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灵书前十七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出生于梁国六大氏族之一的卫家嫡支,又是现任卫氏家主关系最亲近的堂妹,生的更是玉颜绮貌,自小追求者众,及笄后一家女百家求。只是她从来目下无尘,对所有都不假辞色,哪怕这样,也没阻得住一众狂蜂浪蝶。最终,兄长为她择了欧家山庄的少家主欧行峰,欧家堂堂天下武库,政治地位举足轻重,财富更是珍珠如土。
叫所有会阳贵女羡慕的出身、才貌与夫家,卫灵书却并不放在心上,又或者说一切是那么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到她从不珍惜。
她自顾自地读书画画,养鱼赏花。
不喜欢赴贵女们的宴会,便从不去;不爱欧行峰邀她游玩,就敷衍拒绝。
她以为这种日子会永远继续,便像明天永远会到来一样。
清晨的露珠在花瓣上娇艳欲滴,太阳出来时,更照得它晶莹无瑕,它那时不知道自己离毁灭已经这样近。
欧家忽然悔婚,她有些气恼,但仍不放在心上。
接踵而来的是三家的合围,父母的尸体,堂兄的死讯,那时,她终于慌了。命运的巨爪伸向她,在抬头时,已经是一身麻布跪在官j-i馆听馆主的训话。
然后是紧锣密鼓的培训,一个j-i子,除了脸蛋漂亮身段诱人,活也要好——那种观摩,那种手把手只差最后一步的教导。稍有差池,便是打骂。
有时候,卫灵书会想,她早该死的,在卫氏族灭的时候,她就应该自尽以全节义的,可她想活,她如此强烈地想活,她十七年来从没有过这样渴望的念头,一瞬间就在心底扎根疯长。
有一次,在官j-i馆,她看到曾经追在她屁股后头的男人们,她烟视媚行,上前献艺,自甘为妾,然而一阵狎昵之后,他们只道:“卫十三小姐没有了以前的高傲冷漠,真是索然无味。”
赏玩之后,几块打赏,满堂大笑。
她攥着金子退了下去。
馆主发现了卫灵书的好用——卫家灵书的名声极盛,把她放出来,看客络绎不绝,那些曾经被她不假辞色的男人们,通过这种方式终于挽回了当时丢失的颜面。
“还以为真是九天神女呢,到头来还不是这么个。”
“下贱的东西,现在不摆着张臭脸了?”
“要不是因为卫瑶,谁耐烦对你这张死人脸说好听话?”
“除了脸好看点,胸前没圆,屁股没肉,还一点情趣都不懂!”
……
甚至几个贵女们还央着哥哥带她来看这场笑话。
卫灵书想离开会阳,发疯了地想,终于梁国邀请齐国出兵,送了一批官j-i过去,她知道这些都是用来给如狼似虎的士兵用的,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后来,或许她实在貌美,不舍得让她去喂五大三粗的士兵,又被送到了扶突的官j-i馆。
在这里,终于没有人知道,她叫卫灵书,她只是梁女书。
她曾这样厌弃这个名字,而今,又终于因为这个名字而得救。
耳边一声叹息:“卫十三小姐——”
卫灵书闭上了眼睛,却仍止不住有什么争先恐后从眼缝冒出,浸湿衣襟。
卫灵书的赎金很贵,谢涵却并不在乎——一切有谢涓负责。他带着卫灵书回府邸,没人知道这个j-i子曾经的身份,不过为温留君添件风流韵事罢了,甚至没有谢涵在东宫鞭打申厘这件事来的引动人心。
可没人会相信是申厘顶撞了谢泾,自己掏出鞭子上赶着求人打的话,虽然这是事实来着,然而所有人都认为——欲盖弥彰。
——温留君和申中卿结怨。
——温留君和太子不和?
——温留君不喜新法?
——又或者前后对比,温留君终是意难平?心生嫉妒?
应小怜一边和谢涵下棋,一边笑道:“君侯这法子好,否则那些人想起前情,说不得要将新法迁怒到您头上。”
谢涵摩挲白子,笑了一下,“说不得还会有人来找咱们结盟呢。”
“结盟我倒不知道,只是虞五少倒是问过我你是否不喜新法的话。”
谢涵瞥他一眼,虞纯会对应小怜问这样直白的话?“他是不是还说,如果不方便透露,就不用回答。”
应小怜点了下头,“就是叫我别骗他。”
谢涵哼笑一声,“你就告诉他,我确实不喜新法,步子迈得太大,也不怕扯碎衣裳。”说完,忽闻一阵【男主愉悦度】上升的提示音,谢涵微微皱眉,怎么,和姬璨星成婚了不成?
忽然,他猛地站了起来,几要吓应小怜一跳,“怎么了?”
谢涵来回踱了几步,沉声道:“宁襄恐怕要对北境动手了。”
应小怜虽不知对方如何从新法得出这一结论的,但见其神色郑重,亦思考起来,旋即也是心下发沉,“燕太子势必会拿无恤的身份大做文章,届时消息传回来,恐怕君侯会遭受责难甚至危险。且增援一事是必要的,狐相说不得会迷惑君上阻拦。”继而一喜,“这段时日,关注狐相府,许能截获狐相与燕国勾结的证据。”旋即又皱眉,“只是狐相小心谨慎,我们也没什么能靠近他的人。”要是消息就通过成衣店一件衣服送进来,要他们如何截获?
“咱们不行,这里可有地头蛇。”谢涵会心一笑,“大将军还在棘门营,备酒,我去拜见拜见。当初我出发前去温留时,大哥可送空了家当给我,之前说的备礼可备齐全了?还有姐姐姐夫,以前玖家不欢迎我,我也不想给姐姐惹麻烦,如今不知可欢迎了否?”
须氏、拾氏、玖氏,很明显都对新法的第二步深恶痛绝。
谢涵先去见了谢浇,三年不见,谢浇已经为人父了,三年里得了个大胖小子和大丫头,谢涵备礼自然也没忘了两个小主人。大夫人拾颐是拾夏的女儿,难得温温柔柔的,招待好茶水,“夫君最近都被爹带着在军营里操练,本来今天休沐,三弟是细心人,偏爹又有事将夫君急叫去了,我已遣人去唤,只一来一往还要些时间。”她微微笑,“三弟若觉得无趣,不如院子里逛逛。”
谢涵自然连道无妨,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纵仆婢成群,也难免瓜田李下,拾颐遂叫奶娘抱小姐少爷出来。男的已经两岁会走路了,走的还很稳,谢涵送他礼物时,还揪着谢涵佩剑眼巴巴瞅谢涵。
谢涵一乐,“大侄子可真是好眼光,这是欧家冶子锻造的呢。”
拾颐早已斥道:“谢茂,不得无礼。”
谢茂扁扁嘴,委屈巴巴缩回手,站定立正,谢涵笑着道:“这个茂儿拿不动,赶明儿叔叔拿个你半人高的剑给你好不好?”
小孩儿并不确切地知道谢涵在说什么,只知道对方还会给自己,就兴奋地拍手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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