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鹤见卯生完全不像是在咒术界长大的,更是完全不像是那个威名赫赫的新政权最高领袖。
如果不是「六眼」告诉他对面温和过头的大人那身咒力储量庞大到可怕，五条悟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去错了地方。
小心翼翼将一颗金平糖塞进嘴巴，五条悟带着满口甜滋滋的味道到处打探张望、摸摸碰碰,满脸好奇又警惕的观察自己的临时监护人。
这里是真的没有侍从。
洗衣,做饭,搞卫生，甚至是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水施肥……这些杂活全部都是由卯生自己去完成的。
五谷不分的五条少爷迷茫又新奇,他隔着好几米跟在卯生的身后,一副猫猫祟祟的模样。
他是第一次看见洗衣机的运转全过程,第一次知道怎么使用这样的机器。
也第一次进入到厨房，第一次看到炉灶点火、第一次看见食材被烹饪成食物的全过程。
更是第一次知道打扫清洁的技巧,第一次知道每种花草的浇水时间都是不一样的。
虽然有些事情不太感兴趣，但大部分仍旧非常新奇，最重要的一点……这难道不比在族老监督下学咒术、学打架有意思吗！？
五条悟观察了两三天后终于憋不住了,他高高举起手，一大早就主动申请由自己完成“将脏衣服放进洗衣机清洗”的任务。
他想折腾那台机器很久了。
“你想要帮忙吗？谢谢你。”
卯生很高兴的笑着，然后蹲下来认真的委托：“那就拜托你了，悟君，对了,你知道怎么用洗衣机吗？你要记得先设置水位……”
“我知道的！”
还没听完五条悟就兴奋的拔腿就跑,他兴致勃勃的抱着脏衣篮，在洗衣机面前跃跃欲试。
然后水位按高了，只需要一点点的洗衣粉被撒了大半罐,启动键找了大半天才找到。
衣服被淹没在了泡泡的海洋里，洗了五六遍都没洗干净。
13.
“没关系，我第一次使用洗衣机足足纠结了大半小时都没能启动它。”
“还把整整一罐子的洗衣粉都倒进去了呢！”
卯生蹲下来安慰他，还告诉对方自己刚刚学习做家务时的糗事,以此来安慰紧张的小孩子：“悟君比我聪明很多，看，这次只是有一点点小失误，下次一定会成功的，现在，我们只需要再洗个七八次就可以洗干净了……”
人总是在无数次的犯错和失败中爬起来的。
没人生来就什么都懂，也没人能够一帆风顺。大人眼中的“常识”在孩子们眼里，或许是从未接触过的新鲜事物，他们要慢慢摸索才能熟练——这才是理所当然的进展。
比起批评教育，卯生更喜欢鼓励与实践教育。
而其中，尊重、平等、耐心和陪伴……缺一不可。
没被批评的五条家小少爷渐渐的放松了起来。
本身就贼熊的小家伙一旦放松，就意味着撒欢与跳脱。
五条悟继续新奇又快乐的体验着平民的日常生活。
卯生会陪他一块打扫卫生，会教好奇跟过来的小家伙揉面团、做蛋挞，温和替他抹去鼻尖上沾到的面粉。
还会给他念睡前故事，陪他看电视打游戏，甚至会带他去逛超市，然后陪他在院子里放风筝、玩毽球。
——从没人陪五条悟这么玩。
因为身份缘故，族里他没有小伙伴，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亲子时光。
哪怕他才六岁大。
所以五条悟从不知道这个世界除了训练和背书外还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
撒欢玩了一礼拜，心满意足的白毛小崽子终于想起了正事，他大大咧咧毫不拘束的伸手拽了拽卯生的马尾，出声问道：
“老爷子，我不用训练真的没关系吗？”
卯生想了想，回答：“现在已经七月份了，悟君不是已经在家里锻炼了大半年多了吗？”
五条悟点点头。
“之前有休假过吗？”
五条悟摇头。
于是大人露出了笑容，还将一块点心放在小家伙手中，“那你有假期了！等你玩够了之后我们再来学习吧？乖孩子，就体谅一下我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伙吧，我还不想上课。”
年迈的大人这么笑着调侃，将不想要上课、想要偷懒的人换成自己。
当历史悠久的咒术师世家的继承人很累很累，他们打小开始就要马不停蹄的背古籍里的咒术知识、家族历史和敌族历史，还要不停进行体能训练，每隔一段时间还会有考核。
卯生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与其他一出生就在世家的孩子不同的是，卯生至少还拥有过童年。
那由爱着他的父母所给予的如星河般璀璨耀眼的童年回忆，是他内心最珍贵的宝物之一。
卯生那么努力的改变咒术界，就是希望咒术界的孩子们也能够在年幼期间轻松一点、能够拥有他曾经所拥有的美好回忆。
为此，他甚至每年都在给研发部投入一大笔资金——用于研发降低咒灵诞生率的负面情绪分散阵法、蟑螂屋原理那般全自动祓除低级诅咒机械等各式各样的咒术界现代化发展研究。
只要能够降低咒术师的压力，那么孩子们也不需要再那么辛苦。
来之前打定主意要叛逆到底的五条悟早就将之前的念头抛到十万八千里，他发出“好耶”的声音，然后幸福的嚼着年迈大人烹饪的美味小蛋糕，嘴里发出了真香的嘟囔。
白毛崽子甚至没能坚持叛逆一星期就躺平投降了。
谢谢老爹把我送过来。
五条悟心底诚恳道：我不想回家了！
14.
小白毛得寸进尺。
小白毛乐不思蜀。
每天起床第一句，先喊一声老爷子。
“老爷子，老爷子，今天早饭吃什么！”
耷拉着拖鞋的白毛崽子跳的老高，一大只张牙舞爪的牢牢挂在大人的腰上。
“米饭，煎鱼，味增汤和炖白萝卜。”
“还要草莓大福——”
“悟君，你最近吃得甜食好像有点多？”卯生犹豫的看他，“我妈妈昨天寄回来的那一包糕点，好像也是被你一天吃完了……”
卯生的母亲佐知子夫人还健在，她现在已经是个白发苍苍、总是笑眯眯的慈祥老奶奶了。
自从卯生带着她搬出鹤见老宅、单独住在这里后，她就越发的精神快乐，还在附近结交了不少朋友。今年年初，她和她的朋友们组成了个夕阳红旅行团，现在跟着大伙出去全国游了。
很有时代感和生活气息的优雅老奶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寄回来明信片、照片和特产，以此和自家孩子报平安，并分享世界各地的美景与美食。
佐知子夫人曾经在明信片写道：「旅行团哪都好，就是导游时不时就会换，他们好像是轮班制的，不过每一任新导游都很出色和体贴，这个旅游公司真不错啊。」
导游是休假的咒术师，他们是负责在暗中保障佐知子夫人安全的，一旦负责保护工作的咒术师休假结束，他们就换人替上。
这项工作是自愿制，费用全部可以报销，相当于公费旅游，最重要的一点，这是卯生的私人委托。于是，憧憬着卯生的咒术师们所提交的导游申请，目测已经排到了大概三年后。
言归正传。
正在全国游的佐知子不久前寄一包仙台特产回来，昨天刚好到了——是甜口的点心，到家第一天就被眼神闪亮亮的白毛崽子缠着拆封了，然后在五小时后“离奇失踪”，连包装纸都没留下。
尽管五条悟“毁尸灭迹”做的很完美，但由于这个家目前就只有两人，所以犯人的身份最终还是暴露了。
暴露了的小混蛋脸不红心不跳：“不多，才不多，你看，我因为「六眼」的关系要很多很多能量维持运转，所以多吃点甜食没关系的！我甚至都没重哪怕一斤！这不是能量摄取的刚刚好嘛？”
第一次全天候照顾一个小孩的卯生被缠的无奈，他育儿经验还不足，而五条悟太会撒娇，老人家根本抵挡不住，最终卯生还是心软的给白毛崽子加了一份大福。
……于是在新家住的第一个月月末，五条悟蛀牙了。
现在还不能24小时维持「无下限」、也没有在吃甜点时注意保护牙齿的小崽子终于遭了报应，他痛的眼泪汪汪，吓得老人家用反转术式唰唰治疗了好几遍。
然而旧的牙不拔掉，新的牙也没法子长出来，作痛的神经哪怕一时半会被治好，也会因为龋齿还在的缘故而频频复发。
……得补牙了。
高大的老人又劝又哄，好歹将人带去牙科了。
自此数十年，强大到骄傲的五条悟有了自己的一生之敌——牙医。
15.
白毛崽子难搞的捂着腮帮子生闷气，把自己气成了一只河豚。
——就因为他在牙科想要临阵脱逃的时候被大人一只手拎了回来。
卯生蹲下来看着小崽子的后脑勺，苦恼的想了又想，最后轻轻戳了戳对方，问他想不想看烟花大会。
白毛崽子的耳朵竖了起来。
日本素有春季赏樱花、夏季看烟火的传统，每年夏季七八月份周末，全国各地都会举办着夏日祭与烟火大会。
这周末，他们这片地区就刚好要举办了庙会了。
16.
那是五条家被层层保护的小少爷第一次参加夏日祭。
在那之前，他只在卯生家的电视里看到过类似的画面。
他兴奋的穿着印有汽水花纹的t恤——按照传统是应该穿浴衣的，但浴衣和服这种东西在五条家几乎就是日常装扮，对五条悟的吸引力还不如卯生给他买的普通t恤——然后牵着大人的手，在夜幕降临的时候走出了家门。
卯生是咒术界现任「最强」。
所以五条悟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安全。
他无忧无虑的、眼底闪亮亮的在夏日祭的庙会地点东张西望。他指着各种摊铺，就像是身边其他有父母陪伴的小孩一样有恃无恐的撒娇耍赖，说要买面具，要买苹果糖，要吃章鱼烧，要买祈扇，要玩捞金鱼，要套圈……说最后一次啦，然后永远没有最后一次。
白毛崽子几乎把所有的摊位都跑了一遍。
然后，从小训练的小咒术师用超群的实力包揽了绝大多数竞技项目的奖品，引起了不少围观者的欢呼。
“小朋友，你未免也太厉害了！”
白毛小崽子笑的牙齿都藏不住。
跟在后头负责买单的监护人先生抱着越来越多的礼品，神情温和又纵容。
最后，心满意足的小白毛坐在近乎一米九的高大男人的肩头，以最优越的视角看着绚烂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
那美得能够让他做整整一年的美梦。
17.
回到家的五条悟房间角堆满了各种战利品，他瘫着肚皮呼呼大睡，梦中都是美丽的烟火。
凌晨两点半，似乎是因为在庙会里吃了太多东西，他半夜被尿憋醒，迷迷糊糊起床上厕所。
结果在上完厕所回来的时候，看见了不远处还亮着灯的房间。
他悄悄去偷听，五感敏锐的小咒术师听到里面纸张翻阅的声响和钢笔刷刷书写什么的动静。
五条悟恍然想起几乎已经快要被他淡忘的事情——卯生其实是咒术界的现任最高领袖。
那不是什么宠爱小孩的温柔邻家爷爷，而是忙碌的上位者。
可对方平日里总是能够陪他玩好久，哪怕五条悟炸厨房了也能耐心和他一块收拾，完全看不出时间紧迫的模样。
五条悟后知后觉——因为白天一直在陪自己照顾自己，所以对方才会不得不在晚上加班。
小白毛悄悄溜回了房间。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五条悟主动要求学习了。
18.
他每天抽几个小时进行体能训练和看书，在此期间，卯生就可以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他只需要时不时看看院子外认真锻炼或者阅读的小孩子就足够了。
如果有不懂的东西，五条悟还可以直接跑过去询问。那位老人永远都会耐心的给予解答。
因为喜欢这个环境，喜欢面前的大人，连往常厌烦的训练似乎都有趣了起来。
练习咒术的时候，「六眼」往往会传递太多的情报刺激小孩年幼的尚未能完全承载这双眼睛的脑袋。五条悟不需要再训练后自己调整休息，他大可以直接跑到大人身边要求摸摸头，然后在大人反转术式的调节舒缓下睡上个舒坦的午觉。
……不想要回家了！
小家伙又在心底喊出了这句话。
两个月的寄宿时间眨眼便逝，五条家的人来接自家小少爷的那天，小白毛躺在地上翻来滚去，身心都表示了拒绝。
直到卯生保证随时欢迎他来玩为止，他才不情不愿的拎上行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19.
五条悟靠努力学习得到了每年有三个月可以去卯生家留宿的权利。
夏季两个月，冬季一个月。
只要实力能够达标、卯生不拒绝，那五条家就不阻拦他。
在家五条悟就寄信和老人家交流，留宿就缠着老人家一块玩……白毛崽子的日子就此美滋滋了起来。
又是一年夏季。
八岁的五条悟拖着行李兴奋的敲响卯生家的大门。
“老爷子，老爷子，我来玩啦！”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男人。
黑发，碧绿的眼眸，面容英俊，体格健硕，总是喜欢穿着黑色修身t恤和白色武道裤，表情欠欠的。
“怎么是你啊，小鬼头。”
“怎么又是你啊！大叔。”
两人同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这么毫不遮掩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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