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翟向阳好些日子没找自己,而且用词还不是以前那种有点肉麻的“周念哥哥”了,估计是正事吧。
翟向阳很快接起电话,有点生疏，又压抑着热情地“喂？”了一声，像是很受宠若惊。
周念问：“有什么要紧事吗？是又碰上alpha纠缠你了。”
“啊,好像可以这么说。”翟向阳说,“但是又不算是吧。”
周念迷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不用怕给我惹麻烦,我作为警察,本来就应该帮助有困难的人,尤其是o。”
不知怎么说,周念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但是最近琐事缠身,尤其是前段时间跟沈峤青鬼混好几天,把他整个生活节奏都打乱了。本来他事儿就多,全靠精密的时间管理才平稳度过，现在得重新调整，哪有空静下心来仔细想？
翟向阳简明扼要地说：“有个人来找我了。”
“他叫韩涟。”
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漆黑的夜幕。
周念瞬间记起来了。
对,就是忘掉了这个小王八蛋。
周念一时没有呼吸，不说话。
翟向阳说：“你认识他吗？我感觉他不是好人。他听说我是沈峤青的o被你抢走而嫉妒。”
“还说假如我想的话，他可以帮我把沈峤青抢过来。”
周念：“……”
没等周念回应，翟向阳慌慌张张地赶忙说：“当然，我没有答应他啊。你知道的，我讨厌alpha，而且，除了信息素合得上，我压根不喜欢沈峤青。我喜欢……我喜欢……反正你知道是谁的。”
周念没有读心术。
他无法完全分辨得清翟向阳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周念沉下心来，问：“我认识他的，他确实不是个好人。那个人脑子有病。”
“我也感觉，他神经兮兮的。”翟向阳说，“特别高高在上，比alpha还alpha，我是说，贬义的那种特性。他还更胜一筹，还想要给我钱，默认我很爱钱，只要给我钱，我就会随着他的指令去做事。”
周念真心实意地关心叮嘱说：“你最好不要搭理他，避免出事。”
翟向阳犹豫着说：“我想是这样想的，我也不爱跟alpha打交道。但是，我感觉他是对你不利，所以我没有直接不理他，我就想听听他要做什么。”
“要么，我就静观其变，帮你打听一下吧。”
周念闻言，竟然觉得翟向阳说得有几分道理。
可很快，周念清醒过来，把毒蛇揣在怀里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翟向阳是个柔弱的男o，基本上没有自保的能力，太危险了。保证安全的最好办法就是不接触任何危险的东西，所以，周念还是说：“不了，你别管他。他是很危险一个人。”
“而且，你最近也要更加注意安全才好，平时放学的时候爸爸妈妈回去接送你吗？在学校的时候也一定要找一两个beta朋友陪着你，知道吗？”
翟向阳轻轻“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挺感动地说：“我给你惹了那么多麻烦，你还对我这么好。”
周念挠挠脸，尴尬。
他说：“我没有刻意要这样做啦，这是我作为警察本来就该做的事情，而且只是提醒你两句而已啊，你爸爸妈妈才辛苦了。”
“好好学习，别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要是有什么危险，你再联系我，好吗？”
翟向阳连忙说：“嗯，你的号码我直接设了快捷拨通，按一个键就可以呼叫了。”
周念：“……”
那倒也是不必。
事关韩涟。
周念转头就去联系沈峤青了，跟他说了这件事，问问他最近韩涟有没有在他身边搞小动作。
沈峤青说没有。
补充说：“最近我都在忙工作和学校的事。他给我打过两回电话，我直接让他别来找我。”
周念：“我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不把他解决了的话。”
韩涟就像是一条盘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潜伏着，他捕食不是因为饥饿，而仅仅出于乐趣，但他的乐趣点在哪，又没人清楚。
沈峤青：“我……”
话还没说完，被正在沉思、不想被打断思路的周念也喊停，说：“等等，你先别说话，我在想事情呢。”
“算了，不管他要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你先忙你的工作，不用操心这些。”
周念是个心挺大的人。
他可不想因为暗地里有人在算计自己，就整天惶惶不可终日。这就有点像是玛雅预言说法，有时候，你正是因为害怕某件事发生，反而导致了这件事一步一步地真的发生了。
你不怕他的话，说不定能转危为安。
而且，他自己担心，不如简单点，直接去找家里人罩着他。
周念知道爷爷是跟韩涟他外公相识的，第二天他就跑爷爷家吃饭，顺便问问爷爷。
秦老爷子说：“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周念笑嘻嘻地说：“您知道的，韩涟跟沈峤青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吗？两个人多少有点渊源，最近韩涟还去找过他。韩涟那个人挺奇怪的。”
秦老爷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我见过他一面。”
周念说：“就是我们重逢那次宴会吧？”
“对。”秦老爷子记性很好，“之前他们都说你肯定找不回来了，让我挑一个小辈培养，推荐了好多人给我。”
周念问：“韩涟不是他爸他妈都很有钱吗？怎么还被带到你面前了？”
秦老爷子嗤笑一声：“他外公贪得无厌呗，先把女儿卖给韩家换钱，还不知足，跟我说他这个小孩子很惨，被爸爸剥夺了继承权。叫个小三的孩子骑到他这个婚生子头上，要我多照顾照顾他。”
“我当时就觉得麻烦，懒得应承。”
“后来我就确定你才是我的孙子了，我就没搭理那一群人。”
周念默默：“哦。”
说到这里。
秦老爷子可不得想起韩家那一大堆的糟烂破事儿，尤其是想到沈峤青他亲妈未婚生子，说：“你之前跑沈峤青那两天没出事那是你运气好，你们谈就谈，但是你可得记得不能被他占便宜。”
他默认周念还是个纯洁的小孩子，身上沾了点沈峤青的气息是因为谈恋爱，亲亲抱抱就算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念没敢吱声，低头沉默地扒饭。
秦老爷子觉得，仿佛有点不对劲。
周念也感觉到了，他赶紧说：“您别担心，真的，他占不了我的便宜，我不占他的便宜还差不多！您别看我是o，他对我那是说一不二的。”
周念这活宝样子，直把秦老爷子给逗笑了，带着笑意，又有点残忍地说：“不然呢？他当然要对你说一不二，难道还想挑三拣四不成？”
“你什么条件？你是我们两家人的掌上明珠，相貌、家世、学历，你哪哪都强，他要是再对你坏的话，我第一个找人把他套麻袋给打了。”
周念嘿嘿地笑：“谢谢爷爷，您真好。”
秦老爷子被恭维的高兴得翘起胡子：“就你一个宝贝孙子了，不对你好我对谁好啊？”
周念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秦老爷子举着筷子停着动作片刻，静静地看着他。
其实周念长得跟他妈妈不算特别像，他妈妈是那种纤细柔弱的o，被他保护在温室里长大，不谙世事。
周念的奶奶身体不好，总稳不住胎，他们夫妻年轻时掉过两个孩子，好不容易人到中年，才有了第三个小孩，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而那孩子从小就乖，对爸爸妈妈千依百顺。他到现在都记得，那孩子还念幼儿园的时候，每天他一回家，就跟家里的小狗一起跑出来，跑到门口，扑进他的怀里，要爸爸抱。
结果，十九岁的时候，却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像是烧红的铁钳子，扎进他的心窝，对他说：“你是我在这世上最讨厌的人了。请永远不要找我。”
他气得肝疼，骂道：“行，你滚吧。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别以后活不下去了灰溜溜地来找我。我就当从没生过你这个孩子。”
这是他跟周念的妈妈，那个他从小养大的宝贝孩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真是只是句气话而已。
他没想到那竟然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话。
是如此的难堪。
那孩子从小到大，他没舍得说过一句重话，唯一一次就是那次。
以前他不敢回头去想，也拒绝回头去想，这几年有周念陪在身边，看着这个与他妈妈相像的孩子，他才慢慢地释然了，敢去想想以前的事。
要是他每说那句话就好了。
他总想，他最宠爱的小儿子在抛弃孩子的时候，是不是想着他曾经说过的那句狠话，所以竟然不敢来找他。
又或者，他把那孩子养得更坚强一点。
比如，像周念这样，没心没肺，没脸没皮，遇见什么困难都不怕。
所以，现在，就算他其实不是很乐意。
也不至于用多激进的手段去反对周念，又或许是因为周念不是在他身边长大的，喜欢归喜欢，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控制欲。
周念发现爷爷在看着自己发呆，抬起头，两腮鼓鼓地塞满食物，像只小松鼠一样，对爷爷笑了下。
秦老爷子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吃相可真难看，周家教你的吗?”
周念咽下这口饭，才得意洋洋地说：“我哥哥他们打我小时候就夸我吃饭香呢。”
果然是不太一样的。
秦老爷子想。心下有几分感慨。
“你哪哪都长得跟你妈妈不太像，性子也不像，唯有这一点是如出一辙，喜欢上某个人啊，就不管他有没有钱，只在乎什么爱不爱的。”
最后叮嘱周念：“但是有一点事我得提醒你。”
“你看看那些早早生了孩子的o都什么样子，别不当一回事，不要跟沈峤青做那种事，等结婚了以后再说。”
周念心虚地点点头。
爷爷这还是老传统的想法，他不知道为什么爷爷会觉得他跟沈峤青都在一起待了两个晚上了没发生点有趣的事。
可能都是以己度人吧，爷爷是那种克己守礼的alpha，他便认为其他人也能这样。
像大哥就不然了。
大哥直接给他买了好多避/孕用品和避/孕/药，一边生闷气，一边告诉他该怎么用。
让他不要避讳着用。
周念装成自己什么都没做过，想撒谎，但在大哥的火眼金睛之下，实在是编不圆，只好缴械投降，默认了。
周尧冷笑，说：“alpha是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吗？有必要在我面前装吗？别到时候搞大了肚子腆着脸回来找我坦白。”
周念嘀咕说：“不可能被搞大肚子的。”
周尧：“看你连这些东西都不知道，就是压根没做功课，别抱着什么侥幸心理。”
以前周念就老老实实地挨骂了，最近他愈发叛逆，还敢跟大哥：“哥，你也太懂了，你在外面花你就觉得谁都花，你这么仔细就是不想搞出人命嘛。我不需要这些。”
周尧气炸：“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就想搞出人命？然后奉子成婚！逼我们接受沈峤青跟你在一起。”
“哎呀，我也没想跟他结婚。”周念渣里渣气地说，多少又觉得有点对不起沈峤青，心里怪别扭的，“我不弄这些是因为……是因为……”
周尧疑惑：“因为什么啊？”
周念小声地说：“因为沈峤青他去结扎了。——不是我让他去的，他自己去的。所以我肯定不会怀孕的。”
这说得就有点深入了。
连周尧都觉得尴尬起来，他还无法改变周念在他心中的定位印象，无法想象周念跟他的恋人有亲密行为。
这很无力。
他最疼爱的弟弟在一点一点地被别人拥有，建造出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而他在亲情的这边世界，完全无法涉足。
周念直说：“哥，我的私生活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吧？”
“我觉得，我觉得你有点干涉太多了。你有空不如管管你自己的生活。”
电话那头静默了好一会儿。
周念才听见大哥说：“我现在确实有点后悔了，后悔自己私生活不太检点。你是不是因为看见我这样，才那么不爱惜自己。”
这可把周念给气笑了，挺强硬地说：“这叫什么不爱惜自己啊？我觉得我听爱惜我自己的。”
“哥，你就是站在alpha的思维居高临下地看我，你别这么说，我不喜欢听。你担心我？你还不如担心你自己呢，以后不知道有没有真心爱你的o相好。”
“我只喜欢沈峤青一个。”
周尧：“行了。知道了。”
“你自己注意就好。”
两兄弟的语气都不算好。
可以说是小吵一架。
为这事。
周念还跟妈妈提了，妈妈劝了他们俩兄弟，周念暂时不想跟大哥低头，打算冷一冷，省得大哥还觉得他是个好拿捏的小孩子。
他想等到时候大哥生日时，再买件礼物送给大哥，哄一哄，到时候再勉勉强强地和好。
妈妈说想要来首都一趟，亲自见沈峤青一面。
但是因为沈峤青最近忙，正在接受培训，周念觉得他脱不开身，代沈峤青推脱了，说等以后有空再说。
妈妈不太高兴，说：“那沈峤青还挺大牌啊，这还没做上影星呢。”
周念说：“以后的事说不准。但他的人生太坎坷了，妈妈，对他来说，这是很难得的机会。我也希望他能成功。我只是换位思考。”
妈妈阴阳怪气地说：“还以后，你以后是打算跟他结婚啊？就这么为他考虑了。”
周念觉得怪烦人的，怎么都老是说这个。
躺平。装死。
他看看手机，这段时间以来，他都没有晚上随时随地地找沈峤青聊天了，并不主动，就希望沈峤青能专心点。
他打开跟沈峤青的最后一次聊天记录。
时间也没有隔得太久。
就今天早上。
五点发过来的。
附带一张书本的照片：【周念，我早起开始学习。】
周念以为他在警校这儿已经起床起得够早了，但是沈峤青比他还早，好像沈峤青是没打算放下学业，想要两边都抓。
换成别人可能就劝他了。
可周念自己也擅长时间管理，他只觉得受到了激励。
沈峤青都这么努力，他凭什么不努力啊？
不说那么早起床，起码在学业上要全拿到优才是。
照片上，沈峤青没拍自己的样子，只露出手。
沈峤青很少自拍，应该说，除了被他命令以外，从不自拍，尽管沈峤青有一张很好看的脸，跟一副很漂亮的身材。
有点想沈峤青，周念觉得，也不知道沈峤青现在在干什么？
沈峤青多少有几分不安。
在周念提到韩涟以后，他的状态就有点糟糕，一整天下来都心不在焉的，被导演骂了好几句。
计划赶不上变化。
沈峤青又不想拍戏了。
他是想配得上周念，可这前提是周念好好的。
他很抓得住重点，他的人生重点就是不定能带出一个大明星，结果沈峤青突然失魂落魄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沈峤青说：“我想我男朋友。”
经纪人真是一口气要厥过去：“我见过恋爱脑的，没见过你这么恋爱脑的。”
“以前就是为了你男朋友，什么工作都敢往外推。”
“你男朋友到底怎么你了？跟你闹矛盾闹分手吗？他到底是什么人，让我去会会他，行不行？我帮你搞定他。”
沈峤青：“你搞定不了他。他没影响我工作，我不准你怪他，他还让我好好工作呢，只是我单方面地想他了。”
经纪人觉得他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你这么恋爱脑，你来娱乐圈干嘛呢？这个圈子里的人没有事业心是绝对混不出来的。”
沈峤青正儿八经地说：“我太穷了。”
他很认真，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家里人说我起码有一个亿再准我跟他谈恋爱，在此之前，我都会好好工作的。”
经纪人：“……”
沈峤青说完这些以后，忽然觉得冷静了不少。
他也想到了，其实这些工作机会也是韩涟递过来的，他算是半只脚踩进去了，就是不知道韩涟接下去打得是什么算盘。
与其在这惴惴不安地猜测，不如主动出击。
沈峤青没有记录韩涟的号码，但他记性好，记得韩涟哪天什么时候给他打过电话，直接拨过去。
韩涟这次没有很热情，装模作样地说：“喂，你谁啊？”
沈峤青说：“沈峤青。”
韩涟笑了一声。
沈峤青一点反应都没有，直说：“想见我吗？过来见我吧，你肯定知道我在哪，我要跟你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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