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霆阆魔头,在玄鉴宗时也算是个风流人物,曾追杀匪徒于千里之外,也曾扶弱小于水火之中,曾花街柳岸一夜风流,也曾散尽家财资助贫民,只可惜啊,后来魔性大发,晋王城一夜之间宫阙顷頽,血流漂杵。”


    那台上的老叟拍了拍惊堂木,震起了桌上一溜烟的花生皮,“今日,我们且就来说说,这十三大宗门晋王城围剿魔头霆阆一事。”


    “好!”


    台下激起一阵阵的掌声。


    霆阆刚想唤小二来壶茶水,却被刚刚坐下的叶渐尘拉出了茶馆。


    “宗主这是为何要走啊,我看那茶馆里的点心看起来着实可口。”


    “吵闹。”


    “对对对,在下想起来了,宗主喜欢话少的。”


    二人出了茶馆,在街边找了家凉茶铺子坐下,对面不远处就是大利赌馆。


    青萝草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这大利赌馆,包括上次辜楠私自解决的那个票号背后都是裴家势力。


    霆阆知晓青萝草的事情不出几日,便能看出,这青萝草背后所涉之事非同凡响,牵扯之人身份绝不一般,辜楠并不是一个愚笨之人,但是却仅仅只是解决了所涉的一家票号,不需多想就知道这其中有鬼。


    这青萝草内含魔族秘术,而辜楠正是魔族之人,更添了几分嫌疑。


    但是倘若真是辜楠所为,通过种种迹象,很容易就能将这些事情联想到他身上,痕迹未免太过明显了一些……


    “宗主,我们待会可是要进去探查一番?”


    叶渐尘看着茶壶的茶叶起起伏伏,神色悠悠,“自然是要去的。”


    “那宗主准备如何探查?”二人已经围着这赌馆绕了几圈,可是叶渐尘始终都没有进去的打算。霆阆琢磨了半天又问道:“宗主该不会是从来没有进过赌馆吧?”


    叶渐尘不说话,应该是默认了。


    “那可麻烦了。”霆阆装作丧气一般地吹了吹额前的散发。


    可谁知叶渐尘听了这话起身就走。


    霆阆忙不迭地起身跟上,“宗主这是去哪儿啊?”


    叶渐尘头也不回就往大利赌馆的方向走去,“探查。”


    霆阆赶忙拉住了他,看了看叶渐尘挺得直直的背,严肃的表情,还有手中那把看上去就不是凡俗之物的太上,说道:“缓一缓缓一缓,我这话还没说完呢,宗主,你这副样子一点都不像去赌钱的,完全就是去砸场子的嘛。”


    叶渐尘皱了眉头,“那你说如何?”


    “这个嘛——”


    -


    半个时辰后,大利赌馆门前来了个锦衣华服的公子,衣衫面料用的是闲月城最出名的锦缎阁家今年新进的珠锦,这珠锦制作的时候掺了由南海运来的珍珠磨成的粉,摸上去就如同在抚摸妙龄女子光滑的肌肤一般,衣上用细细的银线绣着暗纹,日光一照,如微风掠过湖面,波光粼粼。


    这公子腰里系着一块蟠龙的碧玉,掌中持一把折扇,风度翩翩,惹得路过的两个结伴的姑娘频频回望。


    这公子身后还跟了一个侍卫,这侍卫颇为俊朗,只是眉眼间带着几分冷冷的肃穆,带着一把看上去就颇为骇人的剑。


    那个穿着华服的公子将折扇展开,遮住口鼻,低声与身后的侍卫说道:“宗主,待会进去,你先跟在我身后,不要说话,等别人将注意都放我在身上时,你再去察看,可懂?”


    “知晓了。”


    霆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问道:“宗主,你知道待会叫我什么吗?”


    叶渐尘:“你不是不要我说话吗?”


    霆阆:“……我不让你说话是不让你多说的意思是——算了,待会若是有人问我是谁,你就说我是霆——原公子,可明白了?”


    叶渐尘垂了眸,淡淡地应下,“嗯。”


    霆阆见叶渐尘没过多反应,急忙转身朝大利赌馆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最近跟叶渐尘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有的时候都想不起来自己这是到了第二本书里。


    有的时候觉得叶渐尘的变化可真大,性格行为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可是有时候却又觉得无比的熟悉,就如同从未分开过一样。


    进了门,立马就有人迎了上来。


    “诶,这位公子眼生的很,可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大利赌馆?”


    霆阆笑了笑,没有说话,可是等了半天身后也没动静,故意咳了咳。


    叶渐尘不解。


    霆阆又转过身压低了声音,“我不是同你说了嘛,你要介绍我啊。”


    叶渐尘问道:“你何时说的?”


    “我刚刚在门口说的啊。”


    “为什么是我来介绍。”


    霆阆一甩袖子,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来,“你现在可是我的随从,你不介绍谁介绍。”


    叶渐尘:“可你之前从未介绍过我啊。”


    “这……这可不一样,反正你来介绍。”


    叶渐尘微微颔首,朝着旁边被晾了半天不知情况的小厮说道:“这位是原公子。”


    原这个姓不常见,小厮从未在闲月城里听说哪个世家里有姓原的工作,哪怕是各个世家的座下门客里,也未曾听闻过。


    但是小厮却认出了霆阆这身上的衣服,绝非常人能穿得起的。


    “诶呦,恕小的眼拙,竟认不出是大名鼎鼎的原公子,里边请里边请。”


    “原公子可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大利赌馆?”


    霆阆阔达一笑,倒是真有几分风流公子的味道,“不错,今日是第一次来。”


    “那公子可是巧了,第一次来的顾客,咱们馆里都有优惠。”


    霆阆正听得乐呵,然而一进门,却发现这大利赌馆中,挂满了白布。


    霆阆刚想发问,就听那小厮说道:“诶呦,客官,您可别在意,这不是旁的意思,只是馆里遇上了白事,公子昨夜在路上遭恶人袭击丧了命。”


    霆阆听那小厮随口回答,神色自然,这赌馆内也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你家公子出了事,这馆子还照常开着,甚至还这般热闹?”


    “唉,都是生意人,哪个能跟钱过不去,就算发生天大的事,生意还是要做的嘛。”


    “哦?你家老板也不悲痛么。”


    “这如何能不悲痛,据说老板天还没亮,就上踏月阁门前跪着去了。”


    小厮领着霆阆一路走向大堂,“公子玩什么,喜欢骰子还是牌九。”


    “先不慌,”霆阆从腰里掏出来个碎银子,递到小厮手上,那小厮看见银子后,眼睛都直了,左右看看,发现周围没人注意,才立马将银子揣进了怀里。


    “诶呦,客官,您跟我这还客气什么,您要问什么尽管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不知,你家公子出了事情,家中不去府衙报官,跑去踏月阁门清跪着做什么?”


    “一瞧您就是刚来这闲月城有所不知啊,遇上命案报官能有什么用啊,衙门里一群酒囊饭袋,除了会骗钱别的什么都不会,倒是前两年有个云游道人投了踏月阁门下,掌握着一门绝妙的秘术。”


    小厮的话戛然而止,霆阆有些急迫,追问道:“什么秘术?”


    可是那小厮却没有要往下讲的意思,右手朝着霆阆比划,“公子这个秘术啊,你是不是得……”


    霆阆明白了小厮的意思,又拿出些碎银子来。


    那小厮得了银子,继续道:“公子,这可不是我诓骗你,整个闲月城可没几个人知道的比我详细,你买我这消息肯定不亏。”


    “少废话,你快说。”


    “这云游道人有个秘术,只要这人死了不超过三日,他都能从尸体中知道这人死之前最后的景象,所以这城里只要是出了事,都不往府衙跑,都是去求着这位道人,找出凶手来。”


    “旁的不说,这道人一来,闲月城倒是太平不少,这两年鲜少听到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行凶伤人。”


    “原来如此……”霆阆听完皱了眉头。


    “那客官您今个是想玩些什么?”


    霆阆把玩着折扇,说道:“不急,常年不玩有些生疏了,我先四处看看。”


    那小厮得了赏银倒也不催了,“那行,您请便,要换筹码的话,您唤我一声就行。”


    待小厮离开,霆阆才回过头问道:“能知晓死前景象的秘术,宗主可曾听闻过?”


    叶渐尘顿了半晌,说道:“不曾。”


    霆阆用扇子拍了拍脑袋,“那这下可就麻烦了,宗主你说,那道人能从裴康的记忆里瞧见我吗?”


    -


    “滴答、滴答。”血水顺着辜楠的指尖落入池中。


    看管水牢的管事老何,正从辜楠的指甲缝里抽出最后一根针。


    这本是钻心刻骨的疼,但是自从这三十根银针刺入十指到一一拔出,被铁链锁着的那人没吭过一声。


    “老何,你可快着点,再晚会儿,饭可就没了。”外面的老李头催促着。


    “你且等会,这里头黑咕隆咚的,得让我收拾清楚东西再走吧。”


    “行行行,你收拾,真是墨迹。不过话说回来,你跟那魔头待在一个屋子里,就不觉着瘆得慌吗。”


    老李头声音不大,但是这话却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十分恰当的为这句话添了些气氛。


    老何嘿嘿一笑,晃了晃绑住辜楠肩胛骨的那两个粗大的铁链,“怕什么。锁着呢,还怕他翻天不成,”


    老李头恨不得再回去拦住他,“行了行了,这声音我听着就怕,你可悠着点,你来的时间不长可不知道,上一个绑在这里的魔头,也是不知怎么的就跑了的,可不敢晃可不敢晃。”


    然而老李头这话话音刚落,就觉得四肢发软,有些站不住,抚了水牢里的栏杆,想要叫喊,却发现连舌头都不听使唤,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来。


    在牢里的老何也惊觉不对,停下手里的动作,听着老李头模糊不清的叫声不敢乱动,末了试探着喊了一声,“老李啊,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我可受不住你这样吓。”


    然而也是话音刚落,老何觉得面前有个人影闪过,接着就是后颈一酸,没了意识,整个人朝池中倒去。


    老何落入水中,发出巨大的声响。


    溅起的水花之间,辜楠终于抬起了头。


    “你来的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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