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云若生,你是在哭还是在笑?”
云若生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总觉得这样不行。
“何导,我的这场戏能延后吗,我想去找找感觉。”
以何宏的暴脾气这时候就该骂了,但是鉴于云若生进组以来表现良好,也一直在调整自己的状态跟着剧组学习,演技也是肉眼可见的进步,还时不时帮剧组工作人员做点小事,何宏也没有多说,点点头,让副导演去找演员,准备拍下一场戏。
云若生拿着自己的剧本坐在角落的小马扎上,剧本上这一段情节他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再看也不可能看出花来。
正好这时候,候场的演员到齐了。
为了省事,一个置景导演可以同时拍好几段戏,而这几段戏却不一定是连在一起的。
云若生把剧本卷成筒,抵在下巴处,看着人群出神。
云若生知道他现在的演技还处于起步阶段,也很稚嫩。
没有经历过学校系统的课程,对于一些东西从来都是一知半解。
而这些东西又是演技课的老师没有讲到过的。
剧组拍摄时间紧任务重,没有时间让云若生好好琢磨消化。
云若生只能做到最简单的模仿,用何宏的话来说就是最低级的演绎方式。
虽然云若生在进组之前写了很久的人物小传,光是字数就有十万字了,把邱志高这个人物每次行为每个转变每个场景都做了细致的功课,云若生甚至还会在自己的剧本上标注邱志高当下的心理、眼神、动作等等。
但是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云若生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表达出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
何宏虽然对云若生态度好了点,拍戏的时候顶多引导着演员如何发挥出自己的演技水平,可对云若生来说,能克制住自己在镜头前的怯弱就已经花费了大量的精力了。
正如何宏所说,演员要学会找镜头,同时也要学会无视镜头。
在镜头前,演员要能保证自己在镜头前的呈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同样的也要忽视镜头,全身心地投入到演戏中。
大概是初次接触拍戏,云若生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镜头。
在何宏纠正很多遍之后,云若生终于学会如何在拍戏的时候忽视周围数百人的视线、忽视存在感极强的镜头还有工作人员明目张胆的摸鱼。
因为何宏并不是在拍摄现场,只是通过摄像头和对讲机和现场联系,所以在拍戏的时候,经常会有工作人员举着白板却在摸鱼玩手机。
不止是何宏,云若生作为非科班出身半路出家的演员,在席静和代灵灵身上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代灵灵这个小姑娘虽然看起来盛气凌人的,甚至在何宏骂她的时候还会气哭,但也会擦干眼泪倔强地坚持,说话语气虽然透着一股娇蛮大小姐的劲儿,但是人不坏。
女孩子总是在意镜头里的自己会不会好看,因此代灵灵对于琢磨什么样的打光什么样的站位,光线从哪个方向打过来会让自己更好看颇有研究。
受此影响,云若生拍戏的时候也会下意识的这么做。
代灵灵也发现了,但也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反对。
也因为每次拍云若生的镜头特别好看,何宏对于云若生的演技方面没有过多强求,只要看着脸是好看的,角色当下的感觉没错不违和就行。
但是对于何宏来说马马虎虎的东西,已经是云若生私底下努力的结果了。
席静一进拍摄场地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发呆的云若生。
“生哥,听工作人员说你这次是哭不出来?”
发现是席静,云若生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其实一开始那两条我还是能挤出眼泪的,后来越紧张越挤不出来,哭戏怎么这么难。”
席静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箱子上:“这简单啊,你拍的时候多想想难过的事情说不定就哭出来了。”
“难过的事情?”云若生仔细在记忆里搜索,发现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日子过得也还行,并没有什么难过的时候。
哪怕是团队解散的时候,他也并不是难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实在没必要耗在瀚海。
后来发现周洛做的那些小动作,云若生也没有难过,只是觉得可惜,可惜自己看错了人,可惜周洛这样的性格在娱乐圈大概走不长远。
对于自己在别人看来有些曲折的艺人生涯,云若生也没什么好难过的,有吃有住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有一二知心好友,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至于挣钱?
云若生对钱财这方面并没有很执着,够花就行。
虽然于玖可能心里会嘀咕,但是只要他不想做的事,于玖也拿他没办法。
更不用说年少时期在寺庙度过的日子了,现在想起来,云若生的心里还有一种平静安宁幸福的感觉。
好想回去看看啊。
席静只是想让云若生想想有没有什么难过的事情,谁知道云若生越想脸色越平静,最后脸上甚至还带着丝笑意:
“不是吧,你不会要跟我说你过去很幸福都没什么难过的事情?”
云若生用剧本点了点下巴:“确实没有。”
席静嫉妒得差点变成柠檬精:“怎么可能没有呢,我当初为了报考电影学院跟家里闹得可厉害了,现在想起我爸让我滚的画面我都受不了……”
“就算不是大事,小事也可以啊,比如说被人误会了,被人质疑什么的,这些都没有吗?”
“还好吧,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目光和想法呢,做好自己不就行了,他们的误会质疑于我没有半分影响。”
“好家伙,好大一碗鸡汤,我都要饱了。”席静开着玩笑。
“但是你这样哭不出来也不行啊。”席静想了半天,最后出了一个主意:“不如滴眼药水吧,要不然用洋葱生姜,反正哭出来不就行了。”
越想越觉得这些方法可行,席静撺掇着云若生去和导演提。
云若生坐在原地不动:“我觉得可能会被何导骂得更惨。”
“好吧,那我也没办法了。”席静叹了一口气。
突然席静想到了什么,激动地一拳锤向云若生的胸口:“我想到了。”
云若生不管席静被震得手发麻的嗷嗷叫,拍拍胸口,淡定地问:“是什么。”
席静搓搓手,组织了下语言:“你知道吗,我们演员其实也是有派系的,一种就是我们这样的学院派,还有一种叫做……”
“体验派?”
“对对对,生哥你知道啊。”
“我的演技课老师曾经提到过,不过他说我现在的基础还很薄弱,最好不要用体验派的方法,容易走不出来。”
一听这种方式对现在的云若生很危险,席静也不提了,坐在箱子上生闷气:“你等着,我肯定能想到办法拯救你的哭戏,你这共情能力也太弱了。”席静最后一句话只是自己嘀咕,并不是对云若生说。
但是云若生听完以后若有所思,打开自己的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等席静确定自己实在想不出来法子,一看云若生吓了一跳:“靠,生哥,你怎么了,谁打你了?”
也不怪席静大惊小怪,实在是现在的云若生眼眶红红的,就跟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快快快,快叫导演。”
席静拉着云若生就往何宏那跑,边跑边喊:“老何,云若生准备好了。”
云若生还沉浸在刚才的视频里,鼻子很酸,现在就想大哭一场。
这种情绪也不是难过,而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有难过有感动又有骄傲和自豪。
何宏一看云若生状态,也不问,立马安排拍摄。
何宏盯着镜头里云若生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看着云若生歇斯底里地嘶吼,情绪爆发得很强烈,比他以往的表演还要好。
“嘿,生哥这一嗓子差点把我吓到。”
“好,过,云若生状态不错,继续保持,再保一条。”
等所有镜头拍摄完毕,何宏看向身边:“你小子怎么还在?”
席静嘻嘻哈哈的:“何叔,我这不是看看生哥表演的效果吗,我就好奇不用眼药水生姜洋葱,他是怎么哭出来的。”
就在这时,云若生过来了:“导演,我可以看看刚才的片段吗?”
何宏点点头,让开了位置。
云若生和席静头抵着头专注地看着显示器。
“妈呀,生哥你这一段太绝了,情绪爆发力很强,很有感染力,你是怎么做到的?”
“谢谢导演。”云若生谢过导演后把手机屏幕给席静看。
“致敬那些负重前行的人……生哥,你这个是……”
“你总能被那些人打动,历史会记住他们,我们也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席静看着突然慷慨激昂的云若生发呆,然后突然就想笑:真没想到,平时看着佛系的人原来和大家一样。
也是,哪个兔子不爱种花家呢。
晚上洗漱完毕躺在酒店的床上,云若生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开始记录总结今天的经历。
今天的事情算是一个警醒,他不可能永远靠外力来演戏,那样的话,角色就会失去他的灵魂。
看来这部剧结束后他还是得找李老师再补补课,最起码一个演员最基础的技能他得会。
想起席静表演一秒流泪的画面他就想笑,五官乱飞,虽然眼泪是流下来了,鼻涕也留下来了。
还是代灵灵哭得比较好看,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落不落,落下的时候一滴一滴的,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好看是好看,但依旧被何宏批评没有灵魂。
云若生想,他以后一定会哭得好看哭出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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