠的大少爷身份。

    “那我们先走了。”云舟朝他笑了笑,见后者没有表示,便和洪海他们一起离开了。

    徐泽心中蓦地涌起了一股烦躁,看着三人有说有笑的背影,恨不得将另外两个人从云舟旁边扯开。

    等到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他才收回目光。

    徐泽没有马上去吃饭,而是在吸烟区点燃了一根香烟。

    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青年修长的指尖跃动,明明灭灭,烟草的雾气弥漫在他的四周,鼻间尼古丁的味道若隐若现,但徐泽却没有任何放松的感觉。

    随手掐灭了香烟,徐大少冷着脸出了校门,一路上有无数视线投向他,爱慕的、嫉妒的、羡慕的、好奇的。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些人不过是看他长得帅而已,喜欢的只是他这副皮囊。

    然而他受伤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发现,除了云舟。

    ——

    云舟背着碎瓷片来到了学校的实验室。

    这里的一层都是实验室,有班级上实验课的大型实验室,也有小型的项目研究室,平时不会开放,需要申请才能进入。

    他在前几天便写好申请,在校园网的系统上提交了上去,如今已经得到了批准,以后每周二和周五都能进入实验室,其他时间别人要用。

    实验室里空无一人,云舟拉开靠窗的两扇帘子,重新关上了实验室的门。

    他找了一个靠里的座位,将背包中盒子拿出来,挑出几片两两对应的青瓷放在铺了绒布的桌子上。

    上次的两片瓷片已经拼好,他拿出另外两片碎瓷片开始粘连。

    将瓷片的裂缝处先尝试着对准了几次,记住角度之后,云舟小心的将超能胶涂抹在裂口的中心处,趁粘接剂未干的时候,将两片瓷片进行一点一点的合对,直到严丝合缝的拼接在一起,再用手指用力进行加压,确保能够粘住。

    这个步骤必须仔细,确保每一个缺口都要工整的对齐,只要弧度上有一点误差都拼不成整件的瓷器。

    而且粘连时需要保证两片瓷片牢牢的粘住不能掉,因为粘连后就要打底子遮盖裂缝、进行作色,中途不能返工,以后这件瓷器要保留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万一在中途开裂又是前功尽弃。

    在用力粘合的时候,云舟带着伤口的手指无可避免的被按压,还未愈合的伤口再次开裂,在纱布上留下了一抹血迹。

    少年没有注意到指尖的伤口,他将粘合的碎瓷片用白布带捆绑好,确保超能胶能够充分发挥效用,然后用软布蘸取丙酮轻轻擦拭瓷面上多余的透明胶痕。

    在清洁过之后,整块瓷片变得光滑无比,釉色闪亮,除了一道细细的裂缝之外,不见任何多余的脏污。

    这次的拼接比上次粘连了很多次的效果要好得多,几乎不用返工,云舟将绑着白布带的青瓷放在软软的垫子上,开始了第二次试验。

    找到了一点手感的少年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几乎都是一次拼成,只要拥有足够的耐心,这个步骤并不是太难。

    可惜大多数人都做不到一直重复这种枯燥而又耗费精力的工作。

    这也使得现代的工匠精神尤为可贵。

    太阳西斜,亮起的灯光下,实验室内一室静谧,只有少年轻微的呼吸声。

    现在他开始尝试拼接三片瓷片,这又多了一个步骤,拼对。

    拼对指的是根据瓷器的形状、纹饰、颜色进行试拼,用笔写上记号,并计划好粘接的顺序。

    就像一块魔方,有六个面六个颜色,先从哪个面开始转动,是需要规划的。

    如果开始的步骤不对,可能需要还原重来,瓷器的拼对也是一样。

    比如像梅瓶等大器型的瓶状瓷器,如果从顶部的颈口开始拼接,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上半部分拼接好之后,到了底的部分可能会难粘连,有一丝缝隙对不上都会使整件瓷器变形,必须拆除重新拼接,所以拼接的顺序很重要。

    一般碎片较多的可以从底部开始粘连,必须做到每粘一块不能有丝毫的差错,如果一块错位,最后将无法合严,功亏一篑。

    云舟手中的三片瓷片也是需要编号的,但因为只有三片瓷片,只是象征性的编制一个顺序,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三片瓷片的拼接比两片要难得多,需要不断变换角度和弧度,照顾到上下左右,确保两两完全配齐,相当于要粘合两次,但难度大了不止一倍。

    等到云舟将三片碎瓷片完全粘好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八点多了,怪不得自己的胃隐隐有些难受,原来是太饿了。

    等他打算收起东西离开的时候,发现粘好的碎瓷片隐隐染上了一点红色,像是血的颜色。

    云舟抬起手,这才注意到纱布上沾满了血迹。

    刚才神情专注的时候不觉得,直到现在才猛然感受到一种尖锐的刺痛从指尖传来。

    原来是伤口裂开了。

    云舟轻轻叹息,看来最近几天还是不要折腾为妙。

    他关上了实验室的门。

    ——

    少年周末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多宝阁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了巴掌大小的红木首饰盒,打开之后,将和田籽玉做成的蟠龙玉佩握在了手中。

    玉佩呈白色环形,光滑温润,触手寒凉,像极了大帝给他的感觉,只是大帝身上更为冰冷一些。

    他用红色的细绳将玉佩穿好,把它挂在了脖子上与肌肤贴合,锁骨上瞬间传来了一股冰凉的感觉,将仅有的一点炎热感也驱散了。

    小玉龙自从上次睡了一觉之后就恢复了。

    它高高直起身子,歪着脑袋看着自己曾经藏身的地方,黑曜石般的眼眸中带着一点留恋。

    不过它现在更愿意待在少年的手腕上,它喜欢这个人类有温度的身体,很舒服。

    小玉龙张嘴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细细长长的身子紧紧缠住少年的手腕,像是一只泛着银光的上等玉镯。

    它用尾巴尖轻轻卷住了对方受伤的指尖,心里气呼呼的。

    呼,它一定要用尾巴死死缠住这根手指,不然少年又要受伤啦,它不喜欢对方受伤。

    “嗷呜-(再受伤我就咬你啦。)”

    小玉龙卷着尾巴朝着云舟奶声奶气的叫,还露出还没长好的小奶牙吓唬他,我要威胁你——

    云舟摸了摸小玉龙冰凉光滑的身子,看着它张开嘴巴露出还没长全的小奶牙,认真的看着它,“要努力长牙哦——”

    (〝皿)小玉龙气得咬了他一口,却没有用力,落在手腕上只有两个小小红点点。

    云舟笑着rua了一下小玉龙,随即走到祠堂中,握紧了手中的玉佩,“大帝,我现在可以见到您吗?”

    说完之后,他满眼忐忑的站在原地等待着,呼吸都停止了一瞬,然而五分钟过去了,酆都大帝的身影并没有出现。

    少年有些失落的垂下了眸子,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洒下一片阴影。

    果然不行吗?

    也对,大帝每天日理万机,怎么会随便回应一个小小的人类呢。

    他将玉佩放回衣服里,在酆都大帝的画像前上了三炷香,又在画像前站了一会儿,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突然想起大帝在梦中说的,“对着玉佩叫我的名字即可。”

    所以,是要叫大帝的名字吗?

    云舟定了定神,再次看向悬挂在墙壁上的俊美无俦的画像,“北寂,我可以见到您吗?”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感觉从自己口中叫出大帝的名字总有种很亲密的感觉,应该很少有人会这样称呼冥界之主吧。

    他的脸色微红,神情也带上了几分紧张。

    “我在。”

    下一瞬,一身金丝滚边长袍的高大男人从画中走出,出现在了云舟面前。

    第30章 晋江正版

    云舟看着面前高大俊美的男人神情微怔,在自己叫他的名字之后,大帝居然真的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北寂看着少年脖子上贴身带着的玉佩,神色有些复杂:“这枚玉佩你带了多久了?”

    云舟想到自己一回来就急切的寻找玉佩,脸色微红:“唔刚带上没有多久,大约二十分钟吧。”

    “有没有觉得阴气逼人、冰寒刺骨?”

    “没有”,云舟摇了摇头,“就是有一点凉,大夏天带着很舒服。”

    大帝漆黑的眼眸中划过一抹晦暗的光,他骤然靠近了少年,将距离缩短到了极限。

    浓黑的阴煞之气瞬间包裹住了云舟颀长的身躯,就像是凶猛的兽类将自己的猎物笼罩在领地中,渐渐露出了锋利的獠牙,“那现在呢,是什么感觉?”

    云舟抬眸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对方玉冠下垂落几缕发丝扫在他的耳边,带着微微的痒意。

    与此同时,一股冷风环绕在自己的四周,就像蛰伏在黑暗中的怪兽般蠢蠢欲动。

    少年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但仍然道:“有点冷,还可以接受。”

    浓雾像是感受到了对方的纵容,开始如汹涌的波涛般疯狂涌动,霎时房间内的温度又低了几度。

    下一瞬,云舟感觉有一道阴冷之气顺着脖颈进入单薄的衣物内,激起了阵阵颤li。

    北寂神色一僵,继而猛地后退,四周的阴煞之气也逐渐散去,变成浓雾再次聚集在男人身后。

    “我为你找了个师父。”优雅如大提琴的嗓音染上了难言的哑意,他的视线微微瞥开,不敢再看双颊绯红、微微喘xi的少年,“他今晚就会来你的梦中。”

    “谢谢大帝。”云舟感觉那股阴冷之气散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刚刚那种感觉有点奇怪,似有若无但又无处不在,带着阴冷的寒气将他重重包围,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吃干抹净一般,幸好很快就消失了。

    少年习惯性的捏了捏左腕上的小玉龙,惊奇地发现对方的身体僵成了一根棍子,鳞片也泛起了红色,身子滚烫滚烫的。

    云舟吓了一跳,连忙将手腕举起,“你怎么啦?”

    小玉龙害羞的将头埋在尾巴里,用滚烫的鳞片轻轻蹭着他的手腕。

    想到玉佩是大帝的,而小玉龙是玉佩上的灵物,少年将求救的目光转向了眼前沉默的男人,“大帝,小玉龙是不是生病了?您能治好吗?”

    大帝耳根一红:“不用管它。”

    见少年用指腹怜爱的抚摸着小玉龙光滑的鳞片,一点一点的从头rua到尾,北寂额头上青筋暴出,用低哑的嗓音隐忍道:“不要再摸了。”

    “啊,好的。”云舟闻言立刻缩回了手指,只是眼中还透着担忧。

    “它没事。”北寂感觉自己再待下去可能会吓到少年,他猛地转身,黑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我要走了。”

    酆都大帝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眼前,云舟心中确实有一点不舍,但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小玉龙身上。

    少年不敢再随便摸它,只是用手指碰了碰它的身体,还是好烫。

    真的没事吗?

    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也没做什么呀。

    小玉龙身上的温度直到下午才褪去,鳞片重新变回冰冰凉凉的状态。

    它用尾巴卷着少年的手腕奶声奶气的叫着,两只小小的龙角支棱起来,冰凉的下巴在云舟的掌心蹭啊蹭,比平时更爱撒娇。

    云舟用指腹轻柔的抚摸着小玉龙银光闪闪的鳞片,见它恢复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上周收购的碎瓷片太多,还有三百多片青花瓷片没来得及细分,事不宜迟,他将碎瓷片全部倒在地毯上,按照器型、纹饰、底款等进行细分,一直忙到了深夜。

    青花瓷器是古代瓷器的主流品种之一,原始青花瓷于唐宋已见端倪,成熟的青花瓷则出现在元代,明代时期青花已经成为瓷器的主流,明宣德时期发展到了顶峰。

    到了清代,青花瓷器还创烧了多种衍生品种,如青花五彩、孔雀绿釉青花、青花红彩、黄地青花等等,因此遗留下来的青花瓷片是最多的。①

    而青花属于釉下彩瓷,比五彩、粉彩等釉上彩烧制容易,不需要二次入窑烧制,且颜色淡雅,十分符合文人的审美,在上千年的历史中经久不衰。

    将三百多片碎瓷片按器型和纹饰细分的时候,云舟意外拼成了一件残缺的青花龙纹大盘,由近二十片碎片构成,底款写着“大明万历年制。”

    只是盘子的口沿缺了矿泉水瓶盖大小的一块,不算完整,需要补齐。

    补齐的话,就要涉及瓷器修复的第四个步骤,补配。

    补配指的是对瓷器残缺的部位进行补足,常用的方法是石膏补配、树脂补配、瓷配瓷修配等等,按照瓷器的损坏程度选择适用的方法。

    一般瓷器的补配需要先用软陶捏塑成型,继而烧制成残缺部位的形状,类似于补足部分的模具,然后用石膏粉、补牙粉与超能胶调和,再加入与釉色相同的颜料,根据模具的形状进行补足,最后刮掉多余的部分,俗称为刮腻子。②

    这个步骤的难度对于云舟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无论是制造模具、调试颜色、还是刮腻子,他都没有任何经验,看来要学习修复瓷器这一技艺任重而道远。

    他还是先将粘连的步骤掌握好再说。

    一片片青瓷和白瓷碎片在少年手中慢慢拼接起来,有的只有一个圆腹,有的拼成了一个完整的碗底,有的则是瓷瓶的颈部,各种器型各种部位不一而同。

    在拼接的时候,云舟更能感受到不同瓷器在手中的质感和器型的区别、以及不同年代釉质的差异,这对于他今后辨认瓷器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凌晨1点钟,少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感觉实在有些撑不住了。

    简单洗漱过后,云舟倒在了柔软的被褥中,几乎忘了大帝给他找了个师父的事。

    一片迷雾之中,少年神情恍惚的站在原地,对面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头,面容十分随和。

    他笑眯眯的问云舟:“小伙子,介绍一下,我叫冯德浩。听鬼使大人说,你想跟我学习瓷器修复这门技术?”

    “天啊,您、您是冯大师?!”

    云舟的瞌睡一下消失了,看着眼前的老人一脸震惊。熟读冯大师撰写书籍的他对‘冯德浩’这个名字简直如雷贯耳,更何况扉页还有冯大师的照片,和眼前的人一模一样!

    “小伙子认识我啊。”冯大师哈哈一笑,笑声爽朗,摸着胡子道:“看来我的名气不小,连现在的年轻人听说过我的名字。你是哪家的小子,接触古玩多久了?”

    云舟见到崇拜敬重的偶像,神情不自觉带了一丝紧张,语气恭敬,“冯大师,我叫云舟。最近三个月才开始接触古玩,目前正在自学瓷器修复技艺,请您多多指教。”

    “哦。”

    冯大师听到对方才接触古玩三个月之后,在心底叹了口气,看来这次的任务很艰巨啊。

    ‘云’这个姓他也没听过,可见不是古玩世家的后代,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

    他打量了云舟一眼,模样长得不错,干干净净的,就是太年轻了点。

    十七八岁的小孩子,哪有什么定性?受得了这么日复一日的枯燥么?

    唉。冯大师在心里叹了口气。

    自从死后,他不止一次的后悔没有在临死前将‘无痕修复’的技艺传给自己的大徒弟。

    儿子们都去做生意了,一个去开古玩店倒腾古玩,一个去做什么海外贸易,没有一个人愿意跟他学习瓷器修复这项技术。

    在他晚年的时候只好收了两个弟子。

    大弟子虽然勤奋但太过死板,从来不会发散思维,也不想着改进技术,完全就是一块‘朽木’。

    小弟子悟性不错但没有长性,总想着偷懒,一件普通瓷器几个月也修复不完,最后嫌弃这项技艺没有前途,跟着别人做仿品去了。

    冯大师无奈叹息,眼下除了博物馆需要进行文物修复之外,古瓷器修复已然没有用武之地了。

    他十分后悔没有将自己的绝学传给大徒弟,这项技艺自他死后必然已经失传。

    至于眼前的少年,他是不抱什么希望的。

    没准用不了半年就会因为受不了这种枯燥而放弃,总归走一步算一步吧。

    冯大师沉声道:“在修复瓷器之前,必须先对瓷器有所了解,这三个月你接触过几件瓷器?”

    云舟想了想,不禁有些赧然:“只有七八件真品。”

    他接触的瓷器实在太少了。

    冯大师倒是吃了一惊,现在古玩市场上充斥着各种假货,少年又并非出自古玩世家,短短几个月时间内能接触到这么多真品已算难得了。

    “都是些什么瓷器?”他禁不住问道。

    云舟如实回答,“两只清康熙民窑的青花笔筒、一只清康熙豇豆红柳叶瓶、一件清雍正青花淡描海浪九龙纹大胆式瓶。”这是在珍宝阁中里看到过的。

    “还有一只明宣德青花缠枝花卉纹莲子碗、一件清乾隆珐琅彩芍药雉鸡玉壶春瓶,以及一对南宋龙泉窑青釉鸟食罐,就只有这些。”

    冯大师听到后面的时候,表情几乎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除了那两只青花笔筒,剩下的竟然全都是官窑精品!

    至于那件清雍正青花淡描海浪九龙纹大胆式瓶和清乾隆珐琅彩芍药雉鸡玉壶春瓶,简直是精品中的精品,世所罕见,说是半个国宝都不为过啊。

    在他刚刚接触古玩的时候,民窑瓷器倒是见过不少,但官窑精品却是不常见到的,能捡漏一个都要兴奋很久。

    更何况少年所见到的瓷器中,涵盖了宋、明、清三代的官窑瓷器,包括青花、红釉、珐琅彩和龙泉窑青釉几个不同的品种,在这个年纪可以说见识广泛了。

    “很好。”冯大师忍不住看了云舟一眼,眼中带了几分赞赏,“能有这样的见识,很不错。关于古玩的书籍看过几本?”

    云舟:“您撰写的自传类书籍已全部通读一遍,只是有很多内容不够深入,正准备细读第二遍。《古玩鉴赏百科全书》等资料也在研读中,之前对于古钱币也有一点了解。”

    “很好!”这是冯大师在短短五分钟之内第二次说这个词。

    不是他自满,目前市面上关于古玩的书籍五花八门,很多华而不实,远不如自己撰写的有内涵,可惜除了真正属于这个圈子的,知道的人并不多。

    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有些人居然嫌贵!

    冯大师想到这里不由得愤然,哼,平时随便出去吃顿饭都要花几百块,碰到一千多块的书就买不起了?

    知识可是无价的!他还嫌卖得便宜呢。

    冯大师此时对于云舟的态度已经完全转变,这个少年有超脱于这个年龄的见识,又很好学,实在少见。

    他花了三年时间撰写这本传记类书籍,总共写了1000多页,加上配图等等,足足印了5本,每本都很厚,能把它全部看完不容易啊,对方一定下了许多功夫。

    “那从明天开始,我来教你瓷器修复的技艺,先从第一个步骤——清洗碎瓷片开始。

    你去市场上买一些出土的碎瓷片,最好能三三两两拼接的,顺便准备一些碱性和酸性溶液,接下来我会教你如何清洗。”

    云舟闻言笑了一下:“冯大师,上周我在古玩市场上便已经购买了七百多片碎瓷片,目前清洗了一部分,正在学习瓷片的粘接。如果您能指导一下,真的万分感谢。”

    冯大师这才发现少年的指尖有一道堪堪愈合的伤口,一看就是碎瓷片划伤的。他心中微动,或许眼前的少年真的是个好苗子。

    悟性如何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坚持下来。若是坚持不下来,什么都是虚的。

    “好,那我明天过来看看你粘合的程度。”

    冯大师看了少年一眼,想着鬼使大人为了让他教这个少年,居然不惜帮他凝聚阴气,只为了让他能在现实中显形。

    可见对方是个‘资深关系户’。

    然而现在他已经完全改变了这种想法。

    “时间不早了,你先睡吧。”

    冯大师神情有些激动,看向少年的目光充满了希望,能不能将自己的绝学流传下来,就靠这个少年了。

    “冯大师,等等。”

    云舟叫住了他,“可否告知您的生辰八字,我会将您的牌位供奉在祠堂中,经常给您上香。”

    “咳,当然可以。”冯大师轻咳一声,笑着捋了一把胡须,心想这个少年可真上道,比他儿子强多了,自己已经好久都没有享受到香火的供奉了。

    以至于他每次闻到其他鬼身上的香烛味道时,馋得流口水都要流下来。

    嘿嘿,这下好了,以后他也能享受香火了。

    冯大师咽了咽口水,立即告诉了云舟他的生辰八字,并再三嘱咐道:“咳,你可别忘了,记住了吗?说给我听听。”

    云舟:“记住了。”说着重复了一遍。

    冯大师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慈爱,“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你。”

    云舟:“谢谢大师。”

    浓雾散去,少年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眸,唇角高高翘起,心中盛满了喜悦。

    云舟躺在软软的被褥上,像是一只蚕蛹宝宝一般不停地滚来滚去,兴奋地睡不着。

    天哪,居然能让华国最著名的瓷器修复大师亲自教他,他简直太荣幸了!

    天底下除了冯大师的两位亲传弟子之外,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殊荣。

    云舟心里涌上一股冲动,他好想现在就见到大帝,只是今天傍晚才刚刚见到,是不是太频繁了?

    少年睁着漂亮的眸子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心跳在寂静的深夜中越发清晰,过了好久,这股兴奋才散去。

    他用指尖勾出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放在掌心轻轻吻了一下,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大帝。”

    就让他再妄想一下吧。

    强烈的睡意袭来,少年的呼吸渐渐平缓,显然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片刻之后,浓郁的黑雾伴随着冰冷的阴气自房门外钻入,进入少年所在的房间,顿时整个房间的温度低了好几度,似乎被无尽的阴煞之气包围。

    黑雾缓缓靠近,在床边幻化成一个高大的男人,玉冠束发,黑袍逶地,俊美无俦的容颜淹没在黑暗中,令人无法看清。

    他定定看着床上熟睡的少年,后者侧着身体正对着他,棕色的碎发有些凌乱,长长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浓密,单薄的胸•膛微微起伏,手心里还攥着那枚玉佩。

    男人的视线凝在对方露出的一截细•腰上,薄唇微微抿起。

    自从知道少年完全能够承受他的阴煞之气后,内心的冲动似乎再也无法克制,高大俊美的男人没有像上次一样给对方盖上被子,而是缓缓靠近,犹豫片刻之后——将自己的掌心轻轻覆了上去。

    少年的体温果然如他想象一般温暖,带着让人迷恋热度,腰身随着呼吸的频率微微起伏,两个小小的腰窝软乎乎的,他感觉自己似乎很难移开视线。

    云舟在睡梦中小小的翻了个身,男人耳根通红,如被烫到一般收回了手。

    他深深看了一眼少年,高大的身影伴着浓黑的雾气很快消失在了房间中。

    酆都大帝原本打算让小玉龙一直陪着少年,只要对方偶尔陪着自己说说话,替他烧一些毛绒绒就很满足了。

    毕竟人鬼殊途,他还是由阴煞之气聚集的冥界之主,过多接触会给少年带来危害。

    但是,对方居然可以承受自己的阴气——

    身后浓郁的阴气又开始张牙舞爪的浮动,玄色的衣袍隐在黑暗中与黑雾融为一体,压抑着快要爆发,就像他的心一样蠢蠢欲动。

    他真的不知道该拿少年怎么办了。

    对方就像一张干净的白纸,然而他却想让这张白纸的每一寸都染上自己的气息,让他陪着自己永远禁锢在黑暗中。

    云舟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被一团黑雾纠缠着,皮肤的每一寸都被黑雾幻化的手掌一点点抚过,又麻又痒。

    他在睡梦中蹙起了眉,却又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冰凉气息,像是跌入了绚丽的梦境,直到烟花爆开,一切才归于沉寂。

    云舟早上醒来的一瞬间脸色爆红,他红着脸在被子里将贴身衣物换下来,偷偷摸摸的去洗手间清洗。

    他竟然做了那种梦,幸好没人发现,真的太尴尬了。

    而且他好像还梦到了大帝

    云舟感觉自己的脸热得快要冒烟,要是大帝知道自己这样亵渎他,绝对不会想要再见到自己了。

    “舟舟,你是不是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吃早饭的时候于馨兰一脸担忧的问道。

    “妈妈,我没有,就是刚刚在房间里运动了一下,有点热。”云舟借着喝粥的姿势掩饰道,声音带了几分尴尬。

    “哦,最近几天开始降温了,要注意一下。”

    于馨兰打量着少年红透的耳朵和扭捏的神情,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意有所指道:“舟舟长大了呀,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如果确定了关系可以带回家看看。”

    “噗——咳咳。”云舟猛地咳嗽了几声,立刻反驳,“没有,绝对没有!妈,你不要乱想。”

    “没有就没有,这么激动做什么。”于馨兰蓦地笑了,“那我不问了,等你什么时候确定了再告诉我。”

    云舟:

    他还是先把能拼凑成瓷器的青花瓷片清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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