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底层人民 > 第九十七章 家乡情怀
    匡楚和屈麻子等人苏醒在山脚下,他们见证了一个个不幸的惨剧,有一场巨大的雨水突然就降临了,匡楚看着郁郁葱葱的群山,他的记忆又回到马角山的一幕幕中:


    那是一场罕见的大暴雨,其迎接来了魔鬼般的洪流,人们在灾难的面前除了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哭泣之外,就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一个又一个寒冷的黑夜,但大家始终都坚信着终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来:阳光照耀大地,欢歌笑语重返山林。


    人们的愿望最终还是实现了,在整整三个日夜之后,那场大暴雨就停歇了下来,山谷间的洪流也慢慢地消减起来,阳光也开始倾洒在人们疲惫的面孔上。


    匡楚们大大小小几十个人站在白色墙壁的对岸,隔着一条汹涌的河流向着对岸的人们在大声呼喊着,对岸的人们在山坡上也在向匡楚们呼喊着,一边呼喊一边向匡楚们这边投掷着食物。接下来的几天,是漫长的等待……等待着那些洪流慢慢地消失——只有肆虐的洪流消失了,大家才能重新跨过河流回到家里。


    阳光是暖暖的,风儿是柔柔的,溪水也是缓缓的……最终,决堤的洪水消失在山脉之间,崇山峻岭之下又展现出了往日的气象。但是,还是有一些景象刺眼地展现在蓝天白云下,那被被洪水冲乱了的田地喝山路,那展现在山脉底下的道道沟壑和处处堆积的泥沙,还有那些善良而又温和的人们面孔上的黯然伤神——这些共同构成了马角山这个与世无争的地方的灾后狼狈。


    这场灾难给生存于此的人们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人们的思想就像是如泛滥而又汹涌的洪水一样,在脑海中无声无息地汹涌翻腾了起来。


    阳光是明媚的,风儿是轻柔的,那个已经疲惫不堪的身躯在山脉上面晃动了——仅仅是一晃动,他的身躯就向山脉跌倒下来。身躯跌倒在光滑的山脉上,又滚落在密密麻麻的横木上,顺着横木向山坡下滚落下来,就像是山头的巨石轰然倒塌下来一样。


    原本已经接近上来的长祖,他眼看就要来到那个身躯的跟前,只要他稍微快点的话,他就可以扶住了那个身躯的。他还是晚了一步,转眼间那个身躯已经砸落在山脉上,而且向他自己汹涌而来——那是一个倾尽了所有力气、再也坚持不住了的身躯,这个身躯在灾难消失后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它在巨大的压力和疲劳之下,已经不可能再屹立在山脉之上了。


    一个血肉之躯在干完它所能干的事情之后,就像是屹立在山脉上的树木一样轰然倒塌下来。


    长祖看到这个轰然倒塌的身躯,他毫不犹豫地让自己的身躯一跃而起,像是从山头飞起的老鹰一般,一下子飞起来扑向了滚落下来的身躯上——他的身躯扑到在滚落下来的身躯上,两个身躯交缠在一块在山坡上滚落起来。


    山坡上静静地躺在的横木,犹豫被人们砍掉了树干和枝叶,只剩下了光滑的躯干,它们在雨水的冲刷下,原本还可以勉强挤在山坡上,但当滚落下来的两个躯体撞向它们的时候,它们就没有了力气在拥挤在山坡上。


    这些被砍伐掉的树木就像是有了生命力的动物一样,徒然爆发出“嘭嘭嘭”的声音,顺着山坡滚路下来。匡楚在金后山的躯体上看的分明:那些积木在人的身躯的冲撞下,顺着山坡滚落着,而人的身躯也随着积木的滚落越发的滚动了起来。


    山脉上爆发出万木“咆哮”的声响来。浩浩荡荡的积木从山坡上滚落下来。山脉下河水两岸的人们都惊呆了,他们慌忙地向山坡上张望起来,有些人的双腿还在核实的冲撞中,还没有站稳身体。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抵挡,一切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悲剧在众目睽睽中上演了:许多积木从山脉上滚落下来掉在河水中,然后又顺着河水飘荡开去,而更多的积木则被各种各样的树木阻挡在了山坡上。


    那两个倾倒下来的身躯没有从山坡上面滚落进河水,而是被压在了积木之下。河岸两边的人们奋不顾身地冲向了山脉,他们手忙搅乱地在众多积木中刨着,两个人儿在等待着他们的拯救。瘸子的就这样被压在了积木之下,他的一条腿也因此而伤残了,在院子的外面走来的他也因此一瘸一拐的。


    像是一个战场上受伤的战士一样,身负着伤势回到了自己的故乡。现实中不是战士的那么悲壮,但也绝对不是日常琐事一般平淡。那天,瘸子奋不顾身地冲上去挽救那个倾倒在山坡上的身躯,他跟随着那个身躯一起滚落山脉,因而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摧残,他的事迹传唱在马角山每一个人的心目中。


    从那天之后,尽管有许多人开始重新去认识瘸子,但有一个人却是打心眼里感激他。这个人就是那天从山脉上滚落下来的父亲。


    父亲在经历了几天几夜的奋战,他砍倒了数不尽的树木,想要搭建一座天桥来迎接孩子们的回家,但最终还是在精疲力竭之后,滚落进自己所砍伐的树木中,要不是瘸子及时的挺身相救,他现在不知道还在什么地方。父亲时感激瘸子的,他感谢瘸子在自己危机时刻能挺身而出,尽管没有阻挡自己的身躯滚落,但父亲被对方那种行径所感动。


    此刻,瘸子一瘸一拐地走向了郁家大院,父亲本人呢?他怎么不出来迎接自己的这儿救命恩人?在院子里围着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在一块激烈地讨论着今后的发展道路,但就是不见父亲。


    瘸子一瘸一拐的,他手中还拄着一个黒木拐杖,他从院子的边上走进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有走进了一个屋子里面,他的脚步径直来到一个黑屋子里。在这个屋子里,正躺着一个熟悉的人儿,他就是父亲。


    那天,瘸子尽管接住了从山坡上滚落的父亲的身躯,但是没有阻挡父亲的身躯被滚落的积木所伤。是的,父亲已经受伤了,他和瘸子一样受伤了,而且比瘸子的伤势还要重。


    在黑乎乎的屋子里,只有一个矮小、破旧的窗户连接着外面明亮的世界,明亮的光芒透过窗户破旧的纸洞钻了进来,投射在这个黝黑的小屋子里,投射在父亲黝黑的面庞上,还有脑袋上白色的纱布上,纱布上沾满着血渍,在光线的照射下格外刺眼。父亲似乎隐约看到了有人到来,他强打着身子坐起来,边上的女人维娟连忙心疼地阻止着:“你伤的这么重了,赶紧躺下来吧,不要再逞能了。”


    瘸子把一只脚踏进门框里,他看着眼前这个瘫软在炕头的人,一下子就怔住了,另一个脚怎么也跨不进来。匡楚像是一个小狗一样从外面溜进了这个屋子里,却恰好发现瘸子身子在稍微的抽动着。


    “老虎兄弟来了,你可是救了匡楚的命啊,快进来坐下吧。”父亲终于坐在了炕头,他眯缝着眼睛瞅着眼前这位老朋友。


    瘸子把另外一只脚也跨了进来,他一屁股坐在炕沿边上,直愣愣地盯着父亲,他用压低了声音说:“你估计自己还能撑多久?”


    父亲愣住了,前几天在山坡上滚落下来之后,他的腿部、腹部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了,但最要命的还是自己头部的伤。脑门子上一个劲的向下流血,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他自己却总是感觉到浑身无力,神情也开始不断地恍惚起来。


    但他还是坚信自己可以再撑上几年的。不错,这点小伤对父亲来说,那根本就不算什么,而且他也根本不当回事。


    在过往的坎坷经历中,他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也多次从鬼门关爬了回来——过往的经历锻炼了他的体魄,也锻炼了他的意志,他一直在坚信着自己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直到现在他已经不能自如地在地面上走动的时候,他还是这么坚信着……


    时值六月麦熟之际,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在麦田里忙活着,大家你一镰刀匡楚一镰刀地割着麦田里的麦子。金灿灿的麦苗在明晃晃的刀刃的鞭策下,不断地扭动着柔软的身躯向地面倾倒下去。许多鸟儿在空中飞走了又飞回来,有的胆大的还远远地落在田埂上,用细小的椽子啄起麦子来。


    匡楚的身躯在烈日的暴晒下,跟随在金后山的屁股后面,不断地抱起田地里捆好的麦子,然后再用肩膀扛起来,走再田野间的小道上。等匡楚被麦子压的实在走不动时,开始停下来躺在小路面,用小手撩起路边的溪水,往干涸的嘴巴里灌。


    那个时候,匡楚听到屁股后面一阵乱响,看到一只全身长满黑毛的野猪大摇大摆地从山地里走下来,然后又爬上了另一块山地。也是那时候,匡楚就听见了维娟哀婉的哭声。这样的声音,在这个小山村里并不多见,尤其像维娟这位有着七个儿女的母亲,她坚强的灵魂怎能容忍自己在大白天失声痛哭起?但事实是谁也无法改变的。


    父亲自从经受上次的灾祸之后,他的身体状况就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他的性情也慢慢地变化着。在往常这样农活忙碌的日子里,他准是第一个走日田间,也准是最后一个摸黑回家的,那条大黄狗也总是陪伴这他在田埂上忙活。而今年的农忙时节却和往日截然不同了。


    这个已经半百的人,他腿脚开始变得笨拙起来,内心也开始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每一个到四合院字里去的人,他也不再那么热情,也只是微微的望着对方,简单的寒暄几句话后就把目光注视在院子前面的小山头上,目光中闪现着复杂而又奥妙的神情来。


    维娟总会在他困倦的时候,端来一杯水或者拿出来一些好吃的,而他的孙子郁梦华却不失时机地来抢夺食物。而他总是乐呵呵地分给自己的孙子,眼神里面透露着幸福的神采来。


    郁梦华已经开始上小学三年级了,但却不知道自己的爷爷正在经受着人生的痛苦,这种痛苦正在折磨着这个已经半百的男人。但是,他的爸爸和其他的叔叔们,却似乎都明白着,郁曾动在经受着怎样的一种痛苦。


    有那么一天,郁曾动忽然来了精神,他擅自取下脑门上的绷带,让阳光火辣辣地照射在那已经缝合的差不多的伤口上。他迈着步子重新再院子的角角落落地走动起来,还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不断地抡着双臂、踢着双腿,他高兴地向急急忙忙追赶上来的维娟说:“你看啊,匡楚现在好多了,已经没有什么事了。”


    维娟还在那里絮絮叨叨个不停的时候,只见有人带领着长祖出现在了四合院字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大黄狗也从一个角落里跑了出来,冲着长祖跑上去,一阵狂乱的吠叫。


    长祖这位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夫,就在这样的欢迎仪式下开始为父亲的诊断。最后诊断的结果匡楚不得而知,但只是知道,长祖诊断完之后面色变得难看了起来,而郁曾动这位病人却更加的神采奕奕起来。


    他的这种状态一直持续着,持续到山坡上的牛羊都纷纷走进了卷棚里,持续到田地间大捆大捆的麦子回来,持续到他的孩子们又重新坐在一块吃起晚饭来。


    那天晚上,父亲独自一人。他在漆黑的道路上,一个劲的走啊走啊。身体残疾的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他的身后:佝偻着身躯、不停地挥舞着手臂,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声音。


    父亲没有理睬他,直接来到一处坟墓前。他静静地站立在那儿,许多萤火虫在墓地里飞舞着,像一盏盏微弱的灯光一样照射着夜晚。父亲从一个又一个坟墓前面走过,这些坟墓是都是他所认识的故友埋在之所。他清楚地记得,那些跟随他一起开拓这个地方的人,他们躺在了他们自己所开拓的地方,然后长眠千年、万年。


    一轮明月从远处的山头缓缓地升起,银色的月光柔软地倾洒在他的身躯上,倾洒在这片洒满热血地土地上。


    突然,父亲伸出了一只手,向身前一处坟墓紧走两步,神情欢呼起来:“老兄!金来水老兄!你怎么在这儿?匡楚可……”父亲欢呼着,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身躯就晃动了一下,就有一股鲜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明亮的月光下,父亲惨白的面孔上的笑容在僵硬着,僵硬着……他的身躯开始像山头的树木一样不情愿地向地面倾倒下来。


    有人在墓地里手舞足蹈起来,他喉咙里的声音变得慌乱而又哀绝,远远听上去就像是一个受到巨大惊呆的疯子在狂野里呼喊。但他是一个精神正常的人,他知道自己目睹了什么——目睹了自己的父亲吐血倒地,然后就是昏迷不醒。远处的灯火在闪耀,墓地里的萤火虫越来越多,那天的夜晚变得越来越明亮。最终,父亲被赶来的人抬了回去……


    匡楚良久地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没用多长时间,他又开始在车上呼呼大睡了起来,那时候外面的雨在一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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