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只牛马,嘶——
努答倒吸一口凉气。
“请努答和大阔预、大子、两位首领再考虑考虑罢。毕竟代价实在太大了。”谢涵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还会在这里再待半个月,然后去看看天鹰族贤者的病症。”
努答等心情沉重,亦步亦趋地送着谢涵等出门,“我们会好好考虑的,也请彩虹神使好好休息。”他不怀疑谢涵的神术与能力,原本对祭品保留怀疑,毕竟神使也可以贪婪,他不是没见过贪婪的阿萨师和玉液圣女,还为此与玉液族结了仇怨,可见对方似乎也不想进一步治疗的样子,又打消了怀疑。
等人离开后,阿扎忽忽然道:“我看彩虹神使并不想继续治疗的样子,是不是因此才狮子大开口说一千只牛羊?”
哈古拉摇头道:“不太可能,他以前就和我说过他们的神力需要用牛羊向腾格尔祈求,数量都是对的上的。而且……一路行来,看得出这个中原神使性情单纯、妇人之仁。”
哈根达斯脸上的肌肉绷起,“父亲,若鬼物出来,祸及的是整个草原,这是各个部落的大事,不应该由我们战狼族一族完成。利胡去年抢掠中原死了不少人,不就多出很多马吗?”
阿扎忽哈哈笑道:“不错,去年荒年死了这么多人,今年很多新出生的小马也没人养了。”
这一边,他们商讨着抢劫大计。
另一头,谢涵拎着努答府上送给的牛羊腿和新鲜瓜果、腌菜,发现墨率就行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不禁回头,“墨率师?”
“彩虹神使。”墨率笑道。
谢涵:“墨率师也要出狼城?”
“彩虹神使去哪,墨率就去哪。”墨率双手搭肩,“在彩虹神使身上,我感受到了腾格尔的召唤,我体内奔腾不息的血脉啊,是如此眷恋而痴迷着您。”
霍无恤:“……!”他把对方的神棍语翻译一下,就是:他想跟着谢涵,并且痴迷谢涵。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目露不善道:“墨率师不是要养半年的伤吗?”
“彩虹神使神力纯粹,在神使身边,神使周身溢出的气息就荡漾着神力,使我浑身舒适,伤势好的都快很多。”墨率脸上是虔诚又庄重的表情。
霍无恤大马金刀上前几步,来到墨率对面,出手如闪电,按在他微微鼓起的腹部,是棉花与布头的触感,与哈根达斯的可绝不相同,他轻声道:“墨率师不会是想要我现在就把‘鬼物’拿出来给大家伙瞧瞧罢?”
“嗯——”墨率脸色一白,嘴角鲜血又了溢出来,脸上表情变得有些痛苦,捂着腹部道:“彩虹神使刚刚说的果然不错,它很邪恶,也很活跃,请您不要再刺激这个鬼物,我有些受不住了。”
霍无恤面色微微变,剜他一眼。
狼城内来来往往的胡人瞧着彩虹神使和一个面上绘彩的邪胡,仿佛是在对峙,莫非是斗法?
看来是邪胡输了啊。
人群中有认出墨率的人来,“天啊——那是墨率师——”
一个普通邪胡和墨率师代表的含义可绝不一样,众胡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看到了传说中的人,也有之前蒙墨率“拯救”过的胡人不忿,“神使要对墨率师做什么?”
谢涵慢悠悠踱步过来,声音不徐不缓,注入了一点内劲,“无恤——这里不是帮墨率师疗伤的好地方,我也知道你心急,但刚刚为大子治疗引起的反噬岂是一时半会能解除的?”他眉眼清浅,看向墨率,“墨率师若信得过我们,不如去我们的帐篷内疗伤。”
墨率擦了擦嘴角鲜血,双手搭肩,诚心真意道:“墨率信不过所有人,也不会信不过腾格尔的彩虹神使。如果在努答府上不是彩虹神使耗费神力,又怎么能使大子病症缓解。”
谢涵:“如果不是墨率师身先士卒,先斩除鬼物枝叶,甚至为此遭受反噬,又哪里能有后续的治疗呢?”
原来只是疗伤啊。
之前几个出言不逊的胡人有些害臊。
原来是给大子治病啊,大子的病可是看了好多玉液圣女和阿萨师都没见效果的,果然是彩虹神使和墨率师。
几个走过路过的胡人这样想着。
谢涵和墨率二人在长街上互相解(吹)释(嘘)了一番,收获赞叹崇敬眼神数百枚后,各自满意,款款起步,胡人们遥遥相送,直到快出狼城时,二人连连挥手,才堪堪止住他们的脚步。
然后帘子一掀,谢涵就变了脸,“墨率师有何贵干,不妨直说。”
墨率还是那庄严肃穆的表情,庄严肃穆地抽出肚子上的小圆包,立刻又是之前收场的样子了,“大子的病症我真的是没办法,有珍珠也没办法……”
霍无恤不禁问他,“我一直好奇,为何你用你的‘神草’能缓解大子的胀痛,是那神草的气味可以治疗疾病吗?可否予我看看?”
墨率取出神草递过去,认真道:“本来五分疼痛,遭到击打化作七分,击打停止,回到五分,自然会感觉好转。”
研究着不知名干草的霍无恤:“……”他干巴巴“哦”了一声,扯了一根下来,其余都递了回去。
墨率眼皮一跳,有些心疼,到底没说什么,而是对谢涵道:“彩虹神使神力充沛,能治愈大子的病症,只是您想要大量牛马,故要扩大病情,才能得到。而我,无法治愈大子的病症,如果能阻止病情蔓延,也算功德一件。我与神使目的相同,又在腾格尔的指引下于今日会面,真是天赐良缘,不如合作?”他脸上又是那种虔诚的表情。
谢涵问道:“如何合作,墨率师又能做什么呢?”
“战狼族,我估计目前有马一万匹,有牛羊合计五千只左右,要为哈根达斯拿出一千只牛马来是很困难的,努答甚至会为此失去首领位置,只有美化哈根达斯的病症,再令所有人感受到威胁才可以。”墨率道:“我在战狼族有很多朋友,我想他们愿意为草原的健康与和平做出贡献。”
霍无恤抱着胳膊,“我可以令越来越多的人染上‘大腹病’,只需要一点点水,不知道这个墨率师可不可以帮助我们?”
墨率一惊,心里有些敬畏,又有些不忍,“让他人都染上大子的病症?”
“只是看起来像罢了。”霍无恤道:“我们治好,绰绰有余。”
墨率松了口气,“可以。”
霍无恤:“现在就让人感染上,未免太打我们的脸,十天后再说。”
墨率:“好。”
霍无恤:“所以现在——你可以滚了。”
墨率:“……”他双手搭肩,“多谢彩虹神使替墨率疗伤。”
等帐篷里重新只剩二人时,谢涵笑着支额,“怎么你很讨厌墨率师吗?”
不该讨厌吗?
彩虹神使去哪,墨率就去哪……
我体内奔腾不息的血脉啊,是如此眷恋而痴迷着您……
在神使身边……使我浑身舒适……
霍无恤没好气看他一眼,“你别什么人都勾搭,这神棍一看就心眼多,保不齐就出卖咱们。”
“我与他,如今互有把柄,暂时谁也出卖不了谁。以后世易时移……谁还在这儿不成?”谢涵笑得随意,“而且有这塞外第一阿萨师替咱们背书,可是事半功倍。”他拍了拍人肩膀,“无恤,今天的温留语录是: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什么时候又有温留语录了。
霍无恤瓮声瓮气道:“我还以为今天的温留语录是‘请跟随天神的指引’呢。”
谢涵脸上露出了圣洁的微笑,霍无恤屁股一烧,立刻跳了起来,掀开帘子,转身挥手道:“我去做晚饭,想吃什么?”
夕阳西下,光晕打在少年脑上,在轮廓一圈散着光边,鲜活又灿烂。谢涵忽然道:“絮儿秀色可餐,不若自洗盘中?”
霍无恤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你、你说什么?”
“萝卜炖牛腩,菜心鸟蛋,肉末四季豆,酸爽白菜。”谢涵张嘴点起菜来。
霍无恤:“……你说什么?”他放下帘子,背着手迈步进来,“我都听见了。”
谢涵奇怪看他一眼,“既然听见,何故再问?”
霍无恤在人对面坐了下来,慢悠悠道:“我就喜欢听,有些人要是不说,就只能吃白煮四季豆。”
谢涵意味深长看他一眼,“无恤似乎忘了,我还有一百五十个卫士。”
霍无恤更加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君侯也似乎忘了,您的卫士做起饭菜来都是什么味道。为减负,炊员已经随王洋回去了。”
谢涵忽有所想,“墨率说他的厨艺与神力是一样的水平,我倒有些好奇了。”
“他的神力也值得你好奇。”霍无恤眉眼讥诮。
“好奇是人的本能。”谢涵双手搭肩站起来,几步就踱到了帘子边。
“你——”霍无恤气恼,在他背后咬牙切齿,“你还真要过去?你敢过去,我——”,他“我”了好一会儿,最后道:“你敢过去,我就天天晚上找你抵足而眠。”说完,竟不知是期待人过去还是不期待了。
谢涵扭回头,眉眼含笑,“我出去是想陪无恤一起做饭,总是要你一个人出去,我内心既感动又歉疚。说来自无恤上次教我做长寿面已经过了一年半,真有些怀念。”
本来想着两人一道,心情阴转晴的霍无恤:“……”
听了后半句话,想起上次惨不忍睹的经历,他顿觉疲乏,“君侯等下帮我舀水罢。”见人目露不悦,忙道:“舀水可是门大学问,上善若水,仁者乐水……”
等肩并肩和人走在路上时,瞧着天边好像鸡蛋黄一样的夕阳时,霍无恤才想:他刚刚似乎生气来着?
而谢涵则一边安抚着再次忧心忡忡的系统,真诚而笃定道:“这都是男人之间的友谊。”一边在心里暗道:男□□人,使我嘴贱,这样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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