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公寓楼下的自动贩水机吐出一瓶蜂蜜绿茶。
孟居打了个哈欠,弯身拾起水,递给童泽,然后看向靠在楼梯扶手边的慕昀和丛雨航。
“你们俩喝什么?”
慕昀低头滑动着手机,好看的脸映得一片晶蓝,淡淡地回:“我不喝,谢谢。”
“我也不了,刚在图书馆喝了两杯咖啡。”丛雨航说着,转身准备上楼。
孟居给自己买了瓶维生素水,然后也捧着书本跟上。
大家刚在图书馆看了一整天的泛读材料,迈步的动作都明显疲惫。
好不容易爬到5楼,孟居咚的一声靠到宿舍门前,沉声道:“丛哥开门。”
然而丛雨航也学着他的动作,再次向身侧传递:“没有钥匙,泽哥开门。”
童泽拧开瓶盖,灌了自己半瓶绿茶,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后才道:“泽哥也没带。”
“……”三人目光一致地看向队伍最末的高挑身影,严格遵循[谁有钥匙谁是哥]原则,异口同声:“那只能昀哥开门了。”
慕昀收起手机,摸钥匙上前。
因为室友们都经常不带钥匙,他现在开门的技术已经非常熟练。
几人刚进门,童泽便踩梯上床,瘫倒在铺边。
丛雨航顺势抬臂,把一摞三四厘米厚的全英报纸盖在他脸上。
“你学完了吗?就躺尸?”
童泽不耐烦地掀掉。
“哎呀这一堆密密麻麻的小字,我眼睛都疼,休息一会儿怎么了?”
“得了吧。”丛雨航坐在自己位置上,无情拆穿道:“如果不是因为明天有英文泛读考试,你会想得起来看这些材料?”
泛读月考是江大外国语学院的专属活动。学生除了要参加月末笔试之外,还需要在每天早上的固定时间段内,到阅读室晨读并刷脸打卡。
院级学研部会负责统计,一个月内打卡不足12次的学生要被扣除日常测评分,连续三月不足,期末直接按照挂科处理。
“前几天院里刚让我们查过记录,孟居只少了一次,我还能悄悄地给他补上。你的卡面上可全都是缺勤,想帮你也无从下手。”
童泽听完在床铺上懊恼地翻了个身。
“烦死了,真是不能理解学校的这些智障举措,我就不信还真有人天天早起泡在阅读室。”
“他。”丛雨航淡定地背着身,抬手指向三号床位方向,一字一顿道:“9月打出了25次满勤卡。”
话音落下,童泽和孟居都朝慕昀投去了疑问的眼神。
小丑竟是我们自己?
慕昀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依旧情绪平淡地翻动着泛读材料,而在他在桌边轻点着的手指却显露出了难以察觉的尴尬。
516寝室内微妙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一片安静中,头顶的灯光陡然熄灭,房间陷入漆黑之中。
孟居点亮手机屏幕查看,明明没到熄灯时间,寝室里的wifi信号却也消失了。
“断电了啊,应该是月末寝室电量用完了吧。”
许多高校为了节约用电,都会采用自费的方式,江大公寓部也是如此,每个月会按照寝室人数提供免费电额,超出的部分将由学生自行缴纳。
“恩,学期初忘记交电费了。这个时间,服务室也早关门了。正好明早泛读考试,都早点睡。”丛雨航随手关掉了墙边的开关,摸出热水卡,准备洗漱。
“我不。”
黑暗中传出噼里啪啦的一顿响声。刚刚还瘫倒在被子里的童泽忽的一下翻身起来,下床打开了自己桌上的b台灯,扑开整摞英文材料,在椅子上坐立得笔直。
“呵,剩余电量百分之百,还可以挑灯夜读好几个小时,卷死你们。”
正在各自收拾东西的三个青年们都顿住动作,迎着暖橘色的护目灯光,彼此安静对视着。
孟居:我系第一,我不怕他。
丛雨航:我系第五,他追不上。
慕昀:转专业之前,我也没出过系前三。
流畅的眼神交流之后,大家各自坦然地刷牙洗脸去。
路过童泽的桌位时,孟居还侧目睥睨他一眼,用苏沉的嗓音嘲讽了句:“辣鸡。”
-
九月末,首次泛读考试结束后,江大迎来了国庆小长假。
丛雨航和童泽早早定下了回家的机票,虽然正式开学还不到一个月,却并不影响他们的归心似箭。
而寝室剩下的两人因为同传实验班加课,没能实施原有的十一计划。
或许是化悲愤为动力,这一日的视听说课程,学员们首次通关了课前热身挑战。在25人传声筒游戏中,竟然将全段题目完整地互译了出来。
为奖励大家不言弃的精神,教授临时决定取消下午的小测验。
慕昀和孟居原想趁着空闲,一起出门吃顿饭,也算是蹭份节日氛围。
可惜天公不作美,从中午开始,外面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计划只能再度后延。
孟居躺在床上刷记单词,不小心一觉睡了过去。再清醒时,便听到窗外已是倾盆的哗啦声。
这雨不但没停,反而越下越大。现在看来,出门吃饭是不可能了。
饥饿席卷而来,孟居披衣下床,准备找点东西填饱肚子,忽然发现寝室空荡荡的,慕昀平常穿的拖鞋也不在房间里。青年抓上一串钥匙,到走廊里面去寻他。
假期内,学生们大多离开了公寓,原本总觉得拥挤的晾衣房和盥洗室都变得冷冷清清的。
透过公共浴室的不透明玻璃窗,孟居隐约听到了里面沙沙的声音,试探性地敲敲门。
“慕昀?”
果然,花洒的水流被人关小了些,接着清润的嗓音传出:“什么事?”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食堂都不送餐了,我要出去买点吃的,你需要带什么吗?”
“不用,我不饿。”
孟居靠在门边等着,听到他的回答便接着开口:“那把钥匙给你,等会洗完了你自己开门。”
空了两秒,慕昀应声:“你进来递我一下。”
孟居推开双扇的玻璃门,踩着有些湿漉的地砖走进去。
站到第一个隔间边时,面前的浴帘轻轻地拂动了两下,从缝隙中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清劲细长的指骨上还沾着些许洗发水的泡沫。
把钥匙放进他张开的掌心中,就着伸回去的动作,似乎看到了一片光洁晃眼的脊背颤影。
这家伙怎么这么白啊?
孟居如是思索着,嘴边不忘道别:“那我走了啊。”
慕昀闷闷地应了声,隔间里的水声便重新响亮了起来。
-
室外的雨下得实在不小。大颗的雨珠砸在伞顶噼里啪啦的响,不大平坦的小径上到处都是洼积的水坑。
孟居艰难地来到最近的食堂,就地吃了碗热汤面,想着晚上可能也晴不下来,又顺手打包了盒蒸饺带回去。
只走这短短一段路程的来回,他的衣角和鞋袜已经全部被打湿,随手把雨伞挂晾在走廊里,推门进入宿舍便沉声吐槽。
“这种天气,带不带伞真的都是一样的爽。”
“确实。”室友嗓音极轻地附和了句。
孟居循声抬头,看到慕昀正抱着枕头,神色恹恹地趴在床边。
回想起这人上午的时候似乎就不大精神了,便关切地询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骨头痛。”慕昀把漂亮的颌尖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哑着嗓子回应。
孟居瞥向檐下如注的雨幕,又看回床上没精打采的人,诧异道:“你才这么大就有风湿了吗?”
“不是。”慕昀被他的胡思乱想逗笑了,“可能是最近几天的训练太狠了,全身筋骨酸疼。”
“运动后遗症啊,吓我一跳。”
孟居把外套搭在椅背上,坐下擦拭鞋边的泥点,忙碌了好一会儿,再安静下来时发现邻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的。于是脱掉自己的湿袜,赤脚踩着他的椅子扒在床栏边搭话:“这么难受啊?要不,我帮你按按?”
“恩?”慕昀睁了睁眼,细密的眼睫缓缓扬起,慵懒地掩映着偏浅色的澄净瞳孔。
孟居抱着冰凉的铁栏杆笑笑,自我推销道:“真的,我爷爷在老家那边是个可有名的中医了,抓药诊脉,针灸推拿都是一把好手。别的本事我没学到,按摩正骨还是会点的,肯定比你在这儿窝着要舒服。”
“恩。”慕昀略略地点了点头。
“嚯,你还真敢试。”孟居笑意灿烂地蹦下椅子,踩着矮梯慢悠悠地爬上他的床铺。
“来,趴好。我下手就是有点没轻重,疼了告诉我。”
慕昀没应,只是配合地换了个姿势,把腰身和脊背笔直地呈给了身后的人。
孟居把四根手指搭在他的衬衫布料上,顺着脊柱一路探上,做起疏松按摩。
面前的人虽然看着显瘦,但肌肉触手结实有力,腰腹线条比例漂亮得恰到好处。
这必定是长期运动,并且严格控制饮食的人才可能有的身材。
“干嘛对自己这么狠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做体能训练把自己搞得爬不起来的人。”
“不想动和爬不起来还是有区别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用下学期的床梯使用权来试试……”
慕昀的话没说完,就被身后恶意用力的人给打断了,肩胛骨上猝不及防的疼让他皱了皱眉。
“昀弟,你觉不觉得自己的话变多了,我还是喜欢我们刚见面时,各自礼貌又拘谨的样子。”
孟居眉眼温舒,搭在人肩膀上的手却再次恶劣地加了两分力气,已经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慕昀的肌肉因为受痛而紧绷。
“你是疼还是舒服啊?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
“……”慕昀眯着眼睛攥了攥拳,执拗地不肯回答。
还挺能忍。
孟居憋着笑意撤开双手,不慌不忙地挽起自己的袖口,改用胳膊肘垫按上去,卧躺着的人立即诚实地颤了一下。
“还行吗?”
……cao!
慕昀终于忍不住这种恶意摧残,仰头噙动着绝致的喉结,妥协般吐出一字:“疼。”
“好,我轻点。”孟某人终于听清了真实答案,满意地端正起了态度,回到常规手法。
窗外的雨声依旧吵闹,昏黑的天空愈发阴沉。
孟居的心情却是一如往日的晴朗,低头认真地帮室友按摩舒缓,偶尔会使坏,在那段万人艳羡的身躯上狠捏一把。
虽然多少趁人之危了些……
可美人在手底下挣扎的样子,谁不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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