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刻意讨好
金陵长老没有想到的是, 当颜知意踏着滑板车临近梧桐院时,终还是散不掉心口的那股郁闷之气, 转身朝着另一边方向而去。
颜知意虽有少时颜纵宸赠予的家族通行令牌, 可自由去往家族大部分地方。但有些地方却是没办法通过的。
比如说长老院、执事堂。
再比如说,族长所居的临华居。
颜知意冲到临华居门禁时,并无意外被拦了下来。
守门的护卫呵令她离开。颜知意既已来到这里, 又怎会在护卫的严肃呵令中退却。纵使她现在进不去, 那也是一定要见到那个老头的。
颜知意好说歹说,见这护卫就是不肯通报更别提放她进去了。干脆冷哼一声跑到一边坐下, 随手掏出唢呐吹了起来。
这操作直接把护卫都整不会了!
随后赶紧上前夺过颜知意手中的唢呐:“你这熊孩子,竟然敢在这里喧哗, 不想活了吗?”
颜知意眼疾手快避开要夺她唢呐的护卫, 抬起下巴有理有据地说:“有谁规定不能吹唢呐吗?”
她不仅要吹唢呐, 甚至要是有条件, 她都想弄几个黑人来抬棺。
护卫气得眼睛不是眼睛, 鼻子不是鼻子, 要不是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看起来实在可人得紧,他们都要忍不住打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将这里的情况通报给了颜天问,过了一会儿, 颜知意终于看到朱红色的大门打开了。
在来之前,颜知意满腔不平和愤怒,以至于让她整个人的模样看起来都有点像战斗公鸡。然而当真正见到想见的人时, 颜知意很没骨气地, 气势一下子息了不少。
她扶着滑板车的车柄, 面对着来人威压之下严肃的目光, 一时间有些忸怩不安。
看着眼前这个豆丁一样的小姑娘, 自从上次测灵根之后, 颜天问就没有见过她了。想来如果这是颜纵宸的女儿,甚至颜氏任何一个人的孩子,他都不至于如此冷漠。
其实从颜知意出生到现在,祖孙两人统共也没见过几次。颜天问还没细细看过他这个孙女。如今一看,这孩子眉眼很秀气,五官极为标志,眉宇间继承了她父亲的英气,同时也有几分她母亲的清丽。
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不知为何,颜天问仅有的几次看到这孩子,心绪都会柔软很多,就连严肃的脸色,都在小姑娘波光粼粼的大眼睛中有些绷不住。
“你擅闯此地,所为何事?”将小姑娘带到书房后,颜天问负手道。
颜知意才一米二的身高在颜天问面前矮了一小半,不得不仰起头,虽然小手一直在不安地绞合着,眼神却坚毅地近乎有些咄咄逼人。
“你不知道吗?”她歪着头,给了一个反问句,并且重复了一遍,“你不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
最近有关大伯伯的流言甚嚣尘上,她不相信这老头会看不出来她的意图。
果然颜天问被她反问地有些始料未及,想来这老头呼风唤雨了一辈子,还没有几个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吧。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天真无邪,还是过于胆大妄为,颜天问坐了下来,终于颜知意不用再仰头跟他对视了。
“是你大伯让你来的?”略微不悦的语气。
颜知意没好气地说:“当然不是,大伯伯他从来就不会跟我说这些。”
颜纵宸和林安两兄弟最大的相似之处,恐怕就是从来不在孩子面前提起不愉快的事了。
见颜天问沉默着没有说话,颜知意挪动脚步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他的面前,随后试探地用小手摇了摇颜天问的胳膊,一转先前的傲慢:“爷爷,最近家里的那些流言,说的是真的吗,您真的要因为我,废黜大伯伯的少主之位吗?”
她的动作再次让颜天问怔了怔。
颜知意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前一刻还是一脸傲慢无礼,转瞬间已是幅撒娇可怜的模样。看起来天真烂漫,又让人暖到了心窝里。
颜天问心里软了一下,但是一想到颜知意最近的行为,面色更加沉郁。
“我听说,你自从进了鸿展堂,一直在研制各种奇技淫巧?”
颜知意点了点头:“是啊。”
“胡闹!”颜天问怒斥了一声,“你可知进鸿展堂,是让你好好学习的。以你的天赋和聪明,更应该在文修武修上勤勉不怠。你倒好,整天捣鼓那些乱七八糟的。如此荒废不勤,没有半点上进之心。颜纵宸作为你大伯,难辞其咎。”
一番斥责下来,颜知意先是吓了一跳,随后慢慢回味过来,从这番话中,她终于渐渐反应了过来。
看来,最近传言说是因为她在鸿展堂的行为,让颜天问觉得她是在玩物丧志,从而连累了大伯伯,竟然是真的。
颜知意觉得很难接受,心里既不服气又有些委屈。
“我没有胡闹。”她眼睛湿润,委屈至极地说,“那些东西都是我在课余时间整的。不管是文修课还是武修课,我都有很认真地在学习。每位先生都说,我是院里学的最快、最好的一个。”
这话倒不是吹牛,入鸿展堂的一个多月来。无论是文修课的算术、语言文学,还是武修课的基础武术、坐忘吐纳,教习的先生都有说过类似的话。
颜天问蹙了蹙眉:“不可自负。”
见颜知意不服气地又想说什么,颜天问制止了她,继而松缓了沉郁的脸色,叹了口气说道:“劳逸结合并没有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在业余时间做出的这些发明,给你带来了哪些。是生活的便利,还是同龄人的追捧?若是前者,你现在还小,但等渐渐长大后,你会发现人生还有很多的荆棘,并不是一味靠外力就可以解决。若是后者,那这比玩物丧志还要可怕。一旦沉溺于旁人的追捧中,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就是你的心力。而心力对你将来的修行至关重要。”
颜知意傻傻地听着,没想到这老头竟会一下子给她说这么一大段话的大道理。
颜知意又与他对上几句话,总算明白了这老头的想法。
说到底,颜天问之所以如此震怒,是觉得颜知意捣鼓那些奇技淫巧,目的是为了受到同龄人的追捧,担心以此下去虚荣心渐长。
“那,那我以后不弄这些东西了便是。”颜知意终于服了软,只是表情更加委屈。
颜天问无奈地说:“既然这是你的业余爱好,只要不沉溺,偶尔捣鼓一些也没什么。”
“真的吗?”颜知意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一下子开心了起来,原本委屈巴巴的小脸舒展开来,就连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形。
她把天真单纯表现得淋漓尽致,更是一下子扑在颜天问身上,“谢谢爷爷!”
这次颜天问倒没怎么愣住,反倒顺其自然地抹了抹小姑娘毛茸茸的头发,心里百般滋味。
要说以前,他对颜知意有半点情分是不可能的。虽然是自己的亲孙女,但他又从来不是个重视亲缘关系的人。这个世界上除了发妻,任何人对他来说都只有“可用”和“不可用”的区别。哪怕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也不例外,否则当年,何至于他会狠心将测出双系灵根的林安置于死地,又何至于在后来为了家族利益,将人折磨成那个样子?
偶尔的遗憾,也不过是觉得,若是林安能为他所用,家族里最起码也能多个人才。
颜知意既是林安和林暮的孩子,那么从出生起,就注定无法从长辈们的恩怨情仇中剥离出来。
哪怕后来颜知意觉醒出了三系灵根的天赋,颜天问也纠结了很多天,最后还差点被颜控骁说动,以东明院的地契作为试探,决定其命运。
若非后来林安给予的条件,恐怕颜知意此刻还能不能好好地,都是个问题。
然而此时此刻,怀中娇软的小姑娘,让他一下子软了心肠。不得不承认,从这一刻起,他的心里终于产生了久违的温情。
“那爷爷,您还要废黜大伯伯的少主之位吗?”总算把这老头哄高兴了,颜知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问起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颜天问起了心思要逼一逼这孩子,说道:“他与你素来亲厚,自然也该担起管教之责。鸿展堂有七级学院,只要你每次都能拿到最优,那他就有功无过。若你但凡有一次居于人后,那便是你大伯有过无功。”
言外之意就是,大伯伯的少主之位直接与她接下来在鸿展堂的成绩挂上了钩。
颜知意傻眼了,那她岂不是次次都要成为最优秀的那个。
可是眼下,她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大伯伯的少主之位,也总算这么有惊无险地保了下来。
殊不知,颜天问其实并没有想过真的废黜颜纵宸。
纵使他对这个儿子有百般不满,但这些年颜纵宸兢兢业业,几乎没有犯过任何实质性的错误。且他为人宽厚,一家之主有时候需要的不仅是修为境界,才华能力同样很重要。
那天他的一番话,其实更多的是气话,只不过没想到被人宣扬了出去,并且大做文章。
作者有话说:
七夕快乐~
42、相似的处境
颜知意哪里知道这背后的误解, 她一心想着给大伯伯讨回公道,不曾想到头来给自己增加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眼看着天色已晚, 颜天问叫进来了护卫, 让人准备膳食。
修为达到了辟谷期通常就可以不用进食了,像颜天问这等固虚期的强者,就算几十年不吃东西也没事。他也不是重口舌之欲的人, 是以很久以前就不再进食。
颜知意猜到这是要留她吃饭, 赶紧拒绝说:“爷爷,我要先回去了, 不然我爹爹会担心的。”
生怕这老头生气,颜知意又赶忙说道:“等下次, 等下次我休学了, 我就来看爷爷, 好不好。”
这句颇具普通百姓家祖孙之间的话让颜天问心中一悦, 其实他还是很想留这孩子吃一顿饭的, 大不了派个人去根林安说一下。但见这孩子这么说, 他也不好再勉强。
“那爷爷,再见。”颜知意挥了挥手,踏着她的滑板车一溜烟跑了。
等回到家里时, 天已经黑了。
丽华已经烧好了饭,林安见女儿风尘仆仆的模样,问她是不是又去哪里疯玩了, 这么晚才回来。
颜知意心里一直在纠结, 不知道要不要把她今天去见颜天问的事情说出来。她既担心父亲会担心, 又担心父亲会生气。细细说来, 她今日面对颜天问的言行举止, 和一般人家的孙女无二。
可父亲与颜天问又不是一般人家的父子, 他们之间隔着难以想象的血海深仇。
为人子女,颜知意承父母恩情难以为报,今日却对害苦了爹娘的人如此亲近,岂非“认贼作祖”。
“爹爹,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讲的故事吗?”
“嗯?”
“靖哥哥和黄蓉的故事啊,”作为一名资深的金庸粉,颜知意从小就是看金庸剧长大的。她最喜欢的就是憨厚的靖哥哥和古灵精怪的黄蓉。《射雕英雄传》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家里的实体书都快翻烂了。
当然,这么跌宕起伏的江湖武侠故事,从颜知意这么个小孩口中说出,肯定会让人十分奇怪,于是她就用了万年不变的“做梦梗”,林安丝毫也没有怀疑。
林安微微一笑:“怎么了?是要跟爹爹说番外了吗。”
射雕英雄传的故事,颜知意零零碎碎大概说了半年才讲完,不得不说林安确实很喜欢这个故事,对故事的结局倒也挺满意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说他们的故事还有番外。
彼时颜知意神秘兮兮地说:“靖哥哥和黄蓉的故事还在继续,那时候他们都已经人到中年了,不过嘛,那个故事里他们已经不是主角,主角是杨康和穆念慈的儿子。”
由于《神雕侠侣》这部剧及其小说,颜知意看得并不如射雕那么入迷,故事情节记得也不是很深,因此她只能暂时搁置了下来,闲暇时再慢慢回忆梳理下来,所以直到现在,这个故事她都还没讲述。
林安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早就有些着急了。
颜知意揉了揉鼻子,无视爹爹近乎“催更”的眼神,“才不是呢,我还没想好这个故事怎么说。”
她垂眸想了想,片刻后试探道:“爹爹可还记得杨康这个角色?”
“记得,”林安点头。
颜知意道:“那爹爹觉得,杨康这个人,他是好的还是坏的?”
从她决心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用孙女的身份去见颜天问时,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杨康这个角色。
杨康这个人,是射雕里的反派角色,父母都是宋朝人,但也是金国王爷的养子,自幼在顺境中成长。因迷恋金朝王室的富贵,在得知身世后仍继续追随仇人完颜洪烈,并欲继其王位。
很多人对他的评价是“亦正亦邪”。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他明知和养父之间隔着国恨家仇的情况下,依然为了荣华富贵选择继续“认贼作父”。
对比她如今的处境,何其相似。
所以,颜知意迫不及待想听一听父亲对杨康的看法,一字一句,仿佛也都看到了父亲对她的看法。
林安沉默着思考了一会,每一分每一秒颜知意心里都七上八下,但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异样,心思全部放在了故事里的杨康身上。
“他不是一个好人,但也不能完全算是一个坏人。”
颜知意心里微微咯噔一下:“那,爹爹觉得,杨康认贼作父,是不是罪无可恕。”-
“林安,这些年来我双木派对你不薄,如今为了一个当初抛弃你家族,你就要背叛师门吗?”小师叔愤怒的模样出现在视线中。
“林安,我从来没想过,你是这么一个毫无自尊,贪慕虚荣的人。”林暮失望的眼神刺痛了他。
“安师兄,你告诉我,他们说的不是真的,你怎么可能背叛师门,他虽然是你的父亲,可他对你并无养育之恩,你是要认贼作父吗?”小楼,那个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长大的孩子,纵使亲眼看到他站在颜家的立场,也始终不愿相信。
面对这些误解,他彷徨且无力,甚至不能做任何解释。唯有心里的信念一遍又一遍告诉他:他不会背叛师门,他不会原谅那个当初狠心欲置他于死地的父亲,更不会投靠一个与师门为敌的家族。他今日的虚以为蛇、假意投诚,都只是为了保护师门。
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族里,他凡事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唯恐被人抓到把柄。然而终是在那个精明的男人眼里露出了破绽。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他看到了被吊在刑架上的小师叔——从小教导他,给予他无限关怀的长辈。
他想做些什么,却无能为力。甚至连半分的感情都不敢流露。
那个生而不养的男人笑得冷漠:“安儿,你在双木派认贼作父了那么多年,如今是该做个了断了。只可惜你师父已经死了,不过这云道子既然暂代了你师父的掌门之位,那么你杀了他,那也就跟杀了你师父差不多。动手吧,让你的这些家族里的长辈都看看,你是颜家的人。”
“认贼作父?”奄奄一息的小师叔吐出了一口血,眼神猩红地看着他们,“到底谁是贼谁是父,颜天问,亏你好意思说出口。”
他又怒吼着看向缓缓拔剑的林安:“老天无眼,竟然让我双木派收了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林安,你且看看头上的苍天,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血从□□中喷涌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
“爹爹,爹爹您怎么了,别吓我,爹爹!”
早知道她的这个问题会让林安险些心魔入体,便是打死她也不会问,她害怕极了,看着眼眶猩红,仿佛陷入了某种巨大的阴影中的父亲,一时间六神无主。
“林公子,林公子!”丽华听到声音跑进来,看到林安的样子也吓到了。
“快,快去找大伯伯。”
就在这时,林安眼神倏然清醒。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一边抬手制止要冲出去寻人的丽华,一边赶紧安慰被吓到的颜知意。
“我没事,方才爹爹只是想事情入迷了。”此时的林安,尚未完全从方才的阴影中走出,但他不想让女儿担心,便强撑着放松神态。
颜知意又想说话,林安抬手制止了她,深深吸了口气,“不早了,你先准备睡觉吧,丽华,你带她去洗漱。”
有些情绪是一时间很难平复的,可是也只有在独自一人时,林安方能安心地流露出那些痛苦的情绪。
颜知意心里万般牵挂和心疼,却也知道父亲此刻需要安静,只能乖巧地说道,“好的,爹爹。”
从这一天起,颜知意再也没有问过父亲类似的问题。便是连已经梳理地差不多了的《神雕侠侣》故事,也选择性地埋在了心里。
林安也终究没有回答颜知意的那个问题,父女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了遗忘。一直到很多年后,这个问题的回答才有了答案,并在颜知意十分迷茫的时候,给了她坚定的支持。
43、“喜当爹”的男二
日子一天天过去, 转眼间来到了东周襄王十七年,颜知意也已经八岁了。
从六岁到八岁, 从摇光院到玉衡院, 颜知意这几年的经历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生活也没有太多的变化。
她依旧是那个住在梧桐院,和父亲相依为命的孩子。不同的是, 自从进了鸿展堂,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生命里只有父亲和大伯伯一家。
凭着出色的“个人魅力”, 颜知意在他们这一届的学生里,一直是当之无愧的团宠大姐大。就连许多“高年级”的学生。都折服在了她的魅力之下。
颜知意这些归到了自己的个人魅力身上, 然后得到了好朋友颜子纯毫不留情的打击:“姐妹, 他们明明是折服在了你的研制和成绩之下, 好吗?”
除了刚开始的滑板车等东西, 颜知意后来还屡屡有创新。不仅是实用的物品, 后来在中秋节, 端午节等节日,她又做了以前最爱吃的冰皮月饼、水晶粽子等稀罕物。并且当成礼尚往来的礼物,送给了鸿展堂的一众院长先生们, 就连与她同届的那些同学,自己也毫不吝啬地与他们分享了。
于是继“匠神”之后,她又有了“食神”的美誉。
当然这些只是她的业余行为。颜知意可不会忘记, 她在鸿展堂的学业成绩, 将直接影响大伯伯的少主之位。
于是不管是文修课还是武修课, 她都学得可认真了。
文修课她有前世九年义务教育的加持, 自然在一众第一次做人的小朋友中一骑绝尘。武修课就更不用说了, 许是她的天赋足够逆天, 在旁的小朋友学得非常吃力的时候,她却感觉十分轻松。
于是,颜知意当仁不让地拿下了新的头衔——学神。
她的优异表现也极大程度地取悦了颜天问。他对颜知意的关注也渐渐流于明面,每过一段时间都会亲自过问颜知意的功课,还常常派人给颜知意送一些好东西,甚至给予了她自由出入临华居的特权。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颜天问对这个孙女的重视和关怀。
颜知意也从来没表现出半点不该表现的情绪,她权当自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暂时选择性遗忘婴孩时的记忆,忽略她每次甜甜地喊“爷爷”的人,对她父母造成的伤害,以此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程度的信任。
这天,金陵长老忽然来到了玉衡院。
这几年金陵长老一直担当他们这届的院长,依旧是鸿展堂里实力地位最高的一位。不过毕竟是元婴期的大能,金陵长老经常会闭关。所以基本上,院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左先生和敬先生在操持。
这金陵长老除了比较重要的时点。其他时候,一个月能出现一次就不错了。当然他的每次出现都令学生们十分敬重。而他也从来不吝赐教,有问必答,且会给学生许多指导。
“听说金陵长老昨天刚从外面回来,是有什么大事吗?”有人在议论。
另一人问:“咦。金陵长老出府了,他去哪里了?”
按照习惯,金陵长老应该是被叫金陵院长的,不过他久居长老之位,大家更习惯叫他长老。
“好像是和族长一起,去洛都了吧,具体我也不清楚。”
在众人交头接耳中,金陵长老走了进来,一瞬间鸦雀无声。
可是众人的眼神却是掩不住的惊讶,因为在金陵长老的身后,还跟了一个眉眼清秀的小男孩。
这是谁?
“诸位,从今天起,他就是你们玉衡院的一员。”一句话引起轩然大波。
颜知意也十分好奇地看着讲案前的那个小男孩。
鸿展堂的制度是很严格明确的,不管是什么品级的灵根,只要合格,都是从摇光院开始上起。只有“留级”的,却还从来没有“插班”的。这男孩显然以前不是鸿展堂的人,又怎会突然成为他们玉衡院的一员。
被这么多双好奇惊讶的眼睛打量着,小男孩明显有些不自在,往金陵长老后面缩了缩,眼神怯怯。
金陵长老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向你的同窗们介绍一下自己吧。”
小男孩在金陵长老慈祥的目光鼓励之下,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站在了讲案前。
“大,大家好,我是新来的,我,我来自洛都,请大家多多关照。”紧张之下,小男孩说话都吞吞吐吐的。
“介绍一下你的名姓。”金陵长老提醒道。
呃……紧张到竟然把自己的名字都忘了说了,小男孩有些不好意思,随即直了直身子,“大家好,我叫南怀予。”
“砰!”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随之响起。在小男孩南怀予话音刚刚落下之时。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见到的就是颜知意摔在地上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颜子纯连忙过来将人扶起:“没事吧。”
“怎么了?”金陵长老闻声望去。
颜知意摆了摆手,方才她一个惊吓没坐稳摔在了地上,屁股都疼得要命,她却浑然不觉,一双眼瞪大着看向讲案前的南怀予。苍天!大地!
“我没事……刚没坐好。”短暂的惊措之后,颜知意后知后觉地捂着屁股坐回座位。
有了她的这个小插曲,方才还有些微妙的教室氛围,重新恢复了原样。
随后过来的左先生引着南怀予坐到了一个空位上,又在讲案前说了些同窗友爱、好好学习的话。
颜知意却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左先生在说什么。
她深吸口气,回过头看了一眼被安排在她右后方的新同学,在看清他道牌上清晰的“南怀予”三个字时,颜知意一下子泄了气似的趴在桌子上。
真的是他!
南怀予这个名字,颜知意并不陌生。因为他是原小说里一众配角中,比颜知意出场次数还要多的一个配角。
同时,他和颜知意有着极大的关系。
在那本小说里,与颜知意关系最亲近的,除了她和反派生下的好儿子,以及反派大boss,排在第三的就是南怀予这个人了。
在原小说狗血的剧情里,南怀予是个从小暗恋原主,在原主生下与反派的儿子并香消玉殒之后,又喜当爹抚养儿子成人的角色。
不过“喜当爹”的南怀予,在原小说里也是一个死了很久的人,不过他比原主活得久,也就死在原小说开场时间线的十几年前。
小说里对南怀予的来历背景同样描述得不是很详尽。只说他和颜知意从小相识,并且暗恋了她很多年,与反派也是旧识。虽然小说里没有明确去说他的修为,但从南怀予能在后来一手创立影响后世千年的宗派“藏墨宗”,并且活了上千年来看,他日后的修成绝对很高。
南怀予创立的“藏墨宗”,是后世修真界极负盛名的宗派,在修真界极赋圣誉。可惜后来,当沉睡千年的反派大boss觉醒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杀了南怀予,虽然书里说是失误。
【风雨之中,南怀予声声斥责质问如惊雷在耳,每一句都仿佛刺在了心口。楚云熙刚从无尽的黑暗中苏醒,承载了三界三千业障的他正值怨念最重之时,如果说平日里的他尚且能很好地伪装自己,那时的他已经彻底成魔。】书里如是解释反派当时的状态。
以南怀予彼时的修为,原本纵使不敌反派,却也是可以活着逃走的,然他为了救反派与颜知意的儿子,最终惨死在反派剑下。
是个不折不扣的悲剧角色。
这些年颜知意都快忘了书里的这号角色了,不曾想书里的“从小相识”竟然成了真的。他们现在都是八岁。可不是自小相识吗。
颜知意一想到小说里的内容,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趴在桌子上,心里不住念叨着:完了完了,喜当爹的角色都出场了,那亲爹是不是也快了。
不过当时颜知意在追那本小说时,对南怀予这个角色,内心的触动还是挺大的。从书里寥寥不多的描述来看,南怀予绝对是影视剧中最常见的痴情男二角色。
对原主颜知意千年情深不改,死前最后一刻想得都还是原主的音容笑貌。对原主的儿子,也就是书里的男二更是视如己出,教他武功法术,以及各种为人处世的道理。让男二养成了一颗真善美的美好心灵。
可最后却死在了反派的手下,这种纯付出型的角色,很难不让人心疼。
细细想来,南怀予一生的悲剧,似乎根源都在于他喜欢上了原主这么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如果他没有喜欢上女主,定然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故事。
颜知意穿书而来,自然不希望书里的故事再重复上演。所以南怀予肯定不能喜欢上她。
“老天保佑,一定不能让南怀予喜欢我。”活了两辈子,颜知意从来没这么热切得希望自己不被人喜欢。
苍天!也不知道小说里南怀予到底喜欢原主什么。这要是小说里细致地描写出来了该多好。那她绝对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虽说这个成语好像不是这么用的,不过现下她哪里还顾得上斟酌成语,满心都是想着如何避免小说情节的再度上演。
44、恩恩怨怨
后来一起吃饭的时候, 颜子纯见颜知意一幅心不在焉的模样,愈发觉得奇怪, “姐妹, 你今天没事吧,不会是上午摔傻了吧。”
颜知意瞪了她一眼:“去去去,你才摔傻了呢。”
颜子纯习以为常地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给了颜知意, 又从后者的碗里挑了颜知意不爱吃她爱吃的猪肉, 嘴里说道:“方才如厕的时候,我碰到了颜雪先生和溪先生, 她们竟然在聊咱们院新来的那个同学。说起来,那位南同学竟然和你也有些关系呢, 你知道吗?”
和她有关?
颜知意神情一僵, 握着筷子的手有些难以自持。
迎着对面的小朋友兴趣盎然的眼神, 颜知意不急不缓地道:“第一, 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出过府, 哪里认识那位南同学。第二, 吃饭的时候能不能文明些,呕。”
颜子纯气得踢了她一下,笑闹了一会, 颜子纯瞅着隔了几张桌子,一个人默默吃饭的南怀予,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溪先生说, 你爹娘和南同学爹娘以前认识, 是朋友, 还说, 你们没出生的时候, 就定下了娃娃亲。”
“砰!”地一声。
一天之内, 颜知意再次因“受惊过度”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
这是什么狗血剧情!
“你至于吗,”颜子纯再次把她扶了起来,“不过,娃娃亲是什么啊?”
小姑娘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若有所思地思考着。
“我,我哪能知道!”颜知意瞪了她一眼,随即压低了声音,循循善诱,“不过这种事,你可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不然别人肯定会说闲话的。”
颜知意再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思,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安静如鸡的南怀予,心想着这又是什么奇葩设定。
难道原小说里,南怀予就是因为与原主指腹为婚,所以才喜欢上她?但是,南怀予的父母,怎么会和她爹娘认识?
种种疑惑之下,颜知意一下学,就迫不及待找机会跟自己爹爹提了一嘴。
“爹爹,子纯告诉我,她听到溪先生说,你和南怀予的爹娘认识,还给我们定下了娃娃亲,是真的吗,娃娃亲又是什么啊?”相比两年前,颜知意明显长高了一个头,语气却依旧是奶声奶气的。
林安怔了怔,南怀予?难道是,南镇绝的孩子……
*
正如颜知意之前从书籍上了解到的,这个世界是修真与世俗并存的世道。
世人求仙问道并不是罕见的事,但是世俗的皇权至上思想同样不容小觑。
东周王朝存世数百年,掌管十州七城的行政权。多年来,历代国君为保持皇权,避免重复前朝灭亡的命运。与十州七城的各大修真门派世家,一直保持着十分微妙的关系。
且在修真界排名前十的门派世家中,有三家直接忠于朝廷。分别是九宫山混元派,曲城镇剑宗以及洛都南氏。
洛都南氏一度是修真界世家之首。早在几百年前,东周武王起兵伐殷,担任丞相兼兵马大元帅之责的就是南氏族长南子耳,当时这位南氏族长已经是渡劫期的境界。二十年伐殷使命结束之后,方圆满飞升。
此后南氏一族人才辈出,出现过数位大乘期乃至渡劫期的尊者,论实力在当世的世家教派中无出其二。
并不夸张地说,东周皇室一半的权力,都是靠南氏一族维持下来的。如果不是南氏一族以及另外两大势力的施压,恐怕各大修真世家门派,还真不一定会卖皇室面子。
东周建立初期,政局不稳,各大修真势力并不将皇室放在眼里,后来南氏掌权者的为了从思想层面,增加各大势力对皇权的认同臣服,想到了一个法子,并且在软硬兼施的手段之下,最终实施推广至今。
那就是在洛都,以东周国君的名义,设立了一个名叫“天道书院”的地方,立意是让各大世家门派精英分子前来交流学习,以促进各势力的往来交好。
每隔二十年,东周境内那些稍微有点势力的修真势力,都要派出最出色的嫡系子弟入洛都。并且,那些出色的嫡系子弟,名义上说是由各势力自行选择,其实早在开始前,南氏和皇室就已经敲定好了名单。
如此既能通过集中化的方式,最方便有效地看出个人的实力,又在必要时候充当了人质的作用,还能实现创办“天道书院”最初的目的,用近乎洗脑的方式给他们灌输忠君爱国的思想,可谓一石数鸟。
几百年来,除了少数几个与南氏不分上下的修真势力,剩下的全部都选择了接受。
彼时,十七岁的林安是双木派最出色的弟子,小小年纪就已经筑基成功,与其师妹林暮并称修真界的金童玉女。两人都毫无例外地,成了那一年双木派被选入天道书院的人。
颜氏被选中的有六个人,其中就包括族长嫡子颜纵宸,以及颜氏最出色的才俊颜控骁。
也就是在天道书院,林安与兄长久别重逢。那段岁月是年轻人的一段青葱时光,结仇的结仇,交好的交好。
林安与林暮,便是在那个时候,与南怀予的父母相识,并且结下了一段深厚的友谊。
至于娃娃亲……
林安轻咳了两声,笑道:“那是我和你南叔酒后失言。”
南氏南镇绝,与林安不打不相识,互相欣赏又互相敬佩。高山流水遇知音,一次酒后胡话,两人竟约定将来若是他们的后代异性,那便结为亲家。
“他竟然真的生了个儿子,”林安感慨,当年他出事以后,就被关在了颜氏的地牢里,彻底失去了与外界的关系。便是林暮怀孕都不知道,更不知道那一年南镇绝也有了儿子,与他的女儿异性。
可是,南镇绝的儿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到颜氏?
林安心里有太多的疑惑,偏偏此时女儿就缠着他说娃娃亲的事,林安心里很是无奈,都怪自己当年酒后失言,怎么能随便跟人定下娃娃亲。
但是又见女儿似乎十分在意这件事,林安只得说道:“傻孩子,那只是我与南镇绝的酒后胡言,算不得数,你不用担心。”
她怎可能不担心!
颜知意一头闷在被窝里,一边吐槽原小说的狗血设定,一边想着到底该怎么做,才能阻止原剧情里的感情线。
此后,颜知意一度十分低调。
过去的两年多里,从摇光院到玉衡院,颜知意一直是十分张扬高调的,否则也不至于给自己挣来了“匠神”、“食神”、“学神”之类的美誉。整个鸿展堂,没有比她名气更大的了。
然自从南怀予插班之后,颜知意生怕耀眼的自己会让南怀予格外注意到她,进而激发少男怀春,恨不能让自己在他面前隐身。
她的刻意疏离落在旁人眼里,难免不让人多想。
午间时,颜知意照常在鸿展堂的食堂里吃了饭,随后跟颜子纯一起走在鸿展堂一处巨大的广场上散步消化。
“知意,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你是不是讨厌南怀予啊。”这几年颜知意与同窗们相处地都还不错,不过关系最密切的还是颜子纯了,不仅因为对方人美心善,而且颜子纯也比较早熟,不似这个年龄的孩子的幼稚。
“当然没有啊”,颜知意心想,她恨不能南怀予来讨厌她。
见这小姑娘不问清楚誓不罢休的模样,颜知意无奈地解释:“我就是觉得,忽然间班里多了个人,有些不大适应。”
“这倒也是,”颜子纯倒是认同这个理由,“不过你知道大家都是怎么说的吗?他们都在怀疑,是你担心南怀予来之后夺了你第一的头衔。”
颜子纯说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南怀予是九星水系灵根,虽然不及你三系灵根的天赋,可也很厉害了。而且据说他已经半只脚踏进炼气期了呢。”
“九星!”颜知意感慨了一声,难怪原小说里南怀予后来会成为一派之首,甚至拥有能与反派过招的能力。这天赋简直逆天啊。
当然了,和她比起来就差了许多。
颜知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既然这南怀予如此厉害,那她便多是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若真如颜子纯所言,南怀予夺了她第一的宝座,那岂不是自己就完不成颜天问对她的要求。
有时候人的思维转化就是这么快。在前一刻,颜知意心里,还把南怀予定位成一个深情苦逼的男二。这一刻,在她心里南怀予已经成了自己的对手。
且不容小觑。
颜知意手心里捏出了一把冷汗,还好颜子纯提醒她了。否则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她根本就不会意识到,自己在鸿展堂的学习生涯遇上了一个这么强力的对手。
可这么高的天赋,又是出自洛都南氏,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来到他们颜氏呢?
对于颜知意的这个疑问,颜子纯很大方地拿出了一卷书简。
这并不是一卷简单的书卷,而是用来千里互信的宝物。分阴阳两册,不管两册持有者相隔多远,只要在其中一册上写东西,另外一册都会显现出来。
颜子纯身上的是阳册,阴册在千里之遥的淮州城,是她与家里即时沟通的信物。
颜子纯的父亲、淮州颜氏家主颜值,是一位出色的商人,消息八面玲珑,当女儿传信问到“南怀予”此人的信息时,很快颜值就给了女儿准确的回复。
书简上首先说了南怀予的身世,父亲南镇绝母亲君碧,与林安所说不谋而合。
南镇绝是洛都南氏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之子,本身实力就很强。君碧是西域柔然王族之女,同样也是一位修道有成的修士。这样的身世背景下,南怀予一出生,就注定是人上人的存在,更别提后来他还测出了九星水系的灵根。
九星灵根,即使是南氏这样的超级家族,那也是可望不可求的存在。所以可想而知,南怀予在南氏定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然而一个月前,南氏一位闭关七百年有余的大乘期修士忽然出现在了家族中。并且这位大乘期修士找到了南怀予一家。
言道,他于日前推演岐黄之术,南怀予在不久的将来会遇到死劫。
南怀予的父母都慌了,大乘期修士的推演,那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在其父母的苦苦哀求,以及家族上下的殷殷期盼下,那位大乘期的修士,许是也不忍见朝阳陨落,便耗费心力又推演出了解决之法。
看到这里颜知意已经有了猜测,以她前世十几年的书龄来看,十有八九,那解决之法是和颜氏有关。
果不其然,大乘期修士推演出,南怀予唯一能勘破死劫的方法,是颜家。
……这是什么鬼设定。
颜知意叹了口气:“老天爷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用各种奇葩的方式来圆小说的设定。”
她是不是该庆幸,还好那修士推演出来的解决之法没有指向与她有关。否则指不定又要多什么麻烦。
但颜知意不知道的是,即使那位修士推演出来的勘破死劫之法,没有直接指向她,但是因着她与南怀予的“娃娃亲”,已经有人联系在她身上了。
毕竟,洛都南氏,与冀州颜氏,向来君子之交淡如水。千百年来,两家虽然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矛盾,但关系也绝对谈不上亲密。
可能最多的联系,就是每隔二十年,颜氏一族都要把南氏及东周皇室敲定好的人送到天道书院。
这次颜天问及金陵长老等人受邀去洛都南氏,商讨有关对南怀予的安排时,南氏族长还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嘴,那两个孩子的“娃娃亲”。
但颜天问脸色并不好看,只道颜知意还小,并且那所谓娃娃亲,不过是两方父亲酒后失言,若是无缘断不可强求。
南氏族长虽然不悦,但毕竟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南怀予离开南家到颜家过渡,至于能助他勘破死劫的到底是不是颜知意,倒也不好说,所以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了解了前因后果,颜知意心里不住地怀疑:确定那位大乘期修士不是故意坑南怀予的?
这哪里是什么勘破死劫之法,分明是助他困在死劫之法!
可这种话颜知意又不能跟任何人说,她叹了口气,看来眼下最重要的事,不是防止南怀予喜欢上自己,而是防止他超越自己。头疼!
*
当从兄长口中听完南怀予来颜氏的前因后果后,林安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南镇绝还真是胆大,竟然敢把他儿子放到情敌的眼皮子底下。”
“听说那位修士已经大乘期后期,离渡劫也只差了一步,他的推演是不会有差的。南三公子应当也是没有办法,就算他与颜控骁不睦。但颜控骁在颜氏又不是一手遮天,有了父亲与金陵长老等人的承诺,最起码那孩子在颜氏不会有什么安危问题。不过,都这么多年了,他总不至于还对君碧郡主念念不忘。”颜纵宸缓缓说道。
林安不紧不慢地持黑子走了一步,唇角微微上扬,扯出讥讽的弧度:“是否念念不忘说不准。但以颜控骁的为人,你觉得他能轻易淡忘当年屡次被当众拒绝的难堪?”
昔年,西域柔然郡主君碧,与双木派掌门之女林暮被世人并称仙门双姝。君碧与南氏三公子南镇绝一见钟情,林暮与其师兄林安青梅竹马。这本就是两对无可挑剔的神仙眷侣。
然总有酸鸡想破坏。
颜控骁自持修为在一众同龄人中鹤立鸡群,整个修真界,除了林安再无人出其左右。于是他对貌若天仙,又有一丝异域风格的君碧展开了疯狂的追求,并将南镇绝视为眼中钉,几次三番针对陷害。
这个过程,林安与林暮当然是始终站在他们兄弟闺蜜那边的。为此没少跟颜控骁发生争执。后来许多私怨,其实也就是那时候结下的。
后来南镇绝与君碧最终还是走在了一起。颜控骁也早早地娶妻生子。可没想到有朝一日,南镇绝与君碧的儿子,竟然在机缘巧合下来到了颜氏。
颜纵宸知道林安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担忧的,便道:“你放心,父亲他们也知道这段过往,为防止颜控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已经敲打过一番了。而且,我也在怀宇那孩子身边安排了人,会好好保护他。”
“那便好,”林安淡淡道。
颜纵宸迟疑着久久没有落下白子,接触到林安不解的目光,颜纵宸叹了口气,说道:“安弟,你是不是,挺怪南三公子的?”
这似乎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但林安却僵住了。
他的反应,颜纵宸哪里还看不出来,他随意放下旗子:“你与南三公子,是众所周知的莫逆之交。在天道书院时,你们便情深义重。后来江湖上又屡屡听到你们的各种传奇,想来彼此之间是有着很深的感情。可是后来,你与双木派相继出事,却始终不见南三公子的身影。当然这背后毕竟涉及到各方势力之争,你也肯定不在意这些。”
颜纵宸极少与弟弟说起这些事情,今日却出乎意料地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年轻时的林安,虽有些肆意张扬,但心思比谁都通透。他当然理解,并且支持在两方势力的争斗下,身为第三方势力的南镇绝远离是非的决定。然真正令他心生间隙的,是这八年间。
当年他被放出地牢,软禁在这梧桐院之时,他没有死的事在江湖上就已经传开了。
那么南镇绝肯定也知道,而以他在南氏的实力,以及南氏相对于颜氏的势力。他若是想来看一眼,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整整八年,他眼前从未出现一次想见的人。
偶尔想起当年把酒言欢的情谊,心中总是会矫情地叹息一声。
“其实,当年南镇绝夫妇听说你还在世的消息,本来是想立刻来看你。可是很不巧,八年前柔然之地发生叛乱,君碧的父母族人皆被杀。君碧连夜赶回柔然为族人报仇,寡不敌众,自己也身受重伤。南三公子拼死把她带回了南家,但是君碧已经伤及了根本。南三公子只能日日夜夜为她施法续命,所以一直以来都空不出时间。”
柔然发生叛乱,君碧重伤,这两个消息让林安猝不及防。他神容震惊:“兄长,你为什么之前没有告诉我这些。”
颜纵宸道:“是南三公子特意派人托信给我,让我不要告诉你这些。他也是怕你担心,他在信中说,等将来君碧的伤势恢复之后,他一定会找机会来看你。”
八年的期盼,八年的自怨自怜,原来背后竟是这样的原因。林安看着颜纵宸交给他的,那封八年前的信件,上面的内容不多,但字迹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他眼眶微微湿润。
“云碧她……现在怎么样了?”
颜纵宸叹了口气:“听说当年她被叛乱首领的金乌所伤,所以这些年都在南氏的寒室中调养。伤势已经没有大碍,只是不能离开寒室,否则烈火焚心。”
45、莫名其妙的昏迷不醒
自入鸿展堂以来, 颜知意一直是碾压众人的存在,然而南怀予的到来, 终于撼动了她一骑绝尘的地位。
“欣赏美、感悟美、创造美。”
书法课上, 颜雪先生对着南怀予的书法作品作了如是三个美的评价。
好吧,书法本来就不是颜知意的强项,她也从来没被表扬过, 可以不作比较。
书法课之外, 玉衡院还有一门民俗风情的文修课。除了要学东周各地内部的民俗风情,甚至包括西域乃至海外的, 虽然不难,却冗多繁琐。
之前颜知意读大学选修素质课的时候, 就选修了一门类似的课, 所以也算是有点基础, 再融会贯通一下, 学起来还是很有优势的。
颜知意本来觉得这门课自己是没有悬念能碾压南怀予了。
直到, 她听到南怀予小声地对先生说:“先生, 这门课,我去年在家里已经学过了,考试的话, 对其他人,是不是不太公平啊。”
颜知意:“?”
所以注定文修课她要被压下去了是吗?
玉衡院的武修课也只有两门,其一是贯穿始终的武术课, 其二是引气入体课。前者作为基础武修课程, 从摇光院到天枢院, 每一个阶段都需要学习。只不过难度会逐渐增加, 但本质上来说都是偏向格斗类。
后者就更重要了, 学会坐定吐纳、清心听息的下一步, 就是引气入体课。
引气入体是从普通人到修真者极为重要的一步。只有引气入体,勘破炼气期,方能成为一名真正的修士。但引气入体也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不仅需要天赋。还需要摸索步骤、旁人指点,甚至外物支持等等。说到底颜氏一族设立鸿展堂,从修真的角度上来说,就是为了引导族人顺利引气入体,勘破炼气期。
颜知意自持三系灵根的绝佳天赋,在武修课上向来独占鳌头,早在几个月前,她就已经在引气入体课上摸到了入门,离勘破炼气期也只差一个机缘。
她也是这一届所有同学中最早摸到引气入体入门的人,不出意外,她将第一个达到炼气期。然而现在,南怀予的到来让这一切都成了不确定性。
也不知道是南怀予初来乍到,没有朋友的原因,亦或者他天性如此。无论是文修课还是武修课,南怀予都相当认真。哪怕礼仪风俗课他已经学过了,依然认真地一丝不苟。更别提其他三门课程了。
颜知意看着难免有些着急,为今之计只有她迅速勘破炼气期,方能继续保持她的第一。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心急的原因,最近颜知意越发觉得气息紊乱,一运功体内灵气都有些难以掌控。
不仅如此,就连早已熟稔的坐定,竟都愈发难以入神。
在一次气息岔乱以致吐血后,颜知意终于有些慌了。
抹去了嘴角的血,感受到体内不受控制的气息,颜知意深深地吐了口气,却是不甘心地再次运转起丹田。
“砰!”周遭的空气波动了一下,一股难以言说的反推力,在颜知意重新运气时狠狠反向击中,刹那间血肉连带着经脉都如万刃切割。
颜知意痛得不受控制地大叫了一声,人也从蒲团上歪在了地上。
这声痛呼惊到了隔壁的林安和丽华,甚至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林安一睁眼就慌忙摸到轮椅爬了上去,由于太过着急,他甚至差点摔了下去。
一边还大喊着:“知意,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饶是林安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但不良于行的人又怎比得上正常人。等他用力推着轮椅来到颜知意房间时,丽华也已经很迅速地跑过去了,正不知所措地扶起摔在地上的颜知意。
一瞬间林安心神俱惊。
“知意!”
昏迷之中的颜知意,脸色异常苍白,而且迟迟没有醒来的迹象。
不难看出她是引气之时出现岔气,方伤及经脉。林安给颜知意服丹药时,手都是颤抖着的。
“林公子,要不请少主来一趟吧。”眼看着林安守到了后半夜,颜知意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丽华道。
林安搭着颜知意的脉搏,感受到女儿的灵力在经脉间慢慢畅顺,微微摇了摇头:“不用叨扰他。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这种时候丽华哪里睡得着,看着担忧难掩疲惫的林安,和依旧面色苍白的颜知意,丽华转身倒了杯水。
修道之人在引气之时岔气入体时并不罕见,莫说颜知意这种还未入门的,便是许多境界极高的大能,都会遇到这种情况。
林安少年时因为双系灵根的冲突,运气之时更易受岔,虽然心疼女儿,但起初也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直到日出之时,颜知意依旧没有半分清醒的症状。
林安越发不安了起来,颜知意的经脉已经彻底平稳,按理说应该可以醒来了,为何依旧昏迷着?
难道,是与她的三系灵根有关?
谁也没有想到,颜知意这一昏迷,就是整整七天。
七天里,第一天,林安就着急地让丽华请来了颜纵宸。
然而颜纵宸毕竟也只是筑基期的实力,根本看不出来颜知意到底为什么昏迷着。兄弟俩商议之后,由颜纵宸出面将这件事告诉了金陵长老。
金陵长老这些日子都在玉衡院,本来他还奇怪着为何今天颜知意迟迟没有来上学,他一向对颜知意多看几眼,便立即赶到了颜知意家里。
金陵长老甚少来到长老院、鸿展堂和他自己家里以外的地方。上次来梧桐院都不知道几百年前了,只记得这是家族里地位最卑贱的低等奴仆和戴罪之身居住的地方,远远望着就像贫民窟一样。
他也听过几年前族长命人送颜知意落尘轩的地契,结果颜知意为了能和父亲住在一起,坚定拒绝了的事。那时他觉得这孩子孝顺,能吃苦,品性上已经有所赞许。
然而今天当金陵长老踏进梧桐院时,不禁有些感慨,这孩子的生活环境委实也太差了些。
梧桐院整体虽然破败,颜知意住的小院子却收拾地很精致整洁,便是连面积狭小却又东西极多的闺房,都整理得井井有条,高箱床、到顶旋转衣柜、书架式桌子……各种扩容力极强的家居,经过常明的精湛手艺,一丝空间也没有浪费,且格外有居家气息。
金陵长老瞟了一眼,就迅速把心思放在了昏迷不醒的颜知意身上。
令人意外的是,元婴强者如金陵长老,一时间竟然也难以寻到致使颜知意昏迷的根源。
45、三千业障
这可奇了怪了。通常来说, 人的身体机能各项都是有一定的联系,不可能无缘无故昏迷不醒。偏偏任是谁看, 都得出同一个结论:颜知意的身体状况没有任何问题。哪怕是请来了素有修真界医仙美誉的宋冰, 也没有查出什么。
这件事很快惊动了族长颜天问。
到底是洞虚期的大能,就算是金陵长老这等元婴期的人,与其之间看似只差了两个境界, 实则是两道悬殊至碾压的鸿沟。
颜天问是金系灵根, 修炼的也都是金系道法。修士达到化神期境界,便可凝练出本元之物。颜天问的本元之物是一枚凤头金钗, 是他发妻曾经最常戴的发饰。
他驱走了房间里所有人,包括林安。然后以本元金钗为介, 动用了探识之法。
这是只有洞虚期大能之人方可使用出的道法。
探识之法顾名思义, 是查探人的神识。颜知意身体的各项机能都没有毛病, 那迟迟不醒的原因只有可能出在神识上。
为今之计, 只有通过动用道法, 强行探入对方的“脑海”中, 方能知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困住了人的神识。
只不过这种法术极其耗费施法者的神识和灵力,通常使用一次后就会元气大伤,没有几个月的安心修炼是很难缓过来的, 是以极少有人愿意动用这种道法。
房间外颜纵宸看着已经被彻底封印起来的房间,不过一墙之隔,却是任何人也进不去了。又看着焦急难安的弟弟, 指尖扣在林安肩膀上, “放心吧安弟, 有父亲在, 知意她不会有事的。”
林安抿着唇没有说话, 眼里的神色却已是惊涛骇浪。
他虽然早就知道颜天问对知意不一般, 却也从来没想过,而今为了知意,颜天问竟然动用了对自己极具损伤的探识之法。只是出于怜才之心吗?
颜纵宸的话,更是令林安心里一阵恍惚。一瞬间想起了很久以前,在那段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不真实年岁里,父亲这个词,也曾是兄弟俩崇拜的对象,遮风避雨的港湾。
*
颜知意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的身份是观众,是局外人,却又仿佛突破了维度空间的限制,因她所观所看的一草一木,都能切身地调动她的情绪。
出现在她神识世界里的,首先看到出现的是一千年前,东周伐殷的故事。
暴君明主、妖妃圣人、诸神黎民……像极了前世妇孺皆知的封神演义故事。
也是,颜知意穿书的这本小说,作者几次在书里明示暗示过,虽然是架空,但其实是参照了华夏历史的框架。
神识中她看到了一千年前,殷氏王朝最后一任帝王因觊觎圣人惹来三界共伐。东周武王西起岐山,登坛拜将,告以天下伐殷之战。随后中原大地开启了长达二十年的战争。人、神、妖皆被牵扯其中。
东周武王依仗洛都南氏,以及太上门下九宫山混元派的助力,招揽了越来越多的能人强者,场场战争势如破竹。
后来的事情亦如封神演义的结局,殷王朝亡国,东周武王以天子之身问鼎中原。
然而,那场长达二十年的战争中,尸骨如山,无数的仙人修士乃至妖魔鬼怪葬命其中。可这个世界并没有封神榜之说。所以死了就是死了,但是他们的怨恨却随着道法残留在了世间,最终滋生出了无尽的业障,滋扰三界秩序。
最终的结果,将是天将不天,地将不地。三界重归混沌。
这个时候,身为三界之主的天界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无数衣带飘飘的神人聚在天界一方深渊之上,将那些业障以大能法术从散落的三界各处聚于此。然后压制在深渊之中,这个过程那些业障自是绝力反抗,越来越多的神人在坚持不住,甚至有神人反遭业障吞噬,撕心裂肺地卷进幽冥深渊中。
眼看着业障即将冲出深渊,一位神人幻出了本元之物,然后倾尽毕生神力,用自己的本命青莲,终于压制住了深渊中的业障。
青莲?
当看到那位神将幻化出的本元青莲之时,颜知意猛然一惊,她忽然间明白了过来,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东周伐殷,业障,幽冥深渊,青莲神君……
这些,全都是原小说提到的内容。而且,全都与一个人有关——
关于反派楚云熙这个角色,颜知意当初追文的时候就觉得非常扯淡。
作为小说里名副其实的反派大boss,楚云熙的设定非人非神非妖,乃是跳脱三界之物。因他源于幽冥深渊里的三千业障,青莲神君以本元之物将三千业障压制在幽冥深渊后,久而久之,那些业障竟然生出了神识。那神识承载了三千业障的恶念,且力量极其强大,竟反而毫无察觉地汲取了压制他的青莲灵力。
等到青莲神君有所发觉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本命青莲已经被来自幽冥深渊的业障彻底汲取,并且轻而易举反噬了青莲神君自身的神识。最终鸠占鹊巢,控制了青莲神君,并随后天界卷起腥风血雨。
后来的事情颜知意就更加熟悉了,因为那都是原小说详细描述的内容。
被业障夺取神识后的青莲神君,已经成为彻彻底底的傀儡。在三界大开杀戒,成了人神共伐的恶神。直到现在乃至一千年后的小说世界,那位青莲神君恶神之名在人间都还如雷贯耳。
后来青莲神君的爱人以身殉道,终于唤醒了青莲神君身体里沉睡的神识。
清醒后的青莲神君,在痛失爱人的悲愤交加下,毅然决然选择了将自己的本元青莲与神识里的那道业障同归于尽。
不曾想,被那些业障早已形成了囊括三界的思维,它自然不甘就此消逝,在青莲神君与他同归于尽时,集中了三千业障的力量与其相抗,最终为自己留下了一线生机。
逃出的业障在幽冥深渊重新滋养了数百年后,它选择了最直接让自己融入三界的方式——转世投胎。
“青莲神君自毁本元之后,幽冥帝亦身受重创,属于他的神识逃回了幽冥深渊,数百年后,它又将自身融入地府的生死簿中,转世投胎,并以楚云熙之名开始游戏三界。”小说里有这么一段对反派的介绍。
和小说内容如出一辙,那道三千业障形成的神识融入生死簿后,生死簿上赫然多出了一页,人间也降生了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
颜知意“看着”梨花树下那对抱着婴儿开心不已的年轻父母,心情有些复杂。这应该只是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夫妻,憧憬着白头偕老子孙满堂的美好愿望,却不知道投胎到他们肚子里的,将来是怎样一个为祸三界的大魔头。
正当颜知意的神识沉浸思绪中时,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幽幽的低笑声。
颜知意猛然一惊,神识“看”向周遭,却全然不见任何人。方才的场景也迅速掠过,年轻的夫妻和梨花树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昏暗的光景,尘土纷扬,不见日月,生命无声无息。
“看到了吗,这就是盘古开天之前的样子,”那个声音又出现了,“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想让天地重归于此。”
颜知意惶恐:“你到底是谁?”
“唉,”回应她的,却是一阵长长的叹息。
颜知意又喊了几声,耳边却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她置身于那个声音口中,所谓盘古开天前的世界。冷静下来惊出一身冷汗,难道方才那道与她对话的声音,难道是……楚云熙?
原小说里,反派毕竟是业障形成,正常人神识里装的或是喜怒哀乐,或是清心寡欲,只有他,装的是怨念。那种怨念尤其体现在生命上。他游戏三界、颠覆三界,然而最终的目的,却是毁了整个天地,让世间所有生命化为乌有,重归混沌未开的光景。
典型的反社会人格与思想。
颜知意已经顾不得思考跟反派楚云熙有关的问题了。因为她的神识迟迟置身于这天地归于虚无、万物沉眠混沌的场景不能脱身。
她做过两辈子的人,生命的活力早已刻入灵魂,此时置身于这没有半分生机的混沌世界,很快就感觉到了压迫与痛苦。
之前东周伐殷、诸神封印业障的场景,虽然也令她的神识跌宕起伏不已。却也没有现在这般会让人滋生寒意。
颜知意并不知道她的神识为什么会感受到这些,但是现在,她只想让自己的神识感受从这混沌世界中离开。
继续处于这样的场景中,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知意,知意!”
颜天问用探识之法进入颜知意的神识世界后,就知道他猜测地没有错,颜知意的神识果然是被困住了。
用探识之法进入别人的神识世界后,自己也能看到对方所感受的一切。
颜天问惊讶于颜知意神识世界里这天不天地不地的混沌场景,知意怎么会被困在这种地方?但这显然不是一个好地方,他只能轻唤着颜知意的名字,试图将人唤醒。
47、还是慢了一步
困于神识世界的人, 一旦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基本上就可以解除困境了。颜天问的呼声对颜知意来说, 简直是救命稻草, 她能感觉到困着自己神识的场景在慢慢消散。
终于,她的眼眸动了动——
在神识即将彻底回归的时候,颜知意似乎听到了先前的那道声音。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这句话极轻, 颜知意几乎没有听清。
等她缓缓睁眼时, 看到熟悉的闺房,却久久不能回神。
随后清醒的颜天问收回了本元金钗, 见颜知意仍旧愣愣地,便知她是还没有彻底从神识世界中回过神来。手心幻出一粒丹药, 待喂其服下之后, 颜天问又施法助丹药在体内迅速生效。
他的眉头紧锁, 不出所料, 知意神识被困七日, 并非其自身修行事出岔所致, 而是有人故意设计。
但是能将人神识困住,如此通天的法术,会是谁, 又为何要对知意使用?
一刻钟后,颜知意在丹药的助力下,终于彻底神识清醒过来。
她看到闺房里只有颜天问, 便知道是这老头救了自己, 心里的后怕犹在, 颜知意一撇嘴:“爷爷, 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我怎么了?”
颜天问摸了摸她的丸子头:“没事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颜知意摇了摇头,见颜天问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知意,你可还记得,你在昏迷前在做什么?”
“昏迷,我昏迷了吗?”颜知意有些诧异,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说:“我在练功引气,最近一点儿进步都没有,我可能有些着急了,没想到出了岔子,然后我就好像,进入了一个十分奇怪的世界。”
“那,你都看到了什么?”颜天问温声问。
颜知意垂下眼眸,小声说,“我不记得了。”
并非她想刻意隐瞒,而是梦里所观之景太过匪夷所思,跟看电视剧似的,她自己都得好好捋捋。
她掩藏地滴水不露,颜天问也不疑有他,最后说了句练功不可操之过急,语气不无斥责之意。
颜知意脑袋一耷拉:“要不是南怀予可能会超越我,我会这么着急吗。”
听到这一声嘀咕,颜天问失笑:“傻丫头,你是三系灵根,只要肯认真修炼,别人谁能超越你。”
谈到功课,颜天问又多问了几句。
颜知意心里直叫嚣着救命。
好在很快,这个话题就被打住了。颜天问瞥了一眼颜知意睡的高箱床,这是他第一次来颜知意的房间,也从没见过这么奇特的床,不由多看了两眼。
颜知意立马跳下床,开心地介绍自己这高箱床的构造。其实最开始她是想让常明造上床下桌的,不过考虑到方便打坐的问题,最终她选择了高箱床。同样容纳很大,如今正值冬季,她其他季节的衣服基本上都收纳在了床下,看得颜天问难掩惊奇。
颜天问这才发觉,这小小的闺房里,竟然摆着许多稀奇古怪的家居,且都有共同的特点:好看,收纳能力极强。小姑娘全部的衣服首饰零食等尽数收纳在各个地方,却丝毫不显拥挤冗乱,反而充满了生活气息。
家族里早有流传,说是颜知意与负责工艺的常家走得很近,她贡献了许多新奇家居的结构图纸,全权授予常家,吸引了不少人,帮常家改善了原先门可罗雀的地位。
颜天问起初还觉得有些夸张,但现在看到颜知意这满屋子的新奇家居,不由问道:“这些都是你设计的?”
颜知意点了点头,认真地说:“是我设计的呀,然后让常明大叔帮忙打造。”
颜天问顿时觉得,这孩子怎么这么心灵手巧啊,他笑着问道:“你怎么想起来设计这些东西的呢?”
他可记得林安那小子是不会什么手艺设计的,肯定不可能是林安教的了。但这么小的孩子,就有这么强的设计能力,饶是颜天问从来不关注这些生活杂事,此时都有些好奇。
颜天问摇着两条小短腿前后晃荡,不紧不慢地说:“因为我的东西太多了,原先房间都放不下,想啊想,就想出了这些解决方法。”
不想这句天真无邪的话却让颜天问微微一顿。
是啊,房间太小了。
这辈子颜天问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关注居住环境这种问题。
他不由得想起两年前,颜知意入学前,自己接受颜控骁的提议,以落尘轩试探颜知意与林安的父女之情的事。
其实最初将林安父女软禁在这梧桐院,并非是让他们在这里吃苦的意思。而是一直以来,家族中戴罪之身都会被放逐到这里,与那些最卑贱的奴隶生活在一起。正好此处也远离颜氏一族主要场地,可以眼不见心不烦。
如今看来,这里的确不适合知意住。
颜天问心里定了主意,要给孙女换一个好的居住环境。当然了,他也知道颜知意肯定离不开父亲,于是又松了口表示林安可以随他一起。
不曾想小姑娘却斩钉截铁拒绝了。
看着这老头周身泛起的冷意,颜知意抱着大白布偶,撇撇嘴说:“我就喜欢小房间,小房间有安全感。”
颜天问再次失笑。
颜知意想赶紧见到父亲,听这老头的意思,她已经昏迷了七天,林安肯定担心坏了,于是摸了摸肚子,表示自己饿了。
颜天问这才起身撤掉结界,等到林安推着轮椅,迫不及待推门进来的时候,眼眶都已经红了。
“爹爹!”颜知意扑到林安怀里,看着他神容间的疲惫,瓮声瓮气地说。“让爹爹担心了。”
身边还有其他人,林安克制着情绪,只沉稳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金陵长老与颜天问一同离开了此处,方知颜知意是被人困了神识,且神识被困之处乃是混沌世界。
金陵长老诧异之下疑道:“难道是因为三系灵根?”
“此时非同小可。”颜天问没有下出定论,他眉眼很凝重,他没有告诉金陵长老,当他进入颜知意的神识世界时,分明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
那股力量他甚至觉得可以毁天灭地,便是一百年前唯一一次有幸见过的渡劫期强者都远远不及。
他不知道那股力量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去困住颜知意的神识,但是他心里却有一种直觉,那股力量对他,对颜知意,甚至对整个世界,都是十分不友善的。
与金陵长老别过之后,颜天问没有立即回他的临华居,而是悄无声息之下,去了一处家族禁地——
易水居
颜氏一族无人没听过唯一飞升者颜烟的故事,也无人不知颜烟飞升前,居住的是易水居。
数百年前颜烟飞升之后,颜氏一族将她的易水居作为禁地保护了起来。据说里面供奉着颜烟的金身,保佑着颜氏一族的繁荣昌盛。
易水居里的确有颜烟的金身,与鸿展堂的壁画一样,都栩栩如生。但是也只有家族历代族长知道,金身的手心处,是传递消息的方式。一朝飞升,便意味着与前尘往事断绝。然颜烟深记家族培养之恩,在飞升前用这样的方式与颜氏族长约定,若家族有事,可以此为媒介传递信息。
颜天问念动术语,很快金身手心泛光。颜天问将知意的灵根,以及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尽数描述:望吾祖明彻。
昏迷了七天没有进食,颜知意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大快朵颐,往日里她算是比较挑食的,这回倒是吃什么都香。
不一会儿管事那边也送来了源源不断的补品,不用说也知道这肯定是颜天问的手笔,颜纵宸在旁边低声说:“幸好这次有父亲。”
颜知意看了眼父亲的神色,附和着点了点头:“是啊,还好那老头把我叫回来了,不然还不知道要困在那鬼混沌世界多久。”
林安把水杯推到她面前,神色淡淡:“知意,不可无礼。”
他虽恨透了那人,但在多年的伦理礼仪教育下,林安也觉得女儿总是这么称呼不大礼貌。
“哦,”颜知意平静地喝了口水,吃饱喝足,她又忙不迭地去拆管事送来的各种补品珍物。
这时颜子纯和颜平常世隐三个人也找过来了,他们一听颜知意醒来后,就迫不及待过来看望。
颜知意与他们处得好,开心地招呼着他们一起拆礼盒。
几个半大的小少年先就着颜知意的身体状况聊了起来,颜知意也不想多谈,打着马虎眼就过去了。又聊到这几天颜知意没去院里,学的课程知识和发生的事情。然后,颜知意就听到了一个令她两眼一翻的消息。
南怀予,引气入体成功了……
颜知意:“……”
就很崩溃!
48、颜烟祖宗的札记
颜平不知道颜知意的心思, 兴致勃勃地说:“最近有不少人都在拉拢南怀予加入他们的团体,但那小子还挺高傲的, 愣是拒绝了所有人的示好。”
作为古代版的学校, 鸿展堂内部也分了大大小小的很多团体。像是颜知意,虽然吧,她现在跟大多数人的关系都还可以。但关系最好的当属目前她身边的三个人。平时上课吃饭如厕都是一起, 啊不是, 如厕的话她和颜子纯一起,颜平和常世隐一起。
当然了, 还要加一个颜斌。只不过颜斌比他们高了一个院级,而且颜斌自己在他们院里也有小团体, 所以相处的机会并不是很多。
颜知意紧张兮兮地说:“那我这几天不在, 你们有没有去向他示好?”
颜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当然没啊, 不是你交代的吗, 我们要离那小子远一点。”
“知意, 怎么办, 看来他今年的成绩十有八九会超过你了。”颜子纯担忧地说,她是知道颜知意争第一的心思的。
算算日子,离一年一度的期末考满打满算还剩三个月, 南怀予已经先她一步引气入体,成为了一名真真正正的修士。
颜知意也没了拆礼盒的心思,一屁股坐了下来, 愁眉苦脸地嘟囔着:“完了。”
这要是她达不到第一的成绩, 岂不是就要连累大伯伯的少主之位。颜知意最担心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
“……其实我听说, 今年咱们玉衡院的考核, 可能会多一道附加题。”常世隐说。
颜知意眼睛一亮:“什么附加题?”
常世隐摇了摇头:“我也就是之前听左先生和敬先生聊天的时候提过, 应当会在下个月公布附加题。所以, 还是有机会的。”
这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颜知意心里的压力仍在,但是一想到又有可以努力的新空间,心情就平缓了很多。
沉重的压力之下,颜知意迫不及待想要赶紧引气入体,就算她已经不是院里第一个勘破炼气期的人了,但也不能太晚不是,说不定等她勘破炼气期后,修行就能更顺利了呢。
于是颜知意在送走这几个小伙伴之后,就又迫不及待打坐修行。
全然忘记了先前就是因为她太焦急,以致岔气入体,神识被困的事。
打坐中颜知意的眉间越发凝重,她发现,莫说引气了,她现在就连吐纳都极难。
颜知意心里有些慌乱:什么情况?
好在她及时想起了先前的教训,在即将气息紊乱前,颜知意赶忙停止了运功,垂眸思考着什么。
她清楚地记得,先前正是自己一时运气受岔,方导致昏迷不醒。从而在神识世界里看到了那些东西。以及,听到了那个声音。
若说此前,她对楚云熙所有的了解,都在那本小说的文字描述中。那么这次出现在她神识世界里的东西,就相当于将文字描述立体化,将小说内容影视化。
但如今她身处小说世界,文字描述也好,“影视化”也罢,都与现在的她跨越了次元,息息相关。
可她不明白,楚云熙的来历背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以一种毫无预兆的形式出现在她的神识中。到底,是受了原小说设定的影响,还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在原小说中,作者对楚云熙和原主之间的描述极少,便是连他们相识的时间、背景、契机都没有说明。只模棱两可地用了一句“因缘际会,两人相识相爱”来介绍。
到底是什么缘什么会,那就不得而知了,估计那本小说的作者自己都没有考虑过,就随随便便带了一句。
但是侧面反推,既然原小说里,作者没有着重描述原主与反派的相识相爱契机,那么可以见得,原主和楚云熙的感情,是水到渠成的结果。原主身上,是不存在什么特殊的契机注定吸引楚云熙的。
颜知意早年看过一本古早文,里面有一对cp,男人是魔教教主,冷血嗜杀且厌女。女人是正派弟子,正义善良。可想而知他们的故事有多么狗血曲折。而一向厌女又对正派恨之入骨的男人,之所以会爱上女人,契机就是女人的血是他解毒的良药qaq
当然了,古早虐文这种套路太多了。以前颜知意还觉得瘆得慌,现在想来,她倒是希望原小说里,楚云熙与原主的感情也能有类似的契机,那样她好歹也多一些防备。
可是,如果原主与楚云熙之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契机。她又如何会在昏迷中的神识世界里,看到楚云熙的来历生平甚至他可怕的野心?
颜知意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好的感觉。
难道,当真是因为她的穿书,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原小说的一些设定?
颜知意闭了闭眼睛,将这个可怕的猜测暂时搁置了下来。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可不是楚云熙,而是自己为何突然变差的修真能力。
在鸿展堂旁边,有一处十分庄穆的建筑,乃是颜氏一族的藏书阁,里面藏尽天下书籍,从诗词经赋,再到天书功法,数不尽数。
颜知意终于从一处落了灰尘的旮旯处找到了她想看的书。
这是一本札记,主要讲述了三系灵根在修行过程中会遇到的问题,作者是颜烟。
作为颜氏一族唯一一位飞升成功的祖宗,颜烟留下的书籍绝大多数都被家族里的人视为珍物,就连她五岁时随手写下的打油诗都恨不能天天研读。但是这本札记却显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动过了,若非藏书阁的书架都有灵力加持,可保书册万年不腐,怕是打开的时候就已经碎成渣。
至于原因很简单,这本札记讲述的毕竟是三系灵根的修炼问题和一些心法。但是自颜烟以后,再无三系灵根。若是费心专研这本札记,不要说对单系灵根的修行根本就没什么用,甚至可能反而产生负面影响。
颜知意翻了几页,连连感慨这老祖宗的字写得真漂亮,一笔一划都颇具翩若游龙之美,这要是放在书法课上,百分百的独占鳌头。
起先颜知意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她也不知道颜烟有没有像她一样,引气入体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令人惊喜的是,她还真在这本札记里看到了相关的描述。
颜烟在札记里记述,她在引气入体的过程中也遇到了瓶颈,不仅运功时气息容易紊乱,且稍不留意便神识受创。当时颜氏一族还没有设立鸿展堂,负责指导颜烟修行的是家族里一位化神期大能的长老,他用了各种方法来帮颜烟解决瓶颈,最终发现,颜烟之所以引气入体的过程如此不顺,与她三系灵根的天赋有着极大的关系。
踏入修真的第一步就是引气入体,这个过程其实很清晰明了,修士通过打坐吐纳,运转丹田,觉醒的灵根会滋生出灵气,这些灵气汇聚到身体各处,吞噬掉身体里的杂质同时增强身体的灵力,最终洗髓还本原,凡圣同归一。脱胎换骨出一具具备修行条件的身体,然后方可开光筑基。
通过手札的记述看得出,那段时间颜烟也很迷茫惶恐,这世界上觉醒出三系灵根的实在太少了,根本就没有参考值。好在经过颜烟与那位化神期长老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发现问题所在。
简而言之:三种灵根,滋生出的就是三种灵气。这些灵气之间互不相融,当它们同时在人体中流动时,就会发生排斥反应,然后就出现气息紊乱乃至神识受创这种情况。
刚开始的时候,由于能调动的灵气不多,所以这种情况不会很明显,但是随着修行的进步,越接近洗髓成功的最后一步,这种现象越是明显。
如此清晰明了的问题根源,颜知意倒觉得蛮正常的。不过三系灵根既然被尊为绝世天赋,那么这点问题相比它带来的修真价值肯定算不上什么。
颜烟给出的解决方法很简单:运功时一边压制另外两种灵根,一边集中从一种灵根上调动灵气。
颜知意:“?”
这操作有点意思。
但是怎么才能控制自己的灵根呢,需知灵根不似丹田,长在人的身体里,灵根是生在人的神识中,与神识伴存,想要控制何其困难。
第 49 章
颜知意往后继续看去, 发现这颜烟祖宗倒是不吝笔墨地写了半页如何控制灵根的方法,但是归根到底也就两种方法——
其一是用自己的神识去控制, 这种方法现阶段基本是不用考虑了, 需知人的神识相当于精神力,而这精神力又与修为密切相关。等级越高,越能轻易控制神识。就好像先前颜天问使用的探识之法, 就连金陵长老那样的元婴期大能都无法使出。
第二种方法, 是直接借用外力洗髓伐经。即以八类灵丹为辅,由境界极高的强者将自身灵力输送到她的丹田, 待身体接收了外来的灵力后,便会以其绝对性的强势压制住不同属性的灵根所滋生出的灵气, 从而避开三种灵根同时滋生灵气导致的紊乱。
看到了解决之法, 颜知意却开心不起来。
首先, 八类灵丹就够令人头疼的了。这个世界的灵丹不仅分品级, 也分属性类型, 根据传颂最广的《百丹分录》, 有灵丹宗师美誉的作者将这世界上的丹药分了八大类型,分别是聚气类、洗髓类、护心护脉类、融神增灵类、度厄破障类、解毒类、生骨复体类,以及区别于以上七类的杂类。
颜知意在这世界上生活了八年, 也见识过一些丹药,颜纵宸就经常送来各种生骨复体类的丹药给弟弟,每年鸿展堂也都会给他们纷发一些丹药, 以聚气类的丹药为主。
但是很多类型的丹药, 她却是从未见过的。比如说度厄破障类, 这类丹药是众所周知的罕见珍贵。因其效果作用于突破境界时, 对修士勘破境界十分有效。因此即使只是度厄破障类中最低品级的丹药, 在修真界也是有价无市的存在。
可是颜烟的札记里写得很清楚, 八类丹药是缺一不可的,甚至有几类还点名道姓了具体的丹药。
她去哪里弄这些丹药啊!
其次,需要实力高的强者为她输送灵力,还必须是与她的三系灵根中,至少有一类是同一属性的强者。且这个强者实力越高越好,因为如果实力不够,很容易被反噬。
这就意味着与她最亲近的大伯伯和闲婶婶是没办法帮她了。
颜知意盘算着能有谁为她做这件事,想来想去好像……颜天问最合适?但是那老头会帮她吗……
回想这两年来,颜天问对她的态度是有目共睹的重视。即使不似正常人家的祖孙相处,但颜天问也半点没有苛责或者打压。甚至在颜知意最初接触引气之时给了不少的指导。
因为父母之故,颜知意心里始终存了几分敌意。只是人非草木,颜天问对她的好她记在心里,有时候也难免真心把他当成爷爷来看待。只是到底这对祖孙之间还是隔了一层芥蒂,且谁也无法打破。
抱着试试的态度,颜知意在下一次去临华居汇报功课时,交代了自己最近修炼遇到的瓶颈,以及,她从颜烟的手札里看到的解决之法。
发觉小姑娘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反应,颜天问有些失笑,合着这小姑娘是把希冀放在他身上了。
再一想颜知意小小年纪,修炼遇到瓶颈非但不慌不乱,反而还能想到参考前辈这一层,如此沉着冷静又聪明伶俐,颜天问看着她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欣赏。
只是他不能判断颜知意最近修行遇到的瓶颈是否真的和她三系灵根的天赋有关,需知修行一途凶险万分,稍不留意便会带来严重的后果。若颜知意遇到的瓶颈根源并非三系灵根导致的灵气错乱,然后又用了颜烟手札上的解决方式,那么很有可能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
待将手札放在一边后,颜天问让颜知意先运功。他则再一次使用探识之法,将神识之力融入本元之中,再用本元感悟颜知意运功的状态。
随着丹田运转,颜知意的经络各处,渐渐涌起灵力,那些灵力并不算醇厚,并不足以支持重塑经络。随着时间的推移,灵气自灵根处滋生,随后蔓延至经脉心血。然而金、水、风雷三种属性的灵气同时汇聚至体脉,她的身体明显承受不住更应付不来。
三种属性的灵气愈加冲突,颜知意的眉头也跟着难受地皱起,她咬着牙,拼命克制自己身体内这三种灵气的冲突。之前的数次经验在前,她知道自己这次又是避无可避地被伤到了。
就在颜知意悲观之时,忽然觉得一股强劲中透着温和的灵力自后背的脊梁骨,逐渐蔓延至身体的各处,原本因灵力冲突而紧绷的经脉都平稳了很多,心神皆缓,错杂相斥的灵力不再交织,随着那股灵力渐渐汇聚至心脉之中。
颜知意终于体会到了久违的,灵力顺利入体的感觉。
她开心极了,从蒲团上跳下来之后,就抱住颜天问的大腿欢快地说:“谢谢爷爷!”
小姑娘粉雕玉琢地,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怎么看怎么好看,颜天问垂眼看着一派天真之姿的孙女,心里暖了又暖,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走——”
“爷爷,我们去哪呀?”
颜天问:“炼丹房。”
炼丹房并不叫炼丹房,它离常明家住的西三院不远,从外表看起来有一个百户人家的村落大小,分三个门,其中正门前朱笔落款“登仙坊”三个字。名字虽然颇具秦淮色彩,却是正儿八经的炼丹场所。颜知意来过几次,有几次是和闲婶婶一起过来的,也有几次是鸿展堂集中举行的参磨炼丹活动。
登仙坊里有大大小小三栋建筑,其中有一栋是专门的丹药交易场所,一栋是用来炼丹的,藏纳许多丹炉与天材地宝。颜氏一族有许多精于炼丹的人才,早在很多年前颜氏一族就设立了专门的炼丹场所专供炼丹使用。这两栋颜知意都去过。
她没去过的第三栋自然就是比较特殊的了,据说家族里最顶尖的炼丹师和药材都在里面,甚至于神农鼎也在其中。
颜知意已经猜到颜天问带她来这里的意图,她心里有些雀跃,待八类灵丹集齐之后,这老头应该就会帮她炼气,那她就能迅速突破瓶颈,成为一名真正的修士了。
果不其然,颜天问带她直奔第三栋楼,颜知意瞅着往来熙熙的第一栋楼,小声问:“爷爷,我们不去那里买丹药吗?”
“不需要,”颜天问淡淡道,“你所需的八类灵丹至关重要,我需要先与宋长老商议一下。”
听到宋长老的名号,颜知意眼前一亮,这可是个大人物啊,听说他的炼丹术已经快达到了宗师级别,由他出手的丹药,皆是八类灵丹中的上阶。但他本人非常低调,作为颜氏一族唯二的外姓长老,据说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泡在炼丹房里,就连颜天问想要见他都不是什么容易事。
众所周知,在修行一途天赋、机遇、努力以及灵丹妙药,这四类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对修炼者个人的发展皆不可小觑。
天赋是天生的,没有办法改变。机遇是偶然性与必然性相结合,很难明确。努力和个人心性相关。唯有这丹药,是有明确性可以借助外物而来。
然炼丹师在这个世界上却极少,因为相对修行者而言,炼丹师更需要天赋。且这天赋不似灵根可以测出,炼丹师的天赋是无形的。唯一能判断的标准就是他们炼出的丹药。
有人炼丹炼了一辈子,就算用上最好的药材炉鼎,可能也炼不出来高品质的丹药。同样也有人,可能刚踏入炼丹行没多久,用的也不是什么珍奇的药材,却能发挥出最大效用,这就是天赋所在。
早年颜知意就在颜纵宸那里了解到家族里大大小小的权重之人,对宋长老也别有印象。这宋长老本名宋引然,年方两百八,境界元婴期,和另一位道号广德的长老一样,是家族里唯二的两位外姓长老。
据说宋长老是个孤儿,其幼时生活相当艰辛,在一次机缘巧合下拜到一位炼丹师门下,并且很快在炼丹一行展露天赋。然而后来因为一些众说纷纭的缘故,整个师门惨遭屠戮,他的师父为了救他也丧命敌手。
宋长老在被追杀中遇到了当时还不是族长的颜天问,并且为他所救,从此结下了与颜氏一族的缘分。
这么想来,宋长老与颜天问的关系应该挺不错的。
“轰——”
爆炸的轰鸣声将颜知意的思绪拉了回来。
一些碎片自爆炸传来的房间散开,颜天问一手抱着颜知意,一手迅速支起屏障,挡住了袭击的碎片。
一眨眼,就有两个灰头灰脸的人从房间里跑出来,脸都成锅灰色。
“两个小兔子崽子跑这么快,是怕这丹炉跟你们一样长了两条腿不成?”一个灰衣灰鞋的老者随后跟着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着。仔细一看他的状态比先前跑出来的两个人还厉害,连尼哥看了都要喊一声老乡。而且衣服还破破烂烂的,左臂的袖子只剩下一半,很容易就让人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师父,逃命要紧啊!”那两个年轻人像是躲避洪水猛兽似的跑了出来,语气倒是轻快。可他们往前一看,就看到了颜氏一族的族长,两人登时安静了下来,规规矩矩站好行了礼。
这时宋长老也跟着走了出来,见到颜天问时脸一拉,妈耶这老家伙每次来找自己都没好事,这次又是要什么高难度级别的丹药了!
……
颜知意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能看到颜天问“老顽童”的一面。
她云里雾里地看着自从坐到房间后,就一直互怼的颜天问与宋长老,一万遍怀疑,这真是那个冷酷严格的老头,没有被人掉包?
怼来怼去颜知意算是听明白了,敢情颜天问每次来找宋长老,目的都是为了一些十分具有难度的丹药。这才让宋长老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不过宋长老虽然满嘴的嫌弃抱怨,对颜天问的要求却是十分尽心尽力的。两人之间不似上下级,倒更像一对闹闹腾腾的好基友。
“……这次找你来,是有要事。”
宋长老的眼睛都是斜着的了,冷哼一声,满脸透着:“看吧,就知道你来找我不会有好事”的样子。
颜天问恍若未觉:“你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我只需要八类灵丹,每一类皆是上品,其中解毒类需观音露,洗髓类需太白玉丹……”
“就,这些?”宋长老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听。
颜天问诚恳地点了点头:“嗯,就这些。”
“颜天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炼个丹跟放个屁那么简单似的!合着每天被炸得一脸灰的不是你,你当我是冤大头?”宋长老咆哮。
颜天问面色不变,但是他似乎早有预料似的,在宋长老发出咆哮前捂住了颜知意的耳朵,将这震耳魔音挡住。
耳朵被及时捂住,颜知意避免了这一顿“摧残”,不知道这句话的分贝有多么强。不过她却能感觉到,这房子似乎都震了震。
“嗯,说得也是。”颜天问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就在宋长老以为些人是忽然间良心发现时,却见颜天问站了起来。
对旁边椅子上的小姑娘伸出手:“走吧知意,我们就不麻烦宋长老了。”
“等等——”宋长老堵在了门口,“你要去干什么?”
颜天问叹了口气:“总是麻烦然兄,我也很不好意思。我还是带知意去其他地方看看,就不麻烦然兄了。”说着就作告辞状。
宋长老一时没反应过来,说:“可是你需要的灵丹,家族里除了我,没有人会做!”
颜天问笑道:“无妨,听说冀州西市的炼丹市场来了几位大能的炼丹师,我可以去寻他们。”
宋长老:“?”
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怎么破?
作为吃瓜群众的颜知意心里大笑不止,她怎么以前不知道,这老头竟然还擅长心理术,而且演技还这么好的?
颜知意清咳了一声,成功给思维凝固的宋长老提供了好思路。
“哎呀,这小姑娘真是越看越可人。她真是你孙女,没弄错?”
无视颜天问冷厉的眼神。宋长老呵呵摸了摸颜知意的头:“小姑娘。刚才你说你叫颜知意?”
颜知意眨巴着眼睛,点头应是。
宋长老笑得更深:“不错,和传言中一样,是个聪明可爱的女孩。唉,也不知道我家那混小子啥时候能给我生个你这么可人的孙女。你爷爷有福气啊。”
说到这里宋长老眯了眯眼睛:“这样吧,既然那些丹药是你需要的,就包在老夫身上了。”
颜知意眼睛一亮:“真的吗?谢谢宋长老!”
得,她哪里看不出来,宋长老是在拿她给自己挽尊,不过看破不说破嘛。
颜天问亦是失笑,这老伙计,还是跟年轻时一样嘴硬心软。
过了一会宋长老总算反应过来:敢情刚才颜天问说要去外面寻炼丹师,是早就想好的说辞,故意刺激他让他答应下来啊……
“你看师父的脸色,他总算反应过来了。”颜霓附在郑小钧耳边悄悄道。
宋长老的这对弟子,已经洗干净被丹炉爆炸摧残的脸,并换了身衣服,打扮后之后,一个年轻英俊,一个清秀美丽。但性格似乎都受到了他们师父的影响颇为跳脱。
郑小钧跟着低声道:“可不是,你说师父他怎么每次反应都这么慢。被人卖了,数完钱了才能反应过来。”
“你们两个逼逼叨什么呢,还有没有体统?”用最严厉的语气,说出最俗的话,宋长老教训道。
“你们,还不赶紧去统计一下现有的药材。”
将徒弟支走,宋长老哼哼唧道:“每次来都没好事。算了,这次我就权当看在这小姑娘实在可爱的份上勉为其难答应吧。”
喝完茶之后,颜天问与宋长老就所需的八类灵丹开展了讨论。
“太白玉丹与复心丸都是现有的,要多少有多少。上品融神丹虽然没有现成的,制作起来也不难。但是观音露有些麻烦啊。”针对指名道姓的四种丹药,宋长老对观音露犯了难。
观音露是排名前三的解毒丹药,可解天下百毒,上品中的上品,无论是民间还是修真界都千金难买。
颜天问说:“需要哪些药材?”
“甘草、乳香、没钱、蟾酥、寸香、芒消。”这几味药材很常见,但是如果只有这些,也只能制作出下品的观音露。
“除了这些,最重要的环节,是仙柳之枝。”
天下柳树千千万,但是绝大多数都是普通的柳树。哪怕活了几千几万年,也才极少数方能成精成怪,更别提成仙的了。
古往今来,成了仙的柳树屈指可数,想要得到他们的枝丫,谈何容易。
但柳仙们每隔几百年就会修剪一次自己的本体,而修剪下来的枝丫,有相当一部分都会给予凡间,所以倒也不至于无迹可寻。
50、波阳李氏
宋长老纵横炼丹一行两百余年, 很多药材他即使没有,却也知知甚多。
只是当颜天问他可知哪里有仙柳时, 宋长老一改先前的侃侃而言, 迟迟没有说话,似有犹疑。
他往旁边瞥了一眼,颜知意正规规矩矩坐在一旁吃水果, 小脸纯真懵懂, 似乎对他们大人的话并不怎么在意。
他没怎么接触过这孩子,不清楚上一代的恩怨对这孩子有多少影响。
“双木派。”
颜知意拿葡萄的手顿了顿。
双木派, 那不是她的父母所在的师门?八年前她刚刚穿来的地方,也是因颜氏一族而毁得彻底的地方。时至今日, 颜知意依旧清晰地记得那天发生的场景, 每每想起心里都是一阵寒意。
颜天问略有惊异, 他也下意识看了一眼颜知意, 眼里的光芒闪烁了几下。这孩子的父母都是双木派之人, 她出生之时, 双木派就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烟消云散。不曾想在这个时候,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再度将这孩子与双木派联系在了一起。难道, 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吗?
不过感慨归感慨,颜天问倒也不至于生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毕竟双木派已经不复存在,颜知意现在是他颜家的人, 是他颜天问的孙女。
等到离开登仙坊后, 颜天问让人把颜知意送回了梧桐院, 自己则往执事堂的方向而去。
执事堂是颜氏十二位执事平日里议事的地方。在颜氏一族, 除了族长和长老, 就属执事的地位最高, 而能位居执事一职的人,修为上最起码也得是辟谷期,并且对家族有贡献之人。
目前执事堂的十二位执事,颜控骁年纪最轻,修为却是最高,在三年前就已经突破辟谷期,成为一名元婴期修士。并且他本身能力也很强,极受家族重视,身份地位如日中天,甚至远非居于少主之位的颜纵宸可比。
多年来,他也一直是颜天问的左膀右臂,是他最信任的下属。颜控骁本人也十分敬重这位族长,对他的吩咐向来全力以赴。
这次颜天问来找他,向他询问当年剿灭双木派后的善后情况,颜控骁也是老老实实地汇报出来。当初他们与其他三大家族联合绞杀双木派后,针对双木派大大小小的宝物,也都做了一次刮分。这些事颜天问当然不会过问,都是由颜控骁做主与其他三大家族的相关负责人协商的。
颜控骁找到当年刮分宝物的手册,从手册上可以看到,当年双木派的仙柳是被波阳李氏拿走了。
颜控骁又想到了什么,说:“此物应是在李慈手中,她当年参与攻伐双木派,似乎就是为了此物。”
估计是觉得颜天问对此人应该没什么印象,他又补充了一句:“李慈是李与归的儿子。”
李慈此人颜天问的确没有什么印象,但说起李与归他就十分熟悉了。李氏家族排名前十的高手、同样也是曾在修真界恶名远扬的一个人。
说起修真界名声极差的世家门派,波阳李氏绝对算得上一支。他们虽然和平常修士一样,以修行五行属性的功法为主。但是为了自身修行事半功倍,他们剑走偏锋,族中上上下下都慕双修。
双修在修真界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毕竟属性契合的道侣,双修的确可以提升效率。但是这波阳李氏的双修之法却不大一样,正常的双修都是双方互利互惠,李氏的双修,却是只对一方有利。因为他们双修的对象并不是道侣,而是奴隶一般的“炉鼎”。
炉鼎是指修行者在修行中,借助对方的身体培养元阴之气或者元阳之气,从而增加自己的修为。这个过程作为炉鼎的一方是非常惨的,不仅不能增加任何的修为,而且还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
所以如果不是被逼,谁会愿意做卑微的炉鼎呢?
李氏一族的先祖就是因此得道。后来他的后人们也纷纷效仿。被他们抓去强迫做炉鼎的男男女女不知凡几,几乎每天,李氏一族都会运出一具或者几具因各种原因惨死的“炉鼎”尸体。
李氏一族的行径,自然在修真界受到了不小的口诛笔伐。不过它的实力摆在那,虽然很多人看不顺眼,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颜天问就是属于这一类人,他虽然打心眼里很看不起李氏一族这样的行径,不屑于和这个家族的任何人往来。但出于家族利益考虑,他也曾几次与李氏一族有所合作。
李与归虽是个女人,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女魔头。为了提高修为,她不知道从各地抓来了多少契合的异性作为炉鼎供她修行。她抓来的炉鼎中,有普通的书生、农民、修为低下有没有什么背景的男修,甚至还有一位王朝的皇子。天下男人对她敢怒不敢言,毕竟她的实力摆在那。
李与归唯一比较“消停”的那年,可能就是她怀李慈的那年了。毕竟再强大的女修,一旦怀孕,都免不了十月怀胎的艰辛。
当然了,李慈出生后,注定是个“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人。虽然李与归心狠手辣,但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跟其他男修对待炉鼎之子女的态度还是有很明显的区别。
颜天问并不太愿意和这种家族、这种人打交道,他觉得有失身份。可谁让仙柳是被李慈拿走了,颜天问考虑再三,还是派颜控骁联系此人,看看仙柳如今可还在他手中。
颜控骁不解,忍不住追问了几句。
等他得知颜天问寻仙柳,是为了给颜知意炼制观音露时,登时变了脸色。
“族长,恕我直言,想从李氏一族之人手中那东西,必然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这个代价是为了那叛徒之女,不值得。”
颜天问微怒:“放肆。值不值得我心里还不清楚,你只管照办便是。”
颜控骁一向对族长唯命是从,这次却出乎意料地硬气,坚决不肯从命。
颜天问简直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51、成功
偏偏这件事他还不能指责什么, 只是听到颜控骁一口一个为家族着想,颜天问冷笑着打断了他的义愤填膺。并毫不留情地指出颜控骁哪里是全然出于家族利益考虑, 分明是个人私怨。
颜控骁脸色一白, 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属下的确与颜知意的父母有私怨,但这件事,属下自问句句合情合理。”
颜天问懒得再跟这人浪费口舌, 丢下一句别忘了你的身份后, 甩袖离去。
颜控骁不愿意去做,这件事最终还是交给了颜纵宸。
相比其父觉得与波阳李氏牵扯上是有辱身份, 颜纵宸同样也丝毫不愿和这个恶名昭彰的势力有任何关联。他见多了波阳李氏的恶行,只恨自己没有能力为民除害。但是为了颜知意, 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颜纵宸先是向波阳李氏下了拜帖, 得知李慈常年不在波阳后, 又想方设法打听到了他的下落, 随后准备亲自登门说明来意。
颜纵宸与李慈只见过几次, 私下里并无往来, 只知此人是李氏李与归与其炉鼎所生,天赋和修为都很高。不过倒是从未听说他用炉鼎双修之事。
然而这件事并不顺利,颜纵宸三顾茅庐, 李慈听闻他的来意,甚至都不愿意见他,饶是颜纵宸表示愿意用其他宝物来交换, 也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一连几日都没有成果, 颜纵宸又急又愧, 还被颜天问给骂了一顿。事涉颜知意, 被责骂事小, 若是耽误了知意的修行才是大。他心里惭愧, 在找林安喝酒的时候忍不住吐露了几句。
林安起初一脸懵逼,他根本不知道颜知意修行遇到瓶颈的事。更别提什么八类灵丹,颜烟祖宗的手札这些东西。
颜纵宸也没想到知意会把这些事瞒住,此刻见兄弟的反应,也就知道是他多嘴了,忙道:“知意也是怕你担心,所以没跟你说这些。”
林安摇摇头没说话,他虽然身体废了,心思却和年轻时一样灵敏。细细想来哪里还想不明白女儿的心思。
怕他担心是其一。只怕,更是因为这件事涉及到颜天问那个人,女儿怕他为难甚至不喜,这才选择向他隐瞒。
又想到这几年来,有关女儿与颜天问的关系,林安其实早有耳闻。毕竟他们住的梧桐院,虽然位置偏院,人可不少,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会与他说话。但是听着隔壁附近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对很多发生的事情总是有所耳闻。
通过他人的讨论,以及偶尔与女儿兄长的谈话,林安知道,颜天问对知意非但没有恨屋及乌,反而倾力栽培,上次知意神识受创昏迷不醒,颜天问为了救她选择用探识之法,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而知意和他也很亲近,隔三差五去请安是常事,这种事颜知意倒是没有瞒着自己的父亲,甚至还特地拐弯抹角征询了父亲的意见。
最初自己意识到颜知意对颜天问的亲近时,林安心里的确有些复杂。
诚然他恨透了颜天问,恨不能生啖其肉。可他从来没有生出一丝半点,将女儿扯进这些恩怨仇恨中的心思来。
从八年前,他在沉闷的牢狱中第一眼见到颜知意时,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女儿能够健康成长、快乐长大。哪怕几年前,颜知意测出三系灵根的天赋,极有可能将来成为修真界的高手时,他也从未想过,假以时日女儿若是强大了,让她去做什么。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能平静地看着女儿和自己的仇人亲近。
尽管他从未向女儿提及过往的任何事,但想必聪慧的女儿从外界早已了解到了一二。
一度林安的心情很压抑。他既不想将上一代的仇恨灌输在女儿身上,也无法平淡接受颜知意和颜天问的亲近。原本就昏暗的眸子更加失去光彩,看得令人心疼。
不想他细微的反应,落在女儿眼里,都是更加沉重的压力。当颜知意意识到父亲的不开心后,她的心情也渐渐压抑了下来,变得小心翼翼,神色间总是透着愧疚和难过。
林安渐渐发现后,简直心疼得不得了。
身为人父的他为了抚平女儿心里的忧郁,迅速调整了当时自己的状态。并且用了很多方式,终于让知意心里的沉痛修炼消散。
但从那以后,在父亲面前,涉及到颜天问这个人,颜知意就变得更加谨慎,唯恐再惹林安伤心不悦。
大抵这也是颜知意这次选择隐瞒的主要原因吧。
林安叹了口气,固然他心里仍是有些微芥蒂。然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颜知意的修行问题。等他得知颜知意准备按照颜烟留下的手札方法,来破解炼气之时三系灵根互斥的瓶颈,心里最后一点芥蒂也消失了。
“……听说当年,李慈参与攻伐双木派,就是为了你们双木派的仙柳。想来那东西对他应该很重要,不知如何才能让他松口。”提到双木派,颜纵宸有些痛惜又有些心疼地看着林安。
果不其然他在林安的眸子里看到了压抑的伤痛,但见他还是勾了勾唇,“兄长可知,双木派的仙柳是从何而来?”
颜纵宸摇了摇头,他哪里知道这些。
林安笑道:“我六岁那年,在鬼蜮所得。”
颜纵宸一下子僵住了神情。
鬼蜮……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能说什么呢?鬼蜮,全天下讳莫如深的禁地。此地位于昆仑之巅,据说直通天界的幽冥深渊。深受三界业障的影响,鬼蜮比地狱还要可怕。但凡进去的,几乎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同样,此地也是数千年来来,专门处理双系灵根之人的地方。不知多少被测出双系灵根的人,被扔到了这种地方。
时至今日颜纵宸还清晰地记得,当年安弟被父亲亲手带到鬼蜮时,他绝望的眼神和恐惧的眼泪。颜纵宸也曾跪着哭求父亲手下留情,却被毫不留情地踢开。
颜纵宸知道当年把安弟救出鬼蜮的是他的师父,那位侠肝义胆的双木派掌门,但是他从来不知,在安弟被救出来之前,他在那里经历了什么。
林安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让丽华拿来纸笔,写了几列之后交给颜纵宸,淡声道:“劳烦兄长将此信转交李慈,兴许他愿意拿出仙柳。”
就在林安写信的时候,颜纵宸就已经有所猜测了。他竟不知林安和李慈还有交情。不过转念一想,以当年林安在修真界的风采,认识谁也不奇怪。
颜纵宸点头答应了,临走时还是忍不住说道:“安弟,你莫要怪知意,若非如此,她在这世界上只会更加艰难。”
指的自然是这些年颜知意与颜天问的亲近。
其实以往颜纵宸也不止一次说过这种话,作为兄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林安心里的恨意和芥蒂。可私心里,他是乐于看到颜知意对父亲的亲近,以及父亲对知意的重视的。
就像多年前,他重新寻回弟弟时,多么希望他能和父亲放下恩怨和好如初,甚至还做了很多无用功。最后还是闲屹一句‘未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点醒了他。让他不再执着于弥补亲情间的裂缝。
然而令颜纵宸意想不到的是,这次林安并没有像从前那般恍若未闻,而是点了点头,淡声开口:“兄长多虑了,我之所求,唯知意健康平安。”
“只要她好好地,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三天后,颜纵宸成功从李慈那里取来仙柳。
都知道先前颜纵宸去过几次,每每都被拒绝,这次却成功取来仙柳,不免让人好奇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但除了闲屹,颜纵宸没有向任何人提及林安的那封信。就连颜天问问他,他也缄默不言。
不过仙柳既然已经取来,那么其他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很快宋长老就开始了他的炼丹,颜知意心里牵挂着,每天从鸿展堂下学后都要跑去炼丹的登仙坊。
宋长老倒是很喜欢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许是觉得她既然是三系灵根,说不定炼丹方面也有一定的天赋,为此还特地教了她炼丹之法,颜知意学得头头是道,忽然也觉得,莫非自己还是个炼丹天才?
于是她非常自信地在一个休息日的下午炼制最简单的增气丹,颜子纯在旁边给她打下手,颜平和常世隐在一旁观摩,几个孩子都很激动。然后宋长老的炼丹房就被烧了。
烧了
此处略过宋长老内心的崩溃。总而言之这件事后,颜知意再也没机会碰过一次炼丹炉。不仅是宋长老不让她碰,最重要的是,她自己都留下了心理阴影。
看来她果然不能走全能路线啊,还是老老实实地走修真路线吧。
很快,当宋长老加班加点把需要的灵丹准备齐全之后,颜天问也暂停了手下所有的事务,准备按照颜烟手札留下的方式,亲自为颜知意疏通经脉,引气入体。
其实这个过程对洞虚期的大能强者来说,并不复杂,即使中间出现了什么差池,也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可对于颜知意来说,就是容不得一丝差错了。
是以为了保险起见,颜天问特地请来了金陵长老和宋长老来护法。唯恐中间出现差池。
颜知意倒是有些不以为然,眼看着一位洞虚期强者为她施法。两位元婴期修士为她护法,顿觉此生不虚啊。
“丹药都消化了吗?”在施法前,颜天问又重复问了一句。
颜知意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瓮声瓮气地说:“已经消化了。”
昨天看到宋长老拿来的八种完全不同类型的灵丹时,颜知意心里其实是有些害怕的,生怕这八类灵丹一起下肚,会发生什么排斥反应。毕竟她可亲眼看到,宋长老炼制灵丹的过程,除了那些草本药材,可还添加了不少原始类的化学物质。
也不知道自己吃完之后,是会像美猴王那样练就出不死之身,还是会像历代追求长生之术的皇帝那样深受其害。
怀揣着不安的心思。颜知意先吞服了其中指定的四类,感受着灵丹服用后在她体内的融会贯通,直到彻底融进血脉,她才终于安下心。
“嗯,可以开始了,准备一下吧。”见到颜知意看过来,颜天问笑了一下,神色很是沉稳。
轻轻点了点头,颜知意迈着步子走到坐台中央,然后闭上眼眸,等待属于洞虚期大能的灵气传到她的体内。
一双手按在她的后背,随后源源不断的金系灵气缓缓从后背的脊骨传开。渐渐汇聚到身体各处。
在运转丹田之后,灵根处和之前一样,三种属性的灵气同时被调动,并开始发生排斥。
就在三种互相排斥的灵气冲击着心脉之时,自外界传来的、极其强悍的金系灵力猛地冲散了另外两种灵气,并且与自身生成的金系灵气融成一体。在外来灵力的冲击之下,那两种其他属性的灵根所滋生的灵气显得是那么的脆弱。每一次他们的反抗,都会被强悍的金系灵力冲击成虚无。
金系灵力很快占据了她体内气体的主导地位,先前紊乱的气息平复了下来,颜知意已经很久没体验过这种顺畅的感觉了。心神不免一松,忽然这时她感觉到经脉生出膨胀的痛感。她浑身猛地紧绷,额头之上,细细密密的冷汗不断冒出,犹如淌水一般,顺着她两边的发鬓一路而下,滴滴答答地砸在坐下的玉台之上。
颜知意咬紧着牙关,经络处的膨胀感越来越强烈,甚至生出痛感,额头上的冷汗更加细腻。她知道,这是因为颜天问的灵力过于强悍,即使输进她身体里的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力量,可也远非她一个连炼气期都还没达到的人可以承受的。
“复心丸!”在颜知意咬牙承受之时,颜天问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宋长老连忙把准备已久的复心丸放到颜知意嘴里。
复心丸一入口,便化成了一股温润细腻的暖流,从喉咙处飞快地滚进,然后穿过体内,最后在颜天问与颜知意的双重控制下,迅速在被灵力充沛的经脉心血处化成了无形的保护膜。原本膨胀的经脉一下子疏通了许多。
颜知意这才舒服了很多,脸上的冷汗不再渗出,虽然心脉附近仍有不小的痛感,但好在是她能承受的范围,并且不影响接下来。
随着体内接受的灵力越来越多,颜知意也遇到了更多的麻烦。但好在有灵丹的加持,除了复心丸,还有聚气类的凝气丹,生骨复体类的天莲丹等,都是助她容纳灵力的好东西。她也终于明白,为何颜烟在手札中强调八类灵丹缺一不可了。
有了灵丹相助,体内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过了很久,颜知意渐渐承受住了体内强悍的灵力,并没有出现什么差错,但是她也好,为她施法的颜天问也罢,甚至在一旁护法的金陵长老和宋长老,都依然十分谨慎。
因为这种接纳外来灵力的行为,尤其是接受的灵力相对于本身过于强悍,不仅会有经脉膨胀的危险,稍不留神还会影响人的脑神经,甚至反噬人的神识。
有了上次神识受创的风险,颜知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聚精会神地防备着,她可不想在经历一次观看楚云熙来历背景的事了,更不想再去体验一下混沌世界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所容纳接受的灵力越来越多。三系灵根中的另外两种属性的灵根,终于被彻底压制。源源不断的金系灵气从金系灵根中滋生,这种自身生成的灵力流散到身体各处,远比外来接受的灵力令人舒服。随着更多自身灵力的滋生,颜知意身体里的各处脉络,变得清晰顺畅。忽然,又是一阵自身灵气冲击而上时,她的身体就像是突然开了闸一样,一下子守得云开见月明。
与此同时,坐台之上的颜知意,眼眸骤然睁开,一丝跳动的金色光芒迸射出了半寸之余,片刻后,光芒褪去,颜知意缓缓回头,望着颜天问,咧嘴一笑:“爷爷,我成功了?”
“成功了。”颜天问重重地送了口气,微笑着点点头,脸色虽然肉眼可见的疲惫,但是神色里的欢喜是掩饰不住的。颜知意已经成功引气入体,成为一名真正的修士,颜天问自觉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太好了,”一旁同样有些疲惫的两位长老也都为她高兴。
见到颜天问点头确认,两位长老也赞叹不止。颜知意笑弯了眼睛,刚想笑出声来宣泄内心的狂喜,忽然脸色一变,因为她察觉到,体内原本已经平复下来的灵力,倏然间又变得汹涌不止。
第 52 章
“爷爷, 怎么回事?”颜知意抬起头,不安地问道。
突如其来的情况, 同样令颜天问和两位长老措手不及。
颜天问赶紧闪身到她身后, 再一次用手掌触上她的后背。片刻后,颜天问脸上涌起笑意。
“好,好, ”他一连说了两个“好”字, 看得出他真的很开心,“恭喜知意, 你不仅引气成功,成为一名炼气期的修士。而且已经突破了炼气期最后一层, 成为一名开光期的修士了!”
当真是不鸣惊人, 一鸣则已。
颜知意彻底懵了, 开光期?她直接越过炼气期。成为一名开光期的修士了?
这到底是多大的金手指, 就算她是穿书的女主角, 倒也不必如此金手指大开吧……
颜知意一边欣喜若狂, 一边觉得自己头上戴了一顶大大的玛丽苏帽子。全然忘了就在不久前,她还感慨自己得罪了穿书君,让她穿成了一个工具人都不配的女N号身上。
谁也没有想到, 当年同是三系灵根的颜烟按照此法,也不过是解决了灵气排斥的瓶颈,顺利进阶炼气期。而今日颜知意用同样的方法, 竟然直接越级到了开光期。
古往今来, 能够直接越级到开光期的, 颜知意是史无前例。这件事不出所料, 很快就震动了整个修真界。
两年前在修真界各大势力中, 颜知意因其三系灵根的天赋就已经有所出名。但是这世界上三系灵根虽然极其罕见, 却也不至于引起超级大的轰动。
然后直接突破至开光期的,颜知意是唯一一个。
这件事不仅震动了颜氏一族,也震动了整个修真界。甚至在民间也流传开来。人人都知,颜氏一族出了一位八岁就达到开光期的天才。再加上颜知意特殊的身世,很快她就成了街头巷尾的热门人物。
然而这些当事人并不知道。
自从糊里糊涂地突破开光期后,颜知意就再一次成为了家族的瞩目人物,就和两年前她测出三系灵根一样。
但这次颜天问下了命令,让家族里不少试图结交的人都不得不按捺住,因此颜知意的日常生活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她依旧每天起早贪黑地去上学。鸿展堂里主动靠拢她这个小团体的人越来越多了,颜平与有荣焉,现在看人简直就是从鼻孔里看,哼哼唧道:“昨天的我你爱理不理,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谁都别想加入进来。”
常世隐失笑:“你这么说,也不怕给知意拉仇恨。”
“无所谓啦,”颜知意耸耸肩。她心里也有自己的天平。颜子纯、颜平和常世隐,便是她进鸿展堂以来最好的朋友。
她最近的心情相当不错,不仅因为突破到了开光期。最重要的是,以她目前的修为,百分之百,今年的第一还会是她。毕竟玉衡院的武修课在总成绩中占了大头,就算文修课她样样不如南怀予,第一也肯定是她的。
想起南怀予,颜知意干咳了两声,这段时间她一心扑在灵丹这件事上,每天上课都心不在焉的,更别提关注身边人了。
眼下尘埃落定,她的心思也重新活跃了起来,因为原主与南怀予的关系,她忍不住往南怀予的座位上多看了几眼。
发现抱团严重的玉衡院,无论是吃饭,还是,一起聊天玩耍,南怀予依旧和刚开来时候一样,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看起来怪可怜。
她忍不住拐弯抹角打听了一下,方知南怀予和之前一样,一直在拒绝任何试图与他交好的人,久而久之,别人也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了。
“装个什么劲儿,不就是突破了炼气期吗,至于这么高冷吗?”颜平小声吐槽,其实如果不是颜知意再三叮咛,他也挺想去跟这人结交。毕竟九星灵根,又是他们中第一次突破炼气期的,谁不想去结交啊。
“我看南同学只是性格内向了些,你可别胡乱编排人家。”颜子纯皱了皱眉说道。
颜平顿时就不高兴了:“我哪里编排他了,说的是实话。还有你为什么要向着他啊!”
颜子纯懒得搭理不讲道理的颜平,见旁边的小姐妹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她低声笑道:“怎么了知意,你现在已经是注定的第一了,不用担心他会超越你了。怎么还是一幅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没有啊,我很高兴啊。”颜知意觉得莫名其妙。
“那,其实我之前跟南同学说过几句话,他挺不错的。要不,我们去试试,看看能不能让他加入到我们中来。反正你现在已经不用担心他会超越你了,就不要再像之前那样排斥他了”
颜知意:“…………”
她什么时候排斥他了?哎不对,之前她的行为举止确实有点校园霸凌的味道。不过她那样做,并不是怕南怀予超越她,而是担心悲剧再度上演好吧。
可是她的表现,落在他人眼里,哪怕是最好的小姐妹眼中,也以为是生怕对方超越自己。
颜子纯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那,你不会是因为对方是你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所以才这般躲着吧。”
颜知意:“…………”
算了,跟这个确实有那么一点关系。
不管怎么说,颜知意是打心底里不想和南怀予亲近的,毕竟小说里的情节,她是绝对不想重现。但也不知道她这小姐妹喝了什么迷魂汤,天天在她耳边说起南怀予,三句离不开他是个好同学。
颜知意深深怀疑,难道自己这小姐妹春心萌动了?也不可能啊,颜子纯虽然心思成熟,但顶破天也才只是个八岁的小姑娘。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她能泛出什么春心。而且以她对颜子纯的了解,她虽然屡屡在她面前说南怀予的好,但半点也没有什么不该有的样子。
经过细细的观察,颜知意发现的确有几次,颜子纯私下里和南怀予去说话。
终于她寻到了一次机会,打算不要碧池地听个墙角,看看他们到底在聊些什么,才让颜子纯如此“执着”。
“子纯姑娘,有劳你这些天在知意姑娘面前替我说好话了。”远远听着,南怀予的声音轻轻的,又缓缓的,跟山间流水似的,清脆温润。
颜子纯坐在他对面,托着下巴眯眼笑着,她本来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孩子,不过这两年经过颜知意的熏陶,活泼开朗了不少。对待不太熟悉的人仍旧是疏离淡漠的,不过若是熟悉了起来,她就会变得活跃亲切。
看这幅模样,她跟南怀予可不止是“只说过几句话”这么简单啊。
“这有什么,不过遗憾的是,知意她对你好像还是有很深的芥蒂。”
南怀予脸上露出失落之色。
隔着窗户将其神情看在眼里,颜知意忽然感觉自己渣渣的,心里还有点自责。
可她与南怀予几乎从未有过私交,也不至于自己的冷漠,就让他有这样的反应吧。
只听颜子纯出声安慰:“你也别太失望,知意她一向性子良善。想来这么避着你,十有八九是因为你们指定的婚事所致。怪我之前在知意面前不该多言。”
南怀予眼眸黯淡:“我从小就在爹娘口中听到她的名字,但一直以来都当她是妹妹,从未肖想过其他的心思。原本想借用这次的机会向她道歉,也让她放宽心,但没想到她这么讨厌我。”
颜知意: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想!
第 53 章
颜知意:我不是, 我没有,你别乱想!
“对了, 这是我来这儿之前就准备好的冰心丹, 麻烦子纯姑娘,有机会把它送给知意姑娘,当是我的贺礼。”
颜知意自从越级突破开光期以来, 不少人都怀着各种心思送来了不同的贺礼。但大都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相比起来南怀予拿出的冰心丹可就珍贵不少。这种丹药属于八类灵丹中的杂类,是上品灵丹, 尤其适合刚突破境界的人服用,对自身修为大有裨益。
“冰心丹?”听得出颜子纯的声音也很吃惊, 她接过装在瓷瓶里的冰心丹, 打开后细细看了一眼, 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太珍贵了, 你要把它送给知意, 舍得?”
南怀予腼腆地笑了笑,“本来就是我准备给知意姑娘的见面礼,当然舍得。”
遗憾的是, 他从来到颜氏一族的第一天起,就遭到了颜知意无情的疏远,便是想说一句话都没有机会, 更别提送礼物了。
“既是见面礼, 那你更应该亲自送给她啊。”颜子纯说。
南怀予垂下头, 语气有些酸楚, 俊俏白皙的小脸浮现出淡淡的伤感:“她已经那么讨厌我了, 若是我这般突兀地去送礼, 只会更加让她觉得我不怀好意。子纯姑娘,麻烦你帮我转送给她,也不要告诉她这是我送的。”
“那怎么行,”颜子纯急了。把瓷瓶放回南怀予的手上,拉着他就要往外走,“不行,你跟我一起,亲自把这冰心丹送给她。”
南怀予想要拒绝,可是他被拉得紧,没走几步就有些跟不上,踉踉跄跄着好容易稳住颜子纯,近乎哀求地说了很多话。南怀予自然不肯,又把装着冰心丹的瓷瓶塞了回去,这一来二去,不可避免地形成了争执的状态。
“不行,这东西这么珍贵,你必须亲自交给她。”颜子纯有些恨铁不成钢,坚决拒绝南怀予的恳求。
皎白的瓷瓶就这样被两人给来给去,南怀予心里着急,说也说不过颜子纯,再一次将瓷瓶放到颜子纯那边后,就赶紧转身想走。
颜子纯急着拦他,不想刚往前跨出一步,由于没注意一只脚磕在了桌腿,身子受力前倾,直挺挺地往前摔了下去。这个过程不过眨眼的功夫,南怀予愣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颜子纯整个人已经扑到了房门上,然后直接推开了门。
正在门外瞅着的颜知意:“???”
摔倒的是颜子纯,然而猝不及防推开的门,直接将颜知意拍到了墙上。
就,很梦幻。
偷听必会出事,电视剧诚不欺我。
“知、知意姑娘……”南怀予本来是赶过来扶起颜子纯的,然而眼前的一幕令他睁大了眼睛。
颜子纯顾不得摔破了手心,同样震惊道:“知意,你怎么在这?你怎么了?”
“……”
她能说她是来偷听的吗?
当然不能。
颜知意淡淡一笑:“路过。”
已经下学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了,颜子纯分明记得她早就回去,路过?骗小孩呢?
她翻了个白眼,看了一眼旁边紧张兮兮又不敢靠近的南怀予,颜子纯率先开口:“那你路过的正好,怀予同学刚还跟我说他要送你冰心丹。”
南怀予一瞬间脸色红白交加,看得出整个人都透着紧张。紧张中还带着一丝期待,跟个小奶狗似的。
颜知意以前从来没仔细观察过这位同她一样,在原著小说里只是个路人n号角色的酱油,即使如今他们已经同窗数日。但因为内心的纠结,别说仔细看他了,每次一对上她都会迅速移开目光。
此时近在眼前,细细望去,饶是颜知意一个重度颜控,也不禁被眼前少年的容貌惊艳地深吸了口气。
他的五官极其绝色,眼睛尤为瞩目,笑与不笑都弯弯如月,镶着五官的皮肤白皙细腻,又透着少年人才有的青涩,当真是清俊绝世的容姿。这还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容貌还没长开,不难想象假以时日,定是冠绝天下的美男子。
颜知意前世今生,都是标准的颜狗,对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向来没有抵抗力,更别提好看到南怀予这种程度的了。一时间她眼里尽是满满的欣赏,浑然不见了保持数日的疏远高冷。
“那个,南怀予同学,冰心丹什么的,这么珍贵的东西,你送给我不太好吧。”感叹完小哥哥的容颜后,颜知意收回目光,笑盈盈地说。
南怀予原本被她盯得心慌,手心都捏出了一把冷汗,不想听到颜知意的这番话,他猛然抬头,正好撞进少女浅笑的目光中。
好看的人总是互相欣赏的,这句话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南怀予早前第一眼见到颜知意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女孩。如今隔得这么近,她又是对自己笑着,南怀予说不清是羞赧还是什么,立刻又垂下了头,手指不安地捏着瓷瓶。
“不,这是,这是准备给你的见面礼,你,你,你不喜欢吗?”
竟然紧张到结巴?
颜知意无奈扶额,不禁怀疑自己此前的疏离冷漠,对南怀予到底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她放轻了声音,生怕再把人给吓到:“当然不是啊,只是冰心丹很珍贵,送做见面礼我如何承受得起。”
听她这么说,南怀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小心翼翼再度抬头,看了一眼颜知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今天的知意姑娘好温柔,连说话都是笑着的,浑身上下都透着灵气,令人见之忘俗。
他低低道:“原本,原本就是准备给你的。”
见颜知意露出不解的目光,南怀予咽了口唾沫,轻声解释道:“我爹娘常常跟我提到你,我,知道要来颜家之前,就在准备给你的见面礼。”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拒绝吗
颜知意说道:“那这见面礼可真是太厚重了,古人云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送了我礼物,我也当投桃报李。”她想了想,有些苦恼地说。“可是我好像没有相应珍重的东西。”
“不用的不用的,”南怀予连忙摆手,“只要,只要知意姑娘不再讨厌我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颜知意竟然在这么一个俊秀的少年脸上,看到了一丝丝委屈。
她顿时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些什么了。
“其实,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你想多了,真的。”颜知意十分真诚地说。
南怀予眼睛亮了亮,但是随后又微微黯淡了下去。俨然是不大相信的样子。
颜知意很无语,这都做的什么孽啊。
于是她用更加真诚的语气,更加严肃的神情,认认真真说道:“知道我之前为什么疏远你吗?”
南怀予:“?”
颜知意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两个小孩,他们青梅竹马。长大后男孩喜欢上了女孩,但是女孩却喜欢上了别人。”
此言一出,南怀予与一旁吃瓜的颜子纯双双懵逼。
什么玩意这是!
颜子纯在她停顿的时候猛然反应了过来,说道:“三角恋?”
重重地点了点头,颜知意用近乎怜惜的目光看着一脸茫然的南怀予,继续道:“三个人的故事,注定是一场悲剧。尤其是暗恋的那一个,他的下场很惨。但是如果从一开始他没有喜欢上那个女孩,就不会有那样的结局。”
“怎么个惨法?”颜子纯好奇道。
“就……就是死了呗。”颜知意心想,她总不能把原小说的情节全部说出来吧,多匪夷所思啊。
这次南怀予倒是反应过来了,他的表情仍是愣愣的,脑袋倒是转了起来,“你说的那个男孩,是我?”
聪明啊!
颜知意没想到这小脑袋瓜子这么机灵,再看一旁还半点没懂的颜子纯,忽然觉得,好像把南怀予拉到他们这边也不错。
古代的人都是很保守的,纵然是在修真界也不例外,喜不喜欢都是难以启齿的话题,南怀予一想到自己在颜知意的梦境里,陷入了一段喜不喜欢的三角恋话题,登时脸红心跳不已。
搞了这么久,原来颜知意一直以来对待南怀予的态度,是一个狗血梦境引起的!一时间颜子纯忽然觉得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然后,她用近乎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颜知意:“你做梦梦到别人喜欢你了,因为你死了,所以就在现实中百般疏离。那要是你梦到别人杀了你,难不成真要在现实中把人给杀了?”
好吧,自己这小姐妹说得挺有道理的。可问题是梦境只是她拿来做的借口。就像穿越小说里,魂穿者总会以失忆为由解释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bug,以做梦为由解释自己为什么突然多出了美食医术之类的技能。
她也不过是借梦境的借口,来阐述一下小说的内容情节。
毕竟这时候她要是说了实话,告诉他俩实情,还不被人当成神经病。
虽然现在颜知意已经把她当成深井冰了。
……
“但是梦境也很有可能成为现实啊,说不定就是未来的预警呢。”颜知意说道,然后严肃地看着南怀予,“南公子,不管你信不信,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梦里的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所以我们必须要做出改变。”
南怀予沉默了一会,抬起眼睛时,他的神色里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紧张无措,取代而知的是颇为超越年龄的沉稳:“知意姑娘,我相信你说的。也,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颜知意表示不解。
南怀予微微含笑:“之前是我误会你了,我以为你是讨厌我。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不想梦境成为现实,不想我经历你梦里那个男孩的事。谢谢你,为我着想。”
……前面的话都好好的,这最后一句怎么好像越听越有点不对味。颜知意变了脸色:“不是,你想多了,我没有为你着想。我跟你素不相识,你可别多想啊。”
“颜知意,你是在说绕口令吗?”颜子纯听得耳皮乱颤,忍不住打断道。
颜知意瞪了她一眼:“闭嘴。”
她正紧张着呢,生怕这南怀予一时想不开,因为对她的感激而生出好感,这岂不是重蹈覆辙了吗?
南怀予比颜知意想象地还要聪明,当他散去了原本的紧张,变得从容淡然后,思维更加敏锐。哪里还看不出来颜知意的心思。
他轻轻笑道:“知意姑娘,你别紧张。我……”
其实他想说,我虽然感激,但对你真没啥想法,可又觉得这么说似乎有点不大好于是转换了说法,婉转道:“你放心,我既然知道了若是喜欢你,会有什么样的结局,自然不会飞蛾扑火。”
这话他已经斟酌再三了,可是颜知意怎么听着都感觉有些不舒服。喜欢她就叫飞蛾扑火,额,虽然按照原小说的情节来说,的确是这样。但是,怎么搞得她跟天煞孤星似的……
南怀予也察觉出了这话的不妥之处,他干咳了一声,又道:“不瞒知意姑娘,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听爹娘提起过你。”
“……是吗,”颜知意尴尬地笑了笑,因为她想起了和南怀予的那个婚约。正是自己爹爹在酒醉后,跟南怀予父亲定下的娃娃亲。头疼!
南怀予恍若未觉,思绪回到从前。
也就是他的一番叙述,颜知意知道了更多有关南怀予父母,和自己父母的故事。她的心思,也从原本的心不在焉,逐渐融入其中。
“……从小父亲就告诉我,他有一个最好的朋友,他们相识于天道书院,从不打不相识,再到结为挚友。他们的妻子也是一对关系极好的闺中密友。父亲跟我说了好多好多他的故事,每个故事都是那么的惊心动魄又惹人向往。”
颜知意的眼睛也渐渐湿润了,从南怀予的转述中,她的眼前,似乎浮现了当年爹爹一人一剑,风华绝世地行走江湖的模样。还有娘亲,她只在出生之时见了一面的母亲,她的一颦一笑也仿佛重新活在了眼前。
她一直都知道爹爹的过往肯定不一般,不曾想是那般绝代之景。再联想到爹爹如今凄风苦雨的模样,她愈发觉得心酸难过。
南怀予很明显也不想触碰到颜知意的心事,说了一会就见好就收。最后的话题当然还是转移到颜知意身上。
“其实我以前,一直不知道父亲和林叔叔的约定。我,我从小就希望有个兄弟姐妹。父亲提到你,说你是安叔的女儿,我从小就希望将来有机会能见到你,就跟,就跟父亲和安叔,娘亲和暮姨一样,结为好友。”
这是南怀予的肺腑之言,诚然,他在很小的时候,就从父母口中听到颜知意的名字,知道那个比自己小了两个月的姑娘。他敬佩父亲口中侠肝义胆的林叔叔,羡慕父亲与林安的知己之情。也就对林安与林暮所出的孩子充满了好奇。
可能这就是,我以为你把我当成喜欢的人,实际上你把我当成妹妹的真实写照。
颜知意明白了过来,心里却是一阵轻松。
这么看来,她相信南怀予所说的话。这么看来,小说里南怀予喜欢上原主,跟他们指腹为婚的婚约是没有关系了。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原主的个人性情正好对了南怀予的胃口。
那就好办多了!
颜知意心想,这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她跟小说里的原主,肯定相差也极大了,如今她又已经把话都给说开。想来她最担心的事是永远不会发生了。
这一刻,颜知意怎么看南怀予怎么开心。
“你说真的?”
“什么?”
“想跟我做兄妹啊。”颜知意说道。
南怀予点了点头,轻声道:“自然。”
他没有兄弟姐妹,从小母亲又常年生活在冰台上,父亲又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为母亲疗伤,他太孤单了。
颜知意兴奋地拽起他的胳膊,又招呼上颜子纯:“既然如此,那还不赶紧地。”
“什么事这么着急。”颜子纯问道。
颜知意笑嘻嘻地说:“当然是去结拜啦,对了,把常世隐和颜平为给叫上。人家是桃园三结义,我们也去找一处桃园,来个五结义吧。”
颜子纯:“……”
南怀予:“……”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什么大病?
前面还对人家爱理不理,这才过去多久,就火急火燎地要去结拜。而且桃园结义是什么鬼,为什么结拜要去找桃园?
南怀予觉得今天是个充满不可思议的一天。
首先他终于解清了与颜知意的误会,这是件好事,知道原来他从小就渴望见到的女孩,并不是讨厌他,南怀予别提有多开心了。
但是最后他们做了什么,结拜。
“皇天后土在上,我颜知意,与南怀予、颜子纯、颜平、常世隐结为兄弟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直到现在,南怀予的耳朵里都还是小姑娘声色清脆的这句话。以及在场之人中,常世隐和颜平糊里糊涂的神情。
糊里糊涂地一起结拜之后,颜知意还笑嘻嘻在补充了一句:“以后我们就是兄弟姐妹了,要互相爱护哦。”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与颜知意的误会算是解开了,南怀予的心情空前地好。
他把这件事通过南氏一族的传信术告知了远在洛都寒室的爹娘。没有跟他们说很多,只说他今天跟颜知意结拜成兄妹了。
不想南镇绝看完信后,脸色都变了:“这混小子,说好的媳妇怎么就成了义妹,脑抽了是吗?”
君碧从冰台上坐起来,常年在冰台上疗伤,她的脸色看起来异常苍白,但一点儿也不影响她的绝世容貌,南怀予的一双极好看的眼睛就是继承了她。
她看完信后轻笑一声:“怀予从小就想要个妹妹,也难怪了。”
南镇绝愤愤说道:“这臭小子,媳妇不比妹妹香一百倍,我原本还希望他这趟去颜家,将来能有机会把媳妇娶回来。这倒好直接成兄妹了,看他回来我不打断他的腿。”
“兴许是他俩有缘无分吧,”相对丈夫的愤愤不平,君碧就淡定很多,“不过要是能像你说的,将来怀予把知意娶回来多好。”
虽然这两个孩子的婚事,是南镇绝与林安一时酒醉定下的。但是她与林暮,当初又何尝没有这个想法。那时他们都还没结婚生子,尚不知将来生下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就已经在憧憬着做亲家了。
只可惜如今故人已逝,她自己也深陷囵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走出这间寒室。还连累了自己的丈夫,多年如一日,为了给自己疗伤,几乎同样没有踏出过寒室。
有时候君碧会自怨自怜,为什么上苍要这么残忍。她与南镇绝夫妻,和林安林暮夫妻,一生与人为善,最后却纷纷落得个凄惨下场。难道当真是他们命该如此吗?
54、她要杀了颜控骁
没过几天南怀予与颜知意几人交好的事情就被人看在眼里, 着实令人惊讶不已。
南怀予来颜氏的时间不长,因为他的来历及自身实力, 自然受到了不小的关注, 不少人都试图拉拢他或者与他交好,但南怀予高傲地很,对任何人都冷冷淡淡的。
可谁也没想到, 南怀予竟然会与一向待他疏离的颜知意交好, 毕竟颜知意之前对他的态度,那也是肉眼可见的差。
难道这南家公子有受虐倾向?眼看着这几人和和睦睦的样子, 其他人议论纷纷,惊愕之后就是各种猜测。
慢慢地不知从谁那里传开了一件事, 说是南怀予与颜知意是指腹为婚, 两人早在还没形成胚胎的时候, 就被双方父亲指了婚事。这可是口大瓜啊!不仅如此, 还有传言说是南怀予前来颜氏一族, 就是为了跟颜知意培养感情的。
听到传言后南怀予整个人都很慌张, 见到颜知意后就赶紧解释,说他对她并无想法。
颜知意自个也很懵逼。她都跟南怀予结拜了,怎么还能被传成这样啊。
不过坚信清者自清的她, 并没有怎么去理会这种传言。反正她已经放下心结愿意把南怀予当成朋友,南怀予自己也再三表示绝对不会对她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么其他的就不怎么重要了。
旁人讨论地热火朝天,当事人却浑然不在意, 不解释, 而且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流言影响, 依旧关系好得很。但仔细观察下来, 会发现颜知意与南怀予虽然相处得很好, 该有的界限却是一点儿也没少, 怎么看都只是关系好的朋友。渐渐地这口瓜也就吃得没胃口了。
这天是休息日,颜知意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后先是练了会功,临近中午的时候她又亲自操刀做了自己爱吃的鱼汤,跟父亲和丽华吃了午饭。
本来颜知意想去大伯伯家里玩的,但是转念一想颜斌目前正值引气入体的关键阶段,他只比颜知意大一岁,他们那届目前也仅有李翠儿一个达到了炼气期。如果今年颜斌能引气入体成功的话,那么无疑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颜纵宸与闲屹夫妻都很紧张,每天都围着小儿子转。颜知意生怕这时候过去会让他们分心,故已经有段时间没去大伯伯家里了。
颜知意也已经决定了,在颜斌突破炼气期前,尽少去大伯伯家里。毕竟她每次去,大伯伯和婶婶都会十分热情,想到他们操心颜斌的修为已经很忙了,就怎么也不愿再给他们添麻烦。
所以休息的这一天,颜知意是打算待在家里哪都不去的。吃过午饭颜知意趴在床上看了会书,实在不想运功修炼,就打算找点事情来做。思来想去,她决定做一件最简单的事情——睡觉。
然而她刚趴着睡没多久,忽然一阵急切的声音就把她吵醒了。
睁开眼就看到颜子纯火急火燎地推开她的房门,不等颜知意抱怨,就听她十分着急地说:“不好了知意,南怀予他出事了!”
等赶到鸿展堂旁边的宿舍院时,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在来的路上,颜知意已经从颜子纯那里听说发生了什么事,是以整个人脸色都很难看。
她们一路冲到南怀予的门外,这里里里外外包了几层人,一半都是住在旁边的同窗。鸿展堂上上下下平均一半的学子都是来自冀州以外颜氏分家的孩子,有些人刚来的时候,在冀州颜氏甚至一个认识的也没有。为了解决他们的衣食住行问题,鸿展堂旁边专门划出一片园区,建了专门的宿舍。
绝大多数来自冀州以外的学子都住在这里,颜子纯和南怀予也不例外,他们甚至住得还很近。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南怀予在被颜知意“排斥”以后,去跟颜子纯套近乎,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不是,住得近好交流嘛!
“挤什么!不长眼啊!”有人不耐烦地朝往里挤的颜知意骂骂咧咧。
颜知意一心挂念着南怀予,哪里会与这人计较,急急忙忙说了一声抱歉,就继续往里挤。
周围的人见这个火急火燎的小姑娘是颜知意,倒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大家都知道她与南怀予的关系最近不错。
但当颜知意好容易挤到最前面时,正要走进南怀予的房间,面前一道波动的屏障就把她挡了过来。
“方才骁执事震怒要杀了南怀予,金陵长老及时赶来阻止了他,这是金陵长老设下的结界,以防骁执事再动手。”有人朝颜知意解释。
颜知意脸色都变了,连连询问南怀予现在的状况。得知南怀予被颜控骁一剑刺伤了肩膀,金陵长老把颜控骁控制住后,就设下结界在里面给人治伤。
“这个骁执事,也太过分了。”颜子纯在一旁也是又急又气。
“就是啊,明明是他闺女先找南怀予麻烦的。还抢了人东西,现在出了事反而倒打一耙。”有人跟着愤愤不平地附和。
敬先生也在人群里,他摇摇头叹息:“不管怎么说,南怀予都是洛都南氏的人,这若是引起两族争端,可如何是好。”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面色凝重,谁都知道南怀予是洛都南氏的人,谁都知道南氏的实力如何强悍。若是两族当真起争端,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这么一想,这一刻在场之人的心里都有些埋怨颜控骁的行径。但颜控骁毕竟是家族里位高权重的执事,在场之人有不少都需要仰其鼻息,因此能像颜子纯和附和她之人那样明着指责的人,倒也极少。
金陵长老耳听八方,他一边施法给南怀予受伤的胳膊治疗,一边隔空传音,让颜知意进来,并暂时撤了结界,等人进来之后又把结界布置上。
颜知意一进来,就看到此时盘坐在地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少年,血色浸染的肩膀令她眼皮狠狠一跳。
“南怀予!”跟着进来的颜子纯见此没有沉住气,情急之下喊了一声。然而面色苍白的少年却毫无反应。只能看到他的眼皮动了动,似乎想要睁开,奈何又很难做到。
金陵长老收了法力,把人支到床榻上,才对一脸着急的小姑娘说道:“别担心,他并无大碍。”
“可他流了好多血……”盯着地上的一摊血迹,颜子纯捂着嘴巴强忍恐惧。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血。
颜知意同样盯着这摊血迹,不难想象南怀予肩膀的剑伤有多么严重,才会流这么多血。她的眼眸颤动,不同于颜子纯的惊恐,这摊血迹却让她的神思有些飘忽。
尚未散去的血腥味,恍然间,她似乎看到了八年前那个深夜的林间,无数个断臂残尸横在眼前。新凝新余嘴角和身体的血,甚至于后来在牢狱之中,父亲满身鲜血的模样。
一瞬间她的眼里布满血丝。
“知意,你做什么!”见颜知意扭头就走,金陵长老喝道。
“我要去杀了那个混蛋。”压制八年的忿恨被激起,颜知意咬牙切齿。
“胡闹!”金陵长老用法术将人禁锢住,这孩子平时看起来挺稳重的,怎么这时候忽然变得狂躁不理智了。
金陵长老觉得多半是受了刺激的原因,可能被刺激到这份上,足以见得南怀予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金陵长老心里升起大大的疑惑,不是说颜知意一直不喜欢这小子,对人家很冷淡吗?难道是……
颜知意一行人与南怀予交好的事还没多久,是以并不大关注这些事的金陵长老并不知道如今颜知意对南怀予的态度已经好了起来。可就算他知道,也免不了困惑。毕竟颜知意这次的反应,确实有些不合情理。
“胡闹,”见颜知意还在拼命反抗,鼓足了劲要去杀颜控骁,金陵长老不得不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先安抚好颜知意的情绪。
55、自食恶果
一道法术打在颜知意的脑门上, 下一刻她心里的执念渐渐散去,像是潺潺流水, 总算冷静了下来。
金陵长老见人平静了下来, 撤掉禁锢,语气更为严厉地斥责:“你可知自己方才在做什么?就算你担心南怀予,也不可如此失分寸。以下犯上, 冲动妄为, 这就是这几年你在鸿展堂学到的东西?”
颜知意抿唇没有说话,眼里仍是阴鸷。
这时医者宋冰也赶来了, 南怀予的肩伤很严重,金陵长老到底不是大夫, 只能施法稳住了伤势, 安全起见, 还是让宋冰过来医治。
宋冰看到房间里除了金陵长老, 还有两个小姑娘时愣了愣, 这俩小姑娘他先前去父亲那里请安时见过。尤其颜知意, 不久前她神识受创,自己还跑了一趟梧桐院给她诊治,可惜他实力不精, 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宋前辈,南怀予的肩膀怎么样了?”颜子纯担忧地问。
宋冰一番忙活,又是上药又是包扎, 脸色并不轻松, 但见金陵长老和这两个小姑娘都是一幅急切的模样, 说道:“肩膀都被刺穿了, 经脉骨骼也都受了伤。幸好得金陵长老及时运功稳定伤势, 目前来看, 得需要好好休养一阵。”
金陵长老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脸色沉了下去,但顾及着颜知意和颜子纯在这,有些话没有说出来,只淡声道:“可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若是普通人,肯定会留下后遗症的。不过他这伤势可以用灵丹妙药扭转,回头我让家父炼制一些丹药,再配合药物治疗,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宋冰说道。
闻言金陵长老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悬着的心微微放下。南怀予毕竟是洛都南氏的人,若是真在他们颜家受了什么不可逆转的伤,那即使之前他们与南氏有过约定。南氏一族不会因此明面上讨伐,肯定对两家的关系也有一定的影响。
这个颜控骁,实在太冲动!
想到被他禁锢起来让人押下去的颜控骁,金陵长老生出怒容。让宋冰好生照料南怀予,又嘱咐颜知意早点回去后,就转身离开。并驱散了南怀予门外围着的吃瓜群众。
房间里只剩下颜知意四个人。她两步并作一步来到南怀予床前,丝毫不在乎什么男女有别的说法,近距离打量他的伤势,心里着实有些难受。
“好了,他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就放宽心吧。不过你们两个女孩子待在这里也不太好,先回去吧。”宋冰道。
“宋前辈,我们能留下来照顾南怀予吗?”颜知意开口,后者刚想反对,颜知意就继续道,“南怀予是我们的朋友,如今他受此重伤,我们就算回去也不能安心。而且我们在这里,也可以给宋前辈您打打下手啊。”
“拜托了,宋前辈。”末了颜知意还拽着宋冰的袖子,仰着脸一脸恳求。
“……”面对小姑娘的撒娇,宋冰这个钢铁直男当场就不行了,又觉得颜知意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接下来,颜知意和颜子纯就承担了抓药和煎药的工作,亦如之前在宋长老那里,做劈柴烧火的下手工作一样。
一番忙活之后,两人都累得不行,好在颜子纯就住在附近,颜知意煎好药后去颜子纯的房间休息了一会。
“知意,你说这件事会不会惊动南家的人啊?”两人坐着喝水的时候,颜子纯想到了这个问题。
颜知意淡然道:“不会。”
“为什么?南怀予他在南家还是挺受重视的,而且他的爷爷还是南家的大长老。”颜子纯不解,见颜知意一幅笃定的模样,她更是有些疑惑。
“正是因为南怀予在南家颇受重视。所以他来颜家之前,族长他们肯定已经考虑到了诸多情况,尤其南怀予在我们这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并且经过了一番权衡与商讨,且与南氏一族,定然有相关的约定,即使南怀予出了什么事,也不能怪责。否则他们也不可能答应让南怀予在我们这生活。”两世为人,颜知意的心思远比同龄人敏感,这些问题旁人很难考虑到,她却早有意识。
颜子纯听得震惊又恍然,之余更添对颜知意的敬佩:“听起来好有道理,不过知意,你是怎么想到的?”
分析地如此有理有据,条理清晰,颜子纯顿觉自己这小姐妹身高两米八!
颜知意瞥了她一眼:“用脑子想到的。”
颜子纯:“……”
得,这时候还有心情怼她,看来南怀予受伤,也没太让她心力交瘁啊。那就好,这样的关心还在朋友亲密度范围内。
一直到快傍晚的时候,南怀予才醒过来,他肩膀被刺的那一剑很深,几乎贯穿了过骨骼血肉,再加上颜控骁刺他的剑是与自身丹田所融利剑,威力无比,所以即使有宋冰鼎力医治,南怀予仍然昏迷了大半天。
他醒来的时候肩膀处所敷的药药力还在,并不觉得疼,只是到底流血较多,浑身乏力,说话都觉得费力。
但看到颜知意忙前忙后的关心,虚弱的少年笑了笑,眼里尽是感动与满足。
颜知意一连串问了很多问题,在确定南怀予现在除了身体乏力,并无其他不适后,心里的石头才微微放下。
三个表面同龄的人又说了一会话,南怀予欲言又止:“你们知道,颜观观现在怎么样了吗?”
颜知意脸色瞬间一冷。
颜子纯也好不到哪去,气愤道:“你还关心她做什么,若非她霸道不讲理抢走了你的东西,又怎么害得你被她爹刺伤,现在她也算是自食恶果。”
颜观观是颜控骁的掌上明珠。比他们大一岁,也高了一级,目前和颜斌一样都在天权院。颜观观本人是六星水系的灵根,即使在人才济济的颜氏一族,这个天赋也绝对不算低了。他们那一届,也只有家仆出身的李翠儿是七星灵根,比她高了一级。但是论起相貌来,两者之间那是云泥之别。
家世好、天赋高、长得又漂亮,从小到大颜观观几乎就是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这也养成了她娇蛮任性的个性。
最近一段时间,颜观观发现她的父母总是在争吵。颜观观知道她如今一半的光环都来自父母身上,她的父亲颜控骁是颜氏一族百年来最年轻的执事,深得家族器重。母亲秦鸣更是东周大公主与驸马所出,尚未出阁时就被封为郡主。论身份地位,整个颜氏也无出左右。
但颜观观从小心思敏感,她知道父母之间那种相敬如宾的关系,也常常看到他们在争执。她伤心过、痛苦过,也厌烦过。她也从父母一次次的争论中隐隐知道他们争论的根源是一个叫君碧的女子。
直到最近一次父母的争吵,她在他们的争论中再一次听到了君碧的名字,也听到了南怀予的名字。方知原来那个害得父母互相怨恨争吵多年的女人,竟然就是刚来颜家没多久的南怀予的母亲。
与此同时她又听到了有关南怀予与颜知意的传言,当时颜观观简直要气疯了。颜知意那个小贱人,是她最痛恨的一个人,比从小听在耳边的君碧还要厌恨。
无关其他,颜知意是颜氏一族,唯一一个无论是天赋还是相貌都比颜观观强很多的女生。
再加上从小到大父母的耳传身教,她对颜知意更是无比厌恶。
还好她比颜知意大了一岁,两人不在同一个院,否则不知道天天要闹成什么样。
但即使如此,颜观观也不止一次针对过颜知意。不过她再如何富有心机,又怎么比得上活了两辈子的人?而且颜知意虽然一直以来秉承着以和为贵的理念,不轻易与人发生矛盾。但是因为颜控骁的缘故,她对颜观观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半分好感。所以面对颜观观的几次明里暗里的挑衅,她都毫不手软地回击了过去。所以这几年,两人之间各种的明争暗斗,基本上颜观观全部落了下风。
更可恨的是经过几次挑衅,颜知意似乎觉得颜观观不过是一色厉内茬的草包,根本不足以挂在心上,所以面对颜观观的挑衅越发不屑一顾。
这种赤白的鄙视更是令颜观观气得发慌,偏偏她不管做什么,颜知意都是一幅游刃有余的样子。这次南怀予的事,却是给她了新的启发。
既然南怀予的娘是害得自己从小家庭不睦的罪魁祸首。又跟颜知意那个小贱人有个鬼的婚姻关系。那么这两人就都是她颜观观的仇人。
于是在颜知意那里屡屡碰壁的颜观观,将挑衅的目标转移到了南怀予身上。
其实颜知意不知道的是,早在一段时间以前,她与南怀予还没有解除“误会”的时候,颜观观就已经找过他好几次麻烦了,而且每次南怀予都有吃亏。
但南怀予身在他家,不想惹是生非,以及他性子缘故,就都一个人默默承受了下来。横竖也不是什么大事,忍忍就过去了。
可颜观观并不收敛,尤其是在传出南怀予与颜知意交好之好,更是变本加厉。
今天发生的事,起因其实很简单。颜观观有个跟班,来自漠北颜氏分家,同样也住在宿舍,他的房间就在南怀予隔壁,是以承担了监视之责。
就在昨天,那个跟班无意中发现南怀予带了一些很珍贵罕见的丹药。他把这件事告诉了颜观观。颜观观本就困于引气入体的最后一步,眼见着那个小贱人都已经越级到开光期,就连颜斌都快先她一步突破,她心里越发着急。一听南怀予身上有灵丹,顿时起了贪念。
她今天中午借机又找了南怀予麻烦,并且强取豪夺,从南怀予的灵戒里找到了几瓶灵丹。其中一个瓷瓶竟然镶着“冰心丹”,她顿时就激动了,打开一看,赫然便是从前偶然见过一次的冰心丹模样的丹药。
可没想到南怀予见此却大惊失色,叫嚣着不可吞食,他甚至试图夺回来,颜观观知道他已经引气入体,真要打起来肯定不是对手。但是她又不想放弃这梦寐以求的丹药,所以迫不及待吞食了下去。
就像神话小说里,嫦娥仙子焦忙中吞食仙丹一样。
只不过这么说可就辱了嫦娥仙子,颜观观吞食冰心丹之后,本以为会大有助益,甚至幻想着自己也能直接越级。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颜观观前脚还没踏出去,后脚整个人就大叫一声,晕倒在地。
第 55 章
当时随在颜观观身边的人都傻眼了, 他们的大喊大叫声也惊动了住在宿舍里的其他人包括颜子纯。所以颜子纯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当时也有些六神无主, 第一时间却是想到了颜知意。
一直以来她把颜知意当成最好的姐妹, 也是最值得信赖的人。因为颜知意在他们眼里,总是那么古灵精怪又无所不能。
而就在颜子纯前去找颜知意的间隙,颜控骁也听到消息赶了过来, 看到爱女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模样, 顿时大怒,又看南怀予与其父南镇绝五分相似的脸, 嫉恨之心涌起,抽出灵剑就要杀了南怀予。
后来的事情就都明了了。
颜知意和颜子纯都为南怀予抱不平, 可南怀予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圣父了, 十分担心颜观观的情况。
最后颜知意没好气地说:“祸害遗千年, 她能出什么事?我听宋前辈说, 她被救得及时, 目前并无生命危险。”
南怀予微微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对了南怀予, 颜观观抢的不是冰心丹吗?我记得不管任何人吞食冰心丹,都会百利而无一害。为什么颜观观就差点没命了呢?”颜子纯问。
“这……”双手顿时抓紧了床单,南怀予的神情一闪而过的心虚和愧疚, “我,我也不清楚。”
“不对啊,你的冰心丹不是送给了颜知意吗?怎么回事啊?”颜子纯又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这回南怀予脸色更加仓促, 头深深垂下。很难看到他眼里深深的愧疚和纠结。
这家伙肯定有事在瞒着!
颜知意一下子就觉察到, 她甚至隐隐有种直觉, 南怀予隐瞒的事情, 不会与她有关吧?
但不管怎么问, 南怀予都低着头, 一阵沉默。
最后颜子纯也问烦了,想到最至关重要的问题:“那上次给你的冰心丹,你吃了吗?”
颜知意点点头,她当时都接受了南怀予的馈赠,又是那么好的东西,干嘛矫情些不吃。
颜子纯大惊失色,连连问颜知意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颜知意无奈表示,要是真有什么问题,她哪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可颜子纯仍旧不放心,毕竟她是亲眼见到今天中午时颜观观抢夺冰心丹吞食后的惨状的。
这时南怀予闷闷的声音传来:“知意吃的冰心丹没有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颜子纯悬着的心才放了些。
然颜知意眼神却沉思了一下,仔细琢磨着南怀予方才的话。他说她吃的冰心丹没有问题,那言外之意就是……颜观观吞食的冰心丹有问题?!
一瞬间颜知意脑补出了一个工于心计、表面伪装小白兔,暗地里却设计诱导让欺负自己的坏人吃下大亏的形象……
不过,好像,这种方式委实愚蠢了些。前后矛盾,颜知意立马又摒弃了这个形象塑造。
南怀予不愿多说,颜知意心里存了疑惑,也没有追问下去。她现在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于是在嘱咐颜子纯照顾一下南怀予后,她就先离开此处。
离开之后颜知意没有回家,而是直奔颜天问所居的临华居。
这几年她去过的最多的地方,除了自己家和鸿展堂,就属临华居了,甚至去临华居的次数,要比去大伯伯家里还要多。
驻守的护卫也早就得了令,从不拦着颜知意,然今天她刚想走进去就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
“怎么?”颜知意微眯了眼睛,对守卫的举动很不解。
守卫说道:“族长正在书房议事,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包括我?”颜知意不甘心地问了一句。得到守卫肯定的回答后,颜知意不由猜测,看这架势议事的内容十有八九与南怀予有关。她倒是很好奇这件事颜天问会怎么处理。
等了一会儿,她远远地就看到金陵长老和其他几个家族里位高权重的人走了出来,看样子议事结束了。
金陵长老看到她时很是惊讶,问她:“你怎么在这,南怀予怎么样了?”
颜知意据实以答,看来金陵长老等人应该议事议了挺长时间,否则不至于南怀予醒了都不知道。
“既然那孩子已经醒了,我等要不先去问一下他?”有人说道。
颜知意趁着金陵长老发表意见前赶紧道:“几位长老,南怀予虽然醒了,但他身体很虚弱,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又睡下了。”
这小妮子分明是在担心南怀予,金陵长老看破不说破:“现在当务之急,是协助宋长老寻到炼制解药之法,有些事晚点再问南怀予不迟,先让他休息吧。”
其他人见金陵长老这么说,也不好驳了他的意思。毕竟真要算起来,金陵长老是玉衡院的院长,南怀予现在的身份又是玉衡院的一员。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要是不愿,多少也是不给面子。
颜知意这才放心去到书房找颜天问。
远远地颜天问就感受到了颜知意的气息,在颜知意临近之时他挥手打开书房的门,等颜知意迫不及待进来之后门又轻轻关上。
颜天问已经知道今天下午一直是颜知意和颜子纯在照料南怀予,也知道自己孙女最近与那南家的小子关系不错。说实话后面这件事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快活,要不是他最近有事情再忙,早就针对这件事好好管教一下了。
所以他的脸色并不能算好。尤其是从颜知意的只言片语里,察觉到颜知意对南怀予真切的关心时,颜天问更是一阵郁闷。
“爷爷,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啊?”颜知意仰着脑袋问道。
颜天问却斜睨了她一眼:“你很关心南怀予?”
重重地点了点头,颜知意一脸认真地说:“当然啦,南怀予是我的朋友,而且我跟他都已经结拜成兄妹了,他就是我哥哥,我关心不是很正常嘛。”
要说揣测人心,颜知意自问绝对是强者。刚才还没跟颜天问说几句,她就从这老头脸上看到了和自己爹爹如出一辙的神情。
那种神情都是因为话题到南怀予。
那种神情,显而易见就是对“拱了我家白菜”的猪的反应!
颜知意忽然觉得,这老头和自己爹爹还真是血缘上的父子,面对可能跟他们女儿孙女有关系的男生,态度都是如出一辙的横挑鼻子竖挑眼。
反倒是颜知意自己觉得,真要说起来,她配不上南怀予。毕竟南怀予,在小说里实在为原主付出了太多。
“什么,您的结拜成兄妹了?”颜天问很震惊,他最近太忙了,根本就没有多少心思关注其他的事。只知近来颜知意与南家那小子走得很近。
颜知意眯着眼睛:“是啊,我,南怀予,子纯还有小胖墩和常世隐我们五个。”
“……是你想出来的?”
这话还用问吗?刚问过之后颜天问就觉得废话了,小小年纪能想到结义这种事的,除了自己孙女还能有谁。
因着南怀予与颜知意那指腹为婚的关系,颜天问其实心里一直不大高兴,想来天底下有女孩的家庭都这样。但眼下听说颜知意竟然直接把“未婚夫”变成了“义兄”,颜天问反而觉得有些怪怪的。
其实细细想来,南怀予出身南氏一族,家世上与知意倒是门当户对。他也见过那个孩子,小小年纪就长得十分俊秀,容貌可观。最关键的是,他本身具有九星灵根的天赋,纵然比不得颜知意的三系灵根,可是在整个修真界,那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好像,如果将来真的有嫁女的那一天,南怀予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爷爷,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啊,”颜知意心里着急,又重新问了一句。
颜天问回神,眼神却是更加淡了下去。
“告诉你也无妨,我与几位长老都商议过了。这事不管怎么说,是颜观观有错在先,但她现在昏迷不醒,宋长老已经查出来的确是她吞食的冰心丹有问题,里面多了一味极其罕见又伤害很大的药材。当务之急,一是弄清南怀予的冰心丹是从哪来的,二是等宋长老研制出解救的丹药后,再行定夺。”
“什么药材?”颜知意抓住了重点。
颜天问沉默了一下,“天漓子,是一种早已在世间绝迹,只存在于古书记载中的药材。”
天漓子?颜知意顿时一惊。她有印象这味药材,是之前自己在宋长老那里打下手时,听宋长老偶然提起过的。她清楚的记得,宋长老当时也说,这味药材早就绝迹了,比仙柳什么的难寻千百倍。
这味药材据说药性极强,且其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以让人一下子越级。是的,越级……
就像颜知意直接从一个普通人越级到开光期一样。不过不同的是,颜知意的这个过程,是偶然性的结果。然天漓子,却是极具赌博性意义!因为,绝大多数服食了天漓子的人,非但不会越级,反而直接反噬其身。轻者重伤毁道,重者直接失去性命。
可就是这么一个已经绝迹的药材,如何会出现在南怀予的冰心丹里?
再一想到先前南怀予吞吞吐吐的模样,颜知意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想法,会不会从一开始,南怀予就知道那个冰心丹里有天漓子的药材?
不,这也太令人不可思议了。颜知意低垂着眼眸,没有让颜天问看到她眼里的惊诧与怀疑之色。
可,如果南怀予真的知情,他的那枚冰心丹,又是从哪里来的,与之前他馈赠给她的那枚冰心丹,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种种猜疑和困惑犹如一张大网将颜知意缠绕了起来,密不透风,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信了?自信她的灵魂来自异世界,知道这个世界未来的发展趋势。但是时代的每一粒尘埃,落在个人头上都是一座大山。也许,压在她头上的大山,远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又得知颜天问已经派人修书至南氏一族说明这件事,颜知意心里清楚,这件事不管想与不想,洛都南氏都必须要被牵扯进来。
毕竟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大事化小,然天漓子现世,足以让人侧目。
等到颜天问要派人先把颜知意送回家之前,颜知意迟疑着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打算如何处置颜控骁。
毕竟这件事上,其实一开始就是小辈之间的打闹争执引发的事端。虽然颜观观身受重伤,但她到底是过错的一方。即使吃了那冰心丹后当场殒命,也怨不得什么。同样地南怀予竟然携带附有天漓子的冰心丹,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富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就跟后世小偷偷吃了主人家晒的有毒的腊肉,暴毙身亡,结果主人家反而要接受人道主义赔偿一个道理。
但是这件事中,最大的过错方其实还是颜控骁。身为长辈,他护短心切,竟对一个小朋友痛下杀手,已经令人十分不齿。何况他又是族中执事,执事堂讲求的就是“以族规行事,以法和道德约身。”
这颜控骁此举,已然违背了道德和族规的底线。
颜知意本就对那个狗屁执事忿恨不已。如今他又把南怀予伤成那样,都快压制不住心里的杀意了。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面对她的追问,颜天问却随口一句:“事出有因,可按家规从轻发落。若南氏一族追责,再行定论”轻描淡写揭过。
这一刻颜知意对颜天问好容易累积的舐犊之情崩塌。
57、拘尘元君
取而代之的, 是从她眸间浮现的失望与愤恨。
她咬着唇,手指互相摩挲, “就因为他是你最器重的下属吗?”
颜知意想起, 前几天大伯伯被传出要被废黜少主之位的同时,有很多人说若是颜纵宸被废黜,那么肯定是颜控骁取而代之。
她承认, 自己很久以前, 就打心眼里为大伯伯甚至自己的父亲在某些方面抱不平。
“因为你重视他,费劲心思培养他。所以即使他以大欺小, 刺伤南怀予,你就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是吗。”虽然颜天问的意思, 也并非全然袒护颜控骁, 但颜知意本就有心结, 选择性地看到了颜天问偏袒的一面。并一字一句, 都咄咄逼人。
又是几句质问, 颜天问终于察觉到小姑娘的不对劲了,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道:“知意,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当然的那样。该怎么处置我心里有数, 你无须质疑。”
其实以颜知意的身份和年龄,说这些已经是妄议了。颜天问不禁怀疑这孩子在礼仪课学的东西是不是全忘了。
“那如果是我呢?”颜知意并没有停止质疑,她知道继续说下去肯定会让颜天问发火, 但如果就此忍住不说, 她也无法平心静气。
颜知意仰着小脸, 镶着杏眸的眼眶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 “如果今天被刺伤的人是我呢, 我还没有南怀予那样的来历, 可以让爷爷忌惮一二。所以如果哪一天,我也遭遇了这样的事,恐怕您也一样不会怪责骁执事吧。”
果不其然,她越说颜天问的眉头就皱地越深,“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今日之事本就事出有因,好端端的骁执事怎会去伤害你。”
颜知意撇撇嘴,硬着头皮说道:“我又不傻,骁执事跟我爹爹宿怨极深,他女儿以前也三番四次找我麻烦。若非我聪明,恐怕早就被他们害死了。”
“颜观观找过你麻烦?”颜天问愕然,他知道家族里有不少人都对颜知意并不友善,也知道她几年前刚去鸿展堂的第一天,就与乌璧长老的五世孙,也就那个胖胖的小胖墩发生了争执。但是后来那小胖墩非但没有与颜知意结仇,反而关系处得不错。
从那件事就能看出来颜知意足够聪明,为人处世也颇有手段。后来也极少听到她与谁再有争执的事。
所以颜天问并不清楚,这几年颜观观与颜知意的各种明争暗斗。
不过颜观观的那些手段委实不值一提。颜知意也不想多说,只就着颜天问的惊疑点了点头。
颜天问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不少。
看着仍旧愤懑不平的知意,颜天问无奈地摇摇头,他弯下腰一把抱起知意,相比两年前颜知意并没怎么长个子,依旧是个小小的个头,“傻丫头,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事,你要么找我,要么找金陵长老也行。不要一个人扛着。”
万一你吃亏了怎么办!
这句话颜天问虽然没有说出来,但表情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思。
颜知意看着这样“护短”的老头,原先淤积在心里的郁闷散去了不少,心里还有些欢喜,看来自己在这老头心中还是有点地位的。
于是她又“蹬鼻子上脸”,继续重复了自己的问题:“那如果今天被伤的是我,爷爷打算如何处置亏罪魁祸首。”
颜天问:“……”
行吧,他不生气。
“他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可是万一……”
“不会有万一,”颜天问脸色严肃,“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不会有人伤害到你。”
颜知意有些感动,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这时门外传来通报,说是南氏一族的人已经到了,并呈上了拜帖。
这么快?!
颜知意震惊,从冀州到洛都,其实就相当于从北京到河南的距离了,高铁都得几个小时。而南怀予的事发生不过半天,南氏一族竟然已经派了人来,这就算千里马都做不到。难不成来的人会腾云驾雾?可据她所知,能腾云驾雾的,最起码都得大乘期的修士。就连颜天问这等洞虚期大能的修士,也至多可以御物飞行。要是当真如此,那南怀予在南家是有多受重视,竟能让这等强者来给他撑腰!
颜天问面色凝重,翻开拜帖后倒是了然一笑:“原是拘尘元君,倒是令人意外。”
合上拜帖,颜天问就要去招待南家来的人
,本来他打算让护卫把颜知意送回梧桐院的,但架不住颜知意的撒娇恳求,还是把颜知意一起带着了。
也就是在一同前往正厅的路上,颜知意询问之下方知,南家来的人道号拘尘元君,并不是颜知意想的那样的超级强者,而是一位元婴期的修士,至于他为什么能以这么快的速度从洛都赶来冀州,就不得不提此时伫立在正厅后院里,那片空地上一只昂首挺胸的纯白孔雀了……
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白孔雀,而是一只活了数百年已经成精的孔雀。除了不能化成人形,和神话小说里的精怪并无区别。但这个世界的人很少用精怪去形容,而是统一以“妖兽”、“魔兽”、“仙兽”、“灵兽”之类的词汇来划分形容成了精的飞禽走兽。
这四类兽禽中,当属仙兽最高端,当然了,既然被称之为“仙兽”,那要么是渡劫飞升的兽禽,要么就是仙家神人的坐下之骑。芸芸众生,便是修道之人可能一生也没机会见到一次。
“妖兽”是指那些通过修行成精成怪的兽禽。就跟普通人修道一样,介于“仙”与“凡”之间。
“魔兽”往往是至邪至凶的代表,众所周知,但凡与“魔”扯上关系,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通常来说魔兽是指生于长于魔界的兽禽,这类魔兽实力最为强大,也最为凶残可恨。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犯了天规被处罚或者自甘堕魔的仙兽、渡劫失败或者作恶多端的妖兽。
但无论是妖兽还是魔兽,在世人眼中都并不受待见,也很少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从小到大颜知意都没见过什么仙兽魔兽妖兽,灵兽她倒是见过不少。只因这类兽禽,实在太常见了。相比普通的兽禽,它们外表更加可爱好看,反应更加聪明机灵,可能也会一些小小的法术,寿命也会相对长一些,但从实力和寿命的角度是远远不如妖兽的。可以说就是高级一点的宠物。
远观这只纯白孔雀,既然它会飞,且日行千里,那肯定不是灵兽了。妖兽?魔兽?还是仙兽?
由于临近正厅,颜知意并没有时间问起自己的疑惑,她被颜天问拉着进了厅堂,就看到正厅里坐着的几位或熟悉或只打过照面的家族长老,以及一位陌生的白衣道人。
那道人纯白的道袍看起来和孔雀身上的颜色如出一辙,模样看起来很年轻,满头黑发被一支羽簪束起,超凡脱俗中又有几分侠义之感。看他坐的位置,毋庸置疑就是南家来的拘尘元君了。
“拘尘元君,许久未见了。”见面之后,颜天问与这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南家道人互相见了一礼,就听颜天问语气微微怅然说道。
拘尘元君微微颔首,清冷的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是,九宫山一别,十五年没有见面了。”
“想不到拘尘元君还是这么年轻,真是令人羡慕啊。”说着颜天问还拍了拍拘尘元君的肩膀,一旁的颜知意看得简直惊诧不已,什么时候见这老头这么平易近人了,难不成他跟这拘尘元君还是朋友不成。可这两人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就算是朋友也跟忘年交似的。
然而接下来拘尘元君的话再次打破了颜知意的认知。
“颜族长说笑了,你我同年所出,本就是同龄人,谈何年不年轻。”
同年……
行吧,她差点忘了,进入元婴期就可以保持青春永驻。
这么看来,这位拘尘元君应该在很年轻的时候就突破到了元婴期。这在修真界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因为就连颜天问这样的天资,都在近不惑之年的时候才突破到元婴期。
咦,但她分明记得这位拘尘元君是元婴期?也就是说,他自从修炼到元婴期后,就一直没有再突破了!?
颜知意发现了这一点,再看这位拘尘元君时,就很轻易在他的神情里看到一些细微的东西。
就比如说,拘尘元君在看颜天问的时候,是有些微的羡慕和无奈。他的羡慕绝不是像方才颜天问那样的口头客套话,而是发自内心。
其实不难理解,拘尘元君既然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迈入元婴期,那么他的起点定然很高,天资也绝不亚于颜天问。甚至很有可能,在他们那个时代,拘尘元君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其他人甚至颜天问都羡慕的对方。否则也不至于有“元君”这么一个尊称。
然而眼看着昔日不如自己的同龄人,一步步修炼突破到更高境界,自己却原地踏步多年,心里有所酸楚,那也是人之常情。
许是颜知意的目光一直盯着他,拘尘元君将话题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这位是?”
颜天问:“她叫知意,我孙女,三系灵根。来知意,见过拘尘元君。”
说起知意的天资时,颜天问还颇为骄傲。
颜知意很听话,一板一眼地行了见礼,随后就被颜天问拉到一旁坐下。
拘尘元君若有所思地看着,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摇摇头笑道:“久闻颜族长膝下有一位天资极高的孙女,宠爱有加,看来传言非虚。”
他垂下的眼眸掩饰住了另一番心思,他既听过颜知意,自然也知道她的身份背景,知道她的父亲,就是颜天问当年扔到鬼蜮的幼子颜纵安。关于颜纵安,也就是后来的林安,拘尘元君亦有所耳闻。
颜天问对其幼子的残忍狠心,拘尘元君并不意外,他从小就是那么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但看到他对这个叫颜知意的小姑娘宠爱有加,还是令他意外惊讶。这颜天问虽然慕强,又是特别爱惜人才的一个人。可是细细论来,他与幼子林安之间那可是血海深仇。颜知意再有如何绝世的天资,到底也是林安的女儿。
就算论起血缘关系,父亲也比爷爷要亲得多。何况颜知意母亲的死也与颜家有极大的关系。
平心而论,如果是他,他是做不到安心培养一个将来极有可能与自己家族为敌的孩子。这颜天问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真就这么自信?
……闲话聊完,就是进入正题了。
金陵长老开门见山:“拘尘元君,贵府公子在我颜氏遭此情况,实在惭愧万分。我作为玉衡院院长,更当承担首要责任,还望贵府海涵。”
说着金陵长老还朝拘尘元君鞠了一躬,两人的修为是同一境界,但从年龄上来说拘尘元君可算作他的前辈,这一礼倒不算过。
微微侧身,拘尘元君似乎料到了金陵长老这一举动,没有全然受下这一礼,淡淡道:“金陵长老不必如此,怀予他本就是我南氏一族主动送到你们这里。之前两家又有相关的约定,对于任何意外事故都不会追责。”
顿了顿,拘尘元君复又看了一眼在场的颜家人,语气慢慢沉了起来:“只是我记得,我们约定的“意外事故”中。并不包括刻意为之的痛下杀手。”
这番话说得真有些不留情面,但是他也没说错,颜知意听到后也意识到,南怀予的事情南家看起来并不打算轻描淡写就过去。
一时间颜知意心里竟有些松了口气,一旦南家不肯轻易放过这件事,那公平解决的概率就越大。毕竟要是南家真的决定抓住不放,就算颜氏一族有意偏袒颜控骁也很难。
但是他这话一出,周遭的气氛明显就紧张了起来。
“这也是你们南氏一族的意思?”颜天问轻轻抬眸,目光不辩喜怒说道。
拘尘元君淡声道:“颜族长难道觉得,南氏一族还会有其他的意思?”
“怀予是我南氏一族的人,当初将他送来贵府,本是我南氏欠下的一笔恩情。少年多动,修真又多有意外,这些都是无可避免的事。若是怀予因意外而遭遇某些事故,我南氏定不会说半个不字。但是这件事,颜族长难道觉得,我南氏一族不应该来讨一个公道吗?”
话说到这份上,那就是必须要个说法了。
“拘尘元君,贵府公子如今已经无大碍,我们也定会倾尽全力为他医治,保证完好如初。之后也会给予一定的补偿。当然,伤他的人我们也会给相应的处罚,请您及贵府放心。”金陵长老说道。
拘尘元君嗤笑一声:“前面的我都信,我也没有异议。但是最后一条,敢问,相应的处罚是什么?是罚俸还是关禁闭?我记得贵族族规有明确规定,但凡家族内无故以强凌弱,伤人性命者。轻则处以相应伤刑,重则逐出家门。可有此说法?”
颜天问冷哼一声:“看来拘尘元君对我颜氏一族的族规倒是了解。”
“南句,你休要猖狂,颜家的确有此规定。但是一来,骁执事并非无故伤人。若非南怀予那小子藏了带天漓子的冰心丹,让颜观观差点没了命,骁执事他会去伤人吗?二来那小子又没死,只是受了点伤,又不是好不了。”有人气急败坏反驳。
闻声望去,这人也是颜家的一个长老,名叫颜邛(qiong)颜知意并不太熟悉,因为这人也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记得没错的话,这颜邛跟颜控骁一家关系很密切啊。
“收声!”这颜邛说话委实有点不过脑子,旁边的宋长老都看不下去了,低声斥责他不要再说下去。
拘尘元君冷笑:“方才颜族长问我追责之意可是整个南氏一族的意思。那此刻容我问一下,颜邛长老此言,可也是整个颜家的意思。”
修真之人不打诳语,金陵长老与其他人沉默着,颜天问也没有立即说话。
虽然他也恼方才颜邛说话有些过分以及不过脑子,但,事实上他们的想法的确差不多。
颜控骁作为颜氏一族近百年来最出色的才俊,颜天问在他身上花费的心血不言而喻。从小他这个族长就亲自教导,就连他的两个儿子,颜天问花费的心思都远远没有那么多。
颜控骁也没有辜负他的厚望,年纪轻轻就迈入元婴期,比他当年迈入元婴期的时间还要早个两年。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而且颜控骁对家族竭心尽力,为人有勇有谋,又格外忠心。平心而论,颜天问是真的把他当成家族的中坚力量来栽培。
这些年来,颜控骁虽然平日里为人冷傲刻薄了些,但总归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个十几年,颜控骁差不多也就可以位列长老之位了。
但是谁也没想到,颜控骁会在今天犯了这种大错。
如果真的严格追究下来,纵使不会逐出家门,但是他执事的位置肯定是不可能留着。
58、真假冰心丹
拘尘元君所代表的南氏一族势必要讨个公道, 然颜氏又不想处罚过甚,一来二去场面就僵持了下来。
一番争论下来, 拘尘元君似乎是个读了不少书的人, 多次引经据典,明嘲暗讽颜氏一族的包藏之心。颜邛被他说得老脸不知道红了多少次,没办法, 谁让人家占了大理。
不过颜家倒也不是全无占理, 毕竟不管怎么说,现在真正受了重创的是颜观观, 她到现在还昏迷着。宋长老虽然给她服了灵丹,但一时半会人还没有醒过来。
颜家人就以此为突破口, 最终与拘尘元君达成协议, 等两个孩子都恢复了, 再讨论如何处置颜控骁。
拘尘元君见好就收, 暂时放下了有关颜控骁的事。他来到颜家后, 本该第一时间去探望怀予, 但当时南怀予已经睡下,这才先与颜家的一众权势之人见面。
“拘尘元君可知南,怀予的那颗冰心丹从何而来?”搁置了颜控骁的问题过后, 颜天问想起了那颗蕴藏天漓子的冰心丹。
这也同样是很令人关注的问题,就连颜知意,都迫不及待地看着拘尘元君, 试图能知道一二。
“实不相瞒, 怀予在来贵府之前, 家里人送了不少灵丹给他傍身, 那冰心丹正是在下亲自所赠。”拘尘元君缓缓说道。
众人哗然, 纷纷露出怀疑与不解的目光。
拘尘元君无奈地笑了一下:“难道诸位以为, 在下会赠如此毒丹给怀予,来害自己的晚辈?”
是啊,谁都知道拘尘元君清风傲骨,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他在南氏一族本就德高望重,南怀予的父亲南镇绝,都还是他一手教出来的高手。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害人的理由。就算他与南怀予一家有什么深仇大怨,以拘尘元君的为人,也不可能做出送人毒丹来害人之事。也就是说,拘尘元君自己,都肯定不知道他赠予南怀予的冰心丹竟然有天漓子。
“那你的冰心丹是从哪里……”
“九宫山云清子前辈所赠。”有人怀疑到冰心丹的来历,拘尘元君淡然开口,目光看向颜天问,微微一笑:“颜族长应当也有印象。”
颜天问点了点头:“十五年前,云清子赠了我与拘尘元君各一枚冰心丹。”
说着他从灵戒中取出自己珍放了多年的灵丹,“宋长老,请过目。”
他和拘尘元君的冰心丹既然都是九宫山的云清子所赠。若是真有问题,也不可能只其中一枚有问题。
宋长老接过冰心丹的时候有些激动,这冰心丹乃是杂类灵丹中的上上品,非得极其厉害的炼丹师方能炼制出来,他尝试多次,未曾有一次完全成功的。
但宋长老到底也是炼丹师中金字塔层的存在,将丹药置于术法中后,宋长老慧眼如炬,很快他摇了摇头:“这枚冰心丹中,不曾有天漓子的痕迹。”
“这怎么可能,难道云道子前辈特地给了南句有天漓子的冰心丹?”颜邛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
宋长老皱眉:“邛兄慎言,云道子前辈德高望重,从不炼制有害的丹药,不可污蔑前辈。”显然宋长老对云道子很崇拜。
既然冰心丹的来历没有问题,那就更令人摸不着头脑了。
颜知意已经没有心思再听这些大人们的讨论,她眼眸垂着,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呢?”颜天问注意到后轻声问她。
颜知意面有犹疑“爷爷,可以给我看看您的冰心丹吗?”
本以为这老头会问问她原因,没想到他毫不犹豫把冰心丹拿了出来,不过加了一句:“以防万一你先别吃,等弄清楚南怀予的那颗冰心丹再说。”
颜知意:“?”
她哪里就想吃了!
敢情这老头以为自己要冰心丹,是要吃的啊。她就奇了怪了,自己哪点像是要吃人灵丹的样子?颜知意有点无语……
她把装着冰心丹的瓷瓶握在手里细细看着,这瓷瓶的纹络样式,让她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南怀予送她的冰心丹,由于她很喜欢那个瓷瓶的外观,所以当初把冰心丹吃掉之后,瓶子就留下了下来,用来装纳她自制的香水,放在梳妆台上,每次梳洗的时候都能看到,所以印象也就越来越深刻。
这时颜知意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并且迫不及待想要去验证,她拽了拽颜天问的袖口,轻声道:“爷爷,南怀予装冰心丹的瓷瓶,长得也是这个模样吗?”
……
于是,因为她这句话的提示,让颜天问等人立刻让人送来南怀予装冰心丹的瓷瓶。
先前颜观观打开瓷瓶,一口吞食冰心丹后,瓶子被她扔在了地上,后来她不省人事后,地上的瓷瓶作为证物被执事堂收了起来。很快就有人把瓷瓶送了过来。
拘尘元君面容亦崩,这完全陌生的瓷瓶,哪里是当初从九宫山受此灵丹时拿到的模样?
他又闻了闻这瓷瓶,里面依稀能闻出冰心丹残留的味道。
他原本的那丝怀疑也没了。其实拘尘元君在此之前,是没有完全相信颜氏一族的说辞的,他觉得那个叫颜观观的女孩,因为抢夺吞食了怀予的冰心丹而险些暴毙之事,是有虚构成分在其中。
毕竟怀予的冰心丹是他亲手赠予的,自十五年前云道子前辈相赠以来,他更无一日不带在身上。本打算待自己勘破当下的元婴期境界之后服用,可是天公不作美,多年来他的修为依旧止步不前。前段时间得知怀予被家中大乘期前辈测出死劫,要到南氏一族渡劫。他作为长辈,便毫不犹豫把冰心丹送给怀予,算作一番心意。
冰心丹的作用不用多说,那是对任何人都百利而无一害。就连普通凡人服用,都能做到真正的延年益寿。
所以拘尘元君一直心有怀疑,觉得是颜家隐瞒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服用的冰心丹里有天漓子呢?
但是现下,他终于开始相信了这一点。
因为很明显,颜观观吞食的这个冰心丹,极有可能,并不是拘尘元君当初赠予南怀予的那一枚。
这次不用其他人说什么,拘尘元君自己,都已经按捺不住去质问南怀予这枚冰心丹的来历。
南怀予正在吃晚饭,他心不在焉,也没什么胃口,但颜子纯在旁边看着,他不得不多吃了几口。
看到拘尘元君时,他三分惊三分喜,还有几分晦暗的惶然。
再看到颜家族长和颜知意也过来了,南怀予惊得差点被粥里的皮蛋噎住嗓子。
先是一番嘘寒问暖,南怀予低垂着头,闷闷地说自己没什么大碍。
等到拘尘元君询问他那枚有天漓子的冰心丹的来历,以及他所赠的冰心丹时,南怀予头低得更狠,十指不安地绞在一起,一言不发。
实在被问得极了,南怀予断断续续地吭声:“我,我不知道……”
总而言之,不管拘尘元君如何询问,南怀予都是一问三不知的态度。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南怀予藏着事,可他就是不愿意开口,再好的耐心也顶不住了。
拘尘元君终于怒了:“你若再不说实话,我便动用噬心术。”
南怀予惊惶抬头,神情里掩不住的惧怕。
颜知意好奇,趁着拘尘元君用最后的耐心继续循循问时,她小心翼翼地问颜天问:“爷爷,什么是噬心术?”
颜天问:“一种极耗心力的秘术,也是南氏家族特有秘术。通过术法攻击对方心神,迫使对方有问必答。”
颜知意了然,这听起来和读心术差不多。不过看南怀予的反应,这噬心术显然不是什么好受的法术。
终于,拘尘元君最后的耐心也被耗尽了,他又气又急,气得是南怀予始终跟个闷葫芦似的不说话,让人越发对他怀疑。急得是那有天漓子的冰心丹,既然出现在南怀予手中。肯定是有人给他的,而且那人动机不纯。
看来,他只能动用那对施法双方都有伤害的噬心术了。
这类秘术,在南氏一族向来不轻易使用,拘尘元君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把它用在自己十分喜爱看中的晚辈身上。
“不,拘尘前辈,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您不要用噬心术。”南怀予表现得十分拒绝,泪眼婆娑地恳求拘尘元君。他知道要是真的使了噬心术,必然会被迫说出事情真相。
那时,他该如何,面对颜知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颜知意敏锐地觉察到南怀予拼命拒绝的同时,有几次目光落到她身上,竟是满满的惭愧和无地自容。
难道南怀予拼命隐瞒的事情,还和她有关?
颜知意心下一惊,在看到拘尘元君已经轻易制止了反抗的南怀予,正要运法使出噬心术时,她咬着牙开口道:“等一下!”
面对着众人的疑惑,她紧紧攥着手心,看起来很紧张,但还是坚定说道:“南怀予他之所以不愿意说,是因为我。”
随着她话音落下,其他人自是更加不解,然南怀予的脸色却瞬间煞白一片,难道,难道她知道自己藏的是什么事了?
颜知意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其实,拘尘前辈送给南怀予的那枚冰心丹,早在上个月,他就送给我了。”
此言一出,便是颜天问也惊得不行:“知意,不可胡言。”
“我说的是真的,那天南怀予亲自送给了我,我回去后就吃掉了,瓶子都还在我家里呢?当时子纯也在,她可以作证。”
被点名的颜子纯忙不迭点头,并在被要求中,大体陈述了一下那天的事情经过。包括一开始南怀予因为怕惹颜知意生厌,而打算偷偷让颜子纯送给知意。少年的羞涩和惶然已经不言而喻。
“爷爷,拘尘前辈,你们也听出来了,南怀予他很害羞的,他一开始都没打算让我知道是他送的。我想他迟迟不愿说,也就是觉得害羞吧。”颜知意道,“而且后来我还问了南怀予,他确实只有一枚冰心丹。至于今天颜观观吃的那枚冰心丹,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放那要害南怀予的,结果被嘴馋的人给吃了。”
其实颜知意本来还想说,说不定就是颜观观的故意栽赃之举。但是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似乎听起来并不大令人信服。于是她刻意把南怀予引向了受害者的位置。至于颜观观,就是个因嘴馋而挡枪的。
“是这样吗?”拘尘元君仍旧不大相信。
南怀予沉默很久,最终点了点头,轻声说出了个“嗯”字。原本煞白的小脸,也因为被调动起的某些羞赧的情感,逐渐泛红。
如此反应,哪里还用怀疑颜知意及颜子纯两人话语里的真实性。
59、临近考核
一刻钟后
看着差人从颜知意家里取来的瓷瓶, 那和颜天问拿出丹瓶的如出一辙,这下众人彻底信了下来。
但也有人表示质疑, 冰心丹这么珍贵的东西, 南怀予怎么会把她送给颜知意。
南怀予红着脸,低声解释:“我,我想送知意姑娘见面礼, 但是又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东西, 就把冰心丹作为礼物相赠。”
那无缘无故的,又为何想要送人见面礼呢?
这回拘尘元君倒是在南怀予继续解释之前冷笑道:“诸位莫不是忘了, 昔年的天道双杰与仙门双姝。再加上当年林公子与镇绝的口头之约,怀予送礼物给知意姑娘, 有什么好奇怪的?”
说完拘尘元君还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颜知意, 很明显, 颜知意与南怀予的那层“关系”, 早已不是个秘密。不仅在颜家被传得沸沸扬扬, 就连南家都有不少人知道。
没办法, 谁让当年林安和南镇绝,是在天道书院结业前夕的宴席上,喝醉酒后当着一众同窗师友的面约定的。时至今日仍有不少当时在场的人记得, 醉醺醺的林安与南镇绝相约结为亲家后,林暮和君碧都一脸羞赧又无奈的模样。还有关系比较好的人趁此调侃她们,问她俩是怎么想的……
拘尘元君想起前几天自己在家中见到南镇绝时, 他还一脸愤慨地表示自己的傻儿子把好好的媳妇整没了, 等他回来后一定要打断他的腿。当时拘尘元君还一板一眼地说了南镇绝几句, 也没放在心上。
甚至他觉得南镇绝还有些小题大做, 他与林安关系再好, 又不代表他们的晚辈也一定会情投意合。指腹为婚这种事, 本来就是长辈意志的体现。想来南怀予既然与人结拜,那多半是没有男女之情的。
直到此刻,看着南怀予的神情形容,拘尘元君哪里还看不出来这傻小子的心思。毕竟就连冰心丹这种稀罕的珍贵灵丹,都舍得拿出来送人。他放了十五年都没舍得吃的啊!
拘尘元君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点恨铁不成钢。一句话没说完都能脸红,人家深闺中的大小姐都没这么害臊好吧!
由拘尘元君所赠的冰心丹,已经可以证明是被南怀予送给了颜知意。而颜观观服下的那粒掺杂着天漓子的冰心丹,在经过颜知意的一番“添油加醋”以及南怀予的配合下,都默认南怀予自己也不知道那冰心丹是从何而来。
渐渐地已经有人开始相信,那粒掺杂着天漓子的冰心丹,极有可能是有人放在南怀予身上故意害他的,结果阴差阳错被颜观观抢去吞服,给人挡了枪不说,自此颜观观成了“自作孽不可活”的典型代表。
旁人提起她,无不是一声嗤笑,接着冷嘲热讽,说她横行霸道,觊觎别人的东西,结果遭了报应。
颜观观的母亲秦鸣听到后,气得不知道跟人动了多少次手,很多冷嘲热讽的人她没法动,便把怒气发泄在了身边的下人身上,就连陪嫁过来的丫鬟,都因为一件小事,被她差点打死。
颜观观是在拘尘元君到来的第二天醒来的,但是身体十分虚弱,连榻都下不了,还被人各种嘲讽,丈夫关在禁闭室听候发落。秦鸣无能狂怒了好几天,终于在颜邛的疏通下进了禁闭室见到颜控骁。
夫妻多年,纵使同床异梦,秦鸣也从未见过这般憔悴黯淡的颜控骁,可见被关的这两天他吃了一些苦头。
心里一瞬升起的怜惜被压下,秦鸣冷漠地说出了这两天女儿的情况,以及家族里的那些流言。
颜控骁气得咬牙:“该死,等我出去以后一定要拔了那些人的舌头。”
“观观虽然任性了些,但以往不管做什么事。从未被人如此诽谤过,这次的流言来得突然,”秦鸣道。
颜控骁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这妻子话里有话,“是有人故意煽风点火,推波助澜,是谁?”
挑了挑眉,秦鸣的眼神有些复杂,没想到他们这对怨偶结发多年,倒是培养出了一些心有灵犀的默契。
但是随即她的眼神变得冷冽恶毒,颜邛长老已经事无巨细地向她转述了那天南家南句前来问责发生的所有事情,再加上她昨天的调查,几乎可以断定,家族里传出的那些对女儿十分不好的话,背后都离不开一个人的煽风点火。
“颜知意!”近乎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颜控骁面色陡然变得更加阴沉凶残:“好啊,没想到她跟她爹娘一样,都是该死!”
拳头被攥得咯吱作响,秦鸣瞥他一眼,冷笑一声:“你可别忘了,如今族长护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真要处置那个丫头片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若非如此,秦鸣早就亲自动手,她恨不能把那个刻意诋毁女儿的罪魁祸首给活剥了。
可她秦鸣虽说是东周郡主,当今天子的亲生外甥。但是她的身份权力,在颜氏
这样的修真大家族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别看整个颜氏上下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就连颜氏族长见了她都会尊敬地喊一声郡主。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只不过是碍于礼数罢了。
真要算起来,灵根未觉醒,不曾有修真天赋的秦鸣,在颜氏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权力。
相比起来颜控骁的身份地位在颜氏乃至于整个修真界都是令人瞻仰的,可他仔细思考秦鸣的“提醒”,也渐生烦躁。
该死,他做梦都没想到,那个丫头片子竟然觉醒出了三系灵根。原本当年颜天问放林安父女一马,让他们苟活下来,他就已经有所不满了。毕竟他想要的是林安戳骨扬灰,和他的师门一样,永远消逝于天地之间。
现在看来,他的担忧极有可能成真。族长他一向重视良才,慕强慕尊,从上一次为颜知意准备八类灵丹就可以看出,他分明是用心在培养她。
颜控骁心里堵着一口气,:“就算族长再如何护着她,我也有千百种方法处置她。”
“什么方法?”秦鸣眼睛一亮,她就知道她这个丈夫,是个城府深的人。
只见颜控骁阴测测一笑:“下个月二十二,不就是鸿展堂一年一度的考核?我记得,今年金陵长老管辖的玉衡院,可是在考核之前设置了一道附加的考核。”
看到秦鸣困惑的神情,颜控骁勾了勾唇,颇有耐心地解释了一下。这届玉衡院期末考核的附加题,原本是金陵长老临时起意加上的,但是按照规定也得先上报至鸿展堂的总院处,颜控骁在颜家的势力遍布极广,自然也包括鸿展堂的总院处。
此时此刻,颜控骁心里已经谋划起了一个计划,而下个月二十日的附加考核,便是良机。
……
转眼间自南怀予受伤已经过去了十天,这十天里南怀予每天都在宿舍里养伤。有妙医圣手的宋冰日日来给他望闻问切,有登仙坊那里送来的源源不断的灵丹妙药,很快南怀予的肩上就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完全不影响日常活动。
“拿剑的姿势不对,手肘降低;眸看剑尖,同时心无杂念,慢慢运转丹田,将灵力调动到你手中的兵器上……”
远远地,颜知意就看到门前的枯树下,颤颤巍巍拿着剑比划的南怀予,以及他身旁时而指点几句的拘尘元君。
她小跑过去,南怀予看到她时停下了练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颜知意先是向拘尘元君问了好,然后一脸震惊地看着他说:“你的伤还没好全,怎么就开始练剑了?”
难道是拘尘元君见不得自家晚辈因伤荒废学业太久,人一好就逼着下床练功?
但是转念一想,这拘尘元君虽然看起来冷冷淡淡,但是性子倒是蛮佛系的,应当不至于这么严格。
南怀予还是那副腼腆的样子,小声说:“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这么久没有活动经脉,就想着先运会功,再练下剑。”
颜知意:“可是练功也不急在这一时啊。”
还是要好好休息的嘛,这要是她,伤筋动骨不躺个一百天都对不起她一年比一年胖的体型。
南怀予声音更低:“还不到一个月就要期末考核了,我想趁着这段时间,再努力一下。”
期末考核?对啊,她怎么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颜知意一脸后怕,这几天她一有时间就来南怀予这里,因为挂念着他的伤势,在院里时也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忽略了最近开始因期末考核临近而浓郁起来的学习气氛。
难怪,最近颜平都变得低调了很多,这小胖墩每次都是临近期末考核才开始抱佛脚,当然免不了倒数的命运。当然他的要求也不高,考核通过了就行。至于倒数什么的,不就是回家吃一顿竹笋炒肉嘛。
“可惜了,”颜知意忽然叹了口气。
然后她在南怀予不解的目光中,弯唇,眯眸,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盈盈笑意:“你觉得,今年我们玉衡院的第一会是谁?”
“额……”许是没见过自恋到都快把“劳资年年第一,今年也绝对第一”写在脸上的人,南怀予一时间竟有些无语。就连拘尘元君,都颇为好笑地看着忽然骄傲的颜知意。
“我觉得,都有可能。”南怀予仔细思考后,认真地给出了他的答案。
颜知意:“…………”
你是认真的吗?
不过他这个回答颜知意倒也不是特别奇怪,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更深一步地了解了南怀予。知道他不仅天赋高、勤奋修炼,而且还饱读圣贤书,思维逻辑都极具儒家中庸思想,还会说很多大道理。也难怪原小说里,这南怀予能把原主与反派生的儿子教养得那么完美!
颜知意扬了扬眉:“这么说,你觉得自己也可能拿第一。”
除了中庸,南怀予身上还具有另外一大儒生特色,那就是谦逊。所以颜知意的这个问题简直就是在给他挖坑,然南怀予还是硬着头皮,认真思索一番后微微羞地点了点头。
“君子无所争,其争当君子。予虽不才,却也希望能在期末考核中尽己所能,不留遗憾。”
见少年谦逊又不失谦逊要强的样子,颜知意起了逗他的心思:“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觉得吧,以你的水平,就算这段时间什么也不做,也不会影响你考核的结果。”
“为何?”他简直要被颜知意语重心长的语气整迷糊了。
颜知意轻轻一笑:“因为以你的水平,你是第三名不可逾越的高峰啊。”
同时,第一名也是你不可逾越的高峰。
颜知意心里乐着,当然她还不至于不要脸到重度程度,这句话给压在了心里。
可琢磨一下,南怀予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
怎么会有人这么自信!
南怀予简直目瞪口呆,不过,她的自信好像挺有道理的……
作者有话说:
新文《帝女权途》求个预收啦~
文案:贸易频繁的海上,有一群横行多年的海盗,海盗头子是一个年轻女子,容貌极美,手段却极其狠辣,人送外号‘女阎王’。
朝廷派人围剿,却意外发现‘女阎王’竟是当今帝后失散多年的女苡糀儿。
从村姑渔民到海盗头子,再到一国公主,寰宇公主的人生充满了跌宕传奇。但她的过去,也成为被前朝后宫置喙忌惮的“污点”。
隔年新春放榜,二十三人簇拥于宫宴,寰宇公主一眼看上姿容最佳的探花郎,并当场请婚。
赐婚的第二天,叶知书找到她,温雅面容难掩愤怒:“公主明知微臣有婚约在身,为何还要横刀夺爱。”
寰宇公主笑容明媚:“叶公子家中出了六代谏臣,家世清白,刚正不阿,你做我的驸马,别人才可放心我这个海盗出身的公主。”
半年后,驸马叶知书一道奏疏,揭发寰宇公主八宗罪名,桩桩件件令人发指,朝臣哗然。
————
纯古言,依旧是大女主视角,但是新文男主戏份会比较多。
(小声bb,即使新文设定是大女主文,但是因为这篇文血泪的教训!我再也不要把男主的情节排到后面了,好想让我的男主赶紧出场呜)
50、翻车
又过了几日, 随着南怀予的伤势基本无碍,颜观观也已好了许多, 颜氏一族终于就这一颗冰心丹引发的事故进行了处置。
本以为这次又会是一场颜氏一族与拘尘元君的唇枪舌战,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过程十分顺利,结果拘尘元君更是表示无异议。
颜控骁因娇纵其女、恃强凌弱、伤害孩童的罪名, 被剥夺了执事堂执事的位置, 软禁一年。他的女儿颜观观也因抢掠他人之物,欺凌同学被大加批判。不过念她自食恶果, 本身也受了不小的创伤,所以并没有太过严厉的处罚, 只让她向南怀予道歉赔礼。
南怀予倒也宽容地很, 丝毫不觉得颜观观的处罚不合适, 他甚至还颇有歉疚, 不管怎么说, 都是他的那粒冰心丹, 差点害得颜观观送命。
至于拘尘元君,他倒也不太在意颜氏会给一个小姑娘什么样的处罚,毕竟说到底, 颜观观虽对南怀予有欺凌之举,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而阴差阳错,给南怀予挡了刀。
从始至终, 拘尘元君要的, 都只是对颜控骁的处罚。说来他如此痛恨此人。多少也和以前的一些私怨有关。当年南镇绝与君碧相爱, 他这个做长辈的, 自然乐见其成一手教养的晚辈与心爱的女子白头偕老。
但是年少轻狂的颜控骁, 却嫉妒成狂, 将南镇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屡次三番挑衅不说,甚至欲置其于死地。其手段阴狠,令人防不胜防。拘尘元君偶然得知,震怒之余,他自然不会做像今时颜控骁那般以大欺小之事,而是传信给旧友颜天问,让他约束此人。
当年颜天问得信之后,出于面子以及与南氏一族关系的考虑,还真的插手了,几次耳提面命之后,颜控骁才收敛一点。
其实真要来说,颜氏对颜控骁的处罚表面上严重,实质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颜控骁毕竟是颜氏一族难得的人才,其声望权势,甚至长老堂的几位长老都要望其项背。就算眼下被剥夺了执事之位,早晚有一天他还是会回到这个位置的。这些拘尘元君心里也清楚,但是没办法,能够暂时剥夺他在颜氏的职权,已经是颜氏一族最大的让步了。
说来可笑,相对于职权的剥夺,看似不痛不痒的软禁,可能才真是要颜控骁命的处罚。
宣判软禁家中一年时,颜控骁原本还云淡风轻的脸,一下子青紫交加,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甚至还出言反驳,当然他的抗拒是没有用的。
颜知意悄悄附在南怀予旁边说:“这颜控骁,之前为了避开跟他妻子的相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外面出勤,这回让他不得不天天在家对着他妻子,肯定比杀了他还痛苦。”
颜控骁与其妻秦鸣不和之事很多人都知道,他们还经常爆发争吵,可能也就是这个原因,颜控骁极少待在家中。很多人私下里都说,要不是因为颜观观这个女儿,这对怨偶夫妻怕是早已和离了。
颜知意以前看过那么多痴男怨女的电视剧小说,深知两个互相怨恨的人凑在一起会有多煎熬,她一想到接下来一年,颜控骁都会陷入无穷无尽的崩溃之中,心里就畅快极了。
从小到大,颜咿嘩知意从来没有忘记过出生那一天发生的事。亦在无数个深夜,她从噩梦中惊醒,眼里都是母亲难产而亡的样子,新凝新余为护她在林中逃亡的决绝,还有牢狱之中,父亲遍体鳞伤的模样。
她要为母亲,为新凝新余报仇,首要目标就是颜控骁。可一直以来她的力量过于弱小,她深知在自己成为强者之前,是没有报仇的资本的。
毕竟她穿书的世界是修真世界,不是宫斗也不是宅斗小说,可以凭借智谋心机来扳倒一个人。
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修真世界,拳头才是道理。
所以她也从来没幻想过,能够在成长之前扳倒颜控骁这个仇人。她能做的,也只不过是面对其女颜观观屡次的挑衅毫不留情回击罢了,或者逞点口舌之快,就像几年前,她随大伯伯一家第一次到鸿展堂看颜斌测灵根,遇到颜控骁时阴阳怪气地骂他一句罢了。
倒是意想不到,因为南怀予,颜控骁一家这么快翻了车,虽然这车翻得一般,但总归看到一向在家族里众星捧月一样的颜控骁吃瘪,是一件很痛快人心的事。
颜知意越想越开心,脸上的笑容把她整得跟个反派似的,一旁南怀予看在眼里,不禁有些失笑。
处理完颜控骁的事情后,拘尘元君也就要回去了。他这些天一直留在颜氏一族,当然大多数时间都在闭门修行。但每天都会抽时间去看南怀予的伤势,并且指点他的功法。因着颜知意几乎每天也都会去看望南怀予,所以一来二去,她跟这位拘尘元君也慢慢熟悉了起来。
颜知意也在早前拘尘元君刚来的时候就设法打听过他的来历,知道他本名南句,是南家上任族长南绛唯一的儿子,南绛也是南氏一族有史以来唯一一位女性族长,实力不用多说。南句年幼之时,就被测出九星水系灵根,当时他们那一年的同龄人,整个修真界也只有他和颜氏颜天问是九星灵根。
后来南句年纪轻轻就一路披荆斩棘,修到了元婴期境界,比同样天资的颜天问。还要早个十几年。但是谁也不曾料想,拘尘元君会就此在元婴期止步不前,时至今日仍然没有突破元婴期。
如此境遇,虽不至于辱没了其九星灵根的天赋,毕竟修真一途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古往今来天资高却难有成就的也并不罕见。但是与其年轻时候令人咂舌的晋升速度相比,困于元婴期多年的拘尘元君,也足以令人感慨一下。
起初颜知意与拘尘元君接触时,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因为她也听说了,在修真界,许多修行遇到瓶颈止步不前的人,脾气都会被磨得十分暴躁怪异,但接触下来,她发现拘尘元君简直就是相由心生,说话做事十分温和儒雅不说,哪怕对她这样毫无血缘关系的晚辈都很好,丝毫没有身为长者兼强者的架子,好几次还主动指导颜知意功法。
啊,真是个慈眉善目的好前辈!
颜知意被指导的时候心里美滋滋,心想前世今生,她遇到的像拘尘元君这样真正骨子里透着温和的人,恐怕也只有大伯伯可以相比了。
其实如今在颜氏一族,对她好的人也不少,父亲和大伯伯一家不用多说。带了她几年的院长金陵长老,也一直有意无意地护着她、重视她。刚认识没多久的宋长老,嗯,目前来看应该也挺喜欢她的。
就连颜氏最大的boss,都肉眼可见地在栽培她。
不过颜知意心里清楚,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她的三系灵根的天资之上,真正不因外物而待她好的。从始至终都只有父亲和大伯伯一家。
说起大伯伯,显然颜纵宸与这拘尘元君也是有些渊源的,因为在拘尘元君待在颜氏期间,颜纵宸几次登门拜访,请他到家中吃饭。一问方知。原来当年颜纵宸早年在外意外受一只魔兽攻击,眼看着在劫难逃时,是拘尘元君恰巧救了他。这救命之恩颜纵宸誓死难忘,所以就算眼下是颜斌引气入体的关键时候,他也毅然抽出时间向恩人致谢。
拘尘元君离开前一天,颜天问还特地设了一个小型的践行宴,出席的人很少,除了颜天问和拘尘元君。就只有颜知意、南怀予还有大伯伯一家。倒更像是一个小型的家庭聚会。
虽说像颜天问和拘尘元君这等,早已辟谷成功不用饮食。但聚餐时该有的菜品一样都不少,颜知意吃得大快朵颐,不知道怎么拘尘元君就把话题引到她身上了。
“我看知意姑娘,不仅在修真方面天赋高,悟性好。在吃的上面同样无人能比啊。”
颜知意:“……”
默默吞下嘴里的樱桃肉。
“拘尘前辈可曾听过世俗的一句箴言?”
“哦?说来听听,”拘尘元君挑了挑眉,饶有兴致。
颜知意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说:“能吃是福。”
“……”拘尘元君以为这小姑娘说得是什么惊世名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后哈哈一笑。
连颜天问都有些失笑:“你呀,就喜欢给自己的嘴馋找各种借口。”
颜天问还记得,以前他看知意每次吃得比较多,担心她吃太多会伤了胃。却没想到小丫头直接回了他一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然后又列举了世俗平民种田有多么不容易,她要是不吃完岂不就是浪费粮食……总之借口多的是。
拘尘元君笑了一会,擎着茶杯,忽然若有所思道:“我记得南家近些年招揽了不少手艺极好的厨师,若是将来知意去了南家,口腹之欲尽可满足。”
说着,他的目光还颇有深意地在颜知意和南怀予身上来回打量。
颜知意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乐呵呵地说:“真的吗,那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南家尝尝你们家厨师的手艺。”
拘尘元君轻笑,然后挑眉看了看颜天问。
后者冷哼一声,他哪里没听出来拘尘元君的意思,分明是在暗指颜知意与南怀予的所谓娃娃亲。
“天下美食多的是,你南家厨师的手艺再好,又能包揽万象吗?知意,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好好修行,可别想那些杂七杂八的。等将来你学有所成,就可以各处游历,什么美食吃不到。”想用美食就把他孙女诓走,有这么容易吗?
反应过来的颜知意:“……”
好吧,都怪她太讨人喜欢了,就连拘尘元君,都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想要把她和南怀予撮合在一起。
对此颜知意很头疼,有原小说的教训在那,她绝对不可能和南怀予有什么发展。但要怎么打消拘尘元君的心思呢,难道要她把跟南怀予说的梦境再说一遍。估计拘尘元君会觉得自己是在胡扯!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装傻充愣。
然而美食的诱惑还是让她破防了,刚才一听到南家有美食,她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拘尘元君的额外之意。
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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