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神剧岂可修 > 第315章 第315章
    事情的发生,可以追溯到几个月前。


    话说随着迁民之令、三城城令的到来,应小怜、苏韫白纷纷离开温留城,陈璀在温留可不就无人管辖、无法无天了。


    当初的瘦猴子如今已是十五岁的翩翩少年郎,春日刚在温留府前举行了成童之礼——他乞儿出身,不知生辰,遂以在会阳撞上谢涵马车那一日作为自己的生辰,称其为新生之日。


    甭管真心假意,这记马屁自然拍的谢涵通体舒泰、心生爱护。


    谢涵看陈璀,本就有些看弟弟的心态,与苏韫白、应小怜、沈澜之等不同,陈璀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眼看着他从大字不识一个到学成文武艺,眼看着从瘦猴样长成俊秀少年,自多一分纵容。


    又兼近来替谢涵办成几件大事,游说游弋喾等赞同“迁民令”,陪着谢涵去各城“帮助募兵”、润色稿词等。如今他陈副官在温留可谓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这两人之下,一指谢涵,另一个则是训练着一万四千军的霍卫官。


    ——陈璀本是看霍无恤万般不顺眼,可去年谢涵被掳、对方月夜追人、突袭极泉城回来,那一身血煞气,让自诩文士的他怕了怕了,后来对方连下四城,终是心悦诚服。


    谢涵对陈璀犹如看弟弟,霍无恤对陈璀自然就是“涵唱恤随”的,并不把对方之前的敌意放在心上。


    故而,他陈璀目前在温留的日子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随着温留城涌进来越来越多的人,谢涵命陈璀在各大酒楼、商铺逛逛观望——咳,值得一提的是,这些酒楼商铺都是应小怜命人建造的,主要融资入股者为苏韫白、沈澜之、谢涵。温留城不毛之地,除了北境军队驻扎与当地农民百姓,着实没有什么其它人,几家小饭馆、两头集市、几家小铺子已经是顶天的繁华了,原本可没有什么酒楼商铺。


    后来,谢涵广招天下治水之士,应小怜眼睛一亮,自觉看到商机。


    谢涵:小怜恳求,断腿也要陪他再玩一波,自己找的臣子,赔钱也要宠下去。


    沈澜之那是发现应小怜柔顺妩媚外表下桀骜狡猾的灵魂,情不自禁被吸引,挥金博美人一笑。


    苏韫白身为巨贾子弟,却对钱财无甚概念,应小怜一来说,本着同僚爱与信任,立刻送上钱财。


    如今随着无数人涌入温留,原本空荡萧条的酒楼商铺客盈于门,陈璀混迹各家,听点小情报,看看周围的人,不时打入一些士子团体,与人高谈阔论一番,又兼几场雄辩获满堂喝彩,不过月余,就打出“绿簪学者”的名号来。


    ——这绿簪么,便是谢涵亲手雕刻赠予其为成童礼物的,霍无恤波澜不惊地看着谢涵送出木匣子。


    为表感激与敬重,陈璀遂日日佩戴这绿檀木发簪。


    这一日,听闻应小怜要回来观看治水大会,不日就能抵达。回忆起自姬朝阳府上开始就被支配的日子,他心中抑郁,遂出门准备逍遥。听闻儒家大师子皿前来温留城,出于好奇,同几个“狐朋狗友”前去拜见,不想竟被怼了一通。


    ——狡侩之徒,吾与汝无话可说。


    这可真是气歪了陈璀的鼻子,“还真当本少来请教学问不成,本少不过是来围观围观诨号‘周游列国、一事无成’的大师,说请教是为大师颜面,大师竟不知本少苦心?”


    说来时运不齐,子皿著书立说,弟子无数,不乏为官者,偏偏他周游列国、游说国君无数,皆受礼遇,却一把年纪,不曾试验过自己的政治蓝田。当然,这主要还与他眼光奇高、固守原则有关。列国儒生与敬仰者依然不少。


    现在被陈璀拿出来嘲笑,可是捅了一群儒生的马蜂窝了。


    陈璀一直以为自己有舌战群人之力,到了发现“语速再快,也怕嘴多”,半天过去,口干舌燥,喉咙生疼,脑袋昏昏,抽空喝了口茶,就被当无话可说给请出来了。


    陈璀:“!”气煞小爷。


    但他没有再敲门进去,而是眼珠一转,想到府里的巢芳饶。听闻子皿和巢芳饶是死对头,团结就是力量,温留哪家子弟最多,自是墨者行会了。


    这么想着,他晃晃折扇,准备回府找外援,再看看儒家经典,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来说去还是他对儒家学说不了解,好几次被怼得茫然。


    路过常去的“聚贤阁”时,里面传来一阵哄笑声,紧接着一块方巾掉了下来,正中他脑门。


    不是香喷喷的女儿味,而是一股子臭男人的味道。


    陈璀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此时怒气冲冲抬头,又是一个“狐朋狗友”冲他摆手,“绿簪绿簪——快——有个乐子——”


    他冷笑一声,走上去,“王如镜,你最好能把我逗笑,不然后果很严重。”


    但见宽敞的二楼人群围在一起,那王如镜就是之前扔方巾的,此时披头散发走出来,见陈璀脸色不善,小心翼翼伸手,“绿簪——先把头巾还我成不?”


    陈璀:“……”


    围着的人群显然不少与陈璀相熟,闻声散开一个口子,“哟——咱们绿簪学者来了——”


    “陈弟——”


    “是陈小郎啊——”


    那一圈或头裹文巾或戴长冠的士子散开条道后,便见中间围着个黑衣黑发、面貌英俊的高大男人,只这男人脸上发红、神色窘迫,破坏了他的好相貌。


    “哈哈哈——绿簪啊——这可是你的仰慕者——”


    “不对,是不自量力要挑战你呢。”


    陈璀“哦”了一声,这段时日打出名号后,有不少人来找他辩论,他不以为意,那高大男人却连连摆手,“没、没、没有挑、挑战,我、我……”


    “你、你、你什么,刚刚不是还向我们打听绿簪吗,不是说希望和他辩论一场吗?”旁边一个杏衫士子模仿高大男人的口吃嘲笑道。


    “你、你、一派、派胡言……”高大男人低下头,不敢看陈璀,急的面红耳赤。


    可怜他结结巴巴,一紧张越加说不清话,立刻又被另一文士抢白哄笑道:“就这质素,还说子皿大师要收他为徒,可真是笑掉人大牙。”


    “真、真的。”高大男人偷看陈璀一眼,连连摆手,“没、没骗……”


    又是一阵哄笑。


    陈璀自听闻“子皿”二字后就眼睛一亮,此时冷眼看着,判断这结巴傻大个不是个会说谎的人,立即上前一步,将傻大个挡在身后,怒道:“咱们平辈相交,以学问与思想交朋友,现在却攻击他人痛处,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枉为读书人。”


    说着,小嘴叭叭,把在座几个数落一遍,塑料朋友情就此告罄。


    好在陈璀对上一院子的人疲惫,现如今这么十余人还是不在话下的,方才火气好似找到一个发泄口,山洪暴发般倾泻而出,尔后拍拍屁股,在所有人反应回来之前,拉着傻大个飞快走人。


    另找了一个安静的小酒楼,要了个包间,点了几个菜,对傻大个支个下颌,“对了,你爱吃什么?”


    “不、不挑、挑食。”傻大个看陈璀微微皱眉,立刻伸指点了几个菜牌子。陈璀一看,竟全是他刚刚点过的,他“哦”了一声,道:“来双份。”店小二出去后,问人道:“在下崔晨,祖籍会阳,不知兄台高姓大名?”既贤者兰深,武师傅姚魏后,又来了个崔晨,大抵把名字倒过来念已是他们温留群臣的传统了。


    “在、在下、师、师嘉映,祖、祖籍大、大陵。”师嘉映大着舌头说完,举起一杯酒,“谢、谢崔、崔兄解、解围。”


    陈璀本是要瞧瞧对方何德何能被子皿那个瞎眼老顽固收徒,可现在才听了两句话便觉着累极了。为拯救耳朵,遂单刀直入,“算什么解围,我信师兄、”说完一顿,哈哈笑道:“兄台这氏姓可真会占人便宜。我便厚颜唤兄台一句嘉映兄了。”


    师嘉映脸微微红,“不、不、不厚颜。”


    陈璀瞧他人高马大一个,动不动就脸红,着实有趣,“我观嘉映兄宽额广庭,一派正气,定不会谎言欺人,是当真被子皿收为徒。我不过说几句事实,哪值得嘉映兄感谢什么。”


    “崔、崔兄信、信我?”师嘉映一双虎目流露出光彩。


    陈璀大喇喇点头,末了瘆的慌道:“小弟年方十五,嘉映兄不必以兄相呼。”目测对方起码冠龄,被对方一声声兄叫的难受。


    岂止对方脸一红,“嘉、嘉映将将十、十四,崔、崔兄有礼,唤、唤小弟嘉、嘉映便、便好。”


    陈璀:“哈?”他露出一种茫然的神情来,定睛又仔细看一遍对案人高马大的男子一眼,长得这么着急吗?


    这时,外面菜肉上进来,师嘉映闻声回头,才免了他一脸懵相被瞧了去。


    菜肉兼备,陈璀恢复状态,询问几句子皿收徒情况,好半天才听完对方磕磕巴巴一席话,大意就是:子皿觉得他心性纯良、性格恭谨、一丝不苟的,故收他为徒,但他拒绝了。认为对方收弟子太草率,定是贪多不烂。


    陈璀暗白他一眼,总觉得对方从老气的长相到结结巴巴的话语,都在对他进行嘲讽。


    打定主意要整对方一顿,他给人灌了不少酒,间或聊了些小天,诸如对方来温留做什么,以前在大陵何如,平日读些什么书等等。


    “治、治水大、大会,大、大师云集,特、特来求、求学。”


    “家、家族弃、弃子,要、要他、他们刮、刮目相看。”


    “读、读《法度》、《三、三三韬九略》。”


    陈璀“豁”的一声,竖起大拇指,“嘉映可是有大志向啊,再来一杯。”


    师嘉映已是醉眼朦胧,“我、我要封、封侯拜相。”


    封侯拜相,就凭你一个结巴。陈璀心中嗤笑,面上鼓励,“苦心人天不负,嘉映心怀大志,只要持之以恒,定然前途可期。”


    他是随便一说,却叫从小不被肯定,听多了冷嘲热讽的师嘉映感动了,“崔、崔兄。”他激动地抓起陈璀手腕。


    陈璀被他大力唬了一跳,暗道莫非雍国人力气都这样大?


    师嘉映喝醉了,就不那么容易害羞了,拍着桌案叫小二进来,要了香烛,陈璀目瞪口呆,“嘉映你?”


    师嘉映摆好香烛,脸上熏熏然,“崔兄真乃小弟知己,愿与崔兄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陈璀:“……!”


    “等等,你不结巴了?”


    师嘉映已然听不清他说什么,陈璀见其拉着他就要拜,忙不迭抓起案上猪蹄塞进对方手中,置换出自己手腕,便见人拉着猪蹄铭誓结拜,最后抱着猪蹄大喊道:“崔大哥——”


    “噗——”画面太喜感,陈璀喷出一口酒。又借“结拜”之义给人灌几杯酒,等人彻底昏死过去后,掏出b-i&039;sh0u拍拍对方脸颊,“看在你成功逗笑我的份上,我就不大整你了。”现在他心情较刚出子皿租的府邸时,不要好的太多。


    可本是特意来整这个傻大个的,半途而废岂不是白辛苦自己听这么多结巴之语了?


    陈璀眼珠转了转,心生一计,在人身上好一通摸,拿出其身上所有银钱和值钱的东西,塞进地上毛毯里,接着出去付了刚刚一半饭钱。


    那边小二们等师嘉映醒来付钱久等不到,他们拿热毛巾擦擦对方的脸,客气道:“客官,咱们打烊了。”


    师嘉映还懵着,“崔大哥?”


    于是等应小怜回到温留府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他名下酒楼有人吃霸王餐。


    这可气煞店小二们了,他们可是背后有人的,居然敢如此欺辱?登时扭着师嘉映报官。一见刚到温留府门口标志性的轮椅,屁颠屁颠跑过去,叭叭大讲一顿。


    应小怜还没说什么,跟着对方过来声称“保护对方外加给对方推轮椅”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挤掉阿劳的虞纯怒了。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人儿,竟然有人敢欺负,岂有此理!立时先给了还醉醺醺的师嘉映一脚。


    闻息过来接应小怜的谢涵正这时出来。


    于是,本是要叫对方蹲一晚大牢,然后第二天他再闻讯前去救人,并指出毛毯下金钱的陈璀倒霉了。


    既整了傻大个,又给狐狸精名下酒楼找了麻烦,陈璀算盘打的叮当响,却万万料不到自己如此时运不齐。


    应小怜、谢涵何等样人,立刻察觉其中违和,顿时阴谋论,仿佛有一张大大的蜘蛛网在编织中。着温拾许熬了醒酒汤,给师嘉映灌下一碗。


    等对方彻底清醒前,霍无恤皱了皱眉,“师嘉映这个名字……”


    谢涵:“怎么?”


    霍无恤点了下下巴,“好像是师无我的侄子,小时候发高烧,好了后就剩下口吃的毛病,人也傻里傻气的,于是被发配去了师家边邑城池。”


    “师家子弟?”


    这更给阴谋论插上了想象的翅膀。


    然后等对方醒来后一询问……


    唔……崔晨?几人对视一眼,叫来陈璀。


    陈璀一过来看到似笑非笑的应小怜和红着眼睛板着脸看他的师嘉映,就知道坏事了。


    “嘉、嘉映真、真心与崔、崔兄交往,崔、崔兄假名示人,还、还……”师嘉映说不出盗窃二字,撇过头去。


    陈璀心中一定,反正他没偷钱,忙过去给五花大绑的师嘉映松绑,抱着人呼道:“嘉映嘉映,你这是怎么了?我白日有急事先走一步,怎么现在你就这样了?”


    师嘉映恼怒,“你、你、偷、偷了我银钱,还、还……”


    陈璀大惊,“我怎么会偷你银钱?我确实出来没带够银子,没钱请你,可是自己这一半是付了的,还想着事情结束就带上银子来找你。”


    “不知小璀有什么急事?”应小怜歪了歪头。


    陈璀羞羞答答道:“今夜小怜哥哥要来,可不是小璀最大的急事。”


    应小怜被对方这古怪模样恶心了一把,哼笑道:“事实是小璀比谁都来得晚罢。”


    陈璀一摊手,“我有些醉了。”


    师嘉映冷眼看着,心想陈璀在温留府应该很有地位,不至于偷点金子,难道是最后有毛贼进来?还是店小二监守自盗?他暗自怀疑。


    这时,酒楼有人过来送钱,说是打扫的侍者发现地毯下有银钱,扣除对方吃喝包厢的钱,剩下的送还回来。


    陈璀暗道一声“天要亡我”。


    果然应小怜脸上的笑扩大了,谢涵微微皱了皱眉,师嘉映也不笨,别说是醉酒掉进毛毯的,还有系在腰带上的玉佩呢,怎么掉?他又愤怒又难过,“你、你耍、耍我!”


    心想这人害他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么大一个脸,陈璀哼道:“耍的就是你。”接着对谢涵道:“此人来自大陵,又以雍国第一大氏族师氏为姓,君侯不可不防,我特意略施小计抓进来盘查。”


    谢涵听他说完,好笑令婢女带师嘉映去偏间吃些东西、洗个澡好生休息,等众人出去后,对陈璀招招手。


    所有人包括霍无恤都被谢涵先打发出去了,陈璀莫名有些害怕,“君、君侯?”


    谢涵一直知道对方心性不怎么样。


    从对方一开始对苏韫白的嫉妒,还有原著世界里的两面三刀,但考虑到对方自小受苦,难免心性偏激。且——家臣心性欠佳又如何,他这里又不是选道德模范,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辈,只要能干实事就好。有时候,一些小缺点,反而更容易驾驭。


    因此如今,他也并不如何生气,只是考虑到对方那过于强烈的自尊心,以及刚刚近乎慌张的口不择言,选择安慰一番,摒了人出去,摸了下伏在地上人的脑袋,“说罢,他怎么惹你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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