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王语非来说,这叫凭良心办事;但对栗瑶来说,这叫两人进展火速有猫腻。
“召集会应该是在国宾饭店举行,地址我一会儿发你。至于何时结束么,那可就大大的说不准了,我把姐姐手机号码给你,你到时候自己问她吧。”
撂下电话,栗瑶不由感叹自己这个铺路人真是又挖沟又通渠,简直做到了尽善尽美。
她眯着眼睛按开自己与王语非的对话界面,唇角挑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很好。
王语非这颗结实的小洋钉已经顺利扎入栗玦身边,至于之后要怎么利用......
呵呵。
越是不起眼的小玩意儿,越是夺人七寸。
......
驱车驶过夜间的道路,人流车流依然密集,这是大城市中随处可见的景象。商场影院的led广告灯牌在潮湿的空气中流光溢彩。
看来栗瑶早晨看的天气预报是准确的,肉眼可见地,很快就要落下雨来。
王语非赶到国宾饭店时已经超过晚上八点半,其间她分时段拨过两次栗玦的电话,都没有得到回应。
也是,人家正忙着谈生意,又不是她这样的低头族,哪顾得上看手机。
她想了想,还是提步跟随上行的电梯来到酒店大堂。
小王从入口的邀请指示牌中获取了这场供应商召集会是在哪个厅里举行的信息,但当她抵达宴会厅门口却又被离场的人流挤去了外围。
这样的场面对王语非来说格外陌生,她恍然觉得自己变作了茫茫沧海中的一茎枯草、一颗浮萍,漂漂停停,转转悠悠,但哪里都不是她的归处。
好在她总归是弄明白了一件事,这样大批量的宾客一齐往外涌,不正说明酒会结束了?
于是,她耐心在以男性为主的群体中搜寻栗大小姐的身影,然而无论她从前往后,从左往右,颠来倒去地细细“排查”,直把眼睛都看迷瞪了,也没找到她想找的人。
那应该就是不在吧......
栗大小姐明明是那样身姿出众的女人,只需匆匆一瞥,就能镌刻于心。
王语非又逆着人流探身去会场内找,但零星剩下几个还在热聊或是醉得沉了的客人都不是她。
这叫个什么事嘛!
小王不免升起几分懊恼的情绪,早知道她就不该傻愣愣地跑过来操这份闲心,也难怪栗瑶听见她做此打算时发出忠告。
栗大小姐看着身体再怎么不好,不都安然度过前二十多还是三十多年了么?
说起来,她记得公司里传栗玦是高中毕业之后出国的,那么如果她在国外呆了超过十年,现在大概就是三十来岁?
王语非放任自己沉入这些毫无意义的推想之中,不知不觉跟着客潮重又返回酒店大堂。
恍惚间,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撇头朝声源方向望去,伫立在正门口雕花廊柱旁的不正是那个她兜兜转转、遍寻不着的人么!
小王为着栗玦在一大群人中一眼认出她而心惊,但转念一想,身边俱是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唯有她穿着随性,牛仔外套内搭t恤,怎么看怎么于如此场合格格不入。
两人视线相触之际,王语非从栗玦的眼里读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
不似初见时那般凝重锐利,但她的心湖却无来由地震颤得更加厉害。
她......
是在求助她么?
小王连忙侧身往前挤,走近栗玦身边后才发现另有三名男子围着她,似乎是酒会上新结识的合作伙伴?
但很快地,小王就从几人的对话中修正了原先的判断:站在栗玦身侧的是她的特助华西铭,而她面前的那两位男士应该也是差不多的上下属关系。
华西铭“雀屏中选”的传奇故事,小王也有所耳闻。
他原是营销一部中某个网格的团队长,路子野人脉广,绩效连续三年排第一,栗玦上任后一眼相中他,提拔他为自己的特别助理。本来这样一通操作很容易让那些不知情的吃瓜群众怀疑两人有一腿,然而华特助上任没俩月就英年白头,大家这下算是确认了,栗总纯粹只是拿他当能力强耐操劳的下属用了。
对于各种甚嚣尘上的传言,王语非一向不太往心里去,不过她倒是凭着白发的特征锁定了华特助的身份。
另一方面,栗玦称那位银灰色西装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为“毛总”,这家伙句句不离自己政府、学校关系铁,和某处长拜把子,认某院士做老师。
王语非一听就脑袋疼,比让她通读一遍《时间简史》还可怕。
好在栗玦余光瞥见王语非过来后,扯了扯唇角对男人道:“毛总,待我下回登门拜访,好好向您取经。今天很晚了,外面又下着雨,恕我们先行告辞。”
小王驾车前来时空气还刚泛起潮,然而此刻再一抬头,旋转门外已是暴雨如注。
她不免稍稍压低视线,看了看栗大小姐裸.露的肩头,为着参加酒会,她将白天的西装衬衣换成了露肩的晚宴裙。
要是当头淋一场倾盆大雨,肩膀以上光秃秃的没有遮挡,肩膀以下裙料湿答答地粘在身上,真是哪哪都不好受。
每每这种时刻,总有“善解人意”的家伙伸出援助之手。
毛总上前一步,面带关怀地提议道:“栗小姐,正是因为外面暴雨,你一个女孩子回家多危险呀,不如和我们同车吧。”
小王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当她和华特助都是死的吗??
明着是展现绅士风度,暗着么......
某名副其实毛手毛脚的毛大老总已经脱下西装,作势要给栗玦披上。
毛总这司马昭之心,饶是小王这般与人打交道不多的也看出了端倪。
第一步是披西装打上归属烙印,第二步估计就想把人往自己住所里带了......
一旁的华特助张了张嘴,却愣是啥也没说出来,毫无当年八面玲珑的高级销售风范。
这还不算完,作为毛总猎取目标的当事人,栗大小姐垂着眼眸,一脸沉思,比小王见到的任何一个时刻都更为沉默。
然而,沉默在此情此景下寓意着束手就擒!
王语非咬了咬嘴唇,二话没说,抢在毛总之前用自己的牛仔外套包住栗玦沁着凉意的身体。
末了,还尤为细致地引着栗玦的手臂穿过袖管,将衣襟前面的金属纽扣一颗颗摁上,直到脖领处。
栗玦羽睫轻颤,她听见王语非的声音仿佛被玻璃门外的水汽濡湿,有些黏重却不退却:“毛总你好。那个,我也是女生,衣服应该比较适合栗总的尺寸,这里就不劳烦您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小王偷瞄一眼栗玦,自己穿着勒紧的牛仔外套,到了栗大小姐身上就跟块松垮垮的咸菜皮似的悬垂着。
一方面是她太过清瘦,另一方面......
若不是非常时期,栗大小姐一定不会让这种设计简陋、质地粗糙的东西出现自己身上吧……
“我说,你是什么人?打哪冒出来的?”毛总一脸不加掩饰的嫌弃,主要还是因为王语非横插一脚,坏了他的好事。
助理?下属?朋友?姐妹?家人?
一堆说得过去也说不过去的关系词在小王舌尖打转,她一时陷入了迷茫。
好在这回华西铭终于找到了销售耍嘴皮子溜的契机,他佯作不高兴地指责王语非:“一点儿不会看眼色,退下去!”
转而对毛总赔笑:“小姑娘是栗总新上任的特助。”
最后又跟毛总说起悄悄话来:“你看她不懂事的,都是家里老头子惯出来的。这份工作还是她老头子把她硬塞进来的。有些人嘛,栗总也不得不卖面子。”
毛总将那绿豆小眼狠狠一眯,看来这天秦明着易主在即,暗着不知有多少云谲波诡。
经华西铭这么一搅和,毛总倒是大方给几人放行了。栗玦这块肥肉他虽然感兴趣,但等见识过她的手腕,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吞下才是稳妥之策。
......
过后,王语非在前领路,引着栗玦和华特助前往地下停车场。
一般这种商务活动都是有接无送的。原本华西铭已经叫好了计程车,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被不怀好意的毛总给拦住去路。
越过双弧形直通二楼的楼梯,黑金柚木的扶手质地平滑,几乎能反出吊顶金灯的灿光。
华西铭被晃了一下眼,调转视线向栗玦请示道:“栗总,毛建国这人你怎么说?是晾着他还是过段时间找他探探虚实?”
栗玦步子并不快,微微侧头道:“我也没有太好的主意。科委最近似乎在做智能安防的产业调度,我们不如借此机会安排和金科见一面,从旁了解一下毛总和刘处的关系。你觉得这样可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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