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抬头就看见宁衍的生命体征突然暴跌到了警示线以下。
“他在里面做什么呢！”
加涅连滚带爬从桌子底下钻过来，爬上操作台就准备将宁衍强行脱出。
但下一刻却被莫尔按住了胳膊，弟弟奈尔语气疑惑着道，
“好像恢复了？”
三人就这样一起看着宁衍的生命体征一点一点回到了均线之上。
加涅这才舒了一口气，拍了拍小胸脯，“混蛋老大！不要总给别人添麻烦啊！”
莫尔倒是感慨，“…这就是s级的恢复力吗。”
·
蓝蓝星：“加涅刚才骂你。”
宁衍：“骂我？你等我出去她还得打我呢。”
有些事是连宁衍自己也想不通的，比如自己分明已经是s级了，为什么还可以没用到这种地步。
只是调整几个参数而已，半条命差点搭进去。
缓和了好一会儿，他好像才勉强舒服了些。只是仍旧头脑昏沉，耳边嗡鸣不止。
好在此时大家已经冲出去看雨去了，并没有人注意到神子的异样。
待得所有人再回到屋里时，神子早已离去。
·
宁衍坐在不远处的半山腰上，他走的突然，未让任何人察觉到。
这个位置离鬼纥不远，他甚至还能看见就算下暴雨，也还是要跟熊打架的蔺羽。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浇透了这旷日持久的干涸与焦躁。
鬼纥族人在雨地中纵情起舞欢歌，歌声中都是对神的感念与祝福。
蔺羽终于将熊按趴在了地上，正想给神子炫耀时，一回头却发现神子不在了。
他匆忙起身，雨水打在身上有些疼，心下也跟着焦急，他很怕神子又像上次一样突然离开。
好在他耳聪目明，终于在不远处半山腰的位置上隐约找到了神子的身影。
索性熊也不管了，淋着大雨扑腾着就去往神子所在的地方。
宁衍瞧着了，他就看着一个矫健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好似还将一团热气带进了这雨中。
又看着他爬上了山，离着老远就对自己招手，然后一个大跳猛扑而来——
砰——
猝不及防撞到了一层透明障壁上，直接被弹出三步开外。
蔺羽爬起来都还发着懵，抬手揉了揉被撞疼的额头，然后委屈兮兮看着就在咫尺之外端坐着的神子。
后者却只是玩味笑着。
蔺羽戳了戳面前的障壁，又用力拍拍，似乎是很坚实的样子。
这显然激起了他的胜负欲，猝然起身，抹了一把脸上雨水，对着障壁便是又挠又踹，又抓又咬。
月牙弯刀也用上了，但仍是毫无作用，气急了便开始拿脑袋去撞。
从宁衍的角度看…就和被丧尸堵门了一样。
但这丧尸长得倒是怪好看的，宁衍便丝毫不生气，只当是个趣味。
·
蔺羽似乎总是有使不完的力气，这许是宁衍在创造他时，就下意识替他赋予的。
便是宁衍都看厌了，这孩子还在不知疲倦地试图破开这道壁障。
“让我进去嘛！”蔺羽一下一下用头撞着，用角顶着，直令额前都发了红。
“我不乱跑了，你别生气——啊——”蔺羽话没说完，屏障竟突然消失了，他自然是没法再站稳，倒是就这样直接撞进了神子怀中。
两人一同倒在了草地上。
宁衍就觉着有个火炉跌到了自己怀里，热热烫烫，还粗喘着气。
无论是身下的草尖，还是颈旁的热气，都让他莫名酥痒起来。
他想让蔺羽起来，对方却径直死死勾住了自己脖子，将脸埋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胡乱蹭着自己胸膛，口中还哼哼唧唧着，
“你别不理我…”
“你还知道你乱跑。”宁衍捏捏他后颈，但又安抚性地拍了拍他后背。
他犯不着为这种事生气，却又担心蔺羽这冒失性子，别哪天他不在时，再真出些事。
宁衍单手半撑起身子，但蔺羽显然还是不愿下去，宁衍便也没再赶他。
只瞧着蔺羽那瑟缩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把孩子吓着了。
就着这个搂着他姿势，宁衍正好拨开他顶端的头发，露出里面那又被磨平的兽角。
“还痒吗。”
“…嗯。”蔺羽应着，同时又蹭了蹭神子，“你别碰了。”
兽角长得很快，所以他要不断将其磨短，而露出的新生部分总是过于娇嫩，如今神子一碰，那酥麻感觉竟让他浑身打了个激灵。
宁衍给他上了些药，“为什么不想他长出来。”
蔺羽靠着神子思索了晌，“别人都没有，偏我有…阿父担心族人排斥我，才让我磨掉了。”
宁衍：“会疼吗。”
蔺羽反倒是笑笑，“磨的时候有一点啦，但没事的，已经习惯了。”
虽是这样说，但宁衍也还是愧疚于给他添了麻烦。一句习惯了，也能多少听出些心酸无奈来。
他想了会儿便问道，“要我给你取掉吗？”
蔺羽眨巴着眼，从神子怀里起身，跨坐在神子两腿之上，笑着回问过去，“你喜欢吗。”
宁衍没听懂他在问什么。
蔺羽：“你喜欢吗，我的角。”
宁衍想了下还是点了点头，若是不喜欢，当初便也没必要给他制出这么一副角来。
“那我便留着！”蔺羽高声笑道，“等我长出来了，我再给你看！”
他眼神很亮，说得也很郑重，这反倒是让宁衍不知该说什么。
宁衍：“…好啊。”
·
蔺羽嬉笑着从神子身上下来，乖巧着跪坐在身子身边，甩了甩脑袋，抖落的雨水溅了神子一身。
宁衍受不了他，便替他擦干了身子，烘干了衣裳。
“我的礼物呢。”蔺羽才不会忘了这事，扯着神子袖子好声央求起来。
宁衍：“我怎么同你说的，让你安份着。你跟熊打架去，这会儿还好和我要礼物？”
蔺羽抓抓脑袋显然是有些着急了，“可我也没打赢那只熊啊。”
那是打赢没打赢的事吗，不过好在方才宁衍给他擦拭身子的时候倒是没看着他身上有伤。就这逞凶斗狠的毛病，是真全随了宁衍。
“那你想要什么。”
蔺羽顿时支楞起来，原来还能自己挑的吗。他仔细寻思了晌，闪忽着眼睛望向神子，“我想打赢那只熊。”
宁衍：“…你人生的尽头就是那只熊了对吗。”
蔺羽盯着他摇了摇头，心里乱想着：不是熊，是你。我一定会娶到你的。
但这种混账话他肯定不会同神子说的。
宁衍瞧着他这副殷切模样，虽是觉着幼稚，但也确实无可奈何，“就只要打赢那只熊？”
“嗯！”蔺羽果断点头。
宁衍想了片刻，对他招了招手。
蔺羽手脚并用着往前爬了两步，离着神子更近了些。
他就看着神子突然向自己倾身凑了过来，少年下意识往后撤，却被神子一把扽了回来。
那葱白纤细骨节分明的手探到了自己唇边，蔺羽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却在下一刻被那稍显冰凉的手指启开了唇瓣与牙关。
神子像对待一只属于自己的狗崽子一般，两指在自己口中肆意把玩着。
蔺羽不大舒服地挣扎了下，却被神子直接呵斥着不准动。
他便当真不敢再动了，拘谨跪坐着，任由神子折腾他。涎水顺着嘴角淌下，他也只敢仰着头再轻轻抓住神子衣角。
蔺羽感知到神子在自己犬齿上敲打了两下，好像传来了阵刺痛，之后便归于平静。
“好了。”宁衍收回手，看向仍端坐着的少年。
蔺羽回了回神，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抬手蹭了蹭嘴角，却好像听见呲一声，同时手背上瞬间感知到疼痛，很快伴随而来的是鲜血的涌出。
他呆怔怔看着手背上的伤痕，缓了好久才小心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犬齿处。
那地方已经变成了上下四颗略长的锋利尖牙，是刚好不会划伤自己的长度。
“他会比这把刀还锋利吗？”蔺羽整个人肉眼可见得欢快起来。
宁衍想了想，然后笃定点了下头。他在这孩子身上用的，肯定是最好的。
果不其然他就看着蔺羽眸子顿时亮了起来，是那种天上天下唯他独尊的得意模样。
·
蔺羽欢腾着跑出去找那头熊算账了，宁衍便还坐在原处悠哉看着。
少年很快就学会了如何撕咬，那连月牙弯刀都刺不破的粗厚皮肤，却被蔺羽用利齿一口一口生生撕开。
然后宁衍就看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家伙，扛着一头熊，晃晃悠悠朝自己走来。
但能看得出小血人，很开心，发自肺腑的开心。
“我可以把熊皮送给你吗。”蔺羽就着雨水洗干净了熊皮，里面的肉他也一块一块切好，准备带回去给族人，“这个很暖和的。”
宁衍下意识欲图拒绝，因为星球上的一切，造物主都带不回去的。
强行带过去，也只会带回一把尘埃罢了。
只是对上蔺羽那恳挚眼神，他便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你留着更好。”
蔺羽笑着摇头，“但我想给你！”
宁衍便不得不轻点了下头，算是应允。
但迟疑了下，还是开口又说道，“我参加了个比赛…”
·
我参加了个比赛。
比赛说要观测一颗星球直到消亡，我可能无法再来看你了。
我下次来时，应该已经是几百几千年之后了。
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
“我参加了个比赛…”宁衍微微皱起眉来，抱着熊皮的手也不自然地抓紧了些。
“对了！你下次什么时候来！”蔺羽在屏障外，因为耳边的雨声，他并未听到神子说的，反而高声与他道，“还是在那个地方吗！那我还在那里等你吧！你下次记得要早些来啊！不早也没关系，我会每天都去看看的！”
宁衍这时才知道，原来今日会遇见他，是因为这孩子每日都会去那里等自己。
宁衍将所有话又吞了回去，他只要看着蔺羽，便什么话都说不出。
蔺羽：“等你再来，我的角就长好了。你要记得来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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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衍本已做好了全部道别的准备，却在对上少年那殷切双眸的瞬间——
功亏一篑，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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