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绿泫飞快的扭过头来,她似要举起手指嘘一声,可还是把举起的手指放下了。


    绿泫显然有些狼狈:“师兄也是,老是把我看得这般小气。其实我这个人,很大方的。”


    这么说着时候,她又飞快瞧了姜玄衣一样。


    姜玄衣面纱后的面孔似扬起了一抹笑容。


    然后阮珠手掌一热,被绿泫抓住。女修手掌虽涂抹药膏,犹有些细碎伤口,衬着白玉似肌肤,越发鲜明。灵药虽好,可绿泫一心修行,旧伤虽愈,可又添新伤。


    绿泫:“我根本都没怪过你,阮姑娘,你别多想。”


    这么说着,绿泫不自禁嗓音低了低:“你这么说,别人误会便不好了。”


    她嘴里跟阮珠说话,然而目光却终究落在了姜玄衣的身上。


    活脱脱有了新欢便想要撇清旧爱模样。


    这可和从前大不一样。


    谢苒虽对姜玄衣第一印象不怎么样,此刻心里也是一阵解气,好似夏日里吃了口凉水一般痛快。尤其阮珠被哽住了那副模样,更令谢苒好生舒坦。


    阮珠夺了应无烈,这固然是一场胜利,可这位阮姑娘也没必要一直炫耀。


    她甚至跑来流月国在绿泫的属地表演,这实在是讨厌之极。


    此刻绿泫拉着阮珠的手,两人同框之下,阮珠这么个清秀挂的美人儿便显得吃亏了。


    单看阮珠,她清秀婉约,别有风情。


    然而她在绿泫明艳容貌映衬之下,顿时也是黯然失色。


    这样想着,谢苒心里顿生讥讽。


    绿泫已经撒开了手,而阮珠却将手掌狠狠捏成一个拳头。


    刚才若绿泫翻开她手掌,便能窥见她掌心用指甲掐出的血痕。温婉柔顺如她,自然将许多情绪都藏在了心底。一如她在应无烈面前的恭顺柔婉,使她只能将种种情绪发泄在指掌之间。


    她抬起头,瞧着前方绿泫的身影,跟随这些流月修士入流月玄宫。


    阳光轻轻落在了绿泫的衣衫之上,照着绿泫的背脊。女修穿着浅浅的绿裙,姿态婀娜轻盈。


    “姜师叔身体可好些了?”


    这么说着时候,绿泫甚至伸出手掌,欲图扶住姜玄衣。


    姜玄衣嗓音里透着和气:“阿泫,我在玄心观养了些日子,早没那般孱弱。”


    然而绿泫还是自自然然的扶助了他的手臂。


    姜玄衣微微侧身,便瞧见绿泫面颊上鲜红的泪痣,给这么一张鲜润脸庞更增几分艳意。


    他微笑脸,阿泫可真孝顺长辈。


    然后姜玄衣微微一顿,然后反手握住了绿泫的手臂。


    这自然与阮珠想的不一样,更给在场流月国吃瓜路表演了神转折。


    流月国吃瓜路看了一场沉情旧爱,如今移情别恋,终得解脱的戏码。代入绿泫的女主角,狗血中还微微有些爽意。


    阮珠不肯信,绿泫那些心思又怎么能轻轻被抛了去。


    但月都的百姓信。绿泫主修一向简单,不善作伪,更不必说当众做戏。她就不是那样子的人。


    上个月还有人看到她擦了一下皮就啃梨。那绿泫这个流月主修一向没什么逼格,很拉近修士与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的距离。


    这些议论的话语入耳,阮珠一阵子烦躁。


    这些流月百姓懂什么?


    他们若见绿泫曾经对应无烈的退让,就不会觉得眼前这场戏真实。


    世间修士多多少少有些怪癖,一大半都有洁癖,且性情孤傲。故而修士不喜被人碰触算是个常规属性。方才绿泫扶助姜玄衣时,姜玄衣似有迟疑。可到了最后,姜玄衣终究反握住了绿泫。或许是姜玄衣待绿泫不同,又或许,因为绿泫身份尊贵故而姜玄衣不敢当众拂了绿泫面子?


    阮珠凉凉的想,也不见得每个男子都一定会喜欢绿泫——


    这位姜师叔,分明是个把心思藏的滴水不漏的一个人。只是绿泫爱他,他这么个无依无靠从魔域归来的卧底,还不顺势利用?


    不过是个用废了的病秧子!


    阮珠样貌柔顺,心里却忽生尖酸之语,就连她自己也不觉微微错愕。


    转瞬间,她慢慢的回过神来,唇瓣也是轻轻吐出一口气。阮珠闭闭眼,自己还是失了冷静,生出了些躁意。


    这么张温顺可人的皮固然是假的,但并不代表她无谓的失控。


    她已随绿泫等人踏足流月法宫,在她身后,两片厚重的大门缓缓掩上。


    这两扇巨门玄铁铸造,分量十足,等闲不会打开。


    如此重礼,自然绝不是因为她阮珠,而是因为绿泫这个流月国玄功主修归来。


    绿泫像个孩子,平日里谢苒也是对她管束颇多,甚至直呼其为阿泫。当然绿泫也不在意这些,一直都是随随便便。


    可这轻描淡写间,总是有许多礼仪证明绿泫很了不起。这一宫主修,当真是贵不可言。


    谢苒这个奉宫又是个讲究仪式感的人,她显然具有强迫症,这各样礼仪都不能稍有欠缺。长此以往,绿泫于日常中也见怪不怪了。


    如此少了刻意为之的装逼,竟更有些戳人心肝。


    故而阮珠瞧着绿泫那张明艳的面孔,心中的堵意又加深了几分。


    玄宫于灵域麾下各国都是极要紧之地,阮珠并非流月修士,能入玄宫修养确实是一桩僭越之事。若非阮珠施展手段,她也不能顺利窥见流月法宫的真面目。


    流月国盛产铁矿,又靠近火脉。故而这整个六月法宫皆由金属制造。


    阮珠所踩地面,也是一块块花纹繁复的紫铜地板。她尚未入火室,已经隐隐感应到火脉炎气,使人筋脉微微一暖。


    此刻流月国副修唐采也到了,男子飞眉入鬓,神采奕奕,生得十分英挺俊美。唐采亦是流月贵族,与谢苒青梅竹马,关系甚佳。


    几人凑在一起,说一些绿泫修行之事。流月国的修士受火脉影响,天生功体属炎。


    绿泫前去天心峰修行,一则为了替亲人采药,再来也是为了精进修行。


    这些都是阮珠插不上嘴的领域。


    她修为粗浅,很多理论都无法领悟,这方面也无任何见解。这一切源于阮珠幼时筋脉受损,故而也是难有存进。


    不知不觉间,阮珠已经被撇在一边。


    不过谢苒心里却是对阮珠很留意,暗自思量阮珠这次来的盘算。


    扯这么个旗,难道真来养病不成?只怕,是借着旧情再令阿泫退让。


    绿泫与应无烈虽为师兄妹,只不过是有那么个名分,倒也不是当真自幼一块儿修行。


    两人师承幽骨老祖,这幽骨老祖乃是两百年前陨落的一位圣域天才。幽骨老祖一生无子无徒,坐化之际,却留下一道剑意传承藏于碧水宫寒月潭中。


    这两百年间,为求悟道,死于寒月潭的修士也不知多少。


    唯绿泫与应无烈二人顺利得了幽骨老祖的传承,各自修为大进。


    有此缘分,两人也顺势结交,一起出出任务什么的,也师兄师妹的唤起来。


    想到了从前,谢苒心里便想要冷笑。


    只怕不是好生照拂,而是欺绿泫单纯重情,借此逼阿泫相让。


    便如幽骨老祖的幽骨剑,当初也是绿泫从南荒觅得。


    阿泫那时候弄得一身伤,可那又怎样?那时应无烈说了一堆道理,说绿泫不宜掌剑,阿泫也让了。


    人家开口要,这孩子便给。


    事后她还振振有词,说什么权衡利弊啊修行需要之类。可应无烈得了幽骨剑,便修为大进。


    念及阮珠今日的来意,谢苒心生讽刺。


    说阮珠炫耀也不过是气话,应无烈那样的人挑来宠爱的女人,总归是有些用处。


    就如如今碧水宫寒月潭中幽骨火莲已成,想来应无烈也是知晓。这天下能摘幽骨火莲者,唯有绿泫跟应无烈二人。


    不错,应无烈是身份显赫,乃是近神一族。然而阿泫六岁便被神藏真君收养,如今碧水宫宫主赤瑛仙子乃是绿泫养母,一向宠爱绿泫。


    这么一来,绿泫便有主场优势。所谓亲疏有别,赤瑛仙子怎样都会偏帮自己养女一些。


    这几年应无烈只顾着跟阮珠腻歪。跟阿泫本也淡了。怎么恰恰好这时候,再这幽骨火莲再生之际,偏生这阮姑娘又死皮赖脸来到流月国。那谢苒自然会有一些正常人都会有的联想,莫非应无烈便宜没占够?


    难道这一次,应无烈仍要绿泫相让?


    谢苒眼睛里揉不得砂子,这样想想,心尖儿也不觉生出了一缕怒意。


    无论如何,这一次谢苒绝不允绿泫这个流月主修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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