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沐秋只感到天晕地旋,恨不得用jio抠出三室一厅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分成了两边,似乎一边是主办的改革派,一边是众位考生和其家属。
而两派各自立于房间一侧,里面每一个人都在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交头接耳地评判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的声音传来,替她解了围:
“距离开场还有一段时间,大家不必感到焦灼,继续聊聊天就好。”
她顿时无比感动,于是随着声源望去,只见一个头戴银色獠牙面具的男子立于台前,身着一袭白衣负手而立,显出风度翩翩的温润模样来。
她鬼鬼祟祟的小跑进考生的队列训练一侧,还来不及继续观察,一个女子昂首挺立,来到她的面前,质问道:“你就是蓝沐秋吧?”
蓝沐秋感到语气不善,又看出这人大概是考生的一员,不禁感叹真是高处不胜寒,于是连忙摇了摇头。
她不想别人来巴结她,却也不想别人来找她事,毕竟她自认就是个普通人。
而见她如此应对,那女子当然不信,因为她是第一个来的,每来一个考生,她就过去攀谈,把对方打听的一清二楚,而这些人当中,唯独蓝沐秋来的没来。
这使她恨意更甚,她苦熬了这么些年,以为能是榜一,结果却落得了个第二名,可那第一却把这像个轻松事儿似的。
而蓝沐秋能避则避、不起冲突的原则,在她眼里则是另外一回事了,她以为那蓝沐秋就是在嘲笑她、对她不屑。
于是她继续冷笑了一声,道:“莫不是你使了些手段,你又怎可能是这解元?魏老师对你可真是偏爱。”
听此,她眉头一皱,懒得回答,于是直接躲到了一边,但那女子却穷追不舍,气急败坏地道:“若不是你,我又怎会是第二名?哼,若不是你的夫郎和魏老师有些不清不楚的,你又怎可能在考试里获取题目?”
原本蓝沐秋不想应答,但这女子一下子讽刺了两个她在意的人,她不得不应对了,于是皱起眉头道:“什么叫我的夫郎和魏老师不清不楚的?再乱说话,辱他二人清白,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那女子更是暗地里推搡了她一把,道:“就是这个意思!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日在街上那么护着你的夫郎,可大家背地里都知道,是因为他帮你窃了题,你有把柄在你夫郎手里。”
原本她还打算争辩的,但发现这女人竟然也是丝毫不讲事实、只恶意猜想的人,于是她没了心情,叹道:“真是人言可畏。”
那女子看她全然不理自己,甚至还走开了,于是心中郁气更甚,非要挡住她的去路。
不过没等她开口,另外一个女子就嬉皮笑脸地过来了,道:“蓝解元,果然您仪表堂堂,今日一见,就知您是非同凡响的。”
这话使蓝沐秋非常疑惑不解,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蓝沐秋,可还是笑道:“过誉了,您才是真的容貌甚伟。”
毕竟她又怎么会知道,她在市场上那一闹,整个县里都出了名了。
而所有考生都想着会会横空出世的解元第一,可互相自报家门后,却发现唯独那蓝沐秋没来。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一进来,众人都会去交头接耳地看她。
另一女子直接无视那个阴阳怪气的女子,拱手对蓝沐秋施了个礼,道:“你和我是一个村的,自然应当互相照料,毕竟小地方出个人才不容易。”
那第二名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今早与她攀谈甚欢的周晟竟然会帮蓝沐秋说话,于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道:“周晟,难道你不知道她是靠的什么方法得来的吗?”
而那周晟冷言道:“洺闫,这你都不明白吗,众人胡言乱语罢了。”她冷冷地瞄了那洺闫一眼,想不明白这书呆子怎么这么不识时务。
顿了顿,她又转头对蓝沐秋笑道:“平常没有来往,真是一大憾事,等过几天,请您务必要光临寒舍,与我把酒言欢。”
蓝沐秋倒是听过周晟的名字,是村里的一个小财主的女儿,只可惜父母亲死的早。
这样的人,与她现在的社会地位还不处于一个频道上,可她自己一无所有,对方还愿意结交,八成是有所图谋的。
于是她欲拒绝,可还没来的及说话,那大会却开始了,于是她也只好微微一笑,敛下情绪,传过乌云般黑压压一片的众人,向台上看去。
主持的人上台演讲致辞,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那一大段的圣贤之道,把人听得是昏昏欲睡,众人面上不动,实际上早就神游他处去了。
连蓝沐秋这种极度有耐心的人也在听了几句后就放弃了,然后开始脑袋里想着家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了。
大约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门口甚至都不设置几个守卫之类的,因为这种拖沓无聊的大会,除了利益相关者,谁没事会听啊。
不过一个守卫也不设置,倒也真的离谱。
不知道这种折磨人的时刻经历了多久,她才勉强听到了一句“现在,由忻月白公子颁发奖励。”
这位的名头,连蓝沐秋都有耳闻,他曾做过武澈白的小斯,后来因战乱成长崛起,便成了将军手下唯一的男子,可谓是武澈白的心腹。
后因杀敌勇猛而被赐了官,他战时官至右卫,无战时也被赐了闲官赠了地,不过他没要那官就是了,依然甘心做武澈白身边的一介小斯,常伴其左右。
众人这才活络起来,叽叽喳喳地等着看好戏,毕竟这忻月白日理万机,竟然能来可是不容易的。
但重头戏仍在后面,等前几名下台了,她们好赶紧去结交,再不济也要混个脸熟。
而那主持人则笑呵呵的,还自作风趣地道:“看来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嘛!”
众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蓝沐秋则屏气凝神,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上台,垂手而立,然后抬手,缓缓地摘下了面具,一张仿佛如天神般俊美的脸出现在了大众面前。
众人无不啧啧称奇,因为那人质如仙鹤,冷如傲骨雪梅,身段匀称极佳,麦色肌肤,健硕得恰到好处,暖阳四溢下,脸颊虽有细碎疤痕,却更添天真无邪。
一袭白衣,负手而立,面容柔和温润,皎皎清澈水眸如同明月般传情脉脉,鼻梁挺翘,朱唇如桃花般红润扬起,摄人心神。
但蓝沐秋却无法像其它人一般享受欣赏美男的美好了,此刻,她原本对男人的好奇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因为,这个男人,正是昨天到她家来的那个小公子。
这还不算完,显然他早就注意到她了,所以一开始才会给她解围,此刻小公子见她全身僵硬、尴尬地笑着,更是一挑眉毛,不解其意,好笑地看着她。
她忍不住扶额,可偏偏避无可避,那台上的主持人更是喊起了解元请上台。
在众目睽睽的目光下,她尬笑着,只觉头皮发麻。
爱慕自己的人就是给自己的颁奖者,最脑残俗套的言情小说都写不出来这种片段。
金童银童端起托盘,双手奉上递给小公子奖励,适时吹鼓作箫之声四起,掌声一片,她磨蹭地走了出去,激动之中,眼中不免沁出泪花。
众人都以为她是感动的落了泪,其实是她尴尬的差点没哭出声来。
得了,既然对方是断然惹不起了,她躲还不行吗?今晚就搬家!
而那小公子看见她缓缓走近,也是一愣,随后便释然地笑了。
接过托盘,他主动压低身段,双手将那银子奖励奉上,在她接过的那一刻,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道:“秋姐姐平生不是最厌恶什么虚名利禄了吗?”
蓝沐秋则感到一个头两个大,但抿唇笑道:“白右卫,您说笑了,我乃一介平民,考取功名对我来说是莫大的恩赐。”
那小公子一愣,眼神都幽深了些,打量着她,显然没想到她竟会这样说,但随后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的声线微凉,却很勾人,只听他低声道:“看来你真是什么都忘了。”
霎时,他心中翻过无数激荡,他不曾想过,纵使再度相识,她竟然会以为他是忻月白,那是他借用的小斯伶快的名号啊。
底下的人不由得都指指点点起来,根本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就连当事人蓝沐秋都一脸问号。
一时间场面嘈杂,杂乱之声四起,连那主持都尴尬的大声喊着肃静。
虽然有些尴尬,但本来会议还是无事的,只是不知台下谁喊了声“解元的夫郎怎可为小倌”开始,整个台下都轰炸了起来。
众人议论纷纷起来。
“是啊,解元可代表的是女尊国形象,她的夫郎也一定得正面才行。”
“小倌?她的夫郎是小倌?什么,还是个瘸子?”
“她怎么受得了小倌的?莫非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那天揭榜的时候,她还为了那小倌大打出手呢,啧,那小倌不干不净的。”
“这样的人也配为解元吗?”
“……”
蓝沐秋收起了玩笑姿态,以冷眼扫过台下,可惜台下人实在太多,这会议又没设置个守卫什么的,鱼龙混杂之下,有人混进来也没人发现。
那主持的人不住地喊着肃静,见众人都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意外情况,急得头都要冒汗了。
“不知哪位仁姐故意抹黑我家夫郎?”蓝沐秋故意说了一句,目的就是要看到底是谁搞的鬼。
果不其然,台下应和之声再一次响起:“这是事实!”
顺着声音源头探去,她眉心抽搐,看得仔细。
奈何底下太过嘈杂,依旧看不到是谁发的声,这使她深感意外,因为两次声音发出的源头隔了很远,估计至少有两位以上的人想拉她下水。
呵,事情愈发有趣了起来。
那么让她猜猜,会是谁呢?过往有仇怨的无非就那么几个人,是那醉鬼,还是那牛车夫,亦或者是县令一伙人,还是刚刚对她怨念颇深的第二名?
别说,还真不是几个人的事,人还挺多……
或是,她们一起?!
难不成,是那忻月白为了得到她,而故意出的损招?
思及此,蓝沐秋一拱手,敛下情绪起伏,看似在解围实则暗招出击,对小公子道:“大人,我乃一介平民,本不该妄论些什么,只是从今往后的奖赏会是该增加人手了。”
而小公子此刻正皱紧眉头,也有些懵,似乎不能理解为何有人敢在会中做些手脚。
于是他连忙对她回礼拱手道:“是了,今日之事实属抱歉,我也未曾想过底下人做事是如此的不严谨,今天是我临时起意才来的。真是枉了朝廷给拨了这么多的款,结果就操办成了这个样子。”
说罢,他眸色幽深,看了眼主持和底下改革派的人,对着喧闹的大众朗声道:“无论是谁,敢做出如此举动,都是不合规矩礼数的,我自当派人调查清楚,请大家不要喧闹了。”
他说话果真好使,底下瞬时安静了起来。
只不过,改革派的人脸色都变得极差。
她们原本是收了别人的银子,想要整那蓝沐秋,所以会议的防范措施才特意设置得宽松了些。
谁知道开场前三分钟,这忻月白突然来了,弄的他们只能手忙脚乱地被迫通知那人交易取消,于是取消了计划。
谁知道明明取消了,却还是蹦出来这么一伙莫名其妙的人,还要打乱会场秩序,这蓝沐秋,真是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思及此,他们不由得把怨气撒到了蓝沐秋的头上,毕竟到时候怪罪下来,她们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那主持开口道:“蓝解元,此事当真?你的夫郎的确是小倌吗?”
蓝沐秋冷笑一声,美眸颦蹙,其中煞气满满,道:“是又如何?治国理政平天下,与我的夫郎是何身份有何相干?”
主持慢悠悠地道:“话虽如此,但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纵使是少年妻夫,情谊深重,也要重新考虑思量的。”
底下人一听这形势,纷纷再次叽叽喳喳起来,道:“是该和离的。”
这话很有意思,蓝沐秋想着,如果和离了,天下人都会说她是负心女,如果不合和离,大家就又会说她和不三不四的人交往,如此一来,仕途之路定会受损。
她嘴角勾起,对着底下所有人笑了一下,扬起流畅的下颚,一字一顿地道:“我,蓝沐秋,是不会和他和离的,这辈子都不会。”
语气愈发坚定不移,她朗声道:“少年时与他举案齐眉,年老时也只与他一生相随。情谊深重,恩义缠绵,如若舍弃,天打雷劈。”
她说得太过坚定,以至于底下所有人都沸腾了起来,大家似乎都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会为了小倌而断送前程。
场面太过嘈杂,在这个三夫四侍的年代下,大家都被这句话震惊到了。
所以没有人关注到,底下有一个原本在偷偷观察她荣光时刻的小小瘸腿小夫郎,此刻正偷偷地站在房间黑暗小角落里,默默仰视着站在台上光芒万丈的她,却只因为她的话而身子颤了颤,流下了清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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