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爸,你这是喝了几杯啊,要不要来点花生米?”章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章钢一脸不解:“什么?”


    章梦一笑:“没喝啊,那怎么尽说醉话!”从章钢手里掏出来的东西,别说房子,就是一根针,他也甭想要回去!


    更别提这房子原就是她妈的,除她妈外,没任何人能对房子归属做出决定,她不行,章钢更不行!


    “章梦!”章钢厉喝,他最爱面子,章梦当陌生人面嘲讽他,下他脸,简直是踩在他的痛点上蹦迪,章钢登时一脸狰狞:“你还把我当你爸吗?”


    “是不是你自己不清楚啊?”章梦对他的愚蠢无语:“哎,随你啦,你觉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啰,我无所谓的。”如果能换个爸,她也是很乐意的。


    章钢满腔愤怒,混账东西,我生你养你,你就这么报答我的?居然打算给我戴绿帽子,白眼狼!他气冲天灵盖,也顾不得房子还在章梦手里,对她破口大骂,什么白养你了,一点良心也没,自己姐姐三天后就要判刑,你不帮忙不说,还在添乱!


    知不知道人法官说,只要给钢厂的人赔偿减少罪责,你姐就能早点出来!


    原来这就是章钢急匆匆跑回来卖房子的缘故,他可真开得了口,用她妈的房子救章梦,她得把整个长江灌进脑袋,才能答应这种不要脸的要求。得亏她提前将房子转户,不然现在怕是得活活气死!


    不过她没气死,那就得气死章钢,章梦平复心中怨气,冷冷嘲讽:“早出来?爸,你在逗我,章雪娇她要是减轻刑罚,在外面怕是一天都活不下去,搞不好她一踏出派出所,就得被赵科长一家给打死!”


    赵,赵科长?章钢得意洋洋的脸顿时青一块,白一块,他,他怎么忘了赵科长?听说他在当钢厂保卫科科长之前当过兵,杀过匪,一拳下去能把人脸打凹,雪娇瘦瘦小小的,哪受得起他的拳头?


    眼见章钢被她吓住,章能头一抬,昂首挺胸的踩着凉鞋回了屋子,只是吓他一番怎么够,必须得给个深刻的教训,她可不想总是跟他纠缠不清!


    就在章钢还在思索怎么对付赵科长时,章梦已经满手的鞭炮糖果,章钢见状,不知怎的,后背生凉:“你要干什么?”


    章梦咧嘴一笑:“好消息,当然要与人分享,才能获得更多的快乐啊!”怎么就能她一个人知道章雪娇要坐牢,得整个钢厂都知道嘛,论起作妖来,多年锻炼的她可一点也不输章钢呢,敢卖她的房子,找死!


    “什么意思,你,砰”章钢话还没说完,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一茬又一茬的职工,家属跑过来看热闹。


    “章梦,你家又有啥喜事?你不是都结婚了?”


    “对啊,三天回门那天我还看到你到家的。”


    “难道是安副厂又得到奖励?”


    一群人拿着章梦发出的糖果,各种猜测,面对这些不靠谱的说法,章梦一点不生气,她满面笑容:“没啥大事,就是我姐,噢,不,是章雪娇同志已经被法院判刑,咱们钢厂少掉一个硕鼠,人民的队伍中又去除一个坏分子,你们说,值不值得高兴?值不值得庆祝?”


    众人傻眼,虽然和坏分子划分界限,是政治正确,但你这也太夸张了吧,还专门搞个仪式广而告之?


    “章梦!”


    “爸!”章梦回头:“你对政府的决定不满吗?”轻轻巧巧一句话,却犹如万斤钢铁压在章钢身上,即便他恨得咬牙切齿,舌头都咬出血来,他也不得不笑:“怎么会呢?爸担心鞭炮炸伤你,毕竟是第一次放。”


    章梦也装模作样的整理整理衣裳:“还好,还好,爸,你买的鞭炮质量还挺好,点燃就响。”


    能不好吗?那是他从鞭炮厂熟人买的,一挂五毛,贵是贵,但声特响,为给雪娇一个响亮而盛大的婚礼,这点钱花得值,可谁知道竟会用在今天?一想到这,章钢又气又恨又心疼!


    “你喜欢就好!”说完他便当自己是个死人,不肯多看章梦一眼,不过她也没放心上,她如今高兴的很,章雪娇彻底,不,是近十几年都翻不了身。


    那她再也不能夺取自己和他人气运,她不会再过小说中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走出去被人骂,回钢厂被人嫌弃的日子,这样,她怎能不高兴?不激动?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她都想彻夜狂欢了!


    她一高兴,就手松,于是大家就不停的收糖,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们拿了这么多糖,也不好在一旁干看,只好不停附和章梦对章雪娇表示嫌弃,再说,这话也没错。


    他们被偷的东西暂且不提,就保卫科赵科长儿子的长命锁,保存得那么好,很明显是一早捡到的,可她却握在手里硬是不说,丝毫不管赵科长夫妻死活。


    多可怕,只要想想章雪娇的心这么狠,他们晚上睡都睡不着,说实话,现在得知她出不来,大多数人还是松口气的,没办法,比起她,还是自家孩子更重要。


    他们轻松高兴,但章钢听着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厌恶,心如刀绞,想反驳,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借口!


    这是误会,误会,雪娇绝不是那样的人,她肯定有苦衷!章钢拼命安慰自己,丝毫不听那些人胡言乱语。


    可信念能坚持,身体却先受不了,他在派出所担惊受怕一个星期,出来连口热的都没吃上就开始想办法给章雪娇筹钱,谁知碰上章梦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房子没卖,反倒攒出一肚子气,现在又听这些闲言碎语,多项原因夹杂,一时间心力憔悴,站着站着,眼前一黑,啥也不知道了。


    “章梦,你爸,你爸昏倒了!”章梦回头,就见章钢躺地上,人事不知,她皱皱眉,心中毫无波动:“麻烦大家帮我将他送钢厂医院去。”


    她一开口,众人便七手八脚的将人抬走,到医院,医生一看,说是劳累加情绪波动较大才会昏倒,没啥大事,休息两天就能好,章梦闻言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回来。


    看什么呢?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章雪娇,醒来见到自己这个把她送进监狱的仇人,指不定情绪更激动,到时真嗝屁,她罪过不是更大!


    这次再回到章家,她妈已经把饭做好,不过,这人怎么会来?章梦踩进门口的脚步一顿,立马想掉头离开,可又一想,要离开也是他走,这可是她家。


    “回了?快来吃饭,妈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肥肠,尝尝?”安霖像是没看到她的不满,笑呵呵上前说道。


    章梦僵着一张脸:“谁叫你来的?”


    安霖笑呵呵道:“没谁,我想你才过来的。”又哄人,又哄人,她当初就是被他这张嘴骗到的,动不动就说喜欢她,爱她,想她,哼,要真喜欢,会背着她去跟别人相亲!


    她才不相信:“想什么想,你要真想,会今天才来找我,一个星期,七天,一百六十八小时,一万零八十分钟,你要想我,会现在才来,骗子!”


    记得这么清楚,一直都在想他吗?安霖心中既激动又愧疚,握住她的手:“我的错,对不起,你想打想骂都可以,行吗?”不管他有什么理由,错了就是错了,他没资格,也不能狡辩,特别是在面对章梦时!


    章梦头一抬,不屑道:“你说的?”


    安霖失笑,重重点头:“嗯。”


    章梦二话不说,抬起手就要打人,安霖见状闭上眼睛,心中数数,在数到十后,他睁开眼睛,果不其然,章梦的手放在他脸旁,怎么都下不去,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轻声笑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没有。”章梦一把挣脱:“我只是怕手疼。”


    嘴硬,不过他没再说,再多一句,她就真得生气了,他拉过章梦的手握在手中,温和又包容:“嗯,我都知道。”


    知道你骄纵下的担忧,作天作地时的不安,高兴时的恐慌,明明嘴硬心软,不爱记仇,怕黑爱娇爱哭,却偏偏要装作天不怕地不怕,每次见到她这样,安霖都心疼,都后悔他当初没有早点回来找她。


    章梦最怕他这样,因为那会让她很憋屈,很想哭,她怎么能哭?她要是哭,章钢,章雪娇,还有外面的那些人都会来欺负她和她妈,她绝不哭:“我不打你,不代表我已经原谅,赶紧走,我今天不想见你。”


    安霖无奈,“那我去外面站着,行不行?”说着往外走。


    “站住!”章梦怒喊,这边住的可都是钢厂职工,他要真站在外面,怕是整个厂子都来劝说她,到时才是真麻烦:“你要坐就坐吧!”


    安霖摸摸鼻子,乖乖坐到她身边:“我同钱怡并不是相亲,只不过是我妈认识她爸,来出差,就带我去和他们吃了顿饭,出来时正巧碰上廖淑英同志,你知道她最爱传这些消息,传来传去就变成这样!”


    廖淑英是钢厂厂长郭大国的媳妇,今年五十五,为人热情大方,唯一缺点就是嘴碎,最爱说各家长短,曾经还为此挨过打,但还是改不了,钢厂人也都知道她这毛病,所以都不爱跟她说话,啥事她知道,那也就等于告诉全厂人。


    想到她,章梦怒气消掉一半:“那你为什么上次不说?为什么现在来接我?”


    安霖苦笑:“说了你会听?”章梦一噎,听是不听的,当场打安霖一顿差不多!


    “至于现在来接你,我妈生病住院,我去了一趟兰省,两个小时前才下火车。”如果是有家庭,有孩子的他爸,他就不去了,可他妈,除去他这个儿子,没有一个亲人,他只能去照顾她!


    “什么时候去的?我没听说啊?”章梦似信非信,像安霖这种副厂长去哪,不到三天,全厂都能知道。


    “她在主持一个机密项目,我的出行也是隐蔽的,除了厂长书记,没人知道。”安霖淡淡道。


    章梦和他相处两年,知道他现在不高兴,就像她不喜欢章家一样,安霖对他爸妈也有不满,不过不同的是,她遇到不满就闹,而安霖只会咽下,想到这,她怪不舒服的。


    “行吧,这次就算了,再让我听到你和谁的流言,我们就离,唔唔唔,赶什么,泥方开窝!”


    章梦瞪圆眼睛,怒视捂住她嘴的安霖,安霖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章梦,不能说那两个字,结婚就得永远在一起,对不对?”


    章梦呆住,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生气,“是不是,章梦?”她楞住,安霖却一刻都不想等,急忙催促她答案,有生之年,他绝不跟章梦离婚分开,除非他死,他才会放开她!


    按他这表现,怎么会在小说中厌恶她呢?章梦不解,但还是点头答应,安霖这才松手:“以后不准再说这些,知道吗?”


    “嗯,不说。”章梦看着他,颇觉神奇,从两人认识起,他对外强硬,但对内却像个面团,任她揉捏,没想到如今也会发脾气,看来之前温柔,是因为没触底,否则他也是很刚的。


    感觉又重新认识了他一次,啧啧,章梦直到她妈出来,还在感叹,而陈云见到章梦却是一喜,擦擦手,小心翼翼问道。


    “老二,他们说你爸住院了,啥情况啊?是厂医院吗?我得去看看他吧!”这商量的语气,在外人听来不可思议,但在陈云章梦两人间却是习以为常,自打章梦成年,陈云的事就全由她做主了。


    章梦摇头:“没多大事,你不用去,你待会儿将我泡在盆里的鸡爪都卤好,我明天带厂里去。”


    说来她妈的小叔确实有本事,有见识,别人跑单帮都是为挣钱,他却会收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什么菜谱,药膳,古籍,古董,他都来者不拒,他都来者不拒,别人没少笑他专收破烂,可他充耳不闻,只干自己的。


    还别说,他运气挺好,收到不少宝贝,其中有一本据说是专做御膳的家传菜谱保存完好,她妈在小叔走后,便经常看这些东西,偶尔有一次照菜谱做菜,也不知是她妈有天赋,还是菜谱确实好,那之后,她妈就负责家里的厨房了。


    多年锻炼,她妈厨艺早就不比绛州第一饭店的大厨差,不然怎么一到饭点,她家门前就得围上一圈口水直流的小孩,可惜她没机会展现,只能围着灶台打转。


    如今章梦就是要给她机会,如果她做得好,就能拥有自己的工作和户口,她从此也能挺直腰杆子做人了。


    “可,可是”陈云一脸为难,自己男人住院,她连面都不露,只怕别人会说闲话的,到时影响章梦在外名声咋办?


    “没啥可是,这事听我的。”章梦一锤定音,陈云拗不过,只能按她说的做。


    吃完后,三人分工,章梦收拾现场,她妈去烧水下料做卤味,安霖则在一旁帮忙洗洗刷刷,一个小时后,从章家飘出的香味传遍整个街道,不少孩子都馋哭了,于是,今天晚上,钢厂的不少孩子都吃到量身定做的竹板炒肉。


    而章家三人都忙完,已经是十一点,章梦拿出用完的麦乳精和饼干桶,洗干净后,将卤味都装到里面。


    等看到章梦将所有卤味装好,安霖松口气:“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我今天不回。”章梦放好卤味,回道。


    安霖愕然:“为什么?”


    “不为啥,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吧!”章钢虽躺在医院,但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冲到家,到时,她妈可就是他现成的出气筒了。


    安霖:“......”


    “那我也不回!”


    章梦:“......”


    晚上十二点,安霖洗完澡,小心翼翼摸到章梦床边,闻着她身上的雪花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章梦,我们,呼,呼,呼”


    睡着了?安霖:“......”。


    第二天一大早,章梦拒绝想送她的安霖,拿着两桶卤味径直去了厂长办公室,“厂长,怎么样?”看着厂长皱起的眉头,章梦心脏剧烈跳动,这次可是关系到她妈的工作和她的未来,由不得她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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