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养父和媒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媒人,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一弄明白一股子邪火涌上心头。


    他是赚媒人钱养家糊口,刚才兴致冲冲地聊了一个多小时,眼看着这钱就要进自己的口袋,结果搞了这么一出。


    自己是来找黄花大闺女的,不是来找个已婚妇女的,柏老大想骗彩礼钱不成?!!!


    油灯昏暗的灯光将老媒人的脸映衬得像是夜叉老鬼,额头上青筋鼓起,一条条像是蠕动的虫子贴在他的皮肤上。


    他冲着柏老大破口大骂:“这怎么回事呢?”


    “你不是说你家大姑娘干干净净的,没有嫁过人吗?”


    他狂抽了几口烟,按压住烦躁心情,语重心长地说:“人家拿钱是要娶个好媳妇回去的,你懂不?”


    柏老大连忙喊冤枉,竖起手指对天发誓,恨不得把良心都挖来:“方圆十里,您去打听打听说着说着,柏玥她没嫁过人,她就是脑子不太好。”


    老媒人被搞了一手,不再柏老大说什么就相信什么,眼神狐疑来回在两个人身上扫。


    柏玥乖巧地坐在凳子上,她心情愉悦,她没撒谎,她就是有老公了。


    老媒人看她的时候,柏玥就盯着他笑。


    老媒人浑身一激灵,直打寒颤,笑得怎么那么奇怪呢?


    柏玥一个劲地冲着他笑,笑得很开心,她坐在暗处,整个人笼着黑纱似的,身上也是破布衣服,没有一处不是脏的。


    她笑得眉眼弯弯,一直笑,一直笑,一直笑,桌上油灯的火焰晃了两下,老媒人一股子凉气猛地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大晚上一个人用固定的微笑一直看着自己,谁都瘆得慌。


    媒人早就知道柏玥脑子不太聪明,本来不太想促成这桩婚事的,但男方家里穷,能拿出的东西不多。


    好人家的姑娘不一定看得上。


    正好柏老大家里七朵金花,他恨不得早点把这些女儿嫁出去,少在家里占口粮。


    两个人是一拍即合。


    那来之前他就问好男方了,柏玥要是个傻子无所谓,要是个疯子那就不得行,疯子会杀人的。


    老管家心道谁知道这姑娘是不是又傻又疯?


    这事自己作不了主,他还是去找男方家问问情况。


    看他们怎么说。


    老媒人连夜走了,去了一趟男方家里说起这事。


    被喊亲的小个子青年一脸不满意,他骂骂咧咧地说:“我看不上,听说瘦的和猴子似的,丑的很。”


    “叔,你再给我去介绍几个人。”


    老媒人看过的姑娘比吃过的盐都多,别人都说柏玥不好看,但今晚他乍一看,小姑娘除开脸蛋子清瘦了些,五官那叫一个俊,活脱脱的小美人。


    要是好好养着,怕是多少帅小伙子抢破头。


    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丑闻。


    老媒人说了几句,小个子却骂骂咧咧地指责他为了赚钱胡说八道,介绍个又丑又傻的丑八怪给自己,不安好心。


    “长得那叫一个难看,送给我我都不用,你给我另外去说亲。我过几天要去挖水库,肯定可以看到柏玥,到时候叔你说什么都不好使!”


    老媒人哪里还敢再说,嘴上说着好,心里想着以后别后悔。


    ——


    柏玥昨晚上也不算闹,柏老大气得一晚上没睡好,又不知道该怎么发火。


    柏玥哪里来的老公?


    只当这人是发疯了,拿起藤条就要抽人,又不敢骂,害怕吵架声传出去成了笑话。


    柏玥不要脸,自己家里的六个女儿可都要脸。


    大姐姐年纪轻轻和别的男人私会,不害臊地喊什么老公,这让村子里其他人怎么想?


    俗话说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推心置腹地想想,自己要是个好儿子,说亲对象的姐姐偷人私会,他也担心那妹妹是不是也是不要脸的□□。


    柏玥刚才乖巧地待了一个多小时,此刻跑得比谁都快。


    柏老大更加生气了。


    要离开早点离开,等自己和媒人谈好收了钱,再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过去生米煮成熟饭多好!


    柏玥偏偏要在这里坐着等。


    现在把事情搞黄了,开开心心地跑了。


    简直就像是故意的!


    今晚上发生的事情,好几个人彻夜难眠,唯独柏玥睡了一个好觉。


    一大清早就去水库蹲人。


    贺毅来的早,但没开工,靠着树打瞌睡,他懒得在家里听啰嗦,出来求个清净。


    但他打算明早上换个地方补觉。


    此刻身边有几个年轻姑娘叽叽喳喳的,嘴上含着同志朋友,实际上想处男女朋友。


    柏玥的二妹妹在,她比柏玥小,但骨架大营养也好一血,略显臃肿的身材裹着大花上衣,扎了单马尾,正在强行和大家扯话聊八卦。


    贺毅本不想听,但二妹妹和大家说起了柏玥。


    贺毅昨晚上回家躺在床上总觉得那给自己送吃剩了的饼的傻姑娘熟悉,猛不丁想起自己那次帮忙救下的女的就是柏玥。


    虽然当时没看清,但如今回想起来,无论身形,走路姿势,说话的音色、语调……一模一样。


    没想到是个傻子。


    二妹妹开口说:“你们知道不,昨晚上我爸找了媒人给柏玥说亲,结果她说自己有老公了。”


    大家哄笑起来,呵斥着柏玥的不要脸。


    她一个傻子哪里来的老公?压根没见过没听说过。


    可二妹妹的意图不止在此,她继续恶意揣测:“我爸特别生气,说她败坏门风,我们村子里年轻男的我都了解,没人和她往来,倒是有几个又老又丑的老鳏夫……”


    有人嫌恶地倒吸一口凉气:“这话不能乱说,她一个傻子……”


    二妹妹噤声,可又不甘心打停,故意挤眉弄眼地说:“就是傻子才容易上手吧,说不定被骗……”


    这话是捕风捉影,但贺毅却是听不下去了。


    “能他娘的闭嘴吗?一个人翻花绳鬼扯什么呢,吵死了!”他性格直烈,嘴巴也是毒辣,污言秽语学了一堆。


    但是那骂出来的话当不得真,可实际发生的事情却没后悔药。


    这群人把这些话当成流言蜚语。


    但贺毅却是知道柏玥那天晚上惊慌失措真喊了“老公”。


    她一个傻子,要是没人教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


    也就是说,真的有这么个不要脸的男的私底下教柏玥喊老公,这事她家里人全不知道。


    呸!


    贺毅啐了一口,都是男的,到底是喜欢别人女的才谈,还是冲着身子去的,小心思谁看不出来?


    真的是没人性了。


    贺毅家里父母恩爱,爹又是刚正性格,当过兵,在大是大非上他还是把贺毅教育的很好。


    实在不行就跪祖宗。


    贺毅真觉得这事恶心,一个翻身拿着自己的干活伙计——扁担往远处走,他另外找个地方睡觉。


    贺毅另外找了个棵树,坐靠着双手枕着脑袋,准备补觉。


    忽然眼前暗了些,他睁开眼,柏玥正跪趴在自己身边笑着望向自己。


    她今天没有编发,一头细软顺滑的长发披在脑后,有几缕顺着肩头滑落,落在贺毅的眼角。


    柏玥终于可以近距离看贺毅,见人睁眼醒了,便回正身子端正跪腿坐着.


    她把放在一旁的用布抱着的东西打开,是她昨晚上顺手从柏家顺的东西。两只炖煮的大鸡腿,按道理来说,家里的鸡都要用来给怀孕的养母添油水的。


    柏玥在后山养了一只鸡,小时候快病死,被柏玥仔细招呼活了,长到了两斤多,后来被养父发现就强行拿回家里养着。


    让柏玥好好去照顾养大,以后杀了给怀孕的养母吃。


    柏玥被赶出住茅草屋后,本想想把鸡带走的,但养父母死活不同意,说柏玥是养女,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是归父母。


    就是要给她找对象,说让她嫁就嫁,要是在古代某些时候,柏玥要是不听话,打死她也是可以的。


    养父母还怪柏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只鸡那时候便留在了柏家,昨晚她跑路的时候抽空抓鸡,提着翅膀就拿回了茅草屋。


    麻利地杀鸡,拔毛,然后拿瓦罐给炖煮了。


    她本想一口气全部端过来,但没工具不方便,也就拿油纸包了鸡腿。


    柏玥递给贺毅一只,抿嘴浅笑,贴过去仰着头看她,声音清脆:“老公,给……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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