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逗鱼。
玄机峰上的天湖里养了不少鱼，其中一条鱼尤其大，还非常奇特，可化为飞鸟，展翅翱翔云端，而且能吐人言，墨繁叫他九冥。花似锦总逗它，叫它鸟鱼。
“鸟鱼”不乐意了，每每总要一板一眼地纠正：“是九冥，九冥！”
后来花似锦渐渐大了，常跟莫桃桃或者燕明月一起玩，虽然来这里没有小时候勤，但也偶尔会来。直到谢言洲进了天衍宗，她就整日里围着谢言洲打转，倒是许久没来这里了。
在墨繁的眼里，她蹭吃蹭喝的印象大概太过深入人心了，所以一见她就调侃。
花似锦收了飞行法宝，从芥子袋里拿出燕明月给的锦盒，为自己辩解了一下，“我帮明月师姐给你送东西，才不是来蹭吃的。”
怕他不信，又补充了一句：“我刚刚在膳堂吃了晚膳才过来的。”
“哦？那就可惜了。”墨繁不紧不慢地端起青玉茶杯饮了一口，淡声道：“灵犀今日新做的茶点，味道还不错，你确定不尝尝？”
花似锦走过来，将锦盒递给他，眼睛忍不住朝桌上瞄了一眼。
雪白的瓷盘里堆着一个个雕成花朵状的糕点，那细腻精致的花瓣，仿佛真花一样，层层叠叠、晶莹、别致。一看就酥粉可口，香甜诱人，还做得十分小巧，恰恰适合一口一个。
这会儿灵犀手中还端着一个瓷壶走过来，后面跟着的飞翼，手里也提着一个食盒。看到花似锦的时候，灵犀笑眯眯地道：“大小姐来啦。”
飞翼不太爱讲话，只一脸木然地朝花似锦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飞翼和灵犀是墨繁制作的傀儡侍童和侍女，开了神智。外形俊俏、秀丽，乍一看与真人无差别，灵活聪慧，还能讲话，其实不过是柳枝加术法，并注入灵力制成的傀儡。无妄岛还有许多其他傀儡，没开神智，每日机械地负责洒扫等事宜。
说起来，这无妄岛除了墨繁自己，就没有其他“活人”了，平常似乎也没什么活人过来，连宗主都不会来这里，其他弟子就更不会来，也不敢来。更何况玄机峰外还有护峰阵法，一般人也进不来，花似锦是个例外，她身上有墨繁送的法宝，可以无视玄机峰的阵法，通行无阻。所以燕明月才让花似锦帮她将东西送来。
墨繁没有收徒，真正孤家寡人一个。也不太管天衍宗宗门内的事宜，比起掌门，他更像是天衍宗的“镇宗之宝”，即使只挂个名头在这里，也让众修士不敢小瞧了天衍宗。不过，他倒是经常带弟子外出处理事务，不完全是甩手掌柜。
飞翼和灵犀将糕点茶水在桌上一一摆开。
各式精巧的茶点，配着碧莹莹的茶汤，花似锦忍不住瞄了一眼又一眼。
她尝过灵犀的手艺，知道那是真正的色香味俱全。
墨繁笑着瞥她一眼，“坐下来尝尝吧。”
美食诱人，花似锦厚着脸皮坐下来，津津有味地吃糕点，喝香茶。
“听你父亲说，今晚你要跟谢言洲结契，怎么这会儿还有闲工夫替你师姐送东西？”墨繁放下茶杯，问道。
“不结了，不喜欢了。”
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重复了。花似锦咽下一块糕点，甜香在舌上漫开，她的眉宇间却漏出一丝不开心。
一段感情，确实没法说忘就忘。就算心死重来，决意斩断，多少还是有一丝惆怅和不甘。
墨繁扫了她一眼，轻轻摇头：“孩子气。”
就知道他跟爹爹和师姐他们是一样的反应。花似锦忽地想起花恒的话，忍不住好奇地看向墨繁。
为何爹爹说墨繁师叔不是良配呢？
墨繁修为高深，地位崇高，长相更是俊美至极。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女修暗暗倾慕于他，甚至还有不少关于他的话本流传，花似锦也曾好奇地翻阅过一二。
只不过那些都是杜撰的，真实的情况是，墨繁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
在外人眼里他也许高高在上，常年一副看尽红尘的超脱模样，波澜不惊，清心寡欲。但他对花似锦十分温和，甚至有时候还有些纵容，每每看到她，也都是笑吟吟的。以至于花似锦对他的印象是：他的性格非常温润随和。
这样的人，怎么会不是个结为道侣的好良配呢？
当然，在花似锦眼里，一直将墨繁当长辈，没起过什么心思。她只是纯粹纳闷。
墨繁任由花似锦打量了许久，见她渐渐出神，才淡淡道：“发什么呆？”
花似锦脱口问道：“师叔，你想过找道侣没？”
墨繁挑了挑眉，“怎么？自己找到道侣了，又来操心师叔的？你是不是把辈分搞反了？”
“我也没有道侣了。”花似锦一脸沮丧，“我现在跟师叔同病相怜。”
墨繁可没想跟她同病相怜，他皱了皱眉头，盯着她看了几息，问道：“你跟谢言洲这是……没谈拢？”
花似锦苦着小脸，“算是吧。他不喜欢我，我也不打算喜欢他了，不想跟他结道侣了。”
“我可是听你父亲说他已经同意了的。”墨繁淡淡道，“感情先放一边，保命和修行是要事。”
“我想试试自己努力修行。”花似锦道，“好歹也有一半我爹的血脉呢，他目前是练虚境巅峰，我起码能修到金丹吧。再努力点的话，说不定也能结成元婴，甚至运气好的话今后还能到化神境……”
她越说越热血澎湃，有些飘飘然，仿佛一切在望，伸手可取。
然而梦想很美好，但现实却是残酷的。
“你是半魅妖之体，修行艰难。又身附水火双灵根，水火不容，自行修炼的话，稍有不慎就会灵神紊乱，走火入魔。”墨繁神情肃然。“谢言洲天生道骨，修行事半功倍，一日千里，潜能无限。他的五行全灵根，相辅相成，还能给你引领和辅助，是你最好的道侣人选。”
这些花似锦都知道。上一世她和谢言洲结为道侣双修后，她就成功从炼气中期一路晋阶到金丹中期了。
她也并非天性懒散不愿修炼。小时候看到身边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一个个顺利筑基，升级晋阶，如今大家都结丹，甚至结婴，连最没天赋的莫桃桃也筑基中期了。只有她，进步缓慢，至今连筑基都做不到。
也曾努力练过，更曾偷偷哭过，但没有用。天生的体质与灵根，改变不了。
自千年前九头蛇妖由妖堕魔，祸害苍生，被众仙人修士齐力斩杀并封印之后，天道对妖类一族一视同仁地打压，妖类不仅无立足之地，众修士见之斩之，所有妖类的修行也比以前艰难多了。尤其是低等妖类，修行进阶的可能极低，半妖同样受到波及，低等妖类生下的半妖，修行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
可是既然重生了，她想再试试，或者再想想其他办法。
人除了活着和修行，总得有点自尊。她不可能再去求着缠着谢言洲了。
“说你几句怎么还抑郁了？”墨繁修长手指曲起，在出神的花似锦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见她眨了眨眼睛醒过神来，他原本严肃的表情又缓和了些，淡笑道：“谈崩就谈崩了吧，以后还会有其他的办法，或者其他更适合的道侣？”
花似锦嗯嗯点头，收敛了所有不愉快，又继续笑眯眯地喝茶吃糕点。
吃饱喝足，与墨繁道别。回去的时候，花似锦站在湖边的栈桥上，对着月色下泛着莹莹波光的水面喊：“鸟鱼，鸟鱼！”
“九冥，九冥！是九冥！”
“鸟鱼”九冥拍着巨大的尾巴和鳍，气呼呼地浮出水面。
“好吧，九冥。”花似锦笑盈盈地道：“好九冥。”
“又要我背着你过湖是吧？”
花似锦笑着点头：“是啊，懒得飞了。”说完又道：“要不你干脆变成鸟儿，直接送我回去呗。”
小时候她灵力低微，不会运行法宝，全靠一双腿费力爬上玄机峰，站在湖边喊墨繁师叔，墨繁都是让九冥带着她上岛，离开时还让九冥变成飞鸟送她回去。后来花似锦长大来得少，会用灵力控制飞行法宝后，觉得自己飞比较有成就感，倒是极少让它送了。
“你怎么不干脆懒死算了。”九冥骂骂咧咧地游到了栈桥边。
“好九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修为低、灵力少，我要省着点用。”花似锦软着声音，笑得甜美无比。
“你就是懒！”九冥嘴上吐槽着，却还是尾巴一摆，化成一只大鸟冲天而起，飞到了栈桥上。
花似锦笑着扑过去，搂住它的脖子：“好九冥，就知道你最好了。”
九冥呵呵一声冷笑，“无事的时候，就叫我鸟鱼；有求于我，就是好九冥。”
“别这样嘛，那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花似锦亲昵地蹭了蹭它脸侧的羽毛。“我知道九冥最好了，不会与我计较的。”
九冥顿时一个激灵，如果它是人形的话，此刻大概要起一身鸡皮疙瘩了。“别废话，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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